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老夫人,對、對不起……我們也是為了一家老小著想……」大掌柜瑟縮著,結結巴巴的辯解。「可是那些銀子……全教布政使大人充公了……我們到最後也沒撈著半點好處呀,老夫人……嗚嗚嗚……」
「你們兩個該死的狗東西!」溫老夫人悲憤莫名地指著他們倆鼻頭,渾身顫抖。
「你們該受千刀萬剛,下十八層地獄——」
眼見此時此刻,原本高貴驕傲跋扈的老婦人在重重打擊之下變得形近瘋狂,白髮散亂落魄的樣子,齊鳴鳳心底有說不出的惡意滿足感,長久以來積壓在內心深處狂熾的恨意彷彿也得到一絲絲的宣洩……但是還不夠!
這把仇恨之火狂燒了二十年,他從未有一刻或忘,就算在夢裡也能感覺到那彷彿連呼吸都要燒灼成焦炭的痛苦。
就算到最後要擁抱著這團恨火和她同歸於盡,他至死亦不悔!
「他們是該死,但是你平生就沒做過虧心事嗎?」齊鳴鳳盯視著她,灼熱凌厲的目光彷彿要切入老人靈魂深處。
虧……心事……溫老夫人的心像被針戳刺中了般,有一瞬問說不出話來。「我……我沒……」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多久了?」
他黑眸幽幽生光,獰笑的問出口。溫老夫人不自覺退後了兩步,陣陣驚懼湧上心頭,不敢接觸他的目光。老天,她竟然會怕他,害怕一個年紀足可當她孫子的無知小輩?
「二十年。」齊鳴鳳露出森森白齒,笑得好不暢快。「足足二十年了……我今日總算將你溫家連根刨起,趕盡殺絕……溫姥姥,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
「連根刨……」她心臟絞擰成團,蒼白著臉色大大驚喘著。「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難道你一開始和我溫家做生意,就沒安好心——」
什麼二十年?二十年……難道是……溫老夫人驚恐莫名地拚命推拒那個可怕的想頭。
不,不會的!
「對。」他滿意地注視著她褪去血色的老臉,聲音低柔得好不危險。「這是一個局,誘你傾家蕩產也要孤注一擲的局!」
「不可能……不可能……」她呼吸急促,老臉布滿驚悸與憤怒。「你算什麼東西?怎麼可能打敗得了我?溫家還是有希望的,溫家……」
「你溫家完了。」他冷冷地道。
「不!」她厲聲尖叫了起來,老手顫抖地指著他。「我不可能讓你如願……我可以聯合蘇杭其它商家對抗你「麒麟」妄想霸佔絲業的陰謀,我可以和「吹雲坊」「半月織」協議,先對付你的狼子野心——」
齊鳴鳳冷冷地微笑,目光冰冷無情到極點。
終是傳掌柜有一絲不忍心,平靜的提醒她,「溫老夫人,想必你還不知道,「吹雲坊」和「半月織」在三年前已併入「麒麟」麾下,我家公子,正是大東家。」什麼?老季伯駭然地瞪著他。
溫老夫人如遣電極,面如死灰。「不……」
「難道你一點也沒發覺,為何三年來你溫家的生意江河日下?為何「吹雲坊」和「半月織」
要蠶食鯨吞你溫家事業版圖嗎?」齊鳴鳳嘲弄地問。
原來如此,原來……溫家衰敗得如此迅速凄慘,全都是他的陰謀!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一個悲憤凄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齊鳴鳳一驚,面上得意的冷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心臟緊緊揪成了一團,遲遲不敢回頭。
秋桐?
「你怎麼會來這兒?」他喉頭髮緊,胸口盛滿了恐懼和心慌。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秋桐佇立在大門口,清秀的臉龐自得像雪一般,震驚痛苦地瞪著他。
她懷疑過大掌柜,懷疑過二掌柜,甚至連老季伯都……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秋桐……」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齊鳴鳳,眼底掠過一抹惶恐和心痛。
「為什麼?」她緊握拳頭,渾身抑不住地劇烈顫抖。「為什麼要這樣對付老夫人?為什麼……你要傷害我最在乎的人?」
「秋桐,你不了解。」他試圖安撫她。
「不要!」她閃躲開他的手,不能忍受他碰她,尤其在知道他原來是毀滅溫家的幕後真兇之後,她心都快碎了。
為什麼自己愛上的這個男人,也就是毀了他們原來平靜、恬淡生活的惡魔?
齊鳴鳳的臉色頓時變了。她……怕他?
不,他不要地怕他,更不要她恨他……「你到底是淮?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溫老夫人總算自崩潰邊緣支撐住,神情兇狠憤恨如夜叉般地盯著他,「我溫氏和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毀我百年基業?」
齊鳴鳳神情一冷,側首對傳掌柜和大武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公子,大武在這兒保護您。」忠心耿耿的大武見情勢緊繃,不願離去。
「都下去!」他冷冷道。
傳掌柜明白他的心思,輕喟一聲,朝眾人一揮手。「你們沒聽到公子說的嗎?都退下。」
榮耀祖看得瞠目結舌,在傳掌柜的提醒之下,趕緊呼喝著眾官差也一併離開。
偌大的溫府,只剩下老季伯沒有走,他臉色煞白地直望著齊鳴鳳,像是想起了什麼。
溫老夫人看著榮耀祖一行離去,心下頓時瞭然,恨恨地回頭對齊鳴鳳怒喊:「榮大人也是你的走狗嗎?原來你們都是串通一氣,連手要來坑殺我溫家的?你這天殺的混帳,該殺千刀的賊子,你不得好死!」
秋桐心兒驚跳了一下,不安地瞥了齊鳴鳳一眼。
他的臉色好蒼白,好難看,好可怕。
可是她卻情不自禁為他心痛了。
「老夫人。」秋桐忍住哽咽伸手扶住溫老夫人,傷心又幽怨地瞄了他一眼,還是忍不住低聲替他求情。「您有話慢慢說,別太凶,也許他……也有苦衷……」
「秋桐,你這死丫頭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溫老夫人一腔怒氣正無處發泄,抬手狠狠地摑了她一記。「給我滾開!」
「住手!你不準打她!」齊鳴鳳大驚,急忙接住秋桐跟槍往後退的身子,狂怒地大吼,「該死的,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她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傷害他最愛的女人?
先是他娘,然後是桐兒……齊鳴鳳憤怒得想要單手擰斷她的脖子!
就算要為此犯下弒親死罪,他也在所不惜!
「不要!」秋桐臉頰火辣紅腫得老高,顧不得捂頰,死命抱住了他的鐵臂。「公子,不要——」
「秋桐……」他低下頭,心疼到極點,大手輕輕揉撫著她紅腫的臉頰,低聲問:「可惡,她怎麼能打你?很疼嗎?要不要緊?」
「秋桐,你這個小賤人原來是勾搭上他了?」
溫老夫人憤怒極了,輕蔑地指著他倆罵道:「我早該看出你們倆不是什麼好東——」
齊鳴鳳眼神陰沉冰冷得可怕。
「不!」老季伯腦中靈光一閃,衝口而出:
「不要,老夫人,他、他是小孫少爺啊!」
剎那間,彷彿平地陡起一聲雷!
溫老夫人腦袋一轟,神色驚懼,張口結舌地瞪著老季伯,「你,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