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可以把身邊的女人利用得這麼徹底,谷友仁還真不是普通的混蛋!

唐珍娜會這樣不分敵友的說著心裡話,不是和她一笑泯恩仇,只是需要發泄,像她這樣要強好鬥的人,只怕也沒什麼可以說心事的朋友。長期以來谷友仁是她的唯一,偏偏她所有的沉重都來自於他。

她心裡有太多的痛、太多的傷、太多無能為力,不知道能向誰說……

張質殊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好一會兒,忽然見她捂著小腹。

「我、我的肚子……好、好痛!」

「你、你怎麼了?」

「肚子、肚子很痛!」

扶起唐珍娜,張質殊注意到她淺色的裙子上有血跡。

怎麼會這樣?!

命運真的很捉弄人。

她和唐珍娜的惡緣始於谷友仁,善緣也是自於他!大學時期為了一個差勁的男人結惡,後來在工作上又為敵,這樣的兩人應該沒有化敵為友的機會。就算有,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陪著唐珍娜進手術室的人。

唐珍娜的孩子沒了,需要立即進行引產手術。

比起在雨中她激動的情緒,知道孩子沒了時,她只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無聲的流著淚。

張質殊嘆了口氣默默陪著她。

她們沒有這樣的交情,可知道自己懷孕后,她很能體會那種心情,不管谷友仁如何,唐珍娜是真的愛他,和心愛男人的孩子就這樣沒了,怎會不痛?

她眼裡的空洞只是透露著心中的茫然。為了心愛的男人做了那麼多,以為那些都是往後的依靠,一夕之間什麼都沒了,愛情沒了、孩子沒了,像是連活下去的力氣都一下子都抽空,怎會不茫然?

像唐珍娜這樣的女人,一般人以為是夠堅強的,可光看她和谷友仁這樣分分合合的斬不斷,就知道她其實是脆弱的。以她的精明又怎會不知道自己愛的男人沒那麼愛她?為了保下愛情,她只能自欺欺人。如今她愛的男人連這樣讓她自欺欺人的活路都不給,她才會這麼痛!

引產手術很快結束。

清醒時看到張質殊,唐珍娜心裡真不是普通的複雜。用友好方式對待對手她一向不擅長,偏偏張質殊卻是在她最脆弱時,唯一陪在她身邊的人。命運是不是一直都在玩弄她?

改不過習慣,她語帶嘲諷,「都不知道你是這麼善良的人。」

「不只你訝異,連我自己都不敢置信。」這女人好強,現在對她的同情,無疑是在她傷口上再補一刀。原來多年的纏鬥,她對她也有這麼多的了解。「你真的以為我是在同情你?」

唐珍娜揚眉。「不是嗎?」

「知道你從此以後會過得比現在好,我幹麼同情你?」

「……」

「付出去的就當肉包子打狗,你不欠任何人,只虧欠你自己,以前對自己不夠好的,以後努力彌補就是。」

她的話讓唐珍娜又紅了眼眶,張質殊轉頭不看她,看著窗外仍淅瀝嘩啦下的雨。「這場雨到底什麼時候停啊?」

從醫院離開后,張質殊並沒有去吃拉麵,而是又不由自主的跳上計程車來到「老地方」。

下了車,她站在木門前發獃,然後又一陣苦笑。她……還是在等他的「原諒」啊,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

張質殊不自覺的摸了摸仍然平坦的小腹,對肚裡的小生命說:這真是很差的眙教呢!不過,寶貝,誰說這不是另類胎教呢?這是在教你,任何人在愛情面前都會變得渺小,狂妄負大的人會自食惡果的,所以……咳,我低頭了!

推開木門走了進去,鐵漢柔情看了她一眼,又轉身忙自己的。

她在老位置坐下來,「我今天不喝有酒精的飲料,然後想吃點東西墊胃。」

鐵漢柔情揚眉,然後埋頭做自己的事。

她看了看四周,「那個……」

「沒來。」他知道她要問什麼。

張質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她把玩著手機,想打電話給昕皓又怕他不接,或者聽到他不帶感情的聲音,那不如「以為」他忙,起碼讓她心裡好過些。

十多年的情誼,她還以為夠了解他,看來她是太高估自己了!正因為這樣,懷孕的事,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了。

「我的孩子,不是哪個女人想生就能生的。」

「我卻因為是你的孩子我才想生!」

「……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

唐珍娜和谷友仁在雨中的對話令她震撼。

谷友仁想必是愛過唐珍娜的,只是後來不愛了。這種情況他都說得出那樣絕情的話了。

她和昕皓跟他們當然不同,這孩子真的是個意外,只是後來她愛上盛昕皓,所以她當然要肚裡的孩子,可昕皓呢?如果他要她拿掉,似乎是比谷友仁更有立場。

她終於明白對唐珍娜突來的親近來自於何處,她們都懷了孩子,都有同樣——因為是心愛男人的孩子而想生的想法。

谷友仁不要孩子的理由,很有可能也會是昕皓不要孩子的理由!

她不是同情唐珍娜,也許是透過她在看也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拿谷友仁這差勁的男人和昕皓相較,是委屈他,可對於孩子的處理方式,他卻有可能是和谷友仁一樣!一個不相信愛、不想去愛的人,如果他要小孩,當初就不會和她做那樣的約定。

張質殊嘆了口氣,啜了口牛奶,手又往裝著三明治的盤子拿,這才發覺盤底見天。猶豫一下,她又要了一份,沒勇氣看鐵漢柔情的表情。她把他這裡當早餐店了。

不到十分鐘,一份超大的三明治出現在她面前。

「謝謝。」

「要不要來一杯阿華田?」

「咳……如果不麻煩的話。」

才開始進攻美食,門上的鈴聲又響了,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覺得奇怪,今天的空位還滿多的,怎麼有人會選擇坐她旁邊。她看了眼——

昕皓!

他淡淡的一笑,「我出現很奇怪嗎?」

看到他的笑容,張質殊一掃心中陰霾,可他讓她擔心苦惱這麼多天,不能表現得太開心,好像、好像她一直在等他原諒似的!「大少爺要出現,誰管得著?」

他必須懸崖勒馬。

盛昕皓挑眉。「這陣子真的很忙。」公事忙,連私事都忙,忙著和自己對話、天人交戰,忙著處理從來不曾這樣困擾過自己的情緒!

在他三十歲的人生中,有兩樣東西他是不曾相信過,一是愛情;二是鬼。

結果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愛上一個女人,那種感覺絕對不是開心,相較於見鬼的震驚絕對不遑多讓!

這幾天他不斷的想如何才能退回到一個安全的位置,又不傷害到他和質殊的情誼,結論是不太可能,畢竟他的感情已經變質,無論如何,他和質殊這樣的關係是不能再繼續了。

更何況質殊一直在等他釋出善意,他這樣避不見面簡直就像自己在鬧彆扭,明明她沒做錯什麼,自己該做個了斷了,這樣對他們彼此都好。

張質殊不知道他下的決定,也不管他找的是什麼借口,只要他出現她就很開心了。

「看到我你很開心?」看著她的笑臉,他陰鬱的心情也跟著放鬆,多可怕,是不是?他果然是真的陷下去了。

「是開心吶,做錯事的孩子終於被原諒了,我當然開心。」張質殊故意說得很酸。「可是,如果你肯告訴我,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不開心,我會更高興。一個孩子做錯了事,原不原諒是一回事,讓他知道錯在哪裡才是重點吧?」

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答案很簡單,可卻無法說出口,因為做錯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是他違反遊戲規則動了真感情,所以他們之間不適合再繼續。

他明顯為難,張質殊即使再想知道也只得壓下來。喜歡一個人真的很麻煩,以往的她才不管他高不高興呢,能滿足好奇心才重要,可現在她把他放在心上,他開心,她才開心;他不開心,她也會悶悶不樂。

他不說話,她只得找話題,然後她想起早些時候的事。「你猜,今天我遇到了誰?」

「我。」他接過老闆遞來的馬丁尼。

張質殊笑了,這傢伙夠冷!「不是,我遇到了唐珍娜和……谷友仁。」

盛昕皓喝調酒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呢?」

她把事情大概說一遍,略過她陪唐珍娜到醫院一事。

「谷友仁居然要她把孩子拿掉,那可是他的孩子,會不會太狠心?」這是她的感覺,也不乏試探。

「他擺明不愛唐珍娜,而且又有了新歡,留下孩子對他之後來說,只是讓事情變得更棘手!谷友仁不會那麼笨,而且他不就是因為知道唐珍娜懷孕而提分手的?」

張質殊心跳得好快。她知道,知道昕皓這話沒有錯,他只是在合理的推測一件事,可她卻不能接受,胸口像被什麼梗住似的。「那你呢?要是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麼處理?」她一雙眼盯著他。

盛昕皓笑了。「不可能吧!」

發覺自己的失態,張質殊忙換了個坐姿,清清喉嚨,「咳,你交往過那麼多人,怎麼知道呢?」

他搖了搖,「在這方面我一直很小心,既然是男歡女愛的關係,怎麼可能讓彼此有那種風險?」也因為他這樣的防範,在美國留學時才躲過一次「人禍」!

「這世上沒什麼百分之百的避孕措施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她。「你今天有點怪。」

「哪、哪有,只是覺得孩子……」她的話消失在嘆息中。

「那是別人的事,咱們相識這麼久,都不知道你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為了孩子而勉強在一起,這樣的關係不會長久,你覺得那樣孩子就不可憐?」他看著她道:「質殊,我以為你該是最懂這種心情的。」

她怔了一下明白他所說的。是啊,她該是最懂的,父親不就是因為她母親懷孕而娶了她,結果呢?勉強的婚姻傷害更大不是?

「不過,谷友仁有一點沒說錯,他的孩子,不是哪個女人想生就能生,畢竟孩子一生下來在法律上他就是有責任,不論他承認與否。」

他這話同時也是在告訴她:他的孩子,不是哪個女人想生就能生。

張質殊忽然覺得心冷了。現在她還能告訴他,她懷孕的事嗎?她說出口,他的反應會是什麼?

她已經不敢奢望,他會像一些准爸爸一樣,既驕傲又得意,一臉傻笑的逢人就說他要當爸爸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也要找理由讓自己相信。愛情真的讓人蒙蔽了眼呵!

走出「老地方」后,雨勢明顯變小,兩人兩把傘一前一後的走著,明明只有一步的距離,她覺得昕皓距離她好遠。

「還記得我們交往時的口頭約定嗎?」他狀似隨口的提起。

「怎麼忽然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有些東西不複習容易遺忘。」他嘆了口氣,也是在提醒自己。

張質殊抬頭看他,心裡卻是一陣緊縮。她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問。這段時日他對她的冷淡,讓她對彼此之間的關係如履薄冰了起來。

「你說,在一起的時間,除了彼此,不可以有其他床伴。不要動不動就膩在一塊的關係,要有各自的朋友、交際圈。不可以吃醋,而且,如果有一天一方要結束關係,另一方不得有異議。」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喜從床降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喜從床降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