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龍城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春天的日子非常短,冬天卻顯得特別長。

丘夜漢從軍營回來時,滿身都是雪花,只是身上的寒氣卻不如她臉上的寒意更來得冰冷。

「軍醫到底有沒有查清楚,為什麼最近軍中這麼多人生病?」她回身問。

丘思道也皺著眉。「軍醫還沒有查明原因,似乎是因為變化吧。」

「往年天氣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雖然今年是冷得快了一點,但也不至於一下子就病倒這麼多啊。」她思忖,「今天我聽下面人說,很多藥品都沒有送到將士手中,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您忘了嗎?從京城帶回來的那些銀子,一部分修築了城防,一部分採買了武器,所剩不多。」

「那總不至於連維持城中人身體的補給都沒有吧?難道龍城就指望這點銀子過日子嗎?」丘夜溪難掩訝異。「回頭把帳本拿給我看。」

丘思道剛走,就有人送來一封信,「將軍,京城來信。」

她的心像是多跳了一拍,接過信封看了一眼,落款是丞相府。

自從從京城回來,兩個月來丞相總會時不時地送信,一是幫她調查龍城與戶部可能存在的暗中勾結,二是通報京中朝政情況。

倒是在京城中一直將她密密糾纏的那個人,忽然音信全無......

雖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看到這封信的落款時,她依然還是有些失落。

拆開信,信中的內容讓她有些訝異。丞相說,皇帝陛下要派一隊官員四處巡查各地民風民情,順便查對各縣郡的帳務,近日就有可能到她所在的龍城,領隊者應該是兵部和戶部的幾位重臣。

她本來不在乎這種事情,但是近日她的確發現龍城帳務存在著一些問題——多年來,居然沒有多餘的積蓄在帳面上,可父親向來不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人才對啊。

要在這隊京官到來前先搞清楚帳務的秘密才行,否則蒙受不白之冤的不是幕後黑手,而是父親的在天英靈和現在的她。

至於曹尚真那個傢伙,會在這一次查帳中扮演什麼角色?他......會來嗎?

丘夜溪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在將軍府中和幾位家中近臣查了三個晚上的帳。雖然漏洞多多,問題複雜,但是要知道幕後監守自盜的那個黑手到底是誰,還是沒有頭緒。

丘思道看她這樣辛苦,忍不住勸,「小姐,您還是先休息吧,這些問題不是一日兩日積壓下來的,現在要查,也不是三天兩天可以查出的。」

「那你準備如何應對京中即將到來的那群人?」她煩躁地反問。「難道要推給我父親嗎?」

囁唔了半晌,丘思道才吞吞吐吐地說:「小姐,您有沒有想過找人幫忙?」

「找什麼人?」她忙著看帳本,連頭都沒抬。

「戶部尚書曹大人,和您不是舊識?」他小聲提點。

丘夜溪霍然抬頭,清亮的眼睛一瞬地盯著他。「道叔,您是想讓我也學著外面那些人,靠給貪官塞銀子擺平這件事嗎?」

丘思道強笑,「不是的,曹大人和小姐不是有婚約嗎?」

當年定親之事雖然沒有公諸於眾,但是曹家人和丘家人關係密切,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丘夜溪的臉色陡然陰沉下去,「道叔,不要和我提起那件事。若您記得我爹的為人,就該知道,他一輩子剛正不阿,從不趨炎附勢,也不奴顏媚骨。曹尚真和我是否有婚約,與我們眼前的困難並無關係,更何況,我也不想為了這件事而賣了自己的終身。」

她的語氣很重,讓丘思道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此後再也不說什麼了。

這一夜,讓丘夜溪知道她必須找出一點可行的辦法,否則就什麼都來不及做了。

她想了很久,將一個匣子捧出,交到丘思道的面前,柔聲說:「道叔,剛才是我的脾氣太差,說了不該說的話,若是得罪了您,請您看在我自小在您面前長大的情份上,不要和計較。」

他詫異地連忙站起擺手。「小姐,這是說什麼話呢?我是丘家的家臣,為小姐赴湯蹈火都是應該的,更何況,小姐剛才教訓的是。」

丘夜溪苦笑。「算不上教訓,只是很泄氣。我以為當個將軍只有『葡萄美酒夜光懷,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群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那樣的豪氣,想不到要面對的問題竟然這麼多。」

「以前我以為自己很能幹,現在才看出來我要學的事情還有很多。您說的對,這些事情不是一日積壓而成,我也不能指望著一日就解決乾淨。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帳目上能平的先平一些,所以我要麻煩道叔,幫我把這匣子里的東西找個地方出手。」

丘思道看著那個匣子,更為惶恐。「小姐,這是夫人當年帶過來的陪嫁吧?這裡面都是夫人留給您的東西啊!」

「無非是些釵環首飾之類的身外之物。」她很平靜的回答,「當年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娘把它們送給我,可是您看我這些年何曾戴過這些零碎?我娘只要有我這個女兒在她身前盡孝就好了,這些東西我們兩個人都沒有用,若能變成現錢,倒是現在龍城最急需的。」

他不禁感概。「小姐,這事若讓老將軍知道了,在天之靈也不能心安啊!我們龍城這麼多的將士和男人,怎麼能靠著你們女人的陪嫁過活?」

丘夜溪笑得更為爽朗,「什麼男人女人的,我從沒把自己當過女人。現在我唯一發愁的是,咱們龍城不是富庶的地方,有沒有誰可以一下子收下這麼多的金銀首飾?若是不能,你再到別的城鎮去問問看。當然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和東西來源,若有人問,就說是大富大家家道中落,被迫變賣的。」

丘思道兩眼含淚,抱著首飾匣子,欲語還休地走了。

結果隔了兩日,他就跑來找她。「小姐,已經找到了買主了!」

「是德玉樓的老闆。小姐大概不知道,他們是全國做首飾的大家,本來只在鄰縣有個小店鋪,但是我那天拿著首飾去問的時候,正好掌柜的說他們大東家在,就拿進去看了看,然後又出來問東西有多少,連價都沒喊,就一口答應都要了。」

說完,丘思道拿出一疊銀票,「足有三萬兩呢!」

丘夜溪簡直是喜出望外。她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想著無論如何也難以度過的難關,居然輕輕鬆鬆就解決了!有了這三萬兩銀子,不僅帳面上所有的漏洞可以平掉,最近城內流行的疫病也可以有錢去買葯治病了。

「從今日起,封鎖城門,盡量減少城內外的進出。」她很快下達指示,「軍醫最近已經診斷出這是一種很少見的疫病,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但是人與人在一起傳染的幾率會很高。若是京中的人來了,就和他們說明情況,讓他們先住在城外,總之,盡量減少城內病人和外人接觸的機會。」

丘思道點頭,跟著提醒,「小姐,您最近也別總是往軍營跑,那裡病人最多,疫情最重,您要是病倒了可怎麼辦?」

她不在乎的笑笑。「沒事,我自小身體好,從來沒生過什麼病,不在這個時候多為將士們忙一忙,這個將軍豈不是白當了?」

剛剛立下豪言壯語,丘夜溪當晚就體會了什麼叫『病來如山倒』。

晚上從軍營回來,她就覺得身上寒一陣熱一陣的不大舒服,和軍醫探討病情那麼久,她知道這就是此次疫情的發病徵兆,心中緊張,立刻吃了一些草藥,希望能把病情鎮壓下去,但是到了深夜,這病卻變得越來越重,她已經開始渾身疼痛,甚至下不了床。

丘思道急得連連頓足,「這可怎麼好?我就說不讓小姐去軍營了嘛!」

她咬著牙,不忘囑咐,「道叔,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娘,免得她惦記。就說我有事要留在軍營處置,今天晚上沒有回府。」

「將軍府就這麼點兒大的地方,能滿得過誰?」

「若瞞不過,我乾脆搬到軍營去住,也許以毒攻毒,反而能好。」她還在安慰他。

丘思道急忙按住她。「小姐,您就別逞能了。這樣吧,您今天留在這屋內,我叫人去給夫人送話,然後要府中知道消息的人都封口,若是夫人不計較,也許能瞞得過。但是這病一來少則七八日期,多則十餘日,您總不能在夫人面前一失蹤就是十來天吧?」

「能瞞得一時是一時。」丘夜溪牙齒打顫地說。

她不能讓娘知道她病了,父親死時,娘就傷心欲絕,若是她再出點意外,娘肯定受不住這連番打擊。

最要命的是,京中已經傳來邸報,說是五天之後那隊巡查京官就會到達龍城,到時候,她就是病得死掉,也要強撐著處理這件事。

時間,真的不多了......

也許因為從來沒有生過大病,所以丘夜溪不知道病起來會這樣痛苦。先是渾身冰冷,無論怎樣蓋被子都擋不住那種寒意,然後就是出汗,汗水幾乎濕透了身上身下的被褥,而那種疼痛盛入骨縫之中,讓她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生病的將士,在戰場上受傷都可以不吭一聲,這一次卻一個個面色慘白,痛苦呻吟。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為了不把病傳染給別人,她不讓任何人在房中服待,所以,即使想喝一口水,現在都拿不到。

她全身蜷縮在一起,不住地顫抖著,腦海中拚命想像一些美好的東西,希望可以讓自己分神。

爹教她的那套玄武劍法,第七式她還練得不夠瞧純熟,爹說是因為她殺氣太重,不會變通的緣故。可她不懂,學劍難道不就是該殺氣沖沖才有所成嗎?

娘身邊那雙雪白的母貓,這些天該產幼崽了,她都沒有時間去看一眼。她很喜歡那貓慵懶的樣子,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嘴邊總像是掛著笑,懶洋洋的,一副大爺的樣子——好像一個人......

還有廚房做的菜,她近來最喜歡的是白糖紅果,尤其用冰糖鎮過後,那種又涼又脆的口感,倒是和冰糖葫蘆有幾分相似......

冰糖葫蘆,若是此時能喝上一口冰糖水,該多好......

她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忽然間,所有的片段記憶都拼湊在一起,拼出了一張人臉——

曹尚真!

她霍然一震,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近日來,她做事總是心神不寧,也常神遊太虛,再不像以前那樣堅定,原來是與這個人有關!

她寫字的時候,會想到他在她耳邊嘮叨叨講著官為人之道,又幫她撰寫摺子的樣子。

她騎馬射箭的時候,會想到他故作不懂武功,從馬背上摔下來的狼狽樣。

連她吃飯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找東西替代冰糖葫蘆的味道,只因為他說,那是他思念她的味道。

真是瞎說!一個冰糖葫蘆,怎麼會和思念人的感覺相同?但他的話就像是讓她著了道,中了魔,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

那個貪官!那個禍害!怎麼會把她害到這步田地?!

「曹、尚真!」她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希望借著這股子痛恨,壓制住房身上又一波的陣痛。

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人應了她一聲似的。

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依舊蜷縮著身子,眼睛都不睜開一下。

倏然,乾渴的嘴唇上有了一些清涼的觸感,像是有水滴滴在上面。她如獲至寶地舔了舔嘴角,呻吟道:「水——還要——」

「再叫一聲我的名字,我就給你水喝。」那笑吟吟的聲音,鬼魅一般的響起,讓原本病得死氣沉沉的丘夜溪不得不驚得張開眼睛,瞪著站在她面前的那個高挑身影。

「你——曹尚真?!」她不敢相信,這個人不是該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嗎?

「你在病中都念著我,好讓我感動啊。」他誇張地感慨,坐在她的床畔,一手端著茶杯,低下頭,黑暗中只有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依稀可見。「夜溪,想喝水就再叫我一聲。」

「休、想!」她寧可渴死也不願意在他面前示弱,卻不會曾想過自己現在堅持的是不是一種沒有道理的固執。

她的回答又惹得他笑了。「夜溪,你知道我就喜歡你的強硬,你越是拒絕我,我就越是要親近你。」當著她的面,他將茶杯中的水喝下,像是故意氣她一樣。

她盯著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你怎麼會來?」

他只是默默地瞅著她笑,然後再一低頭,覆住的唇,將口中原本藏好的茶汁全都哺到她口中。她猝不及防,大半茶水都被她咳嗆出來,好在剩下的一點也潤了唇喉。

「你!就不能正經點?」她咳得厲害,牽動著身軀更痛。

「正經了,你剛才就不會喊我的名字。」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漬,那動作邪氣中還透著幾分頑劣的可愛。

曹尚真一肘支在床上,將臉近貼在她臉龐。

「說說吧。剛才為什麼喊我的名字?還叫得那樣咬牙切齒,難道我在夢中也騷擾你了嗎?」

她偏過頭去,一方面是不想回答,另一方面,是當他的氣息迎面而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無法控制原本正常的呼吸。

「不過你不知道我剛才有多開心呢。」他又有些撒嬌似的柔聲說:「否則我還真不敢出聲說話,怕你一個冷眼,就把我丟到窗戶外面去。夜溪,真不枉我千里獨行跑來看你,我本來真的很怕你這兩個月里已經把我忘了。」

她抱緊肩頭,背著身,悶聲說:「你出去。」

「剛說怕你把我丟出去,怎麼就真的要轟我出去?」他似真似假地又像是煩悶了。

「城中有疫病,我也得了,不想死就趕快走。」她忍不住說了實情。

曹尚真卻笑了。「原來你是怕我死啊?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只能有福同享,卻不能有難同當的夫妻,算什麼真夫妻?」

「誰和你是夫妻!」她用力一轉身,剛剛看到他的臉,他卻一下子用手蓋住她的唇,「噓,別說話,我知道你病了,省點力氣,我讓你舒服點。」

他的手忽然伸到被中,摸上她的身體。

丘夜溪發現他居然在扯她的衣帶,不禁驚道:「你又想幹什麼?」

他笑著安撫,「別怕,我總不能輕薄一個病人吧?只是幫你而已。你看你出了一身汗,這衣服都濕透了,穿在身上怎麼會舒服?」說話間,他已經幫她褪下了身上的中衣,手掌緊緊貼著肌膚,他手上的清涼和她滾燙的肌膚碰觸,讓她又是一陣戰慄。

「別鬧了,我不要。」她想掙扎,但又怕自己掙紮下被他的手佔了更多便宜。

他詭笑,手指開始運動,並不是輕薄她,而是輕輕幫她按揉,因為生病,她身上的肌肉都已經糾結僵硬在一起,但是在他輕輕地按揉之下,不僅骨縫裡的疼痛像是減少了些,還有一種讓她迷迷糊糊的感覺,隨著他指尖的觸碰開始蔓延在心底。

「夜溪,舒服些了吧?」他在她耳畔小聲說,「如果讓我抱著你,你會更舒服些的。」

「曹尚真,你......」她剛開口,就被他笑著用一句話堵回去。

「我沒有正經樣子。」接著她連人帶被,被他一下子全都抱進懷中。

動不了了。因為知道掙扎無用,她乾脆不掙扎,反正他這個姿勢撐不了多久就會累死,既然這個人不怕生病,乾脆傳染給他,讓他也受受病痛之苦。

她壞心地想著,慢慢陷入睡夢中,可是好奇怪,剛才還疼痛得輾轉反側,現在卻能安然入睡,這個曹尚真,真是個妖孽。不,是她命中的剋星。

丘夜溪緩緩睜開眼時,覺得身上好像怪怪的,與以往的感覺不同。昨夜的疼痛還沒有完全過去,但身上一陣陣的惡寒和發熱倒是退卻了。她動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有雙手緊緊地環繞在她的身上,而且不是在被子之外,而是在被子下,緊貼著她的身體。

一下子,昨夜的事情全都湧上心頭,她忍不住低聲罵道:「這個色狼!」

「嗯?」身後有人低低呻吟了一聲,慵懶得像是剛剛睡醒。「哪個色狼在夢中欺負你了嗎?」

她反手將他的手打到一邊去,「除了你,還有誰敢這樣不要命又不要臉?!」

他笑出聲來,「夜溪,看樣子你好多了,現在也比昨天晚上有精神,都能打我了。可你這樣算不算恩將仇報?要不是我,你現在還病得死去活來呢。」

「就憑你?」她冷語嘲笑。

曹尚真委委曲曲地說:「要不是我在茶水中放了治病的葯讓你喝下,你以為你能好得這麼快嗎?哼,你還不識好歹地吐了大半杯,否則,現在你都能跳起舞劍了。」

她大為驚訝,倏然轉身盯著他,「你有治病的藥方?快交出來!」

她急切的樣子又讓他笑得詭異,「你這是求人做事嗎?我是有藥方,但是憑什麼要白給別人?我聽說龍城鬧疫病,心中擔心你,就帶著葯快馬加鞭地起來,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當然要救,至於其他人,我才不在乎,何況這藥方也是我千辛萬苦才弄到手的,你以為是唾手可得的嗎?」

她沉鎖眉宇,「你該不會想賺這筆國難財吧?」

「什麼叫國難財?大不了我開個藥鋪,誰想治病,誰就來買我的藥方,還不行嗎?」他撇著嘴,故意吊她的胃口。

丘夜溪真是氣極了,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厲聲痛罵,「曹尚真,你還有沒有點善心?現在病倒的是我們茯苓國的將士!萬一敵人這時進攻,茯苓國就要亡國了!」

曹尚真卻閃爍著那雙漂亮的黑眸,仰視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她,嘴角勾挑,一雙手悄悄攀向她的腰肢。「夜溪,這是你第一次這麼主動和我親熱,若是你現在就從了我,我可以把藥方免費送給你。」

她倏然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勢著實曖昧,臉頰一紅就要跳下床,卻被曹尚真早已埋伏好的雙手向下一按,竟將她一下子倒在他的懷中,兩個人密密實實地緊貼著,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胸部就擠壓在他的胸口,而他的身軀下端,也有著古怪的反應。

「夜溪,你的身子比起昨夜軟了許多,流了那麼多的汗,都不臭呢。」

她拚命掙扎,卻被他威脅。「別亂動,你現在的力氣可鬥不過我,要是我獸性大發,就地強要了你,可不是我的責任。」

這輩子都沒見過像他這樣又無賴又色的人!她瞪著他,「你要多少錢?」

他眨眨眼。「要一個和你等價的價錢。」

避開他的挑逗,丘夜溪沉聲道:「我們龍城現在沒有多少銀子。」

「沒有嗎?」他悠然笑了。「你不是剛剛得了三萬兩?」

她悚然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詭笑。「你以為真有那麼好的事情?會有大富之人如此痛快地一筆收下你那些過時雙生鏽的簪環首飾?」

她略一沉吟,已經明白了。「是你買的?」

他笑著點點頭,「你從來不知道德玉樓是我們曹家的買賣嗎?」

「那個大東家......」

「就是我嘍。」

深吸一口氣,丘夜溪煩悶地吐出一句話,「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怎麼是陰魂不散?你該慶幸有我這個貴人相助才對,否則你拿什麼解決你眼前的難關?」他很委屈的駁斥。

她皺著眉,越想越奇怪。「不對,你們曹家世代是書香門第,從沒聽說外面有買賣。」

聞言,他笑得可開心了,「你以為書香門第就不會做買賣嗎?還是你以為我爹叫曹清譽,他就真的是個清官?」

「這麼說來,貪官才是你家本色?」

「我不是和你說過做人之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曹家從來不做賠本買賣。就像我這樣千里奔波,辛辛苦苦來找你,也不過是為了討個老婆回去。」

「你把它當作買賣?」她眯起眼,眼中的危險之光清晰可見。

曹尚真還在笑,「是啊,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有賠本可能的買賣,但我還是要試一試。誰讓我......這麼喜歡你呢。」

他將頭埋進的勁項深處,又是吻咬,又是摩挲,使得丘夜溪氣喘連連,想躲又躲不過。

她惱羞成怒地低吼,「曹尚真,你再鬧,我就叫人了!」

「你叫吧,讓你的手下看著他們向來英明神武、古板威嚴的女將軍,衣衫不整地和一個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你想他們會把我們想成什麼?姦夫淫婦?」

這個丘夜溪徹底沒轍了,但是曹尚真卻立刻罷了手,因為他看到她眼中竟然蘊滿了淚光。

「我不是把你弄哭了吧?」他嚇了跳,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在他心中,夜溪是百折不撓的一棵柳樹,無論風吹雨打,都堅韌地立在那裡,絕不服輸,但這似乎已經是她被他第二次弄得淚光閃爍了。

他立刻柔聲道歉,「是我錯了,那藥方我不和你要錢,送你好不好?只要你別哭。」他吝惜地用手指擋住她眼角,像是生怕她落下淚水來。

原本被氣哭的丘夜溪看他戒慎恐懼的樣子,逗得破涕為笑。「你這個無賴!真真假假,到底哪句話讓人能信?」

「凡是我說喜歡你的話,你都可以信。」見她笑了,曹尚真大大鬆了一口氣,心頭也大為喜悅。「夜溪,以後缺錢直接和我說嘛,何必把你娘送你的陪嫁都拿出來變賣?龍城的人里有幾個會感謝你的?那三萬兩銀子,只怕最後沒有多少能真的落到實處,還不知道又要進了誰的荷包呢!」

「你怎麼知道那些首飾是我娘給我的陪嫁?」她很是訝異。

他嘆了口氣,「這也是湊巧。你那個副將拿著你的首飾去德玉樓問的時候,恰巧拿的是一個碧玉鐲子。那鐲子是當年我娘送給你娘的,說好將來是要送給你的,因為鐲子有一對,其中的另外一隻就在我們曹家,我怎麼會不認得?」

丘夜溪無語。這就是命嗎?明明不想和這個人扯上關係,但繞來繞去,該被他知道的,不該被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糾纏了這麼久,都忘了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於是她疑惑地問:「你為什麼從京中跑到這兒來?一個人來的?還是陛下派你來龍城巡視的?」

曹尚真做了個鬼臉。「你猜。」

她板起臉。「愛說不說隨你。」

他這才貼在她耳畔小聲說:「第一,是因為想你了,所以來看你。第二,就算是微服出巡吧。」

她一震,故意冷笑,「你以為你是皇上,還微服出巡?」

「丞相那邊都可以派人明目張胆地來查你的帳了,我為什麼就不能微服出巡一次?」

雖然手指又不安分地在她耳垂后畫圈圈,但這一次,曹尚真笑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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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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