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多傻啊,就為了這枚破玩意,在他眼裡它連路邊一粒塵沙都不及,她卻為它拼上性命。

「不行……」他又在扳她的手指了,這兩天來他一直試圖這麼做,為了不弄傷她,最後先放棄的總是他,「指環……不能丟呀。」

這枚指環是段家第一任當家作給他夫人之物,那時段家並非名聲顯赫的珠寶商,當家亦無閑錢去購買店鋪里價格昂貴的金銀首飾,於是他親手做了一枚樣式精美的銅指環贈與髮妻。

黃念仁當時說指環裡面混合了雜質是件瑕疵品,看不起它,實際上是段家的後代不忘本,後來家業興旺發了大財,讓匠師將那枚銅環融進翠玉、描了金紋,才得來今日這枚玉指環。

這枚指環聯繫著段家歷代子子孫孫,它見證了段家由貧窮走向繁盛,它是每一代當家之妻的證明,它目睹了一段又一段的相愛相守、不離不棄。

後來從二夫人口中聽到這段由來,她很感動,決定好好珍藏保管著,將來再交給下一任當家的夫人,可是指環有點大,她戴不上又不敢離身,每日將它藏在懷裡萬般珍惜。她差點就弄掉它了,她不能再丟一次。

「為什麼?你根本不在乎的不是嗎?就像當年只把它當成戲耍我的用具。」

「我沒有、沒有……」他到底在說什麼?白水心咬著牙搖頭,想要從那片渾噩中掙扎出來。

「你真是可惡又狡猾,沒想到我段毓華居然會愛上你這種女人。」他自己更狡猾,趁她神志不清之時傾吐心聲,以保存自己的面子。

他是個連說「愛」都畏首畏尾的膽小男人,偏偏是這樣的他愛上了現在溫柔又美好的她,段毓華輕輕嘆息,脫鞋上了床,抱住她,埋首在她發間。

「你……下去,不行,熱……」他好溫暖,讓她全身都暖烘烘的,可是她會傳染給他啊。

「真貪心的女孩,你是想要獨佔我,讓我黏在你身邊到什麼時候啊?!」

沒有、沒有,她很乖,從來都不哭不鬧、不亂髮脾氣,所以爹娘喜歡她,妹妹也從未跟她吵過架,就因為她太乖太懂事了,所有人對她一直很放心,所以才沒有他說的那樣,她才沒他說的那麼壞,她不是……

「我已經跟你在一起兩天了,兩天足夠我看完好幾本帳本、談妥好幾樁買賣、賺進好幾萬兩銀子,但是除了在你身邊,我哪裡都不想去。」

是……嗎?對不起、對不起……

「你快點好起來吧,你掉下水的時候我就害怕得無法承受,現在你一直高熱不退、卧病在床,我更無法離開你半步。」他不否認在這場親事的最初,他是抱持著無比惡劣的思想,想著哪天讓她也試下溺水,體會一下當年他的痛苦與恐懼。

然後這天她真的落水了,他卻又恨又氣,恨自己為什麼要離開她,分明知道小妹的事,改天再登門造訪不遲;氣自己居然曾經有過那樣的想法,此時終於得到了報應。

老天爺懲罰他,要他親眼目睹她失足落水,那一刻他連心跳都快靜止,脖子像被誰狠狠掐住,扼殺最簡單的呼吸。

他到底是在做什麼呀?他總高傲自詡絕不會在同一件事上失敗兩次,甚至不容許失敗,卻在她身上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對不起……」她總給他添麻煩,除了製造麻煩,她什麼忙都幫不上。

「你不要道歉,我最怕你道歉了。」一個如此溫柔的人處處為了他著想,他還拿什麼去恨她,「水心,你安心睡吧,等葯煎好我會喚你起來喝,在你痊癒之前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謝……謝。」笑靨如同初春綻放在枝頭的一朵小花,美麗至極,浮現在有些蒼白的面容上,白水心偎入他溫暖胸懷,沉沉入睡,這是她渴望許久的溫柔,不只是為了做門面功夫。

真希望夢境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白水心體內的駭人高溫完全退去時,是在第三天的黃昏。

這三天里,段毓華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就連喂葯、擦身換衣這種事也從不假他人之手,他的行為反常得叫人震驚,在段老爺和二夫人看來卻倍感欣慰。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水心卧病在床這段時間裡,又傳出段三公子要迎娶花魁惜蝶為之事。

段老爺自是極力阻攔,那麼段毓華呢?對三公子和惜蝶的事,他又有何想法?

「夫君,你贊同三弟和惜蝶姑娘的婚事嗎?」並非出於不信任才有此一問,她怕他日後後悔難受。

「別人的事跟我贊同與否有何關係?站在外人的角度,我無法強行要求三弟改變自己的意願和感情,更無法相信惜蝶就如別人所說,是個貪圖段家的銀子的壞女人,三弟並非三歲孩童,他有思想、懂得分辨是非,依他的性情,不會明知道那兒是個泥沼深淵還一腳踏進去送死,外人的冷嘲熱諷和爹的杞人憂天不過是無謂之舉。」

坐在桌前看帳的段毓華稍稍抬眼,不冷不熱地給予評論。

為了白水心,他最近學會了一心二用,她總在他心情煩躁之時送來一杯參茶或明目補身的葯膳,為了回應這份柔情,他現在每天申時過後就回房,有沒看完的帳也會帶回房裡,只要看見她,帳本上煩悶死板的數字也會變得可愛起來。

「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對段家來說、對他來說。

「別胡思亂想。」她的眼神帶著太明顯的幽怨了,段毓華放下筆,順手拿起茶杯輕曝一口茶,稍作停歇,「我不否認與你成親的最初確實有煩心事所以才上棲鳳樓,但是我去那裡僅僅是為了喝酒,除了喝酒我什麼都沒做,沒一次正眼瞧過惜蝶長成什麼模樣,更沒有跟她交談過半句。」

估計起初惜蝶跟他搭話時幾聲哼、嗯、哦、呵還是有的吧,但那根本不能稱之為交談。

「是嗎?」

段毓華深深瞅了她一眼,戲龍地道:「因為前幾日那件事,城裡的人都在傳我是一怒為紅顏整垮了黃家,水心,你還真是不知足啊。」

「那、那件事,你做得有些太超過了……」不提還好,一提她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黃念仁頂多只是害她落水,並沒有真正動手。

白水心大病痊癒醒來后才聽說他當時有多憤怒,他隔天就找蒼嵐來商議如何剷除掉黃家,他下手不留情,蒼嵐辦事又太效率,等她聽說這則傳聞時,黃家已在青羽城裡銷聲匿跡,連店鋪和家宅都遭官府查封。

「一點也不超過。」

「我現在毫髮無傷還活端亂跳的,你為了我對別人做了那種事,實在不該。」知道他對她有多緊張,說心裡沒有高興是假的,只怕他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自尊和面子。

不論如何,他這回做得太狠太絕,她倒不怕被他拉下水遭外人控訴遺臭萬年,只是單純對黃家感到同情。

「你心太軟了,敢調戲我段毓華的夫人就該做好死的覺悟,他們的下場不值得同倩。」在唇抿成冷硬直線之前,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冷笑。

「那真的是只單純地為了我嗎?」

「是。」回答得不假思索。

「夫君,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告訴我好不好?別讓我這麼累。」病了一場,她已經無力再將疲憊掩藏。

成親許久,他總是一次又一次給予她希望,又將她打進絕望的地獄,不管誰對誰錯,她已經嘗夠了先甜后苦的滋味,好害怕溫柔與殘忍並存的他,希望他能放過彼此,給她一個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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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婚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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