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反正我等到你回來。」王有明又說。

「嗯，886.」葉央央切斷電話，低頭就是一陣嘆氣。

「怎麼了？看起來很惆悵的樣子？」

「因為一想到待會兒回去又要跟王有明起爭執，煩啊。」她搖頭連連地說道。

「他怎麼了？」

「沒事，男人家鬧鬧脾氣就沒事了！」

葉央央為了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故意雙手插腰哈哈大笑地說道：「剛才的情況像不像有了小三的老公，接到正宮太太打來查勤的電話？」

「我和你認識比較久，要說小三，也是王有明是小三。」葉耀陽走到她身邊，凝視著她說道。

「說得也是喔。」葉央央乾笑著，又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慘了，他現在靠那麼近，害她現在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邊放了。

「央央，我們以後沒有法子天天上線見面，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什麼事，就立刻打電話給我，知道嗎？」他撫摸了下她的發，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她。

葉央央真的很想沖入他的懷裡，可她知道這一抱下去，她八成會把她所有心事全都說出來，所以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放心啦，我哪會有什麼事？倒是你幹麼突然這麼慎重其事，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她的肢體誇張地擺動著，抖得像只八爪章魚。

「世事無常，誰知道搭飛機——」葉耀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她的手就已經啪地打上他的嘴。「你幹麼詛咒你自己，我不准你比我早走！」

「為什麼？」他握住她的手，看入她的眼裡。

她眼裡對他的在乎，讓葉耀陽胸口一緊，不自覺地用手掌撫住她圓潤的臉頰。

他好想問她，她為何不能用在乎一個男人的方式在乎他？

葉央央迎視著他深情的目光，心頭像被人投入了一顆原子彈。

他之前一直是用這種目光看她的嗎？像是想把她疼寵入心的甜膩目光？會不會不只是她想太多？會不會他一直把她當成女人？

「央央，為什麼不准我比你早走？」他追問道。

她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問了一句廢話，對嗎？因為我是你的家人。」她的無言讓葉耀陽苦笑著。

他那苦澀的笑容讓她想哭，脫口說道：「不，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葉耀陽驀地抓住她的肩膀，她卻已早一步地將臉埋入他的胸膛，緊抱著他。

不管了，她說的是實話，想抱他、喜歡他也是實話。況且，再不抱住他，他又要飛到幾千里之外了。

「你最重要的人該是王有明。」他緊摟著懷裡的她，覺得這一切根本是場夢。

「對，所以你應該快點去泰國，免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她把臉更加埋進他胸前，悶聲地說道。

「央央，你……」那麼多的情緒梗在他的喉嚨，讓他連一句「你喜歡我嗎？」都開不了口。

最在乎的，最恐懼啊！

「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定是我太久沒看到你，所以才會產生這些有的沒有的情感。」她說。

「什麼有的沒有的？」他屏住氣息，就怕事情不是往他預期的那樣。

「對不起，雖然現在說「對不起」顯得很偽善，因為我的想法會讓你進退兩難。不過，想想也沒什麼進退兩難的，你都已經有了在意的人了。不對，我這樣還是很低級，因為你還是會被影響，我應該要閉嘴……」

「葉央央——」葉耀陽驀地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在一臂之外，大掌緊握著她的雙肩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保證聽完，不會影響我們的相處？」

葉央央整張臉皺成一團，耳根也辣紅著。「我這也是廢話，怎麼可能不影響到？那我幹麼脫口而出，忍一下天下不就太平了嗎……」

「說！」葉耀陽忍無可忍地對著她大吼出聲。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葉央央呆住了，因為她喊得很大聲，喊到連耳膜都震痛了。

葉耀陽呆住了，因為他懷疑自己耳朵壞了。

她一看他呆愣的驚嚇姿態，立刻懊惱自己幹麼這麼沈不住氣。

現在兩人以後見面不知道有多尷尬啊……

「好了，我話說完了，該走了。」她趁他還在發愣，一溜煙地就往門口沖，然後發現……她只穿著浴袍，所有家當、衣服都還在浴室。

所以，她轉身往浴室衝去。

葉耀陽搶先她一步，擋住浴室門口，定定看著她的眼。

「你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的答案？」他問。

「我代替你回答，我們是家人，你當然也喜歡我。」她癟著嘴，覺得有幾分自取其辱的意味。

「對，但我是把你當成女人一樣地喜歡。」他說。

「你——你——」葉央央睜大眼，整個人如遭雷殛一樣地定在原地。「你現在是在開玩笑吧？」

她怪異的表情逼得他失笑出聲，他的雙手置於她的肩膀，傾身向前凝視著她。

「央央——」她身子一顫，卻不由自主地迎視著他的目光。

「我喜歡你很久了。喜歡到我一廂情願地認為你對我也有著同等的感情，喜歡到我始終認為你會等我回來，沒想到你卻先交了男朋友。」他說。

「媽啊！」葉央央嘴巴沒法子合攏，腦子完全處於缺氧的情況里。「我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因為你太習慣我的存在了。」他凝視著她說道。

葉央央看著他，感覺自己是個該被千刀萬剮的千古罪人，她居然連葉耀陽把她當成女人一樣地在乎著，她都毫不知道，她是植物嗎？

現在想想他們之間確實非比尋常，除了親子關係之外，哪有家人會那麼期待每天的視訊？哪有家人會一有喜怒哀樂就急著跟對方分享？哪有家人會想賴在對方身上？會願意在他嘔吐時扶著他，而不是一腳把他踢開？

「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葉央央的手一下子指他一下子指自己，忙成一團，突然間抱頭慘叫出聲。「天啊，現在是什麼情況啊？那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就是你。除了你之外，沒有別人。」

「幸好我沒有做巫毒娃娃詛咒她。」這是她目前唯一寬慰的事，至於其他事全都混亂到不行。

葉央央咬著唇，深呼吸了幾次之後，她扯了下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看著他問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對我表白？」

「我對你太放心了。萬萬沒想到你神經遲鈍得像恐龍，非得要我開口說明白才懂。更可惡的是，你居然還先對王有明提出交往。」他作勢欲敲她的腦袋。

「你不用敲，我自己去撞牆。」葉央央真的撞了一下牆壁，可她的頭更昏了，因為她突然覺得有很多事想解釋。

「你你……你也知道我那時候才剛知道我媽就是王有明的繼母，心裡整個很難受，又不能飛到法國找你！對啦，我就是幼稚，還是需要有人陪在一旁。所以，才會跟王有明開始交往的……」葉央央抱著頭蹲坐了下來，覺得自己實在是很糟糕。

葉耀陽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她縮成蝦米一樣的姿態，想擁她入懷，卻還是決定鬆手。

畢竟，她現在還是別人的女友。

「其實，你知道王有明的繼母是你媽媽的那一年，我有回來台灣。」他苦笑低語道。

葉央央呆住，嘴巴大張地看著他。

「你有回來……所以寶妹和趙伯沒看錯……那那……你你你有看到我……」她沒法子說完整個句子，只是瞪大眼搗著胸口不停地喘著氣。

「是的，我有看到你和王有明拉著手。但我知道你那時需要人陪，所以沒怪過你。」他說。

葉央央捶著胸口，慘叫一聲。

「天啊，你這不就又殺來一刀嗎？整個顯得我意志力超薄弱啊！更糟的是，我現在還有一個王有明，我居然背著他跟另一個男人告白，我還是不是人啊？」

她把臉埋入屈起的膝蓋間，沒想到為情所苦這種差事，居然會有一天落到她頭上。

葉耀陽撫著她的髮絲，忍不住脫口說道：「男女朋友就是互相交往試探的過程，分分合合在所難免。」

「話不是這麼說啊！如果換作你是王有明，遇到這種事，你不會想拿菜刀嗎？」葉央央呻-吟一聲。

「會，而且還要一次拿兩把。」

葉耀陽也頹下肩，悲慘地說道：「我也覺得我剛才的話，讓我成為一個卑鄙小人，雖然我心裡確實是希望你跟他分手。」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

「你走吧。王有明不是還在等你嗎？」她待在這裡，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可是，你的飛機下午才飛。」她還不想走。

兩人相看了一會兒，只是無語。

「我根本就不該回來這一趟的。」他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手指蠱惑似地滑過她的臉龐，卻又很快地收回。「不過，知道你也喜歡我，這一趟也就不算白來了。」

她仰頭看著他，只覺得眼前一切亂糟糟卻又理所當然的感覺真的很怪。

他們好像早該在一起了，怎麼會發生明明知道彼此互相喜歡，卻又不能在一起的處境呢？都怪她神經太大條！

「我們就這樣了？」她懊惱地脫口問道。

葉耀陽握住她的手，緊緊地一握。

「我會等你。」他說。

「萬一我和他沒分手呢？」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你真正喜歡的人是我。」他瞪著她，忍住命令她和王有明分手的衝動。

「對，但是當初是我對王有明提出交往要求的。」

她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吸了下鼻子后說道：「我老爸以前常說，什麼債都容易還，唯獨感情債一事，絕對絕對不能隨便欠下。所以，我既然不想下輩子和王有明還有牽扯，就要有還的誠意。事已至此，除非他做了讓我忍無可忍的事情，否則我不會主動提分手，因為我心虛、我會內疚。你懂嗎？」

葉央央看著他驀地擰起的濃眉，她的鼻子又紅了。

「你知道的……我女人緣也不差……也許我到了新地方之後，也會認識新的女人，心動不會只有一次的。」葉耀陽聳肩想表現得不在乎，偏偏笑不出來。

「是喔。」她鼓起腮幫子，想生氣……生自己的氣。

「你不就和別人交往了嗎？」他抿著唇說道。

「好了，我罪大惡極，被斬首十次都不夠了，這樣可以了嗎？不要再鞭笞我了。」她悲慘地頹肩說道。

葉耀陽看著她一煩惱起來，圓潤的五官就會皺成一團，可愛度增加了五倍不止的模樣，他嘆了口氣，推她在一臂之外，啞聲說道：「央央，快走吧。」

「我還不想走。」

「我不想做出會讓我們兩個人後悔的事情。」他眼神灼灼，看得她臉紅心跳外加心酸，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只是獃獃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你轉過頭。」她吸了吸鼻子說道。

葉耀陽看著她，她鼻頭殷紅，顯然是快哭了。

他飛快地轉身，不準自己阻止她離去。

「你快走……」葉央央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我是傻瓜，你也是傻瓜。如果我們當中有人可以做壞人，結局搞不好會快樂一點。所以，你如果碰到讓你動心的女人，就去追吧，不要讓我耽誤你。」她的雙唇顫抖，眼眶已經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