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實說,詛咒過他的女人還不少,這一位也不是最毒、最有創意的,當然,她也不會是最後一位,只不過她是唯一一位,在詛咒完他的下一刻就車禍身亡!
她就在他面前發生車禍死了。
這件事在他心裡一直是個遺憾,當然,他並不相信什麼詛不詛咒的,只是近幾年來是奇怪了些。
和他交往過的女人,雖然不至於「全軍覆沒」,可好像都得發生一些意外才交代得過去。
真有詛咒這樣的事嗎?
凝著眉,他眯了眯眼。
桌上的電話響起,他走了過去,按下內鍵,邱秘書的聲音響起,「總經理,公關公司的人到了。」
「知道了。」質殊此刻就在同一棟大樓里,一想起她不再坦然直視他的眼,他又開始感到煩躁起來。
該死的,他有病啊!
「總監、張總監?」低沉威儀的嗓音。
趙淑美回過頭看了眼上司,只見她狀似認真的與會,實際上已經神遊太虛。只不過這一次也閃神得太厲害了吧?連「金主」在呼喚她,她都可以這樣「目空一切」。
她低低的喚道:「質殊、張質殊?」她是戴耳塞在開會嗎?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在桌下用力的踩了她一腳。
「哇噢!」張質殊痛呼出聲,低聲斥道:「阿美美,你在做什麼?幹麼踩我?」
盛昕皓揚眉。「那一腳是我踩的!」
會議室里爆出笑聲,張質殊這才發覺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頭低了下來。方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貴公司的簡報有幾點我還是不滿意,這部分我們內部會先開一次會,下一次開會再檢討。」他嚴肅的看了張質殊一眼,然後看向在座的其他人。「我知道大家辛苦了,這幾年來禾普和威奇公關也合作得很愉快,我很希望這樣的狀況能一直持續。」他意有所指的給予警醒,「今天到此為止。」
盛昕皓率先走出會議室,趙淑美吐了吐舌,偷覷上司一眼,「吃了炸藥了。」
待禾普的人魚貫出了會議室,張質殊三人才走在後頭。
張質殊沉著臉沒說話。
現在發生這樣不愉快的事,他們兩個晚上可能一笑泯恩仇的出席同應集團總裁的生日宴嗎?同應也是威奇的客戶,同應的總裁和盛昕皓又頗有交情,一般來說,兩人會一塊出席吧!趙淑美好奇的想。算了,這兩位一向公私分明,又不是沒見識過。
話又說回來,盛昕皓這種大企業的總經理說起話來就是這麼鏗鏘有力,也沒說什麼重話,卻足以令人心生畏懼。
「真的好帥喔~」
沉悶的氣氛忽然有人發出這種不合時宜的話語,趙淑美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家新進公關劉美眉,好半晌才開口,「帥?什麼帥?」
「當然是盛總經理啊。」
趙淑美噎了噎,眼前這位小姐是少根筋嗎?她完全沒感覺方才氣氛的緊繃?!她只看到盛昕皓的帥?
「盛總經理真的好帥!和他開會有種處於偶像劇中的錯覺。」
「偶像劇?」她以為方才看的是「驚悚片」呢。
「每一次遇見都是為了成全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她可以幻想自己是女主角嗎?
「哈哈哈,那果然是「錯覺」。」她是過來人她了解。
因為仰慕過盛昕皓,她可是從張質殊那裡知道他不少經歷。
盛昕皓是公子兒哥沒錯,可和出生就含著金湯匙,只要平安長大就等接班的那種不同,聽說他老父太過放蕩,盛老爺子原該交到長子手上的泰英金控於是交到老二、老三手上,那兩位可是有名的老狐狸。
當年盛昕皓要進泰英時,他二叔盛子峰不讓他進自家公司,故意安排他進盛家只有數席董事的禾普集團,而且是還在「墾荒」階段的德國子公司。
盛子峰對外說得好聽,說盛昕皓到外頭歷練歷練對以後進泰英的助益非常大,他樂見他的成長,但他對侄子的標準卻沒用在兒子身上,他的長子可是研究所一畢業就進泰英,一路平步青雲只差沒接班。
盛昕皓在禾普待了七年,由小幹部變成主管,又從德國子公司主管、美國子公司高階主管變成海外負責人,繼而進入禾普核心,成為僅次於董事長的第二號人物。
她想說的是,像禾普這種作風美式的大集團,盛昕皓能爬到今天的位置,精明手腕絕對少不了,他不會只是個虛有其表的貴公子。
「我告訴你,私底下的他溫不溫柔我是不知道,可和他在工作上有交集,你只能把他當成蘭陵王!」
蘭陵王?劉美眉怔了一下,然後笑開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另一個帥哥。」
「……也是啦!我要說的是,除了注意他那張好看到人神共憤的皮相,也請你分些心思在他手上拿的寶劍,要不然就會像……」趙淑美轉頭去看方才被寶劍「削」中的上司。「咦?人咧?」
「誰?」
趙淑美翻了翻白眼。「咱們的張總監!」
「啊,對厚,她怎麼不見了?」
「……」
盛昕皓回到辦公室才坐下沒多久,就聽到邱秘書在外頭阻攔人的聲音,「張小姐、張小姐,請您等一……」顯然阻攔失敗,她話還沒說完,不速之客已經打開門,大剌剌的出現在他的辦公室。
好整以暇的看著張質殊繃緊的臉,他示意邱秘書先出去。質殊蹙著眉瞪他,這大概是這陣子她看他最直接的眼神了!
「我以為該說的方才已經說完了。」
「你的說完,我還沒!」
他揚眉,「你要說什麼?」
「你、你怎麼能說那種話?」她火氣還是很大,可仔細一想,她這樣直衝他辦公室又想說什麼?
盛昕皓淡淡的開口,「你知道有多少人睜大眼在看這合作案?如果是和別家公關公司合作,一般人只會看公關公司成果的表現,可別人是會把我們綁在一塊評估的。」
「我不是靠你才拿到禾普的Case!」
「那麼你現在又是憑什麼直闖我的辦公室?不是那十幾年的情誼?」盛昕皓嘲弄的勾唇。「別告訴我,威奇和別家企業合作,遇到類似今天的狀況,你也敢這樣直搗黃龍的說這種話。」
張質殊臉色漲紫。對峙一下,她咬了咬牙,她的確是魯莽了!「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很抱歉,不會再有這種情況。」她轉身離開,多待一秒都是酷刑!
她走出盛昕皓的辦公室,心裡更鬱悶了。真是丟臉,她從來沒有這樣丟臉過,她這樣氣沖沖的跑到人家辦公室做什麼?感覺上像是另類的撒嬌。
想起盛昕皓的嘲弄……他居然那樣嘲弄她,那比直接質疑她的能力更侮辱人。
她會讓他知道,她拿到禾普這Case靠的是自身實力!
盛昕皓這會臉色倒是舒緩下來。他知道這一步走對了。
質殊極好勝,公私分明,絕不允許有人質疑她的能力,接下來她的心思會放回工作。
有些事發生都發生了,過度關注反而陷入僵局,此時若有件事分散注意力,也許會有契機解決疙瘩。
張質殊走出禾普,外頭的陽光刺眼得讓人難過。
「我最近到底是走什麼好運吶?可惡!」她好想外婆,下班后打通電話給她吧。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捏了個陶板小屋,進窯前我忘了噴水,隔了幾天它裂了一道縫,我到底要用土再補一補,還是作廢?」
一身符合宴會的穿著,張質殊正在客廳講著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有著她的想念和信任。
有些事即使是和外婆,她也沒辦法平鋪直敘的實說,只能用比喻。
「當然是打掉重塑。」
她怔了一下,語氣有著訝異,「打掉?都說了我是花了很長的時間。」
「覺得可惜啊?呵呵,傻丫頭,現來覺得可惜,將來你會後悔現在的可惜。幹掉的陶土用陶泥去補是補不上的,就算補上也難看,痕迹永遠在那裡,那縫越裂越大是遲早的事,打掉重塑才是最好的方法。
「別怕失去,這世上再厲害、再有能力的人也是在失去中度過,沒有誰能百分之百的掌握人生,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怕的?要我說,怕失去的人能握在手中的永遠不會多過那些失去的。」
「外婆,你真是豁達。」可她說的又何嘗有錯?她和昕皓的關係,即使她努力的想維持住,但就像幹掉陶土上的裂痕,因為捨不得作廢,裂痕反而越來越大。
劉貴子笑呵呵,「沒辦法,家裡有個心胸狹隘的人,我要連她的部分也一併豁達了。丫頭,心情不好啊?要不然今天怎會打電話給我?」
張質殊笑了。「沒,單純想聽聽你的聲音。」
「哎喲,你就會逗我開心!你啊,一定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要是交了男朋友,這事好歹有人可以說,都二十好幾,眼看要三十了,什麼時候也帶個人回家給我瞧瞧。」
張質殊隱約聽到外婆旁邊還有人在說話,那奶聲奶氣的嗓音自然不會是她老媽。「外婆,家裡有小孩?」外婆退休有好些年了吧?其實她早就想不做了,可人情壓力大,她又多帶了兩三年的小孩。
劉貴子爽朗的回答,「是啊,很可愛的小孩喔,四歲,漂亮得像洋娃娃。」
這不是重點吧?「你又重操舊業啦?」
「欸,你這孩子,說得像我從事特種行業似的。」
「我知道你身體硬朗,可帶小孩……風險很大欸.」而且像她這麼活潑外向的人,多出來的時間就四處走走、交交朋友不是很好?
「沒那麼嚴重啦,是人家一直拜託,而且一周只有三天,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很輕鬆。」
「外婆……」
「說起來這麼些年沒帶小孩,真有些生疏了。」
「那就趕快還給人家。」
「這怎麼行,再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帶孩子了。」
「我們家又沒小孩給你帶。」
「有啊,怎麼沒,我還等著帶外曾孫呢!你啊,也別太晚嫁,免得我老骨頭一把,心有餘而力不足。」
張質殊沉默下來。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劉貴子興奮的說:「隔壁家的秀慧要結婚了,聽她媽媽說是相親認識的,我瞧了也挺好的。我把這事跟你媽說,嘿,她居然回答:相親也沒什麼不好。哎喲,她居然長進了,那套「男人人渣說」沒又脫口而出。」
這兩年媽媽接觸了佛法,思想不再那麼偏激了。「相親也沒什麼不好。」這世上的男男女女相遇方式那麼多,相親也是一種,沒有所謂的好不好。
阿美美不也以這樣的方式遇見那個對的人。不過這也是看人,如果有人只想談戀愛,或對愛情有什麼特別羅曼蒂克的想法,也許就不適合。
而她不想結婚,也不認為兩個人的生活比現在一個人好,她對目前的單身自由很珍惜。
「你也這麼覺得?」
「……是啊。」
「太好了!」
張質殊莫名所以。方才她漏聽了什麼嗎?
祖孫倆又聊了聊,張質殊看了下牆上的鐘才結束通話。她還得去參加同應集團總裁張中令的生日宴哩。
公關公司最多的就是這類的應酬,她也習慣了,只不過之前和昕皓又有些不快。
唉,他們到底是怎麼了?張質殊在心中一嘆。
遇到就遇到,還怕他不成,嘖!
張中令的生日宴包下五星級飯店二樓的風雅廳舉辦,採用的是自助式的供餐。他老人家喜歡跳舞,還特意規劃出一處臨時的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