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牆角下的偷食貓
韓智恩偷偷的潛入「FullHouse」,準備往她的窩棚里運一些米,可卻當場被李英宰抓住,於是第一場戰爭暴發了。
這棟房子已經買了兩年多,但是他還沒有來過。現在看到的樣子和記憶之中沒什麼不同,英宰心滿意足地欣賞著「FullHouse」的全景。想到因為生意破產而不得不拍賣房子的前主人,他的心裡感到有些內疚,但不收房租讓他白住了兩年,也算對他不薄了。
「我喜歡四面的樹林和田野,也喜歡用白色木材做成的牆壁。嗯……窗戶很多,看來我可以在家做日光浴了?」
如果能像懶貓似的在陽光下盡情地睡覺,那麼就可以從世事紛雜中擺脫出來,享受快樂和幸福了。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買這棟房子算是買對了。
「嗯……不過還有幾處不順眼。」
門前台階旁的花壇里應該種些花花草草,可是那裡竟然種著芝麻葉、韭菜和大蔥,而且院子里還有個鞦韆,又沒人和自己玩兒……
「這是什麼東西?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啊……」
英宰沿著門前的台階往上走,他踮起腳尖朝柵欄那邊看去。好像有人露宿似的,柵欄那邊搭了個亂糟糟的窩棚,還有一堆樹枝。
「什麼呀……臟死了。」
雖然窩棚所佔空間不大,不過正好搭在「FullHouse」旁邊,幾乎所有的美麗景緻都讓這個窩棚給毀了。
「明天我得往辦公室打個電話,讓他們把那個東西處理掉。」
天已經黑了,今天就這麼忍忍吧,於是他走進了房間。
令英宰咬牙切齒的非法窩棚正是智恩剛剛搭成的新巢。她把剛剛買來的速食麵和食物放進箱子里,拿出攜帶型煤氣灶,準備做飯了。
「哦?水用完了?」
沒有水,也沒有電,實在是太不方便了。「FullHouse」院子里有洗車和管理田園的水龍頭和水管,這些天來,智恩就是從那裡提水。今天她又提著鐵桶,偷偷地翻牆進去。院子里停著一輛她以前沒有見過的汽車。好像是有人來了。那是輛高檔的進口轎車,車主應該是
那個買走「FullHouse」的什麼劉志勛吧。智恩提著水桶,按了一下門鈴。主人換了,所有的門鎖也都換掉了,她雖然手裡拿著鑰匙,卻進不去。
「討厭,怎麼還不出來!」
智恩向後退了兩三步,抬頭一看,二樓的窗口亮著燈。就算是在二樓,也能聽得見門鈴響,可是主人也不往下看一眼,看來是裡面沒有人。智恩忍不住好奇,站在一樓四處張望。
「啊……餐廳窗戶開著!」
這裡是父親和母親住過的地方,她生怕新主人胡亂改變格局,心裡擔心得要命。她的個子在女人中間應該算是高的了,根本不用蹺腳,探出頭去就能很容易地看到裡面。
「吁……」
還好,廚房裡的擺設還和從前一樣,就連餐桌都沒人動過。隔著牙齒形的廚房門往客廳看去,裡面的東西和裝飾品也都是老樣子。看來自己選擇在窩棚里生活還是正確的,雖然有些寒酸,不過能隨時監視「FullHouse」。如果不能每天親眼確認「FullHouse」的安全狀態,智恩感覺自己的嘴巴會生瘡,最後肯定會大病一場。
「真的……太好了。」
看著安然無恙的房子,她心裡泛起了陣陣凄涼。曾經每天都把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那麼珍惜它,愛護它,可是突然之間,自己卻被趕了出來,淪落到只能從旁偷看的境地。
「啊啊啊,我的泡菜缸,我的酸黃瓜,啊,我的花盆……」
我懷念家裡所有的一切,包括用了很久的垃圾筒。
「啊啊,只要能讓我收回『FullHouse』,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
現在應該換上夏天用的窗帘了,沙發墊也該換上和窗帘相匹配的顏色。放在窗台上的花盆每周都要換一次方向,否則花兒會偏向一側,這也讓她很擔心。
智恩再也忍不住了,她把身體探進打開的窗戶。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酸黃瓜瓶了。
英宰在二樓洗完澡,腰上裹著浴巾走下樓來。東西還沒徹底搬過來,他找不到合適的換洗衣服。汽車後備箱里時常放著幾套衣服,他打算到車裡把衣服拿進來。
「啊,再往裡一點兒……再來點兒……」
她的身體盡量往窗戶里鑽,伸出去的手輕輕摸到了酸黃瓜瓶。但是還抓不到。這時,智恩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了。
「哎呀!急死了!」
好像馬上就要抓到手裡了,可是怎麼也抓不住,心裡急得像著了火。她繼續往裡探身體,剛把手伸過去,就抓到了一把大勺子。
「很好,就用這個把酸黃瓜瓶拉出來。」
智恩手裡抓著勺子,就像擁有了百萬大軍似的,興奮不已地用力伸出手去。她的大半個身子已經進到窗子裡面了,但她只想伸出手拿到那隻瓶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她盯著放在擱板角落裡的鹹菜瓶,伸出手去。就在這個瞬間,她的身體失去了重心,稀里糊塗地向里倒了進去。
「啊啊啊!」
智恩剛才是趴在窗台上的,腳脫離了地面,現在一下子栽倒在廚房的地上,腦袋衝下。「哎喲!」
雖說沒什麼惡意,但她畢竟算是私闖民宅了。上次見過的那個長相刁蠻的女人說不定就在裡面呢,想到這裡,智恩趕緊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圓圓的,環顧四周。還好,這裡一個人也沒有。
「我已經徹底進來了……」
二樓聽不到什麼動靜,一樓又沒有人,可能是誰開著燈出去了,於是智恩高高興興地拿起酸黃瓜瓶子,又把冰箱里的小菜和米筒里的米也都拿了出來,直到拿不動了為止。
「我是不是拿得太多了?這樣走不出去啊……」
比起窗戶的尺寸,智恩拿出來的這包東西的體積實在是太大了。她正在剛才爬進來的窗戶上呻吟,突然看見了父親的花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花不變變方向的話,就會沖著朝陽那邊彎下去,你看看……這不是已經彎了嗎?」
智恩在一樓轉來轉去,勤快地移動著花盆。這樣放肆地在房間里亂轉,也不見有人下樓,看來家裡真的沒有人。
「哎呀,我不管了,就走門吧。」
拿著這麼多東西,好像實在無法爬窗戶出去了,於是智恩大膽地拿著東西打開了玄關門。
「呃?」
「啊?!」
門打開一半,智恩和英宰同時尖聲驚叫。
「怎麼……怎麼搞的!你是誰?!」
英宰從汽車後備箱里拿出裝衣服的包,正要進門,突然驚訝地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
剛把門打開,冷不丁看到一個身披毛巾的半裸男人站在面前,智恩不由得目瞪口呆了。「啊啊啊!變態!」
智恩本能地關上門,把門牢牢地鎖上。
聽見女人的尖叫,英宰的身體猛地僵住了,瑟瑟發抖的他竟然淪落到被人逐出家門的地步。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是誰?哪來這麼個變態?」
智恩心裡忐忑不安,她沒有勇氣再次打開房門。她在「FullHouse」里住了二十五年,從來沒有發現附近有這樣的變態。
「開門!喂!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我為什麼要給你開門,你這個變態!還不趕快走?我叫警察了!你趕快滾!」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私闖民宅,還裝得像主人似的?!」
「什麼?真不可思議,房子的主人行使主人的特權,有你什麼事?喂,變態!我正在給警察打電話,你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等著,不許動!像你這樣的變態,看來非要上報紙才行,只有這樣,你才不好意思脫光衣服!聽懂了嗎?聽懂我說的話了嗎?我要打電話了!」
看到半裸的男人,驚訝至極的智恩竟然忘了「FullHouse」已經轉到別人手中。
「好的,很好,叫警察吧,看警察來了會把誰抓走!」
英宰用拳頭狠狠地敲門,他惱羞成怒,大聲嚷嚷著讓智恩叫警察。
「啊……」
智恩突然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尷尬的處境。
「我在自家門前脫衣服,你擅自闖入別人家中偷東西,看看是你的罪過大,還是我的罪過大!快叫警察吧!」
「這傢伙不會是瘋子吧?你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
雖然我在警察面前難逃罪責,但你還不是一樣嗎?智恩輕輕拉開客廳的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剛才大喊大叫的男人正在門前慢慢地穿衣服呢。
「啊,怎麼可以這樣呢……」
他的罪過就是脫光衣服耍流氓,可是現在他把衣服穿上了,那麼現在就只有自己是罪人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就算現在從廚房窗戶或者後門逃跑,很可能也會被這個男人抓住。猛然之間智恩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她靠在門上,一屁股坐下來,冥思苦想。
「阿嚏!」
白天雖然很熱,但是到了晚上,天氣漸漸轉涼了,英宰打起了噴嚏。他是拿著車鑰匙出來的,可如果自己上了車,這個私闖民宅的小偷說不定就會逃跑,於是英宰頑固地坐在門口。
「喂,你報警了嗎?」
英宰流出了鼻涕,他用圍在腰間的毛巾擦了擦鼻子,沖著裡面大聲喊道。手機放在房間里,所以他無法打電話,只能依賴房間里那個荒謬絕倫的小偷了。
「……報過了。」
「那警察怎麼還不來?你真的報警了嗎?」
「我說報警就是報警!再等會兒!這裡離市區太遠,警察不會這麼快的!」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儘管如此,智恩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麼認輸,所以每次門外的男人問她有沒有報警,她都要發表一番豪言壯語。就這樣,十幾分鐘過去了。
「喂,實話實話吧,你沒有報警,是不是?你害怕被警察抓住,所以沒敢報警,是不是?」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英宰,聲音漸漸變得有氣無力了。如果小偷不開門的話,他恐怕只能坐在車裡睡覺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報過警了!怎麼這麼不相信人!」
「我憑什麼要相信一個小偷?」
「你說誰是小偷!?」
「當然是你,你!這棟房子的主人是我,你憑什麼把別人家的房門鎖上,還振振有辭,你這個小偷?」
英宰轉過身對著門口問道。
「這麼說,你就是買下這棟房子的劉志勛吧?」
「你找劉志勛幹什麼?」
蚊子在身邊不停地飛來飛去,耳邊痒痒得厲害,英宰不耐煩了。一個小偷竟然佔領了別人的房子,還讓主人在門外受苦,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憑什麼對我說平語?我可是對你說敬語的。」
「你剛才也說平語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
她記得自己罵他是變態,卻不記得自己說過平語。
「啊,別說這麼多廢話了……趕快叫警察吧。哪兒來這麼個蠻不講理的女人,隨便闖到別人的家裡。」
「你只要回答說『對』,或者『不是』就行了,幹嘛要說那麼多?你到底是不是『劉志勛』?」
英宰靜靜地聽著,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他猛地站了起來,往門上踢了一腳。
「你找劉志勛幹什麼?」
「我有話要問他!」
「是嗎?你想問什麼?我就是劉志勛,你問吧!」
「你真的是劉志勛嗎?」
雖然智恩不知道「FullHouse」到底值多少錢,但是這棟房子絕對屬於高價住宅,所以不能相信房子的新主人竟然是這麼年輕的男人。
「那你把身份證拿出來讓我看看!」
「哈……太可笑了……小偷竟然要主人出示身份證?」
「沒有身份證就算了。」
「我的錢包放在房間里了!你剛才不是看見了嗎!我剛洗完澡,出來拿衣服,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怪誰?你竟然還在這裡大放厥詞?」
聽了他的這番解釋,智恩好像有點兒理解男人的立場了。因為他正在洗澡,所以沒聽到門鈴響,出來拿衣服的時候,家裡突然闖進人來,把門反鎖以後,他就進不來了,所以正在發火。
「……怎麼辦呢?好像是我犯錯誤了。看他這個急性子,估計不會放過我……」
聽他說話的口氣,即使自己向他道歉,他大概也不會接受。智恩不由得暗自憂慮起來。「我說……劉志勛君……」
反正不會有什麼損失,她決定向他屈服了。
「你的語氣怎麼突然變了?跟我求情也沒有用。即使你沒叫警察,等會兒也有保安過來巡邏,到時候再收拾你也不遲。」
英宰已經惱羞成怒了,根本不想原諒智恩。
「我不是來偷東西的,真的。」
「那你為什麼要偷偷地闖進來?」
「我只是……想來拿點兒東西……」
「這不就是小偷嗎?趁主人不注意,溜進別人家裡,隨隨便便拿東西出來,這不是小偷是什麼?」
智恩拍打著胸膛,強忍住怒火。他的確是個討厭的傢伙,但是現在的情形對自己更不利,所以她必須屈服。
「啊,煩死了,這人是不是神經病啊?人家都說好話了,他怎麼也得接受吧!」
「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是來偷東西的。我的確是趁主人不注意溜進來,但我拿走的其實都是我自己的東西啊!上次我太著急了,很多東西都忘了拿,今天是來取東西的。這些東西呢,對劉志勛君沒有半點兒用處。再說了,也不值幾個錢。所以……」
一夜之間,她就被趕出生活多年的家,這已經讓她很委屈了,可是現在,只因為回來拿點不值錢的東西卻被人當成是小偷。說著說著,智恩哽咽了。
但是站在門外的男人好像壓根兒就不想聽她講述自己的身世。
「啊,保安公司的車!喂,你們到這邊看看!」
聽見外面的聲音,智恩大吃一驚,猛地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突然,有一隻手伸過來,緊緊地抓住了門把手。
「你上當了吧?」
「啊!」
看到男人的臉探了進來,智恩情不自禁地放聲慘叫。倒不是因為曾經在電視上見過這張面孔,而是他和前幾天酒店衛生間里的那個混蛋男人一模一樣。
英宰看清智恩的面孔的瞬間,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好像是在哪兒見過,但是想不起來了。
「我們在哪裡見過面吧?」
「我們見過面嗎?」
英宰和智恩幾乎同時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聲音也一模一樣,就是當天那個傢伙,不可能有那麼多人都長得一樣吧?」
雖然這傢伙說話很討厭,但是長相卻和演員李英宰非常相像,所以走到哪裡都很顯眼。
「這個男人就是劉志勛嗎?」
智恩望著英宰,心裡想著。英宰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智恩,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不過,他本來就不擅長記住別人的長相,所以根本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英宰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現在你解釋吧?厚臉皮的小偷小姐。」
「我叫韓智恩。」
雖然這次見面有些齷齪和尷尬,但智恩覺得沒有必要害怕什麼,於是她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名字。「韓」這個姓氏並不常見,英宰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個小偷應該跟前主人有點兒關係。
「韓智恩?難道你是韓鎮南先生的……」
「對了,韓鎮南先生是我的父親。」
還沒說幾句,對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來事情很容易就能解決了。
「前主人的女兒就可以隨便闖到別人家橫行霸道嗎?」
但那只是智恩自己的想法,英宰從沒想過要把她輕易放掉。
「我不是說過了嗎?上次突然被趕出家門,很多東西都忘拿了。」
「現在都拿好了嗎?」
英宰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大包袱,冷冰冰地質問智恩。
「差不多了……」
「我買這棟房子的時候,可是簽了合同的,房價包括家裡所有的傢具和室內裝修、裝飾
品,哪裡還有東西讓你帶走?打開看看吧,我得看看你到底拿走了什麼東西。」
「我剛才說過了,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
英宰面無表情地盯著智恩。她好像很委屈,眼睛通紅,看樣子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儘管這樣,她緊閉的嘴唇仍然顯得很固執。
「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吧。你從我家裡拿走東西,我看看是什麼也不行嗎?到底是不是值錢的東西,我總得看看才能知道啊,難道不是嗎?」
他說得不錯。但是眼前的情形逼得她繼續頑固到底。智恩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不管對方說什麼,她都暴跳如雷。
「你不要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好像我是小偷似的。好,你看吧!看看你的合同里寫沒寫這些東西!」
智恩當著英宰的面,彎腰解開了包袱。她突然想到,還不如拿些昂貴的雕刻出來算了。
利用後院的黃瓜做成的加餡黃瓜泡菜,去年夏天腌制的酸黃瓜,大蔥泡菜和白菜泡菜,還有
幾個鍋,這就是智恩從廚房裡拿出來的全部物品。
「……這個房子里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的確是追問起來都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小東西,英宰有些難為情。如果對方不是一開始就惹惱自己,他也不會這樣的。英宰對剛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不滿。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突然被人從家裡趕走,很多東西都沒顧得上拿。」
英宰慚愧地捋著頭髮,沉默了一會兒。
「你這麼晚偷偷溜進來,拿這些東西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他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然而非常奇怪,他竟然說不出中聽的話。
「對不起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智恩把包袱簡單收拾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她羞愧不已,真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但是可以讓她逃跑的洞,只有「FullHouse」新主人站在那裡的玄關門。
「啊……這個……」
智恩推開他的肩膀走了出去,英宰想對她說句什麼,終於還是閉上了嘴巴。半夜三更,一個女人提著沉重的包袱獨自出去,他想開車送送她,哪怕只送到人多的大馬路上也好啊。「天啊!」
智恩走了大約五六步,就把包袱扔出了牆外……
然後她甩了甩手,推開「FullHouse」的矮門,走進緊貼牆壁的窩棚。
「怎麼回事,這個女人,難道是她住在那兒嗎?」
太不可思議了,英宰瞠目結舌,無話可說了。
「可惡的傢伙……這個新主人,怎麼可以這麼冷漠無情呢?」
智恩把剛剛拿回來的東西放在窩棚的角落裡,然後空著肚子鑽進了睡袋。
「啊啊,煩死了!」
幾隻蚊子飛進來,嗡嗡嗡地叫個不停,智恩忽地站起來,惡狠狠地叫喊著,抓住蚊子使勁捏死,然後重新躺回睡袋,只是肚子卻安靜不下來。
劉志勛,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男人竟然變成了「FullHouse」的新主人。從這個大惡人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關切,長得就像個男妓,白白凈凈,油頭粉面,言行舉止都讓人深惡痛絕。
「喂,劉志勛,你以為我會把『FullHouse』乖乖地交給你嗎?絕對不可能!」
本來智恩就覺得自己不可能把房子交到別人手中,現在又見到了新主人,這樣的念頭更加強烈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想盡辦法,絕對不能讓劉志勛這傢伙毀了「FullHouse」。
可是,緣分這東西實在太奇妙了。雖然大韓民國很小,可是在酒店裡見過的混蛋怎麼可能再度相逢在「FullHouse」里呢……
「又不是演電視劇,怎麼總是見面呢……真是的……」
不但沒能為酒店裡的羞辱報一箭之仇,反而又一次尷尬相遇,智恩真是委屈得要死。
「他好像還沒認出我來,那我就保持沉默吧。」
就算認出來了,看他那種性格,好像也不會向自己道歉,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
雖然電視劇剛剛拍完,但是一般情況下他也不可能這麼清閑。英宰的緋聞一直很多,可以說每個季節都會發生那麼一兩次,不過總有採訪或廣告來找他,忙得不亦樂乎。可是,從某個瞬間開始,這一切突然就結束了,好像從來沒有過似的。英宰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種近乎恐怖的自由,從一大早,他就感到不安。
他打開手機玩遊戲,把房子里的傢具搬來搬去,消磨了很長時間,可是還不到正午。英宰從來沒有這麼無聊的時候。這時,不知從哪裡傳來說話的聲音。這附近來往的人不多,距離鬧市區很遠,所以即使很低很小的噪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英宰打開窗戶,看見一個電線杆子似的高個子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給花壇里的花草澆水。
「喂,韓智恩小姐,請問你在做什麼呢?」
昨天英宰心情不好,說話一直用平語,今天總算恢復了理智,他對智恩的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些。
「你不是看見了嗎,我在給花草澆水。」
「韓智恩小姐為什麼要給別人家花壇里的花草澆水?」
英宰趕緊下樓,猛地打開了玄關門。自己正無聊著呢,突然有人闖進來,他不但不覺得討厭和煩躁,反而對這個願意和自己吵架的前主人女兒充滿了感激。
「在太陽升起來,泥土變熱之前,必須給花草澆完水。要是趕在太陽升起之後澆水,會傷到花草的根。」
智恩背對著英宰,態度堅定地給花草澆水。
「這是我家的花壇,花草枯死,還是曬死,這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多管閑事,干涉我澆不澆水的問題?」
聽英宰這樣一說,智恩嘻嘻笑了,然後面無表情地回頭看著他。自從昨天被這個男人搶白了一頓后,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來這裡之前,花壇一直安然無恙,這都是我的功勞,你知道嗎?」
「我記得我可沒要求你為我提供這項服務啊?」
「這個我也知道。但是劉志勛君,你應該也知道吧?和你簽合同的人是我父親,不是我,韓智恩。」
「這是什麼意思……」
智恩不卑不亢地揚了揚下巴。雖然智恩的個子已經很高了,但她還是必須揚起頭來和英宰說話。
「這個花壇里的花兒和蔬菜都是我種的,不是我父親的財產,而是我的。所以你簽訂的關於『FullHouse』的合同里不包括這個花壇里的植物。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英宰有些不知所措。昨天晚上爭吵之後,他在心裡已經承認兩個人的勝率是一比一。與此同時,他也告訴自己堅決不能認輸。
「這話就奇怪了。就算花兒不是我的,那花壇總該是我的吧?還有水!這個房子的水費都由我支付,所以你給自己的花草澆水,用的也都是我的水。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智恩的眉毛顫抖著豎起來,這是什麼人啊?怎麼可以這麼無恥呢。
「要想繼續種你的花花草草,可以種到你自家的地里。未經他人允許,擅闖別人的家,使用別人家的東西,這是違法行為!」
英宰看著智恩漸漸扭曲的臉,不由得在心裡大叫痛快。
「我沒地方種。」
智恩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弱起來。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英宰反而很吃驚,他有點兒緊張了。
「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我就住在那邊的窩棚里,屬於特困階層。這樣的人怎麼會有地方種花草呢?」
眼下的世界,沒錢就是罪過,貧窮就是罪過,然而智恩卻是堂堂正正。
「什麼呀……你憑什麼氣焰囂張?」
對方說話的語氣過於盛氣凌人,英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雖然不是我家的花草,可是我不忍心看著它們枯死,我每天給它們澆水,難道也不可以嗎?你應該不是那種刻薄人吧?」
「可是這個……」
「我沒打算收辛苦費,從劉志勛君的角度來看,這也不能算是壞主意吧。」
「這倒是,不過……」
也就是說,自己可以免費請人維護花壇了。的確沒有任何損失,但是英宰感覺兩個人之間的爭吵好像朝女人那邊偏離過去了,於是他仍然想固執己見,一時之間又想不出該說點兒什麼。
「可是我總得相信你才行啊……」
「什麼?」
「你竟然在門前的花壇里種大蔥,我覺得花壇就應該種花兒。」
「大蔥長高了也很漂亮的,還可以拔出來吃呢……」
「你的審美觀和我的審美觀好像不太一樣,所以不許你干涉我對花壇的管理。」
智恩覺得自己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你為什麼又跟我說平語?」
「我什麼時候說平語了?」
「哈……真讓人哭笑不得,你剛才還說了呢!」
「我什麼時候說了?你認識我多長時間了?憑什麼每次說話的時候都那麼大聲?」
「劉志勛君對我也不是很客氣啊!」
英宰心裡很氣憤,他想說句什麼,但是如果女人發起火來,恐怕又要聽高分貝的牢騷了,他突然覺得有些害怕。現在應該先後退,等對方火氣消了,再用理智和她爭吵。這樣想過之後,英宰轉過身去。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女人突然高聲尖叫。
「啊,太涼了!」
「什麼?」
英宰大吃一驚,趕緊回頭去看女人。智恩頭髮都濕了,正抓著水管站在那裡。女人憤怒地注視著他的腳尖……
「啊,這個……」
英宰不是故意的。剛才他一直踩著水管,突然抬腳,水一下子冒出來,衝到了女人的身上。
「哼哼……」
智恩笑了。英宰從她的笑聲中感到莫名其妙的殺氣。
「啊啊!你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你看不出來嗎?」
智恩笑呵呵地把水管對準了英宰。看到英宰滿院子亂跑躲避水柱的狼狽模樣,她的心裡爽快極了。
「你瘋了嗎!?」
「是的,我瘋了!」
一個大男人家,淋點水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慌裡慌張地躲避,神經質地大叫,那樣子實在是有趣極了。
「哈哈哈哈!」
「哎喲,你還笑?你在笑,是嗎?!」
「一個瘋子在笑,這有什麼稀奇的嗎?」
英宰發現自己怎麼跑也跑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於是他箭步沖向水龍頭。充滿怨恨的水柱澆在他的後背上。
「啊!」
他頂著冰涼的水柱,不屈不撓地向前猛跑。看到英宰關了水龍頭,智恩趕緊把水管子往地上一扔,向門外跑去。
「你給我站住!!」
這回,英宰這邊佔了上風。他飛快地擰開水龍頭,拿起智恩扔在地上的水管,瞄準了逃跑的智恩。
「啊啊!好涼啊!!」
「我們一起瘋狂吧!」
「你這個不倫不類的東西!!」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兩個人互相怒罵對方,渾身上下濕漉漉的。
「英宰哥!」
英宰正向躲在牆腳的智恩發起密集射擊,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一直聚精會神地忙於打架,所以就連汽車開到自家附近都沒有察覺。生活助理逸俊從駕駛席上跳下來,沖他揮了揮手。
「暫時休戰!」
英宰把水管扔進花壇,打開了白色木材做成的大門。
「英宰大哥!不好了……呼……出什麼事了嗎?怎麼全身都濕透了?」
逸俊匆匆忙忙,正想說什麼,突然看見英宰渾身濕漉漉的樣子,驚訝地問道。
「哦,一隻偷食的貓溜了進來,我把它趕了出去,結果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你把東西給我帶來了嗎?」
「啊,是的,東西……當然帶過來了。」
「太好了,我正愁沒有合適的衣服換呢。」
英宰當場脫掉身上的衣服,用濕衣服擦了擦水,然後等著逸俊打開箱子。
「把箱子打開,幹什麼呢?」
「啊,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你大哥正往這邊趕呢。」
「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不許把這邊的地址告訴任何人?」
英宰發火了,逸俊沖他嘆了口長氣。
「你們家所有的人都來了,還威脅說,如果不把你的地址告訴他們,他們就不讓你繼續在演藝圈混了,所以我也沒有辦法。」
雖然英宰的家庭背景很好,但是對於英宰在演藝圈的發展卻毫不幫忙,所以每次策劃公司接待英宰家人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
「所以你都告訴他們了?」
「……剛才說了。你大哥現在正往這邊趕呢。」
逸俊還給英宰的哥哥畫了張地圖,但是害怕挨英宰的訓斥,所以就忍住沒說。
「只有我大哥一個人來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父親和母親也一起來,那恐怕就很難收場了。新家還沒整理好,現在不知道父母又要嘮叨什麼了。
「等一等,你不是叫劉志勛嗎?」
智恩靜靜地聽著他們兩個人的談話,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於是冒昧地問了一句。
「你不會是因為不知道才這麼問吧?」
智恩好像不知道他就是明星李英宰,原名叫做劉志勛。英宰對此感覺不可思議,於是反問了一句。
「你這個騙子!你一直都在騙我嗎?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智恩把英宰的話當成了對自己的挖苦,難道你沒看出我是在假扮房主嗎?
「啊,這個女人張口閉口說什麼變態,什麼不倫不類,現在又把我當成騙子……就算你沒教養,可總得有個限度啊。」
「你說誰沒教養?動不動就說平語,明明不是主人,卻要學著主人的樣子頤指氣使,你不是更沒教養嗎?」
「你說什麼?」
英宰剛想回敬智恩幾句,這時他又聽見逸俊在叫自己。
「英宰大哥,我看見你大哥的車了!估計他馬上就到了!」
逸俊靠在窗戶上,用手指了指遠處,大聲說道。
「是一輛還是兩輛?」
如果父親和母親也一起來的話,後面應該跟著一輛專職司機駕駛的轎車,所以英宰先問這個問題。
「只有一輛!」
大概是哥哥一個人來的,太好了,英宰安下心來。雖然哥哥比自己大六歲,畢竟還可以隨便點兒。
「喂!」
正說話間,英宰突然轉移了話題,智恩喊了一聲。
「來客人了,一會兒再說吧。」
「現在要來的人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嗎?」
「房子的主人是我。」
英宰顯得很不耐煩,邁步走向沖著狹窄公路的大門。
「你根本不是劉志勛!」
智恩一定要弄清楚這棟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誰。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問個清楚,「FullHouse」到底是什麼時候賣給他的,為什麼主人換了兩年,她自己卻根本不知道。
「我是劉志勛,也是李英宰!行了吧?」
「什麼?」
「電影演員李英宰,不知道嗎?」
智恩不由得目瞪口呆了。雖然她也覺得眼前這個人和李英宰長得很像,不過他們之間一直有誤會,而且他又說自己叫劉志勛,所以她壓根兒就沒把這兩個名字當成一個人。
「這怎麼可能……」
「你真的不知道嗎?還是假裝糊塗,想把我氣死?」
「劉志勛是我的本名,李英宰是藝名,行了吧?」
「你真的是演員李英宰嗎?」
「哈,你真能把活人氣死……」
兩個人之間的戰爭又要開始的時候,一輛青灰色的轎車掀起昏黃的塵土,停了下來。
「志勛,你!」
一下車,英宰的哥哥劉民赫就嚴厲地叫住了英宰。
「哥,你來了?」
「劉志勛,你這個臭小子!要想從家裡出來,總該說一聲你要去哪兒,然後再走吧,你知道家裡因為你亂成什麼樣了嗎?」
英宰壓根兒就沒把哥哥的牢騷放在心裡,他呵呵笑著,把手插進褲兜,等著哥哥走過來。
「志勛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說話小點兒聲。」
英宰原以為哥哥是一個人來的,所以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裡。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另一個人打開另一側的車門,走了下來。姜惠媛,馬上就要跟哥哥訂婚的那個女人。
「你真……真的是演員李英宰嗎??」
仔細想想,演員李英宰的真名好像和劉志勛差不多。李英宰的確是智恩喜歡的演員,但並不是那種瘋狂的喜歡,只是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他出現,都會流著口水感嘆,「啊,這個傢伙真帥啊……」她並沒有因為喜歡他而收集他的照片,或者為了收集與他相關的信息而到網上苦苦搜索,她的熱情還沒達到那樣的程度。
「可是看上去怎麼不一樣呢?」
雖然藝人在電視畫面上的樣子和本人都會有很大差異,但是如果那個人出現在眼前,怎麼也應該認出來啊。可是,李英宰和劉志勛之間卻大不相同。
「啊……!李英宰……真的是李英宰……」
智恩馬上就看出兩者之間的區別。不知道為什麼,李英宰注視著那些客人,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漠和尖銳。就在那個瞬間,他從混賬無恥的「FullHouse」的新主人劉志勛變成了帥氣而強悍的演員李英宰。
「就是年紀大點而已,看他的所作所為,完全還是個孩子嘛。哪怕他打個電話,家裡也不至於亂成這個樣子……」
民赫一邊發著牢騷,一邊把車門關上,幫惠媛拿起了手提包。雖然只是個很小的女式手提包,但是不管多小多輕的東西,他都不想勞動惠媛那纖細的胳膊。
「地上有小石頭,你小心點兒。」
「是的。」
「為什麼要鋪小石頭呢,把皮鞋都磨壞了。鋪上磚或柏油多好啊,真不舒服。」
民赫擔心自己的皮鞋被粗糙的石頭磨破,一邊發著牢騷,一邊攙扶著惠媛。
「要是那樣的話,蚯蚓就活不成了。」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加入他們的談話。原來是剛才還和英宰爭吵著的智恩。民赫和惠媛的視線都停在智恩的身上。
「如果鋪成柏油路的話,生活在地下的昆蟲就不能呼吸了,所以才鋪了小石頭。」
雖然說這些話毫無意義,但只要是有關「FullHouse」的話題,她絕不會輕易放過。修建這棟房子的時候花費了多少心血,蓋房子的人當時有著怎樣的想法,她想把這一切都說出來。
「這位小姐是……?」
惠媛出現以後,英宰好像突然失語似的,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民赫和惠媛盯著他,都用目光向他詢問,這位小姐到底是誰。
「你們來這兒幹什麼?」
但是,與民赫和惠媛的好奇心相比,英宰覺得自己的心理狀態更為重要。他的表情因為驚慌而發僵,聲音也冷冰冰的。面對惠媛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這樣。即使惠媛已經成了哥哥的女人,這樣的感覺也從來沒有改變。他仍然擔心,這次的緋聞會不會使惠媛對自己產生不好的印象。
「我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
「這房子是什麼時候買的?」
惠媛和哥哥同時開口說話,兩個人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英宰沒有聽見民赫的聲音,只有惠媛的嗓音靜靜地回蕩在耳邊。
「那種緋聞對我來說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英宰的回答針對惠媛剛才的問題,然而哥哥卻接下了話茬。
「你這臭小子,緋聞也是個問題,你一個人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這更讓我們擔心,所以才過來看看你。這房子倒是不錯……不過,是不是距離市區太遠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民赫一邊打量房子,一邊往院子里走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智恩身上。兩個人的頭髮都濕漉漉的,看起來很奇怪。
「這位是……」
直到這時,英宰才想起智恩的存在,他驚慌失措,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惠媛的目光,卻總被惠媛的目光強烈地吸引住。
「她幫我做家務。」
聽英宰這樣說,智恩瞠目結舌,獃獃地望著英宰。英宰感覺到了智恩的目光,於是尷尬地笑了笑。
「你說我是你家的保姆嗎?」
「那我應該怎麼說?露宿我家牆角的姑娘?」
民赫他們進了房間,英宰和智恩跟在他們身後,蚊子哼哼似的又爭吵起來。
「就這麼說吧,我無所謂,你為什麼這麼在意?」
「你的臉皮真是鐵板做的啊……一個姑娘家露宿在這種地方,你不覺得害臊嗎?」
「給你這種無恥之徒做保姆,更讓我害臊。」
「什麼,無恥之徒?」
英宰情不自禁地吼道。民赫和惠媛聽見了他的吼聲,驚訝地轉過頭來。
「哈哈哈,家裡還沒收拾好呢,你們怎麼突然說來就來了呢?怎麼也得打個電話再來……」
「我是你大哥,又不是別人。沒關係,你不要在意。我總得來看看,咱們家才能安靜下來。不過,說實話,的確還差得遠呢……」
民赫的目光又落在智恩身上。做家務的人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他似乎有些不滿。看見智恩獃獃地站著,英宰悄悄戳了戳她的肋骨。智恩也不甘示弱,用盡全身的力氣猛戳英宰的肋骨。
「啊……」
英宰強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慘叫聲,狠狠地瞪了智恩一眼。智恩嘿嘿笑了笑,挽起了袖子。
「我正在收拾廚房。」
智恩調皮地走進了廚房。英宰感覺肋骨肯定是讓她戳青了,不過幸好她乖乖地配合自己演戲。
「可是花壇怎麼辦呢?」
智恩洗完了抹布,一邊擦著擱板一邊問道。怎麼突然又說起了花壇?你胡說八道什麼?英宰瞪了瞪眼睛,盯住智恩。這時,智恩滿臉堆笑,繼續問道。
「我說花壇,花壇!」
這是他們爭論了整整一個上午的問題。
「真卑鄙,現在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你憑什麼為了自己的面子,把我這麼個好人說成是保姆?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
智恩不肯退讓,英宰再次被激怒了。
「這個嘛,大嬸你自己看著辦!」
「好的,那麼主人大叔你忙你的去吧。」
英宰咬牙切齒地瞪著智恩。智恩假裝沒看見,悠然自得地打掃起廚房衛生來。
「哦?」
正在這時,逸俊把英宰的東西放在二樓,整理好以後,從樓上下來。他認出了智恩,驚訝地望著她。
「英宰大哥,這位小姐是……」
「保姆。」
「哦?什麼時候?啊,大哥看來還不知道這位小姐……是誰,呃……」
英宰的拳頭打在逸俊的肚子上。他把對智恩的憤怒統統發泄到逸俊身上,狠狠地打了逸俊的肚子一拳。
「她是保姆,我不是說過了嗎?」
是的,只有把智恩說成是保姆,他心裡的氣憤才能消解。
「這個房子不錯啊,不過一個人住,感覺好像太大了……」
民赫轉過身,想問問弟弟花多少錢買的房子,但他沒有說出來。英宰那張臉實在太漂亮了,連他這個當哥哥的都心存嫉妒。此時此刻,英宰正盯著惠媛的背影,眯縫著眼睛,不知道在沉思什麼。他們從小就住在一個小區,這小子惟獨就喜歡糾纏惠媛,所以他不能不在意。
「別忘了給家裡打電話。」
「我知道了。」
「我們打算下禮拜舉行訂婚儀式。雖然兩家人都認識,但還是很重要,所以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也還是要遵循。你一定會來的,是不是?」
英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他們兄弟之間說話的時候,惠媛仔細觀察這座房子里的角角落落,採光、格局,這座房子里的任何空間都不是隨意設計的。看得出來,設計和修建這棟房子的人一定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這個……」
惠媛正在欣賞美麗的窗框。她看著牆壁,突然驚呆了。牆上掛著一幅照片,正是英宰剛才介紹說是幫助做家務的那位小姐。
「我在想什麼呀?反正現在他只是我的小叔子……」
現在,她已經決定要結束漫長的猶豫和彷徨。她自己也知道,再也不能這樣舉棋不定了。可是,當她親眼看見一個看似非比尋常的女人和英宰住在這座房子里,她的心裡還是泛起了波瀾,儘管她自己並不想這樣。
「也許是緋聞的影響太嚴重了,這小子年紀輕輕竟然就跑到鄉下住了。」
從英宰家回來的路上,民赫說道。看起來是為弟弟擔心,嘴角卻掛著輕鬆的微笑。
「那座房子真的不錯,雖然有些陳舊,但是設計得很好。」
「不是房子的問題。這傢伙向來就喜歡熱鬧和華麗的東西,現在卻像老頭子似的埋沒在田園之中,我想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
想起「同性戀風波」,民赫忍不住想笑。
「這傢伙真是壞事做盡了。竟然還發生了同性戀……哈哈,真像他的作風……」
他的弟弟志勛從小就是這樣,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引人矚目。當然,他英俊的外表也是重要的原因,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他那無窮無盡的自信,以及毫不在乎他人的冷漠眼神,這也是吸引別人注意的力量。民赫向來就對志勛的眼神心存不滿。
「剛才來的那些人是誰呀?」
「我哥哥。」
正在打掃廚房的智恩突然戴著橡膠手套走了出來,她問靠在玄關門上的英宰。
「那個漂亮女人呢?」
「你這麼刨根問底,到底想幹什麼?你打算在我家呆到什麼時候?」
聽智恩問起惠媛,英宰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不是讓我打掃廚房嗎?」
智恩舉起戴著紅色橡膠手套的手,沖英宰晃了晃。
「行了,我自己打掃,你走吧。」
「我把正在做的事情做完了再走。」
「……你這個大嬸真是奇怪。你就那麼喜歡住在別人家裡嗎?」
「我喜歡,你能怎麼樣?」
英宰感到不可思議,他一句話也沒說。
「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不知道這棟房子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是我精心打理過的地方,我很愛惜它。每天又是擦又是掃,纖塵不染。我不能眼看著它變成廢墟。」
「那是你的事,我沒必要了解,吵死了,你走吧。」
「我把這個做完了再走。」
「我讓你走!你的話怎麼那麼多?」
英宰一把奪過智恩正在擦拭的花瓶,扔進了垃圾筒。
「你幹什麼?」
「我不是讓你走嗎?」
「你知道那是什麼花瓶嗎,隨便亂扔!!」
智恩憤怒了,她想把花瓶從垃圾筒里拿出來,但是英宰攔住了她,她沒能推開他的身體。
「看來你還沒明白,現在這個家的主人是我,不是你了!你拋不掉對這座房子的留戀和不舍,私闖民宅,你是不速之客!」
「既然你是這個家的主人,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待別人呢?!讓開!如果你不需要的話,我就把它帶走。你知道這是什麼花瓶……竟然把它扔進垃圾筒……」
「這是我家的東西,我愛怎樣就怎樣,你憑什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讓你出去,你就趕緊出去吧,不要再死纏爛打了。」
智恩對於房子的執著已經讓英宰忍無可忍了。尤其是惠媛離開以後,他的心思很亂,根本沒有那份閑心,所以不耐煩的程度表現得更加強烈。突然,智恩的眼角流下了淚水,英宰心裡有些放不下,於是他冷冷地轉過頭去。
「牆角的那個窩棚,你也趕快收拾走吧。雖然不是我的地盤,但也不是你的地盤,趁著我還沒有舉報,你趕快收拾起來。」
英宰的話還沒說完,智恩就扔下橡膠手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智恩不想讓英宰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英宰大哥……」
逸俊把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完,獃獃地坐在客廳。突然,他站起來叫英宰。
英宰回頭看了看他,逸俊小心翼翼地說道:
「剛才那位小姐……你不要對她太殘忍了。我在這裡呆了幾天,跟她聊了幾句,發現她的處境很艱難。」
「我的處境也很艱難。」
「大哥你父母雙全,可是那位小姐,她連個親人都沒有了。無父無母,也沒有親戚朋友,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
別看英宰說得冷漠無情,逸俊心裡知道他並不是心地惡毒的人,所以他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她說這棟房子叫『FullHouse』,是她父親設計的房子,由她母親建成。所以,這棟房子對她來說,首先是對父母的回憶。這是她能感受不在身邊……的父親和母親……惟一的方法。」
英宰沉默了,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英宰大哥作為一名藝人,可能無法忍受一個陌生的女人在自己家裡走來走去,但是……你能不能給她一點兒時間,讓她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緒,認清現實呢……不要對她太殘忍。她是突然被趕出家門的,所以……」
「我又沒拿刀搶她的房子……」
「我知道的,我只是……這麼說說。」
因為上次的緋聞,英宰的心情也很不好,所以逸俊說話小心翼翼。
「啊,真頭疼,你給我找點兒頭痛葯再走吧。」
「是的……」
英宰彷彿厭倦了一切,徑直走向二樓。望著他的背影,逸俊嘆息了一聲。雖然他嘴上那麼說,但他並沒有因為自己多管閑事而發火,看來他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接受了自己的勸告。「這是我家的東西,我愛怎樣就怎樣,你憑什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讓你出去,你就趕緊出去吧,不要再死纏爛打了。」
英宰的話句句變成鋒利的刀子,插進智恩的胸口。智恩把帳篷稍加改造,變成了小小的
窩棚。她蜷縮在角落裡,默默地擦著眼淚。
「該死的傢伙……我又沒管你要什麼,我只是說打掃打掃衛生,難道我管你要錢了?」
「不要再死纏爛打了」———這句話總是回蕩在她的耳邊,令她痛苦不堪。
「只要稍微有點兒錢,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了!我要是掙了錢……肯定要從你手裡買回『FullHouse』!你就等著瞧吧!你以為我會『FullHouse』交給你這種沒有教養不倫不類的變態嗎?」
智恩原以為自己發起火來,就能停止哭泣,沒想到越來越委屈,眼淚流得越來越凶了。我不要終身富貴,只要能讓我收回父親和母親住過的房子,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她心裡委屈,只能不停地流淚。她一邊心裡責怪著自己,一邊把眼淚擦乾。突然,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原來下起了雷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