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塗家浩浩蕩蕩上皇城叩謝皇恩,根本就是在宣揚女皇的仁澤,再加上白蘭國釋放善意,米價大跌,還有一些相關的新政令也收到效果,百姓的民生問題一一得到妥善解決,女皇威名遠播,深得百姓愛戴,卻讓鈞王坐上龍椅之路愈來愈坎坷。
尤其瑞濱來報,一些原本聯名上書要拱鈞王為皇的官員已經暗示時勢不同,那件事可能無法照他意思去做了!
事情嚴重啊!鈞王臉色鐵青,喝斥所有下人退下后,僅留瑞濱。
仔細回想,金言似乎是從那一日落水后,行為舉止就跟過去很不同。
以前雖然任性驕縱,但對他這名皇叔,是有懼意的!可是那一日她竟敢當街嗆他,一些新想法、新政策又是從何而來?她甚至大膽下政策,卻步步為營。
嚴倫雖然是個絕對關鍵,但他並沒有皇室血統,所以,儘管優秀,他一點也不擔心他,而金言在他眼中,原本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她蛻變了,破蛹而出!
想到這裡,他將瑞濱叫上前一步,「宮裡眼線都看到什麼?」
瑞濱拱手稟報,一一道來,女皇有時會自言自語,有些用詞,宮人們是有聽沒有懂。
她變得不喜歡奴才下跪,不喜歡奴才伺候洗澡、尾隨……
她希望御膳房少煮一些菜肴,還自創「公筷母匙」,所以一桌菜肴都未沾上她的口水,吃不完的還不準丟,說是浪費食物會遭天打雷劈,示意奴才們拿去給一些無依的老宮人食用……
隨著他愈說愈多,鈞王臉上的寒意愈來愈少,笑意漸濃。
金言是他看著長大的,養尊處優的她,哪有關心和愛惜食物的習慣?更甭提,她會將奴才擱置不使喚了!
最重要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不對,再怎麼說,她親眼看到他推她入湖的,沒有道理,連一絲絲的懼意都沒有!
「現在的女皇——是假的!」他冷笑。
瑞濱一臉錯愕,因為主子用的是肯定句,但怎麼可能?
「我會找出證據!不,我會讓這個冒牌貨現形!」
於是,鈞王開始進宮,要找言宣兒麻煩,為的就是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太后見他進宮,特別設宴,沒想到鈞王自己還帶了上等美酒。「塗家的事是我越權了,所以,皇叔就先干為敬了。」
「鈞王太客氣,女皇,快喝。」太后一見他仰頭就是一杯,圓融的催者女兒。
嚴倫抿緊唇,「晚輩當日也對鈞王不敬了些,我亦先干為敬。」他舉杯飲下,這一喝就喝出鈞王帶來的竟是極烈的「醇醉」,此酒醇厚順口,相當容易喝醉。
言宣兒見他也喝了,遂拿起酒杯,想著這麼小杯的酒,應該沒關係吧?
跟著仰頭一口灌下,但臉色頓時漲紅,嗆得她猛咳不已,嚴倫立即體貼的為她拿來茶,讓她喝下。
老天爺,她又吐舌又流淚,直呼著,「嗆死人了,這什麼酒?」
孩子氣的舉動令在座眾人錯愕,太后蹙眉瞪著她將粉色小舌吐得長長的,還用手拚命揮,彷彿如此就能降溫似的。
「言兒,這酒這麼辛辣?可是過去你很能喝的。」她不懂。
聞言,言宣兒臉色丕變。
鈞王笑得邪魅,「沒錯,女皇可說是喝著上等好酒長大的,酒量驚人,對了,」他故意又看向始終不說話的嚴倫,「攝政王是女皇的青梅竹馬,應該也知道這件事嘛。」
「從我輔佐她后,就禁止她喝酒,除了不讓她醉了影響國事外,日後,她將為我孕育兒女,這酒是一定要戒的!」
嚴倫這話有條有理,沒有破綻也說服了太后,只見她頻頻點頭,「沒錯,是該戒了,日後懷孕,酒可碰不得,言兒,你就喝水或喝茶就好。」
太后一回頭,身後宮女立即上前,換掉女皇的杯子。
言宣兒點頭,看向嚴倫,臉兒紅紅。她真的很感謝他替她解圍,可是他這一席話很怪,他們在一起,根本不曾碰過酒,哪來的戒酒說?
這一試探,鈞王雖然無功而返,但有所獲。
第二日,他得知太后在午後外出,嚴倫陪伴女皇出宮巡視,約莫在黃昏時再返回宮中,就選在夕陽餘暉映照大地之際,再次進宮。
剛回宮要用餐的言宣兒一看到他,心情就一沉。這老傢伙是怎樣?
嚴倫見到他,警戒心再起。
「本王想過了,本王雖然不才,可是經歷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也可以提供給女皇作為日後治國的參考,而且,維持良好的關係,女皇真的有事要討論,就不至於不好意思前來討教了……」
一頓晚膳,就聽鈞王講個不停,就在她要以吃飽為由閃人時——
「女皇年號為天德,如今看百姓如此愛戴,的確是老天爺庇佑,廣被德澤,當然,也是女皇依據傳承的治國祖訓來治國不是?」
她柳眉一糾,什麼治國祖訓?她在過去只有滿腦子的錢錢錢、要買幾口期貨、何時平倉了結……
鈞王挑眉,「怎麼女皇一臉困惑?不會是忘了先祖傳承的智慧了?」
「當然不可能!」是巧合嗎?她忐忑的看著他。這一連兩日,他似乎都在找她麻煩。
「鑒古知今,以仁達聞達,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嚴倫挺身而出,臉色也凝重。「鈞王是在質疑女皇的身份?晚輩希望不是,要不,就算貴為皇叔,君臣身份亦不得逾越,質疑君王身份就是冒瀆龍顏!」
鈞王臉色鐵青,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
言宣兒偷覦他一眼,心中暗暗吐了一口長氣,但在看向嚴倫時,她心中的疑惑也加深了。
在鈞王甩袖離去時,她好奇的問:「你不奇怪,我為什麼好像答不出來?」
「你真的答不出來?還是一時忘了?」他給她台階下,因為還沒有找到更有力的證據,證明她是另一個人!
「呃,忘了,是忘了。」她連忙回答。
感覺好像又順利的挺過一關,但言宣兒的災難尚未結束,鈞王是打定主意來騷擾她,拿些孩提時代發生的事來問她,找些親戚三不五時來跟她敘舊,若不是跟她青梅竹馬的嚴倫一一化解,她肯定被識破身份,抓出去砍頭的!
怎麼辦?本以為龍椅愈坐愈穩,現在她沒有把握了,她頭皮發麻,好怕被知道她不是真女皇時,一條小命不保。
思至此,她抬頭看著用完膳后,陪她在御花圍里賞月的嚴倫。
他一定是最恨她的人吧?
嚴倫目光柔和的看著她,「想什麼?怎麼看來有些嚴肅?」
她搖搖頭,「覺得有些累了。」
「那好吧,去沐浴更衣后,早點上床休息吧。」
「嗯。」沒有異議,因為真的累了。
氤氳著熱氣的浴池裡,四方圓柱上鑲嵌了夜明珠,所以浴室內的光線溫潤而柔和,言宣兒摒退了宮女們,獨自浸泡在內,思索著鈞王的事。
那傢伙一而再的找她麻煩,不是哪根筋有問題,就是他真的懷疑起她的身份,可是,她不懂,一個極少出現的人會懷疑她跟女皇不是同一人,結果天天跟她在一起的人卻不曾起疑?
「啊——」她想尖叫,怎麼也想不通。
她乾脆將自己置於水面下,閉氣,緩緩吐氣,一次又一次的,也緩和緊繃的心弦,看腦袋的思路會不會變得清晰些。
驀地,突然有人大喊——
「天啦,快來人啊,溺水了!溺水了!」
什麼啊!誰溺水了?言宣兒急著要坐起身來時,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但還來不及思考,一隻強健有力的大手一把扣住她的腰桿,將她整個人從水底提抱上來,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反而害她嚇到了,還因此嗆到,她猛地咳了起來,「咳咳咳……」
「沒事吧?」嚴倫緊張的問。
「咳咳咳——」她驚悚的瞪大眼,指著他那張俊俏臉孔——天啊,她全身光溜溜的耶!「咳咳咳……你……咳……」
見她幾乎咳到順不了氣,他連忙將她擁入懷裡,拍撫著她的背,「你們全下去。」
「是!」眾宮女們臉蛋紅通通的,急急的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見狀,咳個不停的言宣兒指指他又指指離開的宮女們。我的媽呀,哪是她們下去,是你出去吧!她快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