第30章
海潮電話響,他看一眼,猶豫一下還是接了:「你好陳佳!」小可注意聽,海潮聽了會兒對電話道:「啊,她拿給我看了,謝謝你啊!……行行行沒問題,有時間一定!掛了啊?」掛了。對小可道:「跟我說給你開實習證明的事。」
小可道:「向你邀功?」
海潮道:「怎麼可能……為找話說吧!」
小可問:「她說什麼事你說沒問題?」
海潮道:「說找時間一塊兒聚聚。」
小可生氣道:「沒問題嗎你?」
海潮笑起來:「那你讓我怎麼說?……你們女的拒絕男的,是自尊;我們男的拒絕女的,是殘忍!」
小可道:「不許你跟她聚!」
海潮大笑,露出那口整齊的白牙。小可看著他的笑容,心裡突然湧上強烈的不舍。
與海潮分手后小可回家,全家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心神不定,到家什麼都不說,徑回自己屋,關了門。
惠涓對鄧文宣擔心道:「跟海潮鬧矛盾了!……整天在一起還鬧,這要真去了日本,兩年——」
鄧文宣聽得心煩,直接推門進女兒房間。小可正坐在桌前想事,見到鄧文宣,抬起頭來:「爸,我不想去日本了,我們學校的財經學院就很好……」
鄧文宣道:「你不是剛知道你們學校的財經學院很好!為什麼不去日本了?海潮說什麼了嗎?」
小可道:「他什麼都沒說,但我感覺他捨不得我……」
鄧文宣嘆:「早沒感覺?」
小可道:「早我不信任他……」
鄧文宣沉默片刻:「這是大事。你自己定。」
小可問:「您沒意見?」
鄧文宣有意見。一切的決定,去與不去,都是圍繞著海潮轉,父母的想法感受感情全不在她心裡!但他沒說。年輕人都有個視愛情高於一切的階段,這個時候,聰明父母選擇接受而不是吃醋。
當聽說小可決定考本校財經學院不去日本時,海潮重重噓了口氣,一個在愛情面前過於理智的女孩子多少有一點病態。
陳佳來電話了,錢志國表弟陪錢志國父親來了。
南實證券為錢家捐的錢打過去后,老人一直感激得要命,這次專程從河北乘大巴來,給他們送來了一編織袋紅崗山桃、一編織袋酥梨。「他們」是指陳總、陳總的法律顧問和那個幫他兒子說話的小姑娘。
陳佳在電話中對海潮道:「你呢,是陳總的法律顧問;小姑娘呢,是鄧小可。你看,咱們怎麼把東西——分一分?」
海潮笑道:「還真『分』啊?不夠麻煩的!跟你的同事們分了算了!」
陳佳也笑:「就這麼定了?」
海潮道:「定了!」
陳佳說:「到時候他們問起,你可得說我給你們了,還得跟鄧小可說,免得穿幫!」不等海潮問怎麼回事,接下來說了她的打算:請他們吃一頓飯。老人乘長途車背來這麼兩大口袋水果,值不值錢另說,心意重,請頓飯是起碼的。既要吃飯,陳佳、海潮、小可是必須到場的三位,海潮覺得沒什麼不妥,爽快答應下來。
小可覺得彆扭,依她,這輩子不見陳佳。但海潮已經答應了,陳佳說的事是正事,自己不好太任性,便同意了去。
吃飯時間定在當日晚上七點半,錢志國父親他們次日要返回河北;地點是「唐宮海鮮舫」。由於正值下班高峰,海潮和小可分頭前往。
海潮到時小可還沒到,只陳佳一個人等在訂好的包間里。海潮不無奇怪:「錢志國家的人呢?」
陳佳說:「臨到下午說不來了,家裡有事。我安排人買票提前送他們走了。」
海潮不快:「為什麼不通知我?」
陳佳道:「他們不來我們就不可以一塊兒吃頓飯了?」海潮不說話,陳佳笑吟吟看他:「你不相信我!你認為我為能和你一塊兒吃飯編了個借口,編借口我也不會這麼編——把鄧小可叫來……你以為我願意看著你們倆在一起嗎?事實是,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告訴你事情有變時,老闆叫我馬上過去,跟老闆談完事快七點了,這時你們肯定已經在路上了,我就想算了,按原計劃吧。」
得知錢志國家人不來了時,小可有點心慌。作為海潮現女友,跟他的前女友一塊兒,這樣的三個人共進晚餐,是件奇怪且尷尬的事。海潮看出了小可的緊張,格外體貼地起身為她拉椅子,招呼她坐。錢志國家人的不到使他警惕,陳佳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不管她什麼目的,不能讓她傷到小可。
陳佳對小可熱情地道:「小可!氣色真好,到底是年輕!」待小可坐下,她關心地問道:「哎,聽說你又不去日本了?」
小可看海潮,以為他告訴的陳佳,海潮對她搖頭,問陳佳:「你怎麼知道的?」
陳佳道:「張岩告訴我的……噢,張岩是她的實習老師。我讓她跟小可保持聯繫。」轉對小可:「張岩跟你說過沒有,讓你東大畢業回來首選我們南實?」
小可點頭:「說過。」
陳佳表示遺憾:「沒想到你又不去了——捨不得海潮是吧?」小可不知該怎麼回答,陳佳笑笑:「可以理解。」夾起一塊排骨放小可盤子里:「來塊無錫小排!味道很不錯!」安排好小可,朝海潮方向微微側過去身體,關心地問道:「海潮,聽說你們和光瑞簽了?」
海潮沒想到她會談這個,愣愣道:「是。」
陳佳說:「一直想跟你探討這事,電話里說不清,今天是個機會。海潮,光瑞是家靠佔有市場先機發家的公司,不具長期生存的能力。正確態度應當是保持觀望,當它表現出生命力的時候再行介入。」
海潮看一眼小可,簡潔地答:「這麼說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光瑞給我們開出的條件相當誘人。」原因當然沒這麼簡單,他只是不想跟陳佳多說。三個人在一起,應當是三個人的話題。
陳佳卻接著他的回答道:「——風險更誘人!你不在乎冒險,對吧?」
海潮又看眼小可,索性一點頭:「對!」
陳佳看也不看小可,徑對海潮,「他們開的是包銷!你得先買單!條件開得再好也是空頭支票!海潮,能撤早撤,如果失手,你將可能賠到一無所有,現在情況不那麼緊急是因為光瑞的『胃強泰』市場影響力還在!」
最後一句話點到了實質,也是痛處,海潮不由得順著說了:「其實更緊迫的是大公司介入越來越多,而光瑞的銷售報表一季度才有一次。真希望每個貨架上都有記錄器,每個藥房都有我們的眼線,每賣一盒葯我這兒都有反饋……」
陳佳感同身受地大笑:「這心情我太理解了!指揮官都希望同步了解前線戰況,哪怕比戰局慢一拍半拍,都會影響決策,商場如戰場啊!」
小可完全插不上話,乾巴巴坐一邊聽,心裡頭開始生氣,生海潮的氣。這時服務員送菜進來,她起身給陳佳和海潮布菜,先給陳佳,后給海潮。把一塊肥碩的海螺肉放海潮盤子里,笑著對海潮道:「海潮,陳總對你工作很了解啊!」
陳佳替海潮解釋:「都做投行嘛!光瑞葯業之前也曾考慮過和我們合作,所以我關心得多了一點。」
小可笑道:「您最好多向他提點有用的建議。」
陳佳一點頭:「只要我能想到!小可,你也要經常提醒他,海潮這人,有時很自大的!我太了解他了!」誠懇、知心、傾心,像是在跟小可做交接工作——小可不知該如何往下接了。論心機、論機鋒、論經驗,論什麼,她都不是陳佳對手。更不要說陳佳是有備而來,她是匆忙上陣。幸而這時她手機來電話了,忙抓起說聲「對不起」,走了出去。
小可走後,海潮嚴肅地對陳佳說:「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談光瑞!」
陳佳笑嘻嘻地道:「為什麼?」
海潮生硬地道:「定了的事,再談沒意義!」
陳佳大笑,笑畢說:「其實,你是覺得三個人在一起,該找些三個人都能說的話說——是我的失誤!我以為她感興趣、能聽懂,好歹在投行干過,又是你的女朋友……」
海潮打斷她,沉聲道:「陳佳,錢志國家人真的來北京了?」
陳佳再次笑了:「真的!」一停,「紅崗山桃和酥梨也是真的——」停一下,帶一絲頑皮道:「請他們吃飯不是真的。」
陳佳此舉近乎孤注一擲。與海潮分手后試著接觸過不少男人,沒一個能像海潮那樣讓她動心。聽說小可要去日本,心灰意冷的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給小可開最好的實習證明,祈禱小可順利考上出國——感情是「處」出來的,哪經得起兩年的天各一方。她呢,會抓住這個機會,也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滿二十七周歲向二十八、三十跨進了,稍不留神,就成剩女!因此,當得知小可決定不走留在國內時,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她無法自控。
海潮一言不發,起身拿起小可的包就走,被陳佳一把抓住:「海潮,你跟鄧小可不合適,我了解她,也了解你!……」
門開,小可回來了,眼前情狀讓她一驚。
陳佳對她道:「剛才我跟海潮說,我認為你們倆不合適。你不了解海潮,至少不如我了解他。」
小可鎮定下來,微微一笑,拉開陳佳抓海潮胳膊的手:「陳總,子非魚噢!」
海潮大感欣慰的同時,自豪。小可一向怕陳佳如鼠怕貓,他讓她變得勇敢!
陳佳也微微一笑:「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呢?鄧小可,知道海潮為什麼會愛上你嗎?因為他從前沒接觸過你這樣的——天真柔弱小鳥依人,你讓他感到新鮮,就像人吃多了鹹的得吃點甜的!」說完不再理她,對海潮道:「海潮,你實事求是地說,你認識的男孩子、男人里,包括你,有見到美女不動心的嗎?……沒有!而女孩子面對名車豪宅五星酒店頭等艙時的心情,同男孩子見到美女時的心情,差不多,她會動心!」
海潮禁不住一笑:「會——動心?」
陳佳沉著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不僅動心還付諸了行動!可當時我才多大?剛二十齣頭正是虛榮的年齡,還要加上出身卑微家境貧寒沒見過世面!有句話說,年輕人犯錯誤上帝都原諒,你為什麼就不肯原諒?」轉對小可:「小可,想知道我們分手的真正原因嗎?……因為我愛上了別人,並同那個人發生過——實質性關係,他不能接受,完全不顧我的第一次不是給了那個人而是給了他!……」
小可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走,海潮扒拉開陳佳跟小可出去。服務員送菜來了,陳佳對她道:「結賬。」
服務員問:「現在嗎?」
陳佳道:「馬上。」
服務員小心地道:「您要的菜已經下單了不能退了……」
陳佳厲聲質問:「我說要退了嗎?!」
服務員嚇得趕緊出去,包間門關,陳佳在幾乎沒動過的餐桌邊坐下,突然間,熱淚盈眶。她和海潮完了,有沒有鄧小可,他們都完了。
海潮開車送小可回家,小可小臉緊繃。海潮試著問:「我們——去兜風?」小可不語,沒同意,也沒不同意,海潮鬆了口氣:「從五環往裡,一環一環轉!」話音剛落手機響,是向飛,海潮按了車內免提上來就道:「向總,我這兒有點急事得先處理一下,回頭給你電話!」說完掛了電話,這表現讓小可心裡稍微舒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