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景物依舊,世事全非。
五年了,河畔的景色一點也沒改變,然而她卻已經升格為人母,心境也蒼老了許多。
達爾沒有食言地替小羽叫了一份冰淇琳,甚至沒有經過艾凡的同意,替她叫了杯卡布奇諾。
五年來,她對卡布奇諾的喜愛仍未減退,但像故意要與他唱反調似的,她竟向傳者改要了熱茶。
對她故意的改變,達爾只是挑挑眉,沒有說什麼話。
"船,媽媽,我要坐船。"小羽指著河上行駛的貢多拉,興奮的大叫。
"小羽乖乖,把冰淇淋吃完,爸爸就帶你去坐船。"此刻的達爾就像疼愛的慈祥父親,讓艾凡不禁心中產生了疑惑。
她還記得艾梅告訴她,他是個不喜歡小孩的男人,所以艾凡才會在懷孕后另嫁他人。
而當他獲知小羽是他的女兒之際,他也是勃然大怒,處處顯示出他是不喜歡小孩的,為什麼會在短短時間內改變自己?
難道只是偽裝。
"小羽乖,吃完冰淇淋后,媽媽就帶你回家。"
她指著杜尼奇的住處。
"噢!"小羽一臉的失望,求救似地看向達爾。
達爾似乎也故意與她唱反調似的對小羽說:"爸爸會帶你去坐船,嗯。"
小羽聽了自然手舞足蹈,艾凡卻十分不是滋味。
"你不能這麼寵孩子的。"看來她必須找機會和他溝通教育問題。
她的反對達爾一點也不接受,似乎看穿她想法似地反駁道:"我這是疼她而不是寵她,教育孩子的方式我懂。"
他懂--才怪!艾凡一點也不相信她。
不過,看著達爾細心的用紙巾替女兒拭去嘴角的污漬,倒讓她更加疑惑。
他真的不喜歡孩子嗎!還是歲月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喜好!
在河上輕輕搖晃的貢多拉很像搖籃,加上達爾的懷抱又是如此舒服,才遊了一半行程,小羽已睡著了。
輕輕拂去她散在額頭上的髮絲,達爾竟然對小羽的喜愛不知不覺更添加幾分。
如果她真的是他骨肉……忽然他將銳利的眼神射向艾凡。
一股怒火排山倒海而來,如果小羽是他的骨肉,為何當年她會迫不及待地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只要檢查報告一出來,答案就會揭曉了,屆時,他非要她給他一個解釋不可。
艾凡原以為達爾會將她們母女倆送回杜尼奇的住處,沒想到他竟命令司機把車子開往城堡。
"你要載我去哪裡。"
"當然是回家,小羽累了,需要一張舒適的床。"他回她一記不明白的眼神。
"可是,這並不是回診所的方向。"她提醒她。
"我知道,從今天開始,你和小羽就搬回城堡住。"他的決定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你難道不怕我會賴著不走嗎?"她賭氣地說。
這樣最好--不過,他並沒有說出口。
"我不希望吵醒小羽。"言下之意是叫她閉嘴,但是他以為他是誰?
就算報告證明小羽是他的女兒,她也不準備回城堡住,她不希望讓他誤認為她想用小羽對他做任何要求或威脅。
於是她要求司機轉回杜尼奇的診所,但是,達爾卻要司機照他的意思開往城堡,司機一臉苦相,不知該聽誰的話比較好。
最後還是達爾獲勝,畢竟司機是受雇於他,如果不聽從的命令,他可能因此被解僱。
司機向艾凡投以抱歉的眼光,艾幾回以一個不介意的微笑,她怎能怪他,他是無從選擇。
老夫人一聽到達爾要接她們母女回城堡住的消息,心情愉悅,也不生達爾的氣了。
"我明天就請工人來裝修一個屬於小羽的房間,我要她過著公主一般的生活。"老夫人興奮地做了安排。
"不,小羽習慣跟我睡。不用麻煩了。"這是實話,自她和葉迪傑結婚後。他們夫妻一直分房睡。
"不行,小孩子一直跟母親睡,以後便會養成依賴性,這樣就無法培養獨立性格,明天就依***意見,請工人為小羽布置屬於她自己的房間。"達爾霸道地說。
"你、你無權分開我們母女。"她氣他不尊重她的意見。
"這個家由我作主!"他擺出大男人姿態。
該死的沙文豬,如果他以為她任由他擺布,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小羽找不到我會哭的。"總之,她絕對不會順了他的意。
"艾凡,"老夫人似乎認定孫子的決定是對的,竟然也跟著勸起她道:"小羽已經四歲了,她不適合再跟你一起睡,如果你不放心,不如我叫工人把達爾的書房改成她的房間,如此一來,她半夜有什麼動靜,你很快就可以安撫她,你說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
達爾的書房就在他的睡房隔壁,如此一來,不就擺明了老夫人想安排她和達爾共睡一房,那怎麼可以,她才不會答應呢!不容她有任何反對的意見,老夫人竟也有樣學樣,一副我說了就算的口吻。
"就這麼辦,我覺得不怎麼舒服,好了,我想休息了,我先回房。"說著,老夫人便要塞絲送她回房。
"老夫人--"艾凡仍想要說什麼,卻被達爾嚴厲地斥喝。
"你沒聽到奶奶剛才說的話嗎?她不舒服,你怎忍心再讓她操心。"
"可是我不要跟你住同一個房間。"說著,沒來由的紅潮漲滿她的雙頰。
"你在怕什麼?"他冷笑道,"這些年來,我身邊不缺女人,如果你怕我會對你怎樣,那麼你大可放心,你引不起我的'性'趣。"
"你--"她半是高興不受騷擾,半是惱火,他簡直是欺人太甚……唉!都什麼節骨眼了,她竟還在胡思亂想,他對她沒"性"趣最好了。
見她嬌羞如處子,達爾心中再次悸動。
"看你一提到男女之間的事竟如此害怕,難道你和你死去的老公從來--"
"閉嘴!"她心跳如脫韁的野馬。
彷彿要得到報復的快感,她愈迴避的話題,他就愈有興趣。
"哦,我明白了,"他戲謔地大笑"你的性生活一定不美滿,你那死去的老公一定不能滿足你,或者他是個性無能--"
"啪!"一聲,紅紅的五指印印上達爾冷硬的臉上,艾凡雖然被自己的舉動給嚇得發獃,但卻不後悔。
"請你放尊重一點,我不許你侮辱迪傑,他是個好丈夫,更是個好爸爸。"
他可以原諒她打了他一巴掌,但她的話卻讓他無法忍受,她是藐視他的存在。
葉迪傑是好丈夫、好爸爸,他難道就做不到嗎?
可惡!
"你為了一個死人打我?"發疼的臉頰令他更咽不下這口氣。
"你自做自受!"她不能讓任何人侮辱了葉迪傑,尤其當達爾譏笑他是性無能時,她要替他保留最後一絲的自尊,所以她不會把實情說出來的。
"你這麼為他?你很愛他?"達爾的嘴角扭出一絲陰冷無比的笑。
"是的,我愛他。"她對葉迪傑存有的是敬愛,但達爾永遠也不會懂的,而她也不想讓他懂。
"當年你是為了愛他才迫不及待和他結婚的?"他氣得連思考能力也沒有了,要不然他一定會發現她的話一點也不合邏輯。
"是。"反正她不想加以解釋,任由他去發揮想像空間。
"你--下賤!"他粗暴地扣住她的手腕,"難道他一點也不在乎你嫁給他之前已經不是處女,他不介意當王八嗎?"
"請你嘴巴乾淨一點。"
"我看他根本不是男人!"他的醋勁之大,連他都感到十分意外。
艾凡想也沒想的舉起沒被扣住的另一隻手,豈知他更快一步地捉住她的手。
當艾凡還來不及反抗前,他一個用力將她帶到懷中,抓住她柔弱的肩頭,粗暴地吻她。
這是個充滿報復性的吻。
她幾乎無法躲避他的掠奪和侵犯,他用力地吸吮著他的雙唇,直到她忍不住因疼痛而申吟之際,他竟趁機將舌頭進她口中,恣意地佔有。
艾凡根本無法反抗,當她好不容易想到反抗他的方法時,他似乎察覺她想咬他的念頭,匆匆地放開了她。
"你可惡!"她的粉拳就要落下,被他接了個正著。
"省省吧!"他挑釁地看著她,"這年頭已不時興立貞節牌坊了,你以為自己可以為那死去的傢伙守身嗎?"
"我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
"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有第二次侵犯我的機會。"為什麼女人的力氣天生比男人略遜一籌?要不然她一定會痛遍他一頓。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彷彿剛剛聽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似的,"我不只會第二次吻你,還有第三次,第四次--我隨時想吻你,誰也阻止不了。"
隨著一陣自大的狂笑,艾凡帶著氣憤和混亂的思緒獨自留下。
老天為何要如此折磨她?
原以為嫁給葉迪傑,她就會平靜的終其一生,又怎料到一場空難粉碎了她的世界,而努力遺忘的人又再度闖人她的心湖興風作浪,面對這個絕對有能力顛覆她世界的男人,她要如何才守得住自己脆弱的心?
她真的不知道。
天空烏雲遮月,艾凡心情也是如此。
明天就是檢驗報告出爐的時候,她心情不好不是因為她害怕報告會出什麼問題,而是他要如何面對小羽認祖歸宗以後的問題。
如果達爾聽從老夫人的意思,堅持要和她結婚,她該如何應付?她若不肯答應,達爾會不會放過她?他會不會用小羽來威協她?嗅,為什麼之前沒想過的問題竟-一浮現,令她坐立難安。
叩!叩!有人敲門。
老夫人已經休息,而達爾出門去了,她不知道會有誰來找她。
打開房門,見到一臉友善的塞絲。
"艾凡,不介意我打擾你吧!"
"當然不介意。"她很快地請她人內,五年前她和塞絲成了好朋友,但是她與葉迪傑結婚後便和塞絲失去聯絡,不是她罔顧兩人之間的友情,而是她想徹徹底底地忘記在威尼斯發生的一切,忘了達爾……
看到她失神,塞絲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是不是還在想五年前的事?"
"呃,沒有,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她在自欺欺人,如果真如她說的那麼簡單,她也就不必如此苦惱了。
為了不讓塞絲窺探她心靈深處的秘密,她故意把話題轉到孩子身上,塞絲育有兩個兒子,可是經驗十足的媽媽。
"還是生女兒好,女兒比較貼心。"塞絲帶著羨慕的口吻道:"我家那兩個寶貝很難帶,常弄得我筋疲力盡;小羽好乖巧,又懂事,這麼好帶的孩子,你可要多生幾個。"
由於小羽每次到城堡都是塞絲照顧她,所以很快地和她培養了感情。
但對塞絲最後那句"要多生幾個",艾凡一點也不苟同,她當然了解塞絲在暗示什麼,又是她和達爾--
"艾凡,你別怪我多嘴,"塞絲像個大姊姊般地道:"你知道老夫人一直希望有個男曾孫延續史克西家族的血脈,雖然她口口聲聲說男孩女孩一樣好,但老人家還是會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她內心還是期盼你可以儘快生個男孩兒,了卻她長久以來的期盼。"
"塞絲,你別說了,"她知道塞絲的好意和關心,但是她絕不會接受她的建議。"我和達爾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為什麼?難道分開這麼多年,你對伯爵的感情已經淡了?還是你無法忘掉死去的丈夫?人死不能復生,況且伯爵又是這麼愛你--"
"塞絲,你恐怕弄錯了,達爾怎麼可能愛我?"
如果他真的愛她,他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
"我弄錯?"塞絲搖搖頭,口氣肯定無比地道:"伯爵愛你是眾所皆知的事,四年多前,他千里迢迢到台灣找你,卻傳來你要與別人結婚的消息,伯爵不知受了多大的打擊,消沉了好一陣子,那時候,教老夫人和所有的人都很擔心他;也許是他受傷過重,他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在你尚未出現前,他是風流成性,可是後來的他卻變得放蕩,他身邊的女人一換再換,像在生氣似的,那些女人全是一些名聲狼藉的女人,氣得老夫人經常和他起爭執,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只因為他太愛你了,所以他想借著別的女人來忘記你。"
"塞絲,別說了,我不想聽!"她捂著耳朵,深怕自己好不容易才築起的保護牆被擊潰。
"你一定要聽,而且非聽不可。"塞絲殘忍地扯下她的手,擰著眉道:"我從你眼中看出你在逃避自己的感情,你這是何苦?我至今天仍無法明白當初你怎麼會捨棄伯爵對你的愛,甚至在懷有他的孩子后,卻另嫁他人。
又有誰了解她當時受到的折磨和痛苦,不過,剛才塞絲提過達爾曾到台灣尋找她,這會是真的嗎?為何她完全不知?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你們可以重逢,又可以在一起,可見你們是有緣人,我衷心期盼你和伯爵有情人終成眷屬。"塞絲天真的想法令艾凡啼笑皆非。
"塞絲,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可是,達爾不是我的有情人。"
"為什麼?難道你真愛你死去的丈夫?他有比伯爵好嗎?"
這問題叫她如何回答?達爾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他的許多方面都無人能比,但,葉迪傑卻是她最需要扶持時扶她一把的人,他對她的付出,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你沒有立刻回答,表示在你心中伯爵的地位勝過他。"天哪!她可真是說得一針見血。
"塞絲,我們一定要談論這個話題嗎?"她強烈地表示不想談下去。
"當然不是,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提醒你,或者說警告會比較恰當。"
"什麼重要的事得用到警告二字?"
"就是……那個……"塞絲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令她更加驚覺到事有蹊蹺。
"塞絲,你到底想說什麼?"
"嗯……你也明白……這五年來,伯爵有過不少女人,那個他……他還養了個情婦。"
她從未奢望這五年來達爾過著僧侶般的生活,只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養情婦!
頓時,艾凡的胸口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般,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見她沉默不語,塞絲以為她不開心,連忙溫柔地安撫道:"其實男人婚前花心,婚後就會忠心,法拉只是個3級片的脫星,而且老夫人也為這事和伯爵起了爭執,等你和伯爵結婚後,老夫人一定會叫他與法拉斷絕關係,你千萬別生氣。"
生氣!她有什麼權利生氣?再說,她也不想跟達爾結婚。
可是,她為何會覺得心頭不舒服?
為什麼?
報告證實了小羽是達爾的骨肉,為此老夫人還開香檳慶祝。
"好了,終於可以讓小羽認祖歸宗了。"老夫人笑咪咪地抱著小羽又親又吻,還特地吩咐廚子做了一桌子佳肴慶祝。
原以為老夫人又會舊事重提,要求艾凡嫁給達爾,很慶幸的是她沒有提。
用過晚餐后,老夫人忽然覺得身體不舒服,杜尼奇替她做了檢查后,露出擔憂的神色。
"怎麼了?"艾凡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老夫人的健康吵情況不怎麼好,尤其她的心臟很令人擔心。"杜尼奇語氣沉重的說。
"怎麼會?她剛才還很開心,而且這幾天也沒見她有何不舒服。"艾凡感到意外。
"其實老夫人是個十分堅強的老婦人,她怕大家擔心,所以常常忍著極大的不舒服,像今晚要不是她感到極不舒服,可能她也不會要我來。"
"她的健康情形達爾知道嗎?"自從那天不歡而散,她已經三天沒有見到他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三天他一定是和他的情婦法拉在一起。"達爾知道老夫人的健康情形,他很擔憂。"
三天都沒有回家叫擔憂?!
杜尼奇似乎看穿她的想法道:'其實達爾很孝順老夫人,只是四年多來,老夫人一直逼他結婚,祖孫兩人常為了這件事吵得面紅耳赤,不過,我相信你的出現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你高估我的能力了。"她苦笑地說,不明白為何大家老是認為她和達爾結婚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是所有人的希望。"他給她戴高帽,瞧他把她說的像自由女神似地,令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此時,達爾像陣旋風般出現在他們面前。
"我奶奶她--"他的眼神停留在有說有笑的兩人臉上,五官頓時曲扭起來。
"達爾,不用緊張,老夫人已經沒什麼事了,"杜尼奇不是粗線條的人,他已隱隱約約嗅到一絲醋味了,為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拍拍朋友的肩膀道:"老夫人情況很糟,我還是老話一句,千萬別讓她受刺激。
"嗯,我知道了。"達爾點點頭,臉上扭曲的線條也逐漸舒緩,然後轉身進房去看老夫人。
從他眼中所露出的擔憂神采,可以明白他是真的很關心***健康情形。
"我先走了。"杜尼奇向艾凡道再見。
"我送你出去。"她禮貌地說。
"不用了。"達爾若起了疑心,他就算跳一百條黃河也洗不清,況且他也不想造成艾凡的困擾。不過他仍沒忘叮嚀她,"記住,別讓老夫人受到刺激。"
"我會記住的。"她並不傻,不會不明白杜尼奇為何要一再地耳提面命,可是,他有沒有替她想過她的處境呢?
唉!教她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