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
越是豪門越是水深似海,一頓晚飯,席間眾人各懷心思。
君凡凜拍了桌子后,幾個姨娘誰也不敢再說話,收了爭寵的心思,低頭吃飯。只有舒姨娘仍泰然自若的,一會剝個蝦給她嘗,一會夾塊狍肉喂她吃。
「難得爹在家,怎麼大家都只顧頭吃飯呢,多悶呀。」舒淺笑聲音嬌柔,引得眾人視線全聚焦在她身上。把她看的含羞一笑,捏著帕子垂下頭去。
柳姨娘凝視著那一抹嫣紅,她生性活潑,又剛入府早就憋不下去了:「是呀,光吃飯多無聊,咱來玩個行酒令吧。」
「老爺,柳妹妹這提議可好?」梅姨娘拿眼看著君凡凜,意味不明。
瞅著諸位姬妾神情各異,君凡凜沉吟片刻:「你們婦道人家玩去吧。我和舟兒談點事情。」竟是贊同了,柳姨娘覺得長臉了,立刻喜形於色。
君凡凜和左手邊的霍梓舟低聲交談起來,全神貫注的不再注意飯桌上。姨娘們長舒了一口氣,恢復輕鬆的姿態,借著行酒令,交好的東家長西家短扯起來。
明明比剛才歡騰,她卻沒來由覺得悶,被偶爾幾道看似不經意的眼光掃視的,連飯都變得難吃。求救的看向霍梓舟,他卻絲毫沒反應和老爹聊的火熱。再看舒淺笑,她似乎說了什麼相當好玩的事,逗的姨娘們扶著桌子大笑不已。
只有她一個人被排除在外,別說插不上話,縱使插的上也沒那個心情和這群小媽們糾纏。心情鬱悶的吞著飯菜,舒姨娘手中的筷子源源不斷的遞來新菜。想著趕緊把碗里的飯消滅完,回疏影閣逍遙自在去。
這樣想著反倒有了食慾,對著離自己很遠的一盤魚產生了興趣,見舒姨娘被她女兒的話吸引住,便自食其力的探出身體伸長手去夾。瞅准了一塊白嫩肥美的正要下手,猶如紅二軍碰見了紅四軍,兩雙筷子在半空中勝利會師。
那人彷彿一驚筷子急忙縮回去,君掠影邊夾起魚肉邊抬眼望去。她也正看著自己,眼神澄澈而直接。這個女子眉清目秀身形單薄,好似一輪新月,清冷悠遠。
四目相接僅一會,她便低下頭去。君掠影這才現,不止自己一人與這熱鬧格格不入。眼神一直追尋著她臉上隱忍著的淡淡不耐。
看打扮不像已婚的婦女,若是自己的姐姐,可又從不曾見過。而且這打扮未免太過寒酸,不施脂粉倒可以理解成她喜歡清水出芙蓉,可連件飾也沒,身上穿的料子質地極差。連自己身邊的丫鬟都穿戴的比她體面。
有個小爪子撓啊撓的心痒痒,對那個神秘女子的好奇直到回疏影閣后,沒淡反而更濃厚,躺在寒玉床上,睜著眼睛,呵欠連連卻睡不著。
「小姐,您還不睡,這都快天亮了。」桃紅坐在床邊搖著扇子。
「桃紅,我今天在家宴上看到個很有意思的女人喔。從來沒見過,不知道是誰。」她側轉身,拿手枕在頭下。
「就為了想她是誰,連覺也不用睡了么?」桃紅笑著拿扇子輕輕拍了她一下。
「對啊,既不像姨娘們的嬌媚,也不像舒姐姐的雍容,看起來很清冷的樣子。」像一株空谷幽蘭,讓人心生仰慕,君掠影很想結交她。
「清冷的女子啊。」桃紅握著扇子思考了一會,「小姐說的,多半是您庶姐,聶詩芩。」
「我有這麼個姐姐,怎麼一直沒見過呢?」桃紅看她眼睛閃閃亮,神采奕奕,便知道今天晚上是別想睡了。嘆口氣想想從哪開始說起。
從桃紅平鋪直敘的話里,眼前卻勾勒出個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的清冷剪影。原來這個姐姐的娘,早已過世,生前也不得寵。君凡凜又常年在外,姨娘們欺負她,下人們也是看人下菜碟。她臉上總是淡淡的,從不去說什麼。
感覺挺不錯的人,君掠影彎起嘴角。在她世界里,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對她好的哪怕大奸大惡,也是好人;對她不好的哪怕人品高尚的可以立牌坊,也是壞人。轉生后,老爹、哥哥和淺笑都對自己很好,呵護備至。這個姐姐光聽著就覺得很喜歡。這些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似乎都不是壞人呢。她微微笑起來。
半響,屋子裡很安靜。偏過頭去看,桃紅趴在床沿睡著了,月光斜斜照在身上,投出陰影。她掏出乾坤袋,輕輕撫摸著常醉的腦袋:「只要對我好,是人,是妖,又有什麼關係。」
這次,君凡凜呆在內宅的時間比較長,歡喜的幾個姨娘天天起早梳妝打扮。可他不是窩在書房,就是在疏影閣。惹得那群女人每天定點報道,讓君掠影不堪其苦。
這不,吃過早飯,舒姨娘帶著淺笑,林姨娘啊,方姨娘啊,甚至有過節的梅姨娘和柳姨娘都來了。搞的跟嬪妃給正宮娘娘請安似的,她托著腮幫子,百無聊賴的聽她們東拉西扯。
桃紅抿著唇,一遍一遍的端著茶壺續水。
「姐姐,我怎麼都見不到聶姐姐呢。」
「大姐生**靜,每日都在房裡看書彈琴,偶爾繡花。」
這也太宅了點吧,既然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她想著,等這群女人走了,找個理由去看看聶詩芩。
這些個姨娘不僅是察言觀色高手,更擅長裝模作樣。明明她拉長著臉,一副我不歡迎的樣子。她們卻沒察覺似的,開開心心的聊著衣服的花式。
還想去找聶詩芩呢,忍無可忍她終於暴跳如雷:「各位姨娘!我疏影閣不是茶館,要聊你們回自己院子去,愛怎麼聊怎麼聊。我要休息了!」
老虎不威,當我是hello-kitty。她滿意的看著她們瞬間笑容僵硬,帶著丫鬟小廝們飛快跑走。
「妹妹,你若不舒服,我和娘便先走了,下次來看你。」舒淺笑慢悠悠的說。
剛還囂張跋扈的她立刻軟下來:「姐,我不是說你們啦。你和舒姨娘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不小心,一竹竿把自己喜歡的人也打翻下船了。
「是我考慮不周,聽著她們說要來探望妹妹。心裡掛記,傻傻的來了,竟忘記時間,打擾到妹妹休息了。」
聽著舒淺笑飽含歉意的聲音,她更手不知道往哪擺了。眼睜睜看她們離開,頓時沒了出門的心思。
「桃紅,你說,我是不是什麼事情都辦不好。」她失落的望著大門。
「小姐,您這小腦袋瓜子,別老想些莫名其妙的事。」
「哼,你又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要補個覺,讓任何人都別來吵我喔。你也出去吧。」
待桃紅把門掩上,她輕輕的把常醉的放在床上,側起身子擋著。從枕頭下掏出匕,呲牙咧嘴的往手腕上一劃。小心翼翼的將傷口對準他的嘴巴,看著鮮紅血液一點一點滴入,全身無力。最近每天都反覆喂血,身體有點扛不住的感覺。
牆壁上忽然出現個巨大的黑影,她嚇的忙向後看:「誰啊。」
見是君凡凜笑眯眯的立在床前,放下心來,立刻又把手藏在身後。
「影兒,不是說休息了么。在這玩什麼呢。」他好奇的看向她背後,那蓬毛茸茸雪白的大尾巴。
「沒什麼啦,爹,你先出去嘛,我要休息了。」她慌張的挪動身體,把常醉推到牆角。沒注意到一抹鮮紅在寒玉床上迤邐而過。
君凡凜眼神銳利卻是現了,捉起她的手:「影兒,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啊,切水果不小心弄到的……」
「這是什麼?」他提起那蓬雪白,眼睛微眯,「九尾靈狐?」
「爹,別倒提著他!」她心疼萬分的看著,常醉尾巴被老爹揪在手裡。
「你在放血給他?」
「恩。」她在逼視下慢慢低下頭,「可是爹,常醉他為了救我和哥哥才犧牲自己的。您把他還給我吧。」
「舟兒膽子越大了,你收藏九尾靈狐竟敢不告訴我。你也不乖,怎麼能拿自己的血給他喝呢。」看不到表情,也知道他現在肯定很生氣,她不敢說話。
「難怪,你們兄妹最近要那麼多稀罕的藥材,你是鐵了心要救活這小狐狸?」
她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是的,爹,我和哥哥欠常醉的,我想救活他,照顧他。」
君凡凜手指摩挲著常醉的皮毛,臉上看不出喜怒。恍惚間,她覺得老爹指尖漾出橙色輕煙。不敢確定,仔細了看,什麼也沒。想來是自己多心,老爹只是普通商人,又不曾去崑崙學什麼術法。
他拍拍常醉脖頸,揚起眉:「既然有恩於你,想養著就養著吧。」說完,把常醉放到她懷裡,轉身就走。
她揉揉眼睛,決定等會真的必須補覺了,恍惚的太厲害,竟覺得老爹的腳步有點虛浮。拿出準備好的布條包紮好傷口,她躺在床上,想著以後就能光明正大的養著常醉了。睡夢中都帶著笑。
迷迷糊糊中,有什麼在輕輕撓自己的手,微微的,痒痒的,好像小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