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廁所的確是在這裡。

孩童的身影再次在眼前徘徊，火雨看看火樹龍打開的門，因為小孩是從右邊開的門，因為無法解釋的習慣……火雨走進廁所，把門給關上。

「……這小子！」冷情冷性，怎麼捉弄也沒反應，這麼掃興的傢伙他怎麼不會想開扁呢？令火樹龍更狐疑的是自己對火雨莫名其妙的耐性。

他看著剛才搭到火雨肩膀的那隻手，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頭，抱起胸膛，仰頭欣賞著沙漠風光。

過去他都是一個人看風景，他的風景照里有壯闊的場面，有遼闊的草原，有賓士的動物，有各種族群的背影，世界遺迹……不知道同樣的風光透過那雙湛藍的眼睛看到的又是怎樣的景緻？

那雙眼睛如果跟看他的腳步走，陪他看遍世界風光，還會像現在一樣冷冷淡淡，波紋不興嗎？

有火雨在的場景整個都活躍起來，就像這幅沙漠夕照，因為多了他的身影而充滿生命色彩，他希望自己也能把這份感動帶給他，讓他的鏡頭能夠捕捉一雙熱情的藍眼「這裡有網路嗎？」火雨推門出來，他還站在門前，她以為他也要上廁所。

「有。」火樹龍抱緊胸膛，感覺不這麼做，他會不自覺去搭她的肩，摟住她不放。

火雨絲毫沒察覺他怪異的行徑，她的腦袋裡裝了很多東西，公事、私事都有，已經容不下他。

「喂，你肚子不餓嗎？」火樹龍跟在她後頭。「想吃什麼？」

「……泡麵。」火雨並不感覺餓，如果問她有什麼想吃的話，就只有泡麵，因為那位領有營養師證照的飲食管理專家卓不凡不讓她吃泡麵。

「聰明，我這裡也只有泡麵，哈哈哈！」火樹龍拍拍她的頭，去把整箱泡麵搬出來，各種口味任她挑。

火雨看到這麼多泡麵，終於肯多看火樹龍一眼……她第一次覺得火樹龍這個人也許跟她合得來。

「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鬼話——睡在一起！這像話嗎？我不準，我絕對不允許。」

「老兄，你住海外的管到海內來，管太寬了吧？況且我們堂兄弟怎麼睡關你什麼事？」

窗外海浪在黑暗中拍打，窗裡頭紅色沙發上窩看一個大男人在和電腦吵架。

事情起因於兩人在吃泡麵時，火雨才打開筆電，卓不凡就跳出來了。

遠端熒屏里是卓不凡快瘋掉的表情，他一整天都在找她。

火雨不喜歡帶手機，火晉天給她的手機被她丟在酒店裡，透過酒店人員，卓不凡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情。

卓不凡已經準備要收拾行李，拋下大腹便便的妻子衝來台灣了，就在這時看見她上網。

當鏡頭一對上她，他先把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因下午她淋雨讓他很擔心，他又摸不到她發燒了沒，他一路的關心，直到看見火雨竟在吃泡麵，他才有如火山爆發開始數落她。

火樹龍也坐在一旁吃泡麵，本來香噴噴的一碗泡麵被視訊里的男人說成是慢性穿腸毒藥，提供泡麵的他無端端的被招惹到。

他看火雨一聲不吭，視訊那頭的男人從火雨淋雨事件開始一路叨念，像個老媽子一樣念個不停，火雨還是繼續吃她的，一如往常沒有反應。

他便湊到鏡頭前和這個男人攀談起來。

卓不凡自我介紹，他是火雨的朋友兼工作夥伴兼護衛，從十二歲起就和火雨形影不離，雖然目前暫時卸下護衛的職務，但他仍然是火雨的工作夥伴兼保護者。

卓不凡也是混血兒，皮膚黝黑，五官深邃，是屬於黑馬王子那一型，和火雨站在一起一黑一白，相當出色，平常個性和人緣都還算不錯。

不過火樹龍卻看卓不凡這個男人很不順眼，火雨是三歲小孩還是未成年需要他這個保護者？

火雨淋雨他要緊張，搬出酒店他要管，吃泡麵也得被他念，卓不凡這個男人是不是性向有問題？

「他今年剛結婚，老婆懷孕了。」火雨回答了他的疑問。

兩個人一人端著一碗泡麵，在鏡頭前靠得很近——正確說法應該是火樹龍愈靠愈近，而火雨只是專心在吃泡麵。

卓不凡憑過往的經獫，即使在遙遠的海外也能透過螢幕從火樹龍身上嗔到危險的訊息。

儘管知道他是火晉天的弟弟，火家的公子，但他身為火雨的保護者，即便得罪火家的公子也要把火雨保護得滴水不漏。

卓不凡得知火雨要和火樹龍住，便開始詳問細節，一聽火樹龍說卧室只有一間，兩人要一起睡，他恨不得插翅飛過來阻止。

兩個男人的爭吵便開始了。

「我是雨大人的護衛，我最了解她的習慣，她睡覺身旁不能有人，你的呼聲會吵到她！」

「我翻身還會壓死他咧，莫名其妙。」

「雨大人，你不能住下去，你要馬上離開，我跟首長聯絡，請他馬上幫你安排住所。」

「我大哥真是什麼人都能差遣啊，連遠到歐洲出差都要被一名小護衛使喚，他這個首長當得可真窩囊。」

「你、你可別胡說八道，我對首長尊敬萬分，日月可表……」卓不凡可以說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是招惹到火氏那群首長擁護者，一牽扯到那群拿無理性可言的瘋子，那可麻煩了。

「放心吧，我不在「火氏上班，況且我也沒把我大哥當聖人，你對我大哥是什麼態度不重要，只是提醒你你一下，我也是火雨的堂哥，你不用處處找我大哥，火雨我會照顧。」

「你照顧她也……也不能睡到一張床上去！這像什麼話——」

「不然要一起睡在地上嗎？房子是我的，你管我們愛怎麼睡？」

「絕對不可以！雨大人，你聽到沒有——」

火雨端著泡麵，拿起平板電腦坐到吧台去寫報吉，把筆電留給火樹龍，讓他們繼續去吵。

認真要火雨說的話，一起睡當然是困擾，但她是火雨……如果是雨，不會因為一點事而大驚小怪，更不會在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何況卓不凡這麼吵鬧，她還附和他的話，她乾脆直接告訴火樹龍她是女生好了。

【第三章】

雪兒,

不凡，雪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幫我保護她……務必。

雪兒，爺爺已經答應我了，以後你就是我，火家永遠是你的家。

以後你是火雨你永遠是火家的人。

你是火雨……

雨過世的那天，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是雪。

而雪這個名字，自雨死後，就沒有人再叫過。

卓不凡是雨的主治醫生的兒子，從小就和雨在一起，是她和雨唯一的好朋友。雨死後，卓不凡不再叫她雪，但也無法叫她雨，所以他叫她「雨大人」，遵守他對雨的承諾，成為她的貼身護衛，一直在她的身邊保護她。

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雨和雨大人，是不同的兩個人。

沙沙的海浪聲，一道光線刺了眼，她用手遮擋，翻身繼續睡。

一條長長的影子躺在她身上……

火樹龍抱著胸膛，站在紅色沙發前，抬起大腳踢了踢她。

火雨把臉埋進抱枕，理都不理他，她一夜都和卓不凡在線上工作，才剛合眼不久，眼睛實在睜不開。

就是因為她的工作時段在凌晨，她和火樹龍就寢時間是錯開的，所以她才不想加入卓不凡的吵鬧，卓不凡也是後來想到這一點才沒衝來台灣。「喂，到房間去睡。」火樹龍一腳壓在她大腿上揺晃她，見她沒動靜，又踢了踢她肩膀。

「吵死了！」火雨暴怒地扔抱枕，一腳跨到沙發椅背上趴著繼續睡。

短髮露出一截雪白細緻的頸項，她身上那件寬鬆的深藍色棉衫卷高了，裡頭還穿看一件白色背心，下擺塞在灰色的七分休閑褲里，勾勒出纖細的腰身。

火樹龍蹲下身來，好奇地研究她的腰，用兩隻手掌掐上去度量，「你腰圍幾寸啊？怎麼跟個女人似的？」

火雨幾乎沉睡了，猛然睜開眼睛，翻身坐起來，以牙還牙用大腳踹他。

「喂……你這小子！」火樹龍來不及反應，往後跌坐還撞到茶几。

火雨瞧都沒瞧上一眼，一手爬過垂落的劉海，眯著湛藍的眼晴起身，帶看濃重的睡意走進卧室里，砰地捽上門。

「臭小子原來沒睡飽火氣這麼大。」火樹龍嘴裡叨叨絮絮，眼睛叮看自己的雙手，莫名一陣臉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