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這些出自於她口中的話,每一句都令她無法呼吸。「……你記得真清楚。」他提這些,是要替她加強記憶?是要……要她兌現了?兌現什麼?不要黏TT的關係?不可以吃醋?還是……只是要來知會她,他想結束關係了?

張質殊的眼眶熱了起來,這段時間以來的委屈、焦慮忽然全湧上來。「無論什麼情況,千萬別愛上你。」

彼此間一陣令人心慌的靜默。

好一會兒,她突然笑著說:「大少爺,真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厚的臉皮!」

「質殊……」

她突然打斷他,用力擠出笑臉。「那家日本料理店……你放的錢我還沒用完,可見我的健忘還有救!你……等我花完,花光我就不會健忘了。」因為那時候,可不會有大仁哥解救她,她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

盛昕皓沒有搭腔,張質殊更確定心中所想。以往昕皓會說,等花光再放一筆就是,可沒有,他只是一逕沉默,這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在斟酌要如何說才好,他要她複習當初的口頭約定,之後絕對有他今天要說的重點。

而那話絕對、絕對不是她想聽,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她只能逃避,用任何方法逃避!

「你去日本買回送我的那條鏈子斷了……我拿去送修。你……你再幫我戴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盛昕皓飛揚的濃眉攏近了。看著質殊失措的模樣,他的心揪得緊緊的!

今晚的她真的很不對勁。

「原來、原來時間這麼晚了,我得趕快回家!」

「質殊。」

她拉住他的手。「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不好?我好累。」她低下頭,怕他看見她眼裡閃動的淚光。「找個時間,我一定空出時間讓你好好說,你要說什麼我都聽,也都……」接受!

她轉身就走,一背過他,她的淚水就滑落,她快步的走,到後來幾乎是用跑的離開,彷彿只要逃開,他就沒機會開口,只要不開口,他就不會提分手,只要不提分手,他就不會離開,他們還是在一塊。

雨又下大了,斜飛的雨打入傘內,她的眼裡既是雨又是淚,景物朦隴一片,彷彿在夢裡頭。

如果這是夢該有多好?

惡夢一場,只要醒來,所有的傷心難過都會不見,只要醒來……

夏天真的來臨了,才早上六點許,陽光已十分剌眼。

張質殊躺在床上看著閃過落地簾幔,一寸寸爬進屋裡的陽光。

連著幾天的雨,天氣放晴了,她的心卻還沒。其實那天昕皓想說什麼,她隱約知道,只是不讓他說出口。可有些事又哪是不出口就可以繼續維持的?

她想問為什麼?她做錯了什麼?還是……他發現了什麼?發現了她喜歡上他,抑或者她懷孕了?不,後者不可能!

他們的關係一開始就講清楚只是床伴,一旦喜歡上對方,就必須結束關係,甚至有一方想結束,另一方也只能接受。

所以,昕皓開口結束關係又哪需要任何理由?回答她問的「為什麼」?

她想問「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她感覺到他是在乎她、喜歡她的!雖然她一直沒勇氣問。只是,感覺又如何靠得住?真靠得住,這世上就沒有會錯意、表錯情的人。又或許只是她的妄想,一直想得到昕皓的感情,久了就誤以為自己等來了。

一相情願可以維持多久?強塞對方不需要的東西,不會讓人討厭嗎?會不會強求到最後沒能得到想要的,還讓昕皓討厭她?

真的被討厭,她會恨自己!

她放手,真的會放手,所以,可不可以請他給她一段時日,不,只要幾天……讓她再自欺欺人幾天。

她想要一個認真、用力的擁抱;想要昕皓再帶她去他們曾攜手走過的地方,再去感受她心情的轉換、慢慢愛上他的點滴……她只是想——

有時間好好的跟愛上一個人的心情告別。

也想不通她為什麼會這麼貪心?怎麼可以要求這麼多?這樣會被討厭的!

原來在愛情的面前,再驕傲的人都會變得柔軟。她想起很多女人在情人面前總是表現得不像自己,以前的她會覺得那是矯揉造作,如今才知道,那些女人只是想讓對方喜歡自己,不想被討厭而已。

而她呢?明知道昕皓討厭什麼,還要繼續做著讓他討厭的事嗎?感覺上,這些天她一直重複著這樣天人交戰的事,都下不了決心。

一時間過得快,六點多醒來,她卻是混到快九點半才出門。

今天是阿美美登記的日子,她很久以前就千交代萬囑咐的要她參加,還揚言不出席就把她從好友名單剔除。阿美美的家人在南部,而她阿娜答的家人在美國,他們都是宴客時才出席,也就是登記日,他們只有邀請她。

好友的大喜之日,應該暫把不開心的事全拋開,用最開心的心情和最真誠的祝福參與才是。

張質殊氣色不好,化了個淡妝才出門。昨晚睡得不好,眼壓高,外頭的陽光令她眼睛有點不舒服。

走向捷運站的途中會經過一家花店,每一次她總是行色匆匆不曾佇足欣賞。今天店門口依舊擺著一桶一桶的各色花卉。桃紅色的石蘭、紅色的玫瑰、白色的香水百合、黃色的跳舞蘭、白色滿多星、紫色的孔雀菊……

「小姐,要什麼嗎?」花店老闆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子。

她回神。「請給我一把……象徵「滿滿幸福」的花束,今天是我朋友的好日子。」阿美美要她什麼都別買,人到就好。不過,帶束花吧,她好像還不曾買花送人。

「好,您稍等。」

老闆配花時,張質殊拿出相機拍了幾張照片。

搭上捷運前往和趙淑美約好的地方。

她早了十分鐘到,趙淑美和江振宇早等在那裡。看著兩人喜上眉梢的樣子,張質殊暫且放下心事迎了上去。

「好看嗎?」趙淑美今天一身粉色娃娃裝款的小禮服搭著成套的珍珠首飾,襯得她可愛中不失貴氣。

「好看!」她真心讚美。

江振宇笑嘆。「就不知道只是登記結婚,幹麼一定要穿小禮服,而且還要我配合穿正式一點的西裝。」

四十二歲才結婚,他早就沒有年輕人那種愛秀的心情,可老婆喜歡,也只得配合了。

趙淑美開心得只差沒拿著擴音器大肆放送。「一輩子才一次,不正式點老了都沒得回味。」她這幾天孕吐得厲害,請了幾天特休在家,看了一眼幾天不見的張質殊,她皺眉道:「怎麼才幾天不見,你氣色變這麼糟?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手上的案子得趕,可能累了點。」把手上的花束送給她。「這是一束會讓人得到滿滿幸福的花喔。紅玫瑰代表愛情,桔梗代表永恆,黃色跳舞蘭代表甜蜜滿溢。大致上的意思是——愛情永遠甜蜜到翻過去!」

趙淑美虧她。「張總監,你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創意總監,怎麼用詞遣字這麼令人傻眼?」

「我當然也可以說「永浴愛河」,可你不覺得「愛情永遠甜蜜到翻過去」會比較令人記憶深刻嗎?」

趙淑美笑了。

「收到我祝福的花束后,有沒有更幸福了?」

趙淑美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你。」莫名的,她心裡一陣激動,眼眶紅了。這輩子能遇到質殊這樣的上司、好友,真的是她的大收穫!

張質殊心裡也一陣激動。「喂,你千萬別哭,我是那種別人哭,也會跟著哭的。」

江振宇苦笑,「我一次惹哭兩位美女,很難向人解釋欸.」

三個人笑了出來。

結婚登記的手續不繁複,只是填寫一些資料。看到他們雙雙在配偶欄寫下自己的名字,張質殊的眼眶熱了起來。

寫下自己的名字何其容易,可這次的簽名卻是承諾。

這是一生一世的承諾,阿美美等到承諾愛她一輩子的人,她呢?如果……如果真的等不來這樣的人,那她就別等了,沒人愛她就要多愛自己一些。

中餐江振宇請客,原本三個人是不必用到包廂,可趙淑美懷孕后對味道很敏感,包廂多少阻隔掉其他食物的味道,鬆了口氣的還有張質殊。

點好餐后,她去了一趟化妝室,意外的在洗手台前遇到了一個人——

昕皓的媽媽?

她和昕皓認識了十多年,和他媽媽見面大都是在宴會那類的公共場合,有過幾次交談,都只是寒暄,一來沒話題,二來真的也沒什麼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昕皓,而他幾乎不提自己的母親,反倒提及他祖父和泰英內部的紛爭還多些。

可遇著了,又不是完全不認識,且此時洗手台前就她和她,不打聲招呼好像有些失禮。張質殊深呼吸,硬著頭皮開口,「阿姨,您好。」

王寧鳳看了她一眼。「張小姐,好久不見。」

張質殊有點尷尬。早知道方才叫她盛夫人可能合宜些,她知道她是昕皓的哥兒們,卻喚她「張小姐」,保持距離的意圖明顯。「是,好久不見。」

「張小姐是和昕皓一塊來的?」

她一怔。「不是,我和朋友夫婦一道來的。」猶豫了一下,她問:「昕皓……會來這裡嗎?」

王寧鳳一笑,「你們那麼好,他沒跟你說嗎?」

張質殊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對這位夫人從來沒什麼好印象了。除了受昕皓的影響之外,這位夫人說起話來總是帶著試探的語氣,那種高高在上又帶著幾許嘲諷的神情扎人得很。

「我們最近各自忙著,有段時日沒見面了。」

「這樣?」

有股莫名的壓力沉在胸口,張質殊問:「聽您的意思,他最近有什麼事嗎?」

「這孩子終於也想到婚姻大事了。幾天前和成旭電張總裁的孫女相親,女方似乎很中意他,難得他對女方也頗有好感,今天是來回覆對方的。」

張質殊覺得心口一陣痛,腦袋裡一片空白。

「老實說,我還滿感謝你的。」王寧鳳突然說。

還沒從打擊中回過神,張質殊莫名所以的抬起頭。

「每個圍繞在昕皓身邊的女子,圖的不就是嫁入豪門?所幸昕皓也知道這些,分得清楚遊戲的對象和要娶回家的是不同的。他和一些發著豪門夢的女子交往都不長久。唯獨你,不管你們是朋友、哥兒們什麼的,你外在條件太好、昕皓對你太不同,我一直以為你存的心思和那些女孩沒什麼兩樣,只是你更深沉狡猾,現在看來,你是真的安於自己的身分,我對你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我說的謝謝,除了謝你的安分,也謝你的不糾纏。改明兒個有空時,咱們一起喝個下午茶吧。」

張質殊忽然胃一陣悶疼,待王寧鳳離開后,她手撫著胃,乾嘔了起來。

張質殊出了化妝室后沒回包廂,只是傳了封簡訊給趙淑美,稱說身體突然不適,就不掃兩人的興了。

她一個人行屍走肉般的朝著飯店門口走。有些事即使不特意想,現在也都明白了。

她猜的沒錯,在「老地方」見面的那一晚,昕皓就是要和她攤牌的,只是她不讓他說出口。也許是看出她模樣的慌亂,他也就打住。

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很單純,是她讓一切變複雜。她……還要讓他這樣為難嗎?

相親吶……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昕皓身上。

為什麼他會突然想去相親她已經不想知道了。她不早就猜到,昕皓如果想回泰英,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是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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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從床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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