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的手很大,輕易包覆著她的手,而且很暖很厚實,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被他這般握著,那暖意彷彿透過手心傳到心窩,心暖暖的,教人依戀,不過……
「大人,你的手……」她小聲道。
瞧,他的命定之人在瞪她啊……在她的設定里,耿於懷雖是好友身份,可卻是從小就喜歡他的,而她設計了他迴響這個契機,就是要讓命定之人登場,讓他從此不再為逝去的未婚妻傷悲的。
如此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可是很期待兩人的戀情,她一點都不想介入,她不想當小三的。
魏召熒卻蛆若罔聞,逕自牽著她手走過耿於懷身旁。
她只能垂著臉,羞澀地跟著他的腳步。
這一幕教八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著,下巴都快掉下來。
如坐針氈,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坐在廳里大桌旁,右邊是魏召熒,左邊是八賢,對面是耿於懷,要是今天之前,她會大快朵頤,畢竟美食配俊男最下飯,可是今天,她沒辦法。
因為對面射來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被萬箭穿心了。
「多吃點。」魏召熒替她布菜,平淡的話里藏著幾不可察的溫柔。
「呃……」艾然咽了口口水,覺得對面的目光更凌厲了。
可不可以別再瞪她了?又不是她要大人幫她夾菜的……大人也真是的,從沒幫她夾菜,偏挑在今天獻慇勤。
「吞雲的紅蝦是最有名的。」
「喔……」
當蝦子擱在她面前的小碟時,她聽到八賢掉了筷子的聲音。
她想,可能是因為這蝦子已經被剝了殼所致。而殼殼的正是右手邊的大人,此刻他還在剝。
「召熒,你待艾姑娘真好。」耿於懷啜著茶水,笑意淺柔。
他一開口,艾然把臉垂得更低,拿起茶杯喝茶。
「是嗎?」
「你是不是被下了符?」
噗的一聲,她噴出的茶水正中八賢的臉。
八賢火大地將筷子往桌面一攔。「你是跟我有仇是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她身上搜不出手絹,乾脆拿寬袖替他擦拭。
天可憐見,她再卑鄙也不會用這種方式欺負八賢,實在是耿爺那句話太凌厲,嚇得她情不自禁地鬆了口,而眼前是滿桌菜肴,她哪能噴到桌面上,右手邊則是大人,她又怎能冒犯?所以只能請八賢多擔待了。
「又也許是我弄錯了,這兩位才是小倆口。」耿於懷笑眯眼道。
一個閃避被擦臉、一個努力想擦臉的人同時一愣,動作僵住。
別吧……艾然心底哀嚎。也許在耿於懷眼裡,她真的很礙眼,但真的沒必要硬說他們是一對。
正想著,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橫到她面前,手中拿的正是一條手巾,強熱地伸到八賢面前。
八賢二話不說取過擦臉,而且很聰明地選擇退場。「大人,我吃飽了,先去道場練弓。」
艾然瞪著他的背影。沒良心的傢伙,竟然落跑。既然如此……
「大人,八賢說要教我射箭,所以我……」她想要完美拷貝八賢的落跑路線,可惜--
「待會我教你。」魏召熒淡聲道。
「咦?大人也會弓術?」他是文武雙全不成?
「會。」
「哇……」好強啊,是說,她的落跑計劃是不是泡湯了?
「在上京赴考之前,我常在這道場練技。弓術對我來說並不困難。」瞧她圓亮水眸眨呀眨的,眸底滿是崇拜,教他微揚笑意。
那如艷陽般的笑意照拂著她,眩了她的眼,也迷了她的心,忘了要落跑、忘了對面正主兒目光狠辣,她的心暖暖的,像是被什麼融化。
完了,這下真是事情大條了。
就算她沒談過戀愛,也知道自己正處於哪個狀態。
人心是複雜的,就算在心上扣了數道鎖,再掛上「生人勿近」的牌子,也難保有一天自己不會拆牌解鎖投降。
「你要學習射箭,可以找我,不需要找八賢。」說著,笑意漸退,顯露他毫不遮掩的妒意。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大人也會嘛!」也是,他的身體那麼結實,說沒有習武倒也說不過去,可她設定他是個文人啊,怎麼,設定都跑了?
「往後想做什麼,先問過我,還有,不準替他們按摩。」
她覺得頭好痛,食慾盡失。「大人,我記得你的吩咐,你說不能將用在你身上的招式用在別人身上,所以我就按摩腳底,這也不成嗎?」她天性善良呀!見人有難,不幫會死。
「腳底也不準。」
霸道的口吻教她忍不住偷覷他的表情,豈料他也正睇著她,她趕忙再垂下臉。
他變得好強勢、好棘手,而且,對她限制得好理所當然呀!
「回答呢?」
「呃……」
「召熒,要是不知情的人瞧見,真以為你和八賢共享艾姑娘呢!」
聞言,艾然眉頭皺得死緊。這話說有多酸就有多酸,要是聽不出他在暗喻什麼,她還真是白活了。是說,有必要說得這麼難聽嗎?
「於懷,慎言。」
「玩笑罷了,別放在心上。」
艾然撇著嘴。玩意才怪!真是的,這位耿爺怎會變得如此討人厭?初見時,覺得他給人如沐春風的溫煦感,如今倒是滿身酸味,表現得太明顯。
不過遺憾的是,大人好像沒感覺出來。
「快點吃,吃完教你射箭。」
「喔。」唉,這種情況下還要她吃,真的是為難她。
大人,快點清醒呀!你的命定之人就在你身邊。
【第八章官場現形】
吃過一頓索然無味的早膳后,兩人來到道場射箭,總算教艾然覺得自在一些,但也只有一刻的時間,因為--
「哈哈哈……」
她的目光從長弓慢慢轉移到八賢身上。
「有那麼好笑嗎?」她冷聲問。
她臉皮薄,很禁不起別人取笑的,很容易惱羞成怒翻臉的。
不過就是拉不開弓而已,有必要笑得這麼誇張嗎?
「大人,這裡有娃兒練習的弓,先借給艾大師吧!」八賢努力抑笑,簡直快把眉眼給擠在一塊。
魏召熒接過弓,遞給艾然。
「試試吧!」
艾然抿著嘴,將五尺長弓還給他,取過三尺小弓,有模有樣地取過箭翎,模仿他剛剛示範過的動作,瞄準靶,拉弓,放,然後--降落。
「噗!哈哈哈……」八賢整個人笑趴在地。
艾然瞪著落在腳邊的箭翎。奇怪,她明明烤貝了大人的動作,為什麼簽卻是掉在她腳邊?
是地心引力太重嗎?
正疑惑著,就聽到除了八賢的狂笑聲外,還有一道低醇的笑聲傳出,抬眼望去,就見魏召熒捂著嘴,一對上她,魅眸笑眯得快看不見。
她被恥笑了。
她是專程來這讓人恥笑的是不是?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魏召熒努力地斂笑。
「是喔。」她撇撇唇。
「你太快放手,而且弦沒拉到滿,還有箭剛射出,弓別立刻垂下。」他快速指出她的問題。
「可我是照你的動作做的啊!」她搔搔頭。她有犯那些錯誤嗎?怎麼沒印象?
魏召熒一彈指,本來笑趴在地的八賢趕忙起身,取出他專用的六尺長弓。
「我連五尺弓都拉不開,給我更長的弓是怎樣?」是打算謀害八賢,讓他一路笑到死嗎?
「這樣……」他貼到她身後,右手取箭,再握著他的右手,左手握弓,再要她跟著握緊。「一百步的距離,弓身要拉高一點,準頭要在靶的上方,然後將弦拉到滿……」
她的背發燙著,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她只知道這個滿嘴禮教的男人,如今正假練技之名行調戲之實。她的背就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氣息就呼在她的耳邊,而她的雙手則被他緊握著,隨著他拉弦,感覺他強悍的力道透過引傳遞給她。
她被他的氣息包圍,濃得教人頭暈目眩,心跳得好急。
她想要屏住呼吸壓抑心跳,可是她控制不了,她整個人幾乎被收納在他懷裡,如此親昵而富含安全感。從沒有人如此靠近她,如此堂而皇之地貼近她,而她不厭惡。
這一刻,他踏進她刻意劃下的界限,在她毫無防備間,走進她的世界里……
「放!」他低喊的瞬間,手一松,她可以聽到弦顫抖的聲音,咻的,箭翎破空而去,啪的正中靶心。
周遭響起陣陣叫好聲,她則是怔怔地看著靶心,一瞬間有了錯覺,彷彿那箭是射在她的心頭上。
「這樣懂嗎?」
耳邊低醇的嗓音裹著溫熱的氣息,她猛地回神,搞不清楚狀況地問:「嘎,你說什麼?」
「我說,這樣你懂了嗎?」
「呃,大概。」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沒有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