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他這是怎麼著?

葫蘆死了……他再三確認,足足等了她三個日夜,等不到她清醒……她死了,永遠不會回來,他為什麼還不死心,為何如此輕易被煽動?

希望瞬間碎成一地絕望,教他滿心期盼化為兇猛怒火!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怒火猛烈襲向她。他一個箭步向前,手正扣上她的肩頭,欲將她轉過身時,卻覺掌心所貼覆的肩頭那般纖細,但不覺骨形突出,而是有圓潤的肉包覆著。

曾有術士說過,葫蘆是女子奇相,瘦不露骨,是旺夫萌夫之相,千萬個女子之中,唯有一個。她……

「爹爹、爹爹,你不要生氣,是我硬要葫蘆留下來的。」衛玲瓏趕忙拉著他的手,小臉滿是傷心。

「爹爹,不要趕葫蘆走,玲瓏喜歡葫蘆陪啊……」

不只是衛玲瓏著急,就連在廚房內的幾個廚娘丫鬟,也被那聲暴吼,嚇得聚集在廚房門口張望,慌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唯獨在廚房內的如霜,老神在在地顧著大灶,壓根不受影響。

衛凡滿腹怒火,在這碰觸瞬間近乎消弭不見。

葫蘆始終垂著眼,光聽他的話語,她便猜得到他的心境。他必定是滿腹期份成了絕望,化為怒火殃及她。

她不惱,只是心憐他。

他認不出她,不是因為他不記得自己,而是他礙於身分不敢期盼,他必須捍衛著衛家皇商之名,而不敢有太多渴望,就怕他人利用他的弱點,趁隙攻擊。

有一瞬間教他以為是她回來,代表著她仍是如此能撼動他的心,他對她的愛未曾變過,還是一樣愛得痴狂。

「爹爹……」兩人僵侍著,凝滯的氛圍教衛玲瓏嚇出滿眶淚。

衛凡垂斂長睫,壓下心底的疑惑,伸手要抱女兒,才驚見女兒一頭烏髮竟花白了不少。

「你這是怎麼回事?」一把將她抱過,他才發現原來是滿頭麵粉。

「爹爹彆氣,我只是跟葫蘆覺做糕餅,不小心將麵粉給沾上頭髮。」她不斷地拍著發,就怕爹爹生氣,因此遷怒葫蘆。

「……你學做糕餅?」衛凡啞聲問著,比對兩人的白髮,腦海中閃過奇異的想法,他卻不允這想法繼續彭脹。

「嗯,爹爹要不要吃?待會要炸的是咸烙餅,葫蘆說那很好吃的,我雖然還沒吃到,但我想肯定比九叔叔做的浮水餡餅還好吃,爹爹要不要嘗?」衛玲瓏話說得又快又急,一方面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則是希望他至少先嘗過咸烙餅再處置葫蘆。

說不定吃了咸烙餅之後,爹爹就會改變心意……她是這麼想的。

衛凡豈會不懂她的心思。

「咸烙餅包的是什麼料?」他低聲問著。

「呃……」衛玲瓏偏著小腦袋,發現爹爹是看著葫蘆發問,於是探手抓著葫蘆的發。

「葫蘆,我爹爹在問你呢。」

呵,爹爹想問,那就代表爹爹不氣了,對不。

葫蘆極意外地回頭,對上他教人讀不出思緒的眸,啞聲道:「裡頭包的是蔥花和蝦仁。」

衛凡魅眸眨也不眨地凝睇著她,一樣呢……葫蘆做的烙餅也是這口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快瘋了?為何明明是不相似的人,他卻開始感到熟悉?明明極力遏抑的心,為何卻因為這些相似而暴動著。

不是葫蘆……不可能是葫蘆,可為何他竟會生出她就是葫蘆,這般可怕又荒唐的念頭?

她和二娘同居一室,她用和葫蘆相似的嗓音,用最熟悉的稱呼叫喚他,用最教他思念的糕點誘惑他,他不該信任她,甚至該立即將她趕出府,讓她沒有作亂的機會,可是……他為何猶豫了?

「爹爹?」衛玲瓏輕扯著他。

當他倆都不說話時,總令她感到不知所措。

「好吃嗎?」他再問。

「……爺可以嘗嘗。」葫蘆輕淺勾笑道。

那菱唇揚如新月,唇形美而艷,教他不禁想起酒醉的那一夜,破碎的記憶里,盛載著吻她的那一刻,感受竟和葫蘆那般相似……

「來來來,這可是剛出爐的雪米糕。」廚房內突地傳來如霜的聲嗓,轉過視線便見她端著糕餅前來。

衛玲瓏見狀,欣喜喊道:「爹爹,那小兔子是我捏的。」她等不及要獻寶。

「等等,這可是得要先拔絲才成。」葫蘆趕忙走上前阻止,像是想到什麼,回頭朝衛凡欠了欠身。

「還請爺再稍等一下。」話落,她便推著如霜再進廚房。

「爹爹,咱們進去瞧。」衛玲瓏趕忙催促著。

衛凡微鎖眉,心隱隱激動著,他卻死命地壓抑,不容許自己失了半點分寸。抱著女兒進廚房,便見她正從鍋底自起融化的麥芽膏,像是表演戲法般地在雪米糕上來回淋著,這從高空澆落的麥芽膏,恍若絲絲光芒,閃動著誘人的琥珀色……

大功告成后,她才端起小碟走到他面前。

廚房的廚娘丫鬟不敢近觀,全都圍在衛凡身後張望著。

「爹爹,你吃看看,這是葫蘆教我的,是用米磨漿再混了麵粉掐成形蒸了好一會的。」衛玲瓏小手抓起了一口雪白小兔。

「葫蘆說這糕餅講究的是味道,不問形式,愛捏什麼就捏什麼,我捏了只小兔子,很可愛對不對?」

回憶如浮扁掠影,在衛凡的腦袋不斷閃動,過往記憶重迭著眼前這一刻,教他心生惶惑,不知該如何壓抑。

這雪米糕……放眼京城各大糕餅店,也絕對見不到這道糕餅,因為這是葫蘆為了她而特地想出來的,是針對三餐不定的他而設計的。

雪米糕入口即化,米是低廉的廣泉米,葫蘆說這種米煮成飯倒不如做米糕,和入麵粉后可逼出米香,以淡淡麥芽膏為佐,米麥相融的恬淡氣味,香而不甜不膩,品嘗的是一種氛圍。

「爹爹,你吃嘛!」衛玲瓏將雪米糕送到他嘴邊。

他輕咬了一口,吃到了滿嘴相思的味道,逼迫著他的心臣服。

他的葫蘆為了他,成了個擅做糕餅的大廚,她做的糕餅是外頭聞不到嘗不到,再思念也盼不到的好味道。

葫蘆直睇著他,等待著他能發現她就在這裡。

她就在他的面前,伸手可及的距離,請發現她……

「好吃嗎?」衛玲瓏笑問著。

「……好吃。」她啞聲喃著。

這味道別無分號,要他如何解釋如此荒唐的處境?

「那……可以讓葫蘆留下嗎?」衛玲瓏捧著被爹爹咬去耳朵的白兔雪米糕,小心翼翼地問著。

衛凡垂眼守度著,葫蘆緊張地扭緊了指,等了半晌,等到心都快涼了時,才聽他嗓音裹著淡淡笑意問:「你很會做糕餅?」

「……拙劣手藝罷了。」葫蘆一顆心往下沈。

他並沒有出現她想象中的狂喜,反倒是平淡得教她摸不著頭緒。

「這樣吧。」他這突來一語,更教人一頭霧水。

「如果你可以做出幾種糕餅,我就允許你留下來。」

葫蘆的心綳得緊緊的,猜想他出題的必定是他最喜愛的糕餅。

「奴婢願意嘗試。」

定定看著她半晌,衛凡笑得邪魅道:「一要火燒蓮蓉餅,二要戲水鴛鴦餡,三要冰凍雪片糕。」

聞言,她不禁征怔,沒料到他選擇的竟是這三樣。然而看在他人眼裡,卻像極了主子惡意刁難,刁難的程度教她怔傻。

也莫怪葫蘆會呆住,畢竟這三種糕餅,他們連聽都沒聽過,到底要怎麼做?

「請爺期待。」良久,葫蘆才淡笑道。

「烙餅弄好了,再送幾份到書房。」說著,他便抱著女兒先行離開,似乎對她的從容自若不意外。

「葫蘆,主子說的三種糕餅到底是什麼?」

「這根本是在刁難你吧,咱們聽都沒聽過。」

「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主子的,怎麼主子好似想盡辦法要把你給趕出府?」

廚娘丫鬟待衛凡走遠才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追問著。

葫蘆但笑不語,眸中有著淡淡哀愁。

如霜見狀,出聲要眾人各回其位,再拉著她到一旁細聲追問著,「夫人,爺的意思是……」

「他在考我,就像當年一家木材老闆刁難他一樣。」

「既是如此,爺必定是想透過這法子確定你是否為夫人了!」如霜喜出望外地道。這就是她最想要的狀況,進行得順利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他們倆之間可是有十幾年的牽絆所種下的默契。

葫蘆緩緩搖著頭。

「不,他只是想考我。」

「欸?」

「小爺若是真的起疑,想要確認我,他考的必定不是這些,而今他考了我這個題,不過是猜想我八成是哪兒的糕餅師父,抑或者是拿我滿足一些期盼罷了。」小爺的性子,她多少還是摸得透的。

他的多疑和防心是經年累月堆積出來的,亦是當年老爺一步步調教的結果,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他的多疑和防心竟會用在她身上,這點教她有些哭笑不得。

如霜眸色流轉,尋思片刻。

「但爺會這麼考,那就代表他有把握你會這三道糕餅,旦洧心要讓你留下,這不也是個好現象?」

「不是三道糕餅。」胡蘆笑道。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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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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