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們兩人走入了以白紗籠罩著的小廂,四面白紗一面撩起,可清晰地遠觀,他人卻瞧不清他們,其餘三人則站在外頭,各自找事做,有默契地沒有擾到他們。
姜燮廷抱著她落在椅子上,替她倒了一杯茶,見她接過後喝著,他才開口,「為夫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為何肯嫁?」
宦夏蓮心裡不踏實地看了他一眼,總不能說替胞姐代嫁。
「嗯,父母之命。」她中肯地說。
他點點頭,大掌抓過她的小手,細細地翻看,「不是因為為夫的宰相之名?」
她微愣,反問:「夫君為什麼這麼問?」
他微微一哂,「看來不是了。」
他嘴邊的笑更深了,「那麼蓮兒,如果為夫不做宰相了,你也不是宰相夫人了,你仍願意待在為夫身邊嗎?」
宦夏蓮覺得他今天高深莫測,似乎話中有話,她只好模糊地說:「妾身嫁給夫君,是因為夫君是父母看中的人,至於夫君是不是宰相,這與妾身無關。」
她一頓,他的黑眸深如黑夜,以為他在官場上遇到了什麼難事,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夫君,官場變幻莫測,就算不是宰相又如何,夫君莫把官名看得這麼重。」
「哦?」他玩味地看著她。
「當然夫君也會有老的一日,他日也會告老還鄉,官名乃是身外事,人死時也只佔了棺材方寸之地,多一寸也沒有,這官名也未必使人有什麼不同,多年之後就只剩一具白骨了。」她輕聲地安撫著他。
他越聽越著迷,心越來越柔,他索性將頭埋在了她的脖頸間,嗅著她如蘭般的芳香。難得見鐵血宰相如此,宦夏蓮也心軟,「夫君,你切勿因為這些身外物而煩心,妾身聽說夫君你是少年宰相,夫君你當時多大?」
「十六吧。」
宦夏蓮算了算,「那夫君今年二十有四,已經當了八年的宰相,足以名留青史了,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他在她肩上悶悶地笑了,「嗯,為夫今日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而開懷。」再兩年,這煩人的宰相之職可以卸下了。
聽他語氣輕快了一些,宦夏蓮不知道他的想法正好與自己不同,「那夫君如此年輕,再當幾年的宰相也不是問題。」
靠在她肩上的男子假寐的眼立刻睜開,「你不是說不介意為夫不是宰相?」
「妾身不在意啊。」她剛剛是這麼說的嘛。
「但你為何還要……」
「是夫君你自己要的啊。」宦夏蓮心思縝密,恍悟過來,「夫君是不想當這宰相?」
她終於懂了,他又靠了回去,閉上眼晴,享受著她的溫香軟玉,「對,一點也不想。」
「那為什麼……」
姜燮廷便將當宰相之事與她說了一通,良久之後宦夏蓮點點頭,「如此也好,夫君不是宰相,我也不是宰相夫人,就不用應付那些達官貴人。」
宰相府有總管,但有些事仍需要宰相夫人出面,若是他府夫人投拜帖來訪,她總是要出來應付一番,但夫人與夫人之間說的也就是那些場面話,不是真心話,也沒有什麼意思,實在是無趣。
姜燮廷耳尖地聽出她話里的放鬆,不由得放聲大笑,「蓮兒真是可愛。」能將名與利看得透澈的女子,世間甚少,他何其幸運才能擁有她。
他的話惹紅了她的耳,她推開他,剛才任由他靠著,是難得見他失意,現在他沒事,她當然是要推開,免得被外人取笑。
他的手卻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臉色略顯蒼白地說:「為夫有些暈船。」
「怎麼會。」她低頭瞧他臉色確實不好,「那我們回去吧。」
「無妨,只要蓮兒任我抱著,我便舒服許多。」
這話耍無賴的成分很大,她俏臉一紅,明白他是在裝,氣得她小手往他背部重重一捶,聽到他乾嘔了一聲。
「要吐不要吐我身上!」她怒道。
「多謝蓮兒,這一掌將我的鬱悶都化解了。」他嬉皮笑臉地說。
這人哪有當朝宰相之范,顯然是在賣弄無知,假扮三歲孩童。
她別過臉,頭望向別處,任由他像抱著柱子似地抱著自己。
不遠處天空大放煙花,她看得入神,讚歎道:「真是神奇。」
她忘記了方才的事情,小手捏著他的手臂,「夫君快看,那煙花的顏色,紅色、綠色、紫色……怎麼會有這麼多顏色?」
「那煙花叫奼紫嫣紅。」他看了不下數次,早已無感,她歡喜的模樣遠比煙花要吸引
人,煙花在她的水眸里流轉,臉頰因興奮染上兩朵雲彩,看起來美艷動人。
「真的好美。」她笑著說。
「是。」他的眼落在她的臉上,她似有所覺地回望了他一眼,立刻羞得轉過頭。
靜靜地賞完了煙花,夜已經深了,她也泛起了睡意。
「回家了。」他在她耳邊低語。
「嗯。」她戀戀不捨地隨著他起身。
「下回再有,我們再來看。」他承諾道。
「好。」她滿意地點頭。
船到岸,他們下了船,宦夏蓮突然扯著他的袖子,「夫君,妾身可不可以也要……那個?」
「燈籠?」他挑高眉。
她羞紅了臉,「對,我要紫色紙糊的。」
他無奈地笑了,命令屬下保護好她,便親自去替她買來。
「小姐,青兒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煙花。」青兒興奮地在她耳邊嘀咕著。
宦夏蓮也笑著,一雙眸就盯著姜燮廷消失的方向,等著他回來。
有一個一身酒氣的遊人忽然撞了過來,李牧和廖峰立刻檔住,「小心!」
那遊人睜著猩紅的眼看了他們一眼,不經意地看見了宦夏蓮,「喲,這是哪裡的美人。」
調戲的話讓宦夏蓮和青兒失措,讓李牧和廖峰神色劇變。
「再敢對我們夫人出言不遜,我們就不客氣了!」廖峰冷聲道。
「哈哈,笑話,對我不客氣,看清我是誰!」遊人氣呼呼地說,同時幾個打手裝扮的人找了上來。
「少爺走慢點,小心了。」
「你們來得正好,這些人要我好看,你們看著辦!」
打手們互看一眼,小心地詢問:「少爺,男的打了,女的……」
「哼,女的當然是給我暖床了,笨!」遊人重重地捶了問話的人。
「你要誰暖床?御使之子林榮!」陰森森的聲音不知何時近身而來,姜燮廷一臉的黑。
林榮被寒氣嚇得少了幾分酒意,看清了來者,他抖著嗓子,「宰、宰相。」
「林榮,你再把話說一次。」他壓低聲音,兩眼裡的冷意攝人,宛若毒蛇盯上了獵物。
林榮立刻作揖,「得罪得罪,在下有眼無珠……」他偷偷看了看那絕色女子,「在下不知這位女子是貴夫人,夫人,在下唐突,得罪了。」
一眨眼,姜燮廷又緩下了臉,柔和地說:「不知者不罪。」
林榮臉色大變,「那、那在下先走了。」
「不送。」
林榮一轉身就加快腳步,身邊的打手仍懵懂,「少爺,既然相爺都不當一回事了,你急什麼?」
廢話,能不急嗎,當年新皇登基,不少人暗裡挑撥反抗,宰相一句不知者不罪可是將不少人給送進了牢里,他不趕緊回去找爹救命,他能怎麼辦。
宦夏蓮白著臉,小手碰了碰身體僵硬的姜燮廷,「夫君?」
「蓮兒。」他轉過臉,笑著看她。
「夫君彆氣。」她輕輕地說。
他淡笑,將手中的燈籠給她,「喏,為夫給你找來了。」
「謝謝夫君。」他似乎沒有生氣了,宦夏蓮接過燈籠,笑得歡喜。
「回去吧。」
「是。」
臨走前,姜燮廷朝李牧使了一個眼色,李牧暗暗地接下,無聲地離開,去給那不長眼的御使之子一個教訓。
姜燮廷若無其事地擁著她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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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宦夏蓮近日正在努力地學做女紅,小心翼翼地一針一線縫製著香囊,為了學做香囊,她還特意向照顧她的嬤嬤請教。
「什麼事情?」她看都沒有看青兒一眼,繼續手上的活兒。
「剛剛我去錢莊,結果發現……」青兒壓低了聲音,「那多出的利息好多。」
聽到青兒財迷的話,宦夏蓮笑了,「那是,我們平日不花錢,存在那裡這麼久,自然多了。」
「哇,我看呀,小姐都可以買下一個小院子了。」青兒開心地說。
「我要是用不著了,就給青兒置辦嫁妝。」宦夏蓮笑著說。
「小姐。」青兒不依地搖搖頭,「小姐亂講。」
「哦?昨日爺問我你的事情了,說那廖峰多好多好,配你剛剛好。」說著宦夏蓮看了她一眼,「你說我該怎麼回他?」
「懶得理小姐。」青兒害羞地跑了出去。
宦夏蓮笑了好半天,放下了手中的香囊,心想青兒的態度該是願意的,這也好,青兒伺候了她這麼多年,是該找個好男人嫁了。
廖峰為人有進有退、謙虛有禮,是一個良人,一想到這,宦夏蓮有些等不及地想做媒人了,於是她走出房,往廚房走去,特意親自泡了一壺茶往書房走去,這個時候他都是待在書房裡。
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見到一個長相清秀的美丫鬟,她愣了一下,問道:「爺呢?」
那丫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相爺正在辦事。」
府中的人個個對她有禮相待,倒沒想到這個丫鬟竟是這樣的態度,宦夏蓮忍下不悅,她記得往日不是這丫鬟侍候在旁邊,她也記得姜燮廷不願丫鬟伺候,多數時候都是廖峰和李牧在旁邊。
她不理會丫鬟,推門要進去。
那丫鬟竟一個上前擋在她的面前,「夫人不要亂闖,這書房可不是婦道人家進的。」
宦夏蓮冷下臉,「爺從未說我不可進書房。」
這書房她都來來回回好幾次了,說著她推開丫鬟,把門打開。
那美丫鬟被擠開,宦夏蓮順勢走進了書房,看見一褪的女子倒在地上,淚眼婆娑,再一抬眼,宦夏蓮臉色大變。
她快速地跑了上去,扶住倒在地上的姜燮廷,慌慌張張道:「夫君!你怎麼了?」
他臉色蒼白,身上多處是傷,血跡染紅了他月牙白的袍子,聽見她的聲音,他看向她,笑道:「這倒是我第一回看你這麼驚慌的模樣,呵。」
沒心思理會他的玩笑話,宦夏蓮驚恐地拉開嗓子喊道:「來人哪,快來人!」
今日廖峰出門辦事,李牧陪伴在姜燮廷身邊,剛才喝了一杯茶水,鬧肚子便去上了一趟茅房,走在半路聽到夫人的聲音,他心知出事,即刻運輕功到了書房,兩名丫鬟,一個倒在地上哭,一個靠著柱子發獃,夫人則是抱著流血的相爺哭,大亂了!
片刻之後,姜燮廷被安置在床榻上,面容憔悴,身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一臉冷意地看著跪在他前面,瑟瑟發抖的兩名美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