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姐,姑爺就剛剛府了,估計現在正在書房看書,依青兒看,看書也沒有對著小姐有意思。」
「你這丫頭。」宦夏蓮背過身,滿臉通紅地伸手揮退她,「你去忙你的。」
青兒知小姐是暗許了,笑嘻嘻地下去張羅了。
宦夏蓮摸著手環上的玉鐲子,臉上有著笑意,起初還打算,若是他真的收下那兩名美人,那她便不給他好臉色看,時機到了她便自請下堂,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去,可現下……
算了,就先這樣好了。
青兒的嘴比動作快多了,姜燮廷一改平日的冷峻,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蓮兒要替為夫作畫了?」
宦夏蓮一驚,忍不住腳下一跺,這碎嘴的青兒怎麼會這麼快!
她側過臉,輕應了一聲。
「那便走吧。」他上前牽住她的手,「東苑的春花開得正盛,此時作畫正好。」
宦夏蓮任他拉著,輕哼了一聲:「堂堂男子,背景以花襯,是否少了男兒本色?」
姜燮廷伸手摟住她圓潤的肩頭,在她的耳邊低語,「蓮兒真是深懂為夫,為夫總覺得這天一黑,日子便過得快,男兒本色也無法完全施展。」
他膽大妄為的話聽得她緋紅了臉,他的意思可是一晚的春色纏綿還不夠?她急急忙忙地說:「妾身說錯了,夫君平日冷酷不愛說話,多了些花兒陪襯,倒多幾分漢子柔情的意味。」
這黑的都能被她說白了,姜燮廷沒被唬弄,「蓮兒這回說錯了。」
她眼皮微微抽動,虛心地說:「請夫君賜教。」
「為夫想的是,今日天公作美,蓮兒又有心思作畫,為夫手心痒痒的,也想替蓮兒作畫,這花兒襯你才是。」
結果到頭來,前方那些話只是調侃她而已,她青了臉,「原來如此。」
「是。」姜燮廷嘴唇微微上揚,「日後夫妻對畫倒也許會因我們而興起。」
他的話讓她一笑,「這確實是前無古人。」她是沒有聽說過夫妻對畫的。
見她恬靜地笑,他也跟著笑了,「不過蓮兒剛才說為夫冷酷不愛說話,又是怎麼一回事?」
看吧看吧,莫論女子心眼小,男子的也不大呀。
宦夏蓮笑意盈盈地說:「夫君隨意聽聽就罷,誰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夫君的度量誰不知呢。」
濃重的嘲諷意味他可沒有傻到聽不出來,卻故作愚鈍,「多謝蓮兒誇獎。」
兩人攜手走至東苑,青兒手腳利索地擺放好畫具。
宦夏蓮一看那對擺著的桌子,忍不住地瞪一眼青兒,胳膊肘往外拐的丫頭!
青兒俏皮地對她吐了吐舌頭,便退到了一邊。
「蓮兒喜站著作畫?」姜燮廷見桌子旁沒有凳子,好奇地問了一句。
這男子站著作畫倒是有,且大多數男子都喜歡站著畫,方便於他們揮筆作畫,甚少聽說女子也會如此。
宦夏蓮輕輕頷首,「站著好畫些。」
姜燮廷眼裡滲入幾抹意味不明的光彩,靜默地走到自己的桌邊作畫了。
見他如此,宦夏蓮也安靜地走到桌邊作畫了。
下午日光稍斜,照進了東苑,風和日麗,春花爛漫,一男一女互對著作畫,時不時地互瞄對方,又時不時地低頭揮筆。
一旁僕人則是在案上茶水涼了之後,替他們換了水,其餘的時間則是閉目休憩。
直至日頭下山了,他們方才歇筆。
宦夏蓮下意識地軟了軟身子,想靠在青兒身上,一雙手臂接住她的身子。
「累了?」平冷的嗓子帶著淡淡的關懷,大掌輕柔地拂過她的額頭,手心轉眼沾上了她的汗。
「嗯,沒事,休息一會兒便好。」察覺到一旁僕人的眼光,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的身子,奈何他如鋼鐵般剛硬強大,她推不動一分一毫。
他反倒不顧他人的目光,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一口水。」
她羞答答地張嘴喝了幾口,「夠了。」
他這才移開杯子。
身後沒了聲響,她疑惑地朝後望了望,只見他雙目集中地看著她的畫,她不吵不鬧,等著他開口。
「蓮兒畫得……」
聽出他的停頓,她稍顯心急地追問:「不好?」
他被她著急的模樣逗笑,「不,是比為夫的好多了。」他輕輕地摸著她的小手,這麼小的手是如何把他的模樣畫出來的?
她不信邪地看了他一眼,推開他,往他的桌案走去。
他的畫工雄厚,可畫起女子肖像圖來也不馬虎,每一線條皆精細小心,畫風更是乾凈中帶著柔和。
「如何?」他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雙手不顧她的閃躲,執意地圈住她的腰肢。
「夫君的畫工沒有嘴皮子厲害。」她輕輕地說。
她的話也未惹惱他,「那倒是,蓮兒的畫更勝我三分。」
他饒有興味地說:「確實是將我的冷酷不愛說話刻畫得淋漓盡致。」
她的俏臉一紅,作畫的他一副冷然,抿著薄唇的模樣好似正在處理棘手事件,她還以為作畫為難了他,沒想到他畫得不錯,只是比起以畫為生的她稍稍遜色而已。
官場上他是宰相,私下裡他是一家之主,里裡外外,他的柔情只給了她,雖然她不知歹了一些,平日里倒也乖巧。
令他意外的是她的畫,沒想到她能抓住他的神韻,並且每一筆一劃皆用了心,可見她對他也並不是無心,大概是埋怨他的霸道罷了。
她畫里的他是何模樣,這便是他在她心裡的模樣,看來他也不能只管自己盡興,引起她的埋怨。
一向冷心冷性的他,頭一回想到要對一個女人好一點,順她的意。
「若是誇獎,蓮兒就收下了。」她臉皮薄地轉過頭,偷偷地說了一聲:「也不盡然是冷酷,不是挺玉樹臨風的嘛。」
姜燮廷唇一扯,「廖峰,將這兩幅畫好好收起,改日找個工匠好好地裱起。」
「胡說什麼,這些畫難登大雅之堂。」宦夏蓮嚇了一跳,一半是因他的自大自負,一半則是擔心自己雅公子的身分泄漏。
「此等事豈可玩笑。」
「爺,該掛在哪兒?」廖峰一個粗人,雖說不出哪裡好,但也瞧得出這兩幅畫的妙。
「嗯,掛在……」
「掛在書房好。」宦夏蓮見他不動搖的模樣,搶下了話。
哪知他搖搖頭,「不,掛在正廳好。」
見她臉色一變,黑眸精湛地瞧著她,「掛在正廳,賓客見之,必會讚歎我們的鶼鰈情深。」
宦夏蓮急了,「這些事何須讓外人知道,你知我知便成。」話一完,就見他深藏不露地瞧著自己,她心虛地別過頭。
「看來蓮兒是非常嫌棄我的畫。」姜燮廷語氣帶著蒼涼,「只怪我的畫太……」
「才不會,爺的畫極好,只是……」
「既然如此……」他打斷她的話,「廖峰,夫人的話可懂?」
廖峰會心一笑,「屬下明白,夫人認為爺的畫好,爺也認為夫人的畫好,我們旁人認為兩者皆好。」
「掛出去不丟人。」青兒插了一句。
笨青兒!宦夏蓮無力挽回,只好一嘆:「算了,隨你了。」
「去辦吧。」
「是。」廖峰領命,收好畫離開了。
「你累了,我陪你回房。」他摟住她的腰部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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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隔多久,宰相府的正廳上擺著兩幅畫,畫中男子冷肅,女子柔和,一冷一柔實在是天作之合,看了以後,不少人說這畫得好,有眼光的人甚至認出其中一幅極像雅公子的畫風。
這話傳進了姜燮廷的耳里,他先是一愣,接著摸著下巴思考著,確實少有女子擅長作畫,而且作畫時,宦夏蓮的架勢也不小。
當談起兩人的畫時,她眼裡閃過心虛,但同時她又對自己的畫作很有自信,若她是雅公子,是一位作畫高手,但在他面前,她又極力地想掩飾自己的身分,如此一來也可以解釋她當時矛盾的神情。
傳聞中的雅公子是男是女尚不得知,只知雅公子的盡極為炙手可熱,目前他尚不確定宦夏蓮是雅公子的事情是真是假。
「爺,是否要去探青兒丫頭的話?」廖峰見爺遲遲未開口,出謀劃策道。
姜燮廷笑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對那丫頭存心了。」
廖峰如鐵壁的臉皮竟泛起紅色,雙手揮舞著,「不是不是,屬下是看爺……」
「哈哈。」姜燮廷爽朗地笑了,看著一向沉穩的廖峰竟然臉紅了,「你年紀也不小,若是有看上的人,本相替你作主了。」
廖峰紅著臉不說話了,低著頭看著地。
他想了想,「這回就不用問青兒了。」
作畫罷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由著她吧。」
此話一出,廖峰驚訝不已,不是他說,自家的爺掌控慾極強,興許是因為在官場待久了,任何蛛絲馬跡都要掌握,絕不成為他人板隹自己的武器。
「不過你傳令下去,便說是本相請雅公子作的畫,讓府里的人隻字不提在東苑發生的事情。」他冷冷地說。
廖峰點頭稱是,明白爺的獨具匠心,這雅公子是有名號的,若是與夫人有了牽扯,恐怕多少也會引起漣漪,以爺對夫人的呵護,大概是非常不樂意見到這樣的場景。
暫時將這件事情放在了一邊,姜燮廷陷入了沉思,據他所知,宦太醫每月都會送銀兩和藥材給她,她為何要畫畫呢?畫畫所得的銀兩,她又有何打算?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
蓮兒蓮兒,她是否心裡藏著事呢……
夫妻同體,她若是有隱瞞,他可以不在乎,但若她的隱瞞觸及了他的底線,那他可不會輕易放過她。
話說底線,他自己竟不知是什麼,但願他的蓮兒不會讓他知道。
一個月後,夏日初至。
這一天,姜燮廷不知為何心情特別好,竟說要帶她夜遊東錢湖。
宦夏蓮聽聞他的提議,只覺得好新鮮,便點頭答應。
他們傍晚時分便離開宰相府,坐著馬車到了東錢湖畔。
宦夏蓮緩緩地從馬車上下來,兩眼跟著一亮。
該是黑壓壓的湖面上卻燈火通明,樹上、船身上都掛著紅燈籠,還有不少的人手上提著紅燈籠晃悠著。
「這幾日有燈會,所以熱鬧。」姜燮廷下了馬車,手繞上她的腰,免得她被他人給擠到。
「燈會?」她好奇地看著他。
「嗯,有猜謎、有唱戲,各式各樣的活動。」他淡淡地解釋。
她應了一聲,又沒了聲音,他低頭瞅著她,「想去看看嗎?」
「不了,妾身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與其讓她置身其中,倒不如讓她在遠處看著熱鬧的場景。
「蓮兒的性子倒和我相似。」他笑著摟住她往一艘船上走,「我已經租了船,我們到湖
中心看煙花,吹涼風。」
她笑著點頭,一雙水眸看了看長相英俊的姜燮廷,「夫君今日心情很好?」
他們出門的時候就帶了廖峰、李牧和青兒,五人上了——艘不大不小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