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霞滿天,落日餘暉所及之處,全是叱垞南方、地處江南地界,楚家堡的領域。
楚家堡之所以揚名於黑白兩道,除了楚家人師承天山崑崙老祖的寒冰掌外,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堡主楚劍輝二十年前協助李世民建立大唐帝國。
而楚劍輝雖立下傲人的汗馬功勞,卻絲毫不居功,更不眷戀榮華富貴,毅然帶著妻兒辭官歸隱,繼而創建了楚家堡。
楚家堡以四方為隔,東苑紫麒樓為楚星灝所居,西苑鳳凰閣為其弟星磊的樓閣,北苑春秋亭是招待來客與教授武藝之地,南苑淮遠館則是楚劍輝與其妻伍芋芋的居處。
而此時予禾便被帶至紫麒樓。
「凌姑娘,紫麒樓到了,你醒一醒。」
「別吵行不行,我還想睡呢。」予禾無意識地揮揮手,兀自輾轉在半夢半醒中。
真是服了她,轎子一路顛簸,她竟也能如此熟睡。楚星灝望著她貪睡的容顏,忍不住露出寵溺的笑容,看來這小妮子當真是累壞了。
他索性也不叫醒她,長臂半探入轎子將她橫抱起來,而她只是更偎近他的胸膛,睡得更香甜。
一時之間,他竟也不惱她了。
怪只怪他是楚星灝,她是凌予禾,而楚、凌兩家偏偏……
將她抱出轎子,楚星灝就要往紫麒樓里走去,楚府的管家趙伯這時已迎向前。
「少爺,一路辛苦了。」趙伯歷盡滄桑的銳利雙眼,聰明地隱藏起對楚星灝不尋常動作的詫異,只道:「這位想必就是凌小姐。」
「嗯,她累壞了,讓她多睡一會兒。」他不自覺放柔了語調。
「是。那要不要我派人送凌小姐進屋?少爺這樣……不太好。」
一個大男人抱著個閨女成何體統!
「有什麼不好?我送她進去就衍了。」他微蹙眉頭,眼光掃過身旁的傭僕,「為什麼這些僕人在一旁笑得如此開心,家裡有喜事嗎?」
「這……」趙伯自然知道大夥在笑什麼,還不是為楚星灝難得流露的柔情而高興。
他這個大少爺可說是文武全才,人又長得風度翩翩、器宇軒昂,迷死一堆名媛淑女、九州花魁不說,江湖上更稱「玉面蝴蝶」,以敬他武藝過人、往來花叢無往不利。
雖是如此,楚星灝卻從不知溫柔為何物,別說是體貼細心,連女人心也一點不解。
好比京城花魁嚴馨梅對他傾心已久,甚至為他堅守清白,賣藝不賣身。皇上愛女湘蓮公主季依瑜甚至離「宮」出走,從長安跑到江南,大演千里追夫記,人現下就在紫麒樓。
奈何這些都是對牛彈琴,兩大美女對他頻頻示好,他卻半點反應也無。如今少爺對凌家小姐這般好,僕人們自然嘖嘖稱奇。
「少爺——」趙伯好不容易想出借口正要說明,一抬頭少爺卻不見了,一干奴僕也已一鬨而散,只余他一人。
原來楚星灝等了半天,見趙伯仍不回話,便自行進屋。趙伯只得急忙踉進去。
不過他才跨進前院的花塢,就聽得一聲凄厲的尖叫。
楚府以後可熱鬧啰!趙伯漾出開心的笑。
在石破天駑的叫聲過後,予木像見到仇人似的怒瞪抱著她的男人,惡聲惡氣的道:「楚星灝你這個大色狼,你不安好心抱著我做什麼?虧我還把你當成正人君子,沒想到你專門玩這等下三濫、沒創意的爛把戲。羞羞羞,你敢作,我還不敢看呢!」她連珠炮似地講了一大串,楚星灝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停。」他只來得及說這句,攏緊眉鋒,似乎不贊同予禾的言論。「你沒那麼大魅力讓我變成大色狼。」他淡淡地道。
這對予禾而言可真是奇恥大辱,他居然瞧不起她!很好,她又和他結下一仇。
「如果我沒魅力的話,你現在的舉動該作何解釋?難不成有人拿刀架著你,要你非抱著我不可?」
「你實在很啰唆!」他一臉無趣地將予禾往地上一送,而措手不及的她,毫無防備地與地面做了最親密的接觸。
楚星灝預期著予禾的大叫聲,他今天聽了太多她的怒罵,令他不禁懷疑她究竟是不是個火爐,動不動就七孔冒煙。
「楚星灝,你太卑鄙了!」她果真沒教他失望。
「凌姑娘,是你自個兒擔心我冒犯你,我才好心好意放你下來,誰知你全然不領情。」
予禾揉著疼痛的小屁股,用眼睛狠狠的凌遲他,「哼,什麼好心好意,光會欺負弱女子。小心到時候娶個妻子是母夜叉,生個兒子沒屁眼。」
遇到她,叱垞江湖的楚星灝也只有苦笑的份。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小心牙齒掉光光。」
連苦笑她都有話說,楚星灝真是服了她,「你是不是有下床氣啊?否則怎麼一睡醒就冒火?」
「你……」
「我怎樣?」她倒是一點也不怕他,令一向不荀言笑的楚星灝忍不住要逗她。
你去死!予禾沒把話說出口,卻賭氣不再理他,暗自決定只要一有機會,非整得楚星灝生不如死,而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她人在哪裡。
是楚府嗎?望著眼前氣勢宏偉的建築、精緻的晝棟雕梁,雖已是夜幕低垂,她依然可感受到那與眾不同的大家氣派。
她就要在這大戶人家為奴為仆嗎?
以往與張大坤生活,雖不時有些拳打腳踢,還要掙錢供他揮霍,但她起碼還擁有自己的自由。人家說侯門一人深似海,恐怕自今而後一切就全憑主人安排。
「這裡就是楚府?」
她的聲音不似先前輕快,有著楚星灝不解的輕愁,這讓他的心沒來由地一揪。
「嗯,這兒是楚府的東苑,紫麒樓。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不對。」這一切該死的不對勁透頂,她不要在這兒!予禾如幽魂般站起,心情沉重起來。
楚星灝正待問她怎麼了,趙伯卻正巧趕上他們,「大少爺,老爺與夫人正在前廳等著凌小姐呢!」
「我知道了。」他看了悶悶不樂的予禾一眼,寧願她罵人,也不想見她落落寡歡的模樣,這樣的她教人心疼極了。
★★★
走了好幾個迴廊,過了好幾道拱門,予禾走得腳都快軟了,還好楚星灝一直拉著她,否則她早就跪地求饒,癱在路上。
終於,她遠遠的望見「麒麟居」三個字,差點沒跳起來歡呼。不過她還是呼了好大一口氣,咕噥道:「真是服了你們有錢人,房子蓋這麼大,不嫌累啊?」
她的聲音雖小,楚星灝仍聽見了,不由得放聲大笑,直到他們進了大廳,他依舊咧著大嘴。
予木像看怪物般盯著他瞧,為自己站在他身邊覺得可恥。正想離他遠點,卻被楚星灝早有防備地拉著。兩人站得如此靠近,真教她全身都不舒服。
「哥,你沒事吧?」坐在門旁的俊美少年開口問道。
他是楚星灝唯一的弟弟,楚星磊。此刻,他那張比楚星灝更俊秀的臉孔寫滿不解,他從沒看過大哥這般大笑過,有些驚駭。
終於有人問出來了,予禾真想大肆慶祝一番。
「沒事,我只是太高興而已。」
真的嗎?那怎麼不笑死算了,省得遺害人間。予禾沒好氣地暗想。
「磊兒,別對你大哥無禮。」
這輕柔又具威嚴的女聲來自廳上正在品茗的中年美婦,歲月並未在她身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迹,反而更增添幾分韻致。美婦旁邊還坐著一位頗具武將氣派的中年人,樣貌與楚星灝有些神似,神釆不凡、不咸而怒,很有懾人的氣勢。
予禾即使再笨,也猜得出這兩位就是楚府的老爺與夫人,楚星灝的父母。只是不懂他們為何一直要見她呢?
她不過是個丫頭而已,不是嗎?
「娘、爹。」楚星灝斂住笑,有禮地喚了一聲。
他天仙似的母親盈盈淺笑,「灝兒,瞧你有多久沒開心的笑過了,竟讓你弟弟大驚小怪的。」
「是星磊少見多怪。」
「是嗎?」楚劍輝啜口茶,意味深長地問。
他不是沒瞧見兒子一直摟著人家姑娘不放,更沒忽略星灝的笑意是由這位自進門便不語的姑娘而來。
楚星灝沒回答,倒是趙伯迎上前道:「老爺、夫人,大少爺身邊這位姑娘便是凌小姐。」
楚氏夫婦驚喜交加地望向星灝緊摟在胸前的女孩。
「怎麼不早說!」伍芋芋薄譴兒子,愛憐地拉過予禾仔細端詳著,心疼的道:「好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夫人?」予禾不懂楚星灝的母親幹嘛對她那麼好。
「羋芋,你嚇到予禾了。」楚劍輝的聲音有些哽咽,握著茶杯的大手也微微顫抖。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還是讓我尋著凌大哥的骨肉了。」他無比慨嘆地道。
「輝哥。」伍芋芋眼眶有些濕潤地望向夫君。夫妻倆目光相交,不禁喜極而泣。
「爹、娘,這是怎麼一回事?」全然不知情的楚星磊忍不住開口問道。自然這也是予禾心中的疑問。
「來,坐到我身邊來。」伍芋芋將予禾牽至她與楚劍輝中間坐定。
「夫人、老爺。」予禾局促不安地望向楚府的主人,對她而言十足十的陌生人。她愈來愈迷糊了,怎麼從李大嬸到現在的楚氏夫婦待她都不似對丫鬟的態度?倒好像她是名媛淑女似的。
再偷瞄一下楚星灝,一張俊臉上什麼表情也沒,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好像全沒他的事一樣,讓她看了就有氣。
「放輕鬆點,你就當這是你自個兒的家。還有別叫老爺、大人,聽起來多生疏。叫我們芋姨、叔叔吧!」伍芋芋輕拉著它的手,親切地道:「其實你爹和輝哥是拜把的兄弟,說起來你也該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我爹?」她爹幾百年前就不見了。
「予禾呀!」楚劍輝緩緩地開口,「都怪我不好,當初凌大哥身懷要務得離開你娘時,與我說好,要我將你們母女倆好好安頓。奈何我那時奉旨回京辦事,等我自京師回至江南,你們已不知去向。」
予禾聞言怔了怔,她還道是爹不要她們,如今方知爹亦曾託人照料。「那我爹人呢?他去哪兒?如今人在何處?」
「他……」楚劍輝神色一黯,沉痛地道:「凌大哥已戰死。」
「死了?」予禾雙腳一軟,險些自椅上滑下,楚星灝迅速來至她身後,扶住了她。
「至今已是十五個秋了。」楚劍輝繼續說:「原本這消息早該讓你們知道,但我卻偏尋不著你們。」
爹爹死了十五年了!娘親為他苦守多年,至勢不得已才改嫁給張大坤,一生辛苦不說,臨死之前念念不忘的,猶是她毫無印象的親爹。
「爹葬在何處?」她要將母親所留之青絲葬在父親身旁。
「在楚府南苑淮遠餡的嵩綰里。」
「我想去看看。」她吐了一口氣,綾緩地道。
「好,明天我叫灝兒帶你過去。」楚劍輝一口答允,「予禾,你不怪我沒將你們母女倆照顧好?」
「叔叔不用自責。我和我娘早就認命了,我不怪你。」
「予禾——」
楚劍輝還想再說什麼,伍芋芋適時插入,「如今你到了楚家,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顅你。改天選個好日子,就讓你與灝兒成親。」
予禾被伍芋芋的話劈得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成親?」她沒聽錯吧口
「灝兒,你沒跟予禾提嗎?」
「還來不及跟她提,我想由娘親自跟她說比較好。」
「你這孩子。」伍芋芋薄斥。
「你們……到底在盤算什麼?」這楚星灝睜眼說瞎話,明明知道實情,卻硬是不告訴
「你父親與輝哥為你與灝兒訂下親事,相約當你及笄時,就將你迎婜進門。」
「我和楚星灝?芋姨,你在開玩笑吧!」
「婚姻大事哪能玩笑!」伍芋芋臉色一正,「予禾,芋姨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日後你成了楚家媳婦,我們會加倍疼你的。」
「那你們買下我的用意,就是要我嫁給楚星灝?」她臉色漸漸蒼白,有種被人擺布的感覺。
楚星灝早就知道這事,所以才會對她這個「凌小姐」感冒萬分,甚至厭惡。
她不敢回頭看他,害怕在他眼裡看到鄙夷。
楚星灝感受到她身子的僵硬,雖然挺討厭娶她的主意,卻不忍見她難受,真是矛盾。
「不是,你別誤解我們的意思,帶你回來是不想見你再被張大坤欺負。要你嫁給灝兒一方面是為了履行約定,一方面則是心疼你,想讓你過點好日子。」伍芋芋費力解釋著。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明白?」
「這……這中間曲折一時也難說得清。」
「可教我貿貿然地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做夫妻,太……駭人了。」
在這之前,她是個只求三餐溫飽、不被拳打腳踢的平凡又貧窮的女孩,現在卻教她嫁予楚家堡的少堡主為妻,她拿什麼跟人匹配?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呀!我和你楚叔叔也是依媒妁之言結合的,先前並沒見過面,如今不是恩愛不已。」伍芋芋拉著予禾的纖纖小手,十分慈愛地勸道,「何況你已見過灝兒。不是我這個做娘的自誇,灝兒的人品儀錶,樣樣都是人中之龍,像這般的夫婿,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四個。」
「第四個?」
「除了他爹和磊兒啰!」
予禾噗哧一笑,眾人也跟著笑出來。
她在心裡輕喟一聲,不忍再說什麼,畢竟楚氏夫婦也是好意,何況事情遠比地想像中來得好多了,她豈能再不識好歹。
見予禾不語,伍芋芋便道:「予禾,你一定累了,不如早些歇息,有事明天再談。」
「是呀。一路顛簸下來,你大概累壞了。」楚劍輝也附和著,轉頭命令僕人,「老趙,帶凌小姐去客房休息。吩咐廚子準備一些點心給凌小姐。」
「叔叔、芋姨,予禾先告退了。」她站起身來,乖巧的隨趙伯離去。
楚星灝對她的安靜,隱約覺得不妥當。他也說不出哪兒不妥,只是覺得她不應該這麼順從,他敢打賭予禾和他一樣都不想要這個婚姻。
「灝兒,你喜歡這個丫頭是吧?」楚劍輝別有深意的問道。
「我?怎麼會呢!」楚星灝自然知道父親的心思,急忙否認。「只是……」他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只是?」
「她是個特別的女孩。」
「怎麼說?」
「爹,我能說的只有這樣了。」他閃躲地答,「爹、娘,孩兒先下去了。」說完就一溜煙逃走了。
「輝哥,灝兒跑得還真快。」伍芋芋淺笑道。
楚劍輝一捋鬍鬚,呵呵笑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凌大哥的女兒恐怕是生來配咱們家的灝兒。」
「那咱們可得趕緊準備辦喜事啰!」
夫妻倆高興得笑成一團。
一旁的楚星磊看見他平日十分敬重的父母與大哥今天全變了模樣,實在是一頭霧水。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莫非是那個長得不怎麼樣的未來嫂子惹的碢?看來家裡日後大概會很熱鬧了。楚星磊如是想著,亦不自覺地笑開了。
★★★
「凌姑娘,你就暫且住這閑房。」
趙伯引予禾走過幾個迴廊,來到一處建構在水上的優雅房舍,水裡植滿幽幽綻放的荷花,鄰鄰的水光襯得花兒更加嬌美,也襯得這以竹架成的小屋彷若不染塵俗的仙處。
門扉上蒼勁的「荷塢」兩字,筆法俐落、入木三分,剛強中不失柔和。
她雖對書法涉獵未深,卻懂得這字寫得極好。就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我住這兒?」予禾從小到大,從沒看過這種神仙居處般的屋子。
「凌姑娘不喜歡呀?我還道這荷塢很清靜,正適合你住呢!」趙伯有些失望。
「我喜歡啊!只是我怎能住這麼美的屋子?」
「怎地不行?」趙伯拉著予禾走上連接荷塢的曲橋,「你就快是大少奶奶啦,你如果不行,還有誰行?」
予禾尚不及反駁,荷塢大門赫然被推開,一個身著黃衫的明媚少女曲膝行禮,機靈地喚道:「奴婢燕兒給小姐問好。」
予禾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燕兒,點心與沐浴都準備好了嗎?」趙伯沉聲問道。
「全都安排妥當了。燕兒必定好好照料小姐,請總管放心。」
「那就好。」趙伯露出滿意的笑容,楚府用的人向來是最好的,這點毋庸置疑。「凌姑娘,就請你在這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燕兒,她會為你辦妥的。」
「謝謝你,趙伯。」予禾很真誠地道謝,她不配得到這麼好的對待,「你費心了。」
「哪裡,這是我該做的。那我先退下了。」趙伯因她的讚美而臉紅了,但卻感覺十分受用,他可是愈來愈中意這個未來的少夫人。
「嗯,趙伯好走。」
趙怕在予禾的目送下,迅速消失在黑夜中。予禾調回視線,卻見燕兒掩嘴竊笑,「小姐,你把老管家嚇著了,我頭一次見他這般驚慌失措。」
見燕兒笑得如此得意,予禾不櫰好意地嚇她:「也許我也該讓你嘗嘗『驚慌失措』的滋味。」
「小姐別……」燕兒果真上當了。
予禾繞過她走進屋裡,發覺屋內擺設淡雅高尚、別緻清爽。屋內無一物不是竹子做成,製作之精巧,教人由衷讚歎。
「小姐……」燕兒追了進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她發現端起小姐架子也挺有趣的。
「小姐你不氣了?」燕兒端詳著予禾的神情,忿忿的叫道:「小姐你捉弄我!」
予禾笑開了,「我不是什麼小姐,誰教你要當一回事。」
燕兒也跟著笑了,「小姐你真好玩,一點也沒有小姐架子,還會跟我們下人開玩笑。」
「叫我予禾。我不是什麼小姐,我跟你一樣是個丫鬟。」予禾淡淡地糾正。
「予荷?是小姐的名字呀,真好聽。難怪小姐會住到荷塢來,原來荷塢便是為小姐而建。」
「我的禾不是荷塢的荷。」
「不是啊?」燕兒一張小臉透著失望,又馬上笑道:「那也不打緊,反正音同就行了,幹嘛計較那麼多。」
「燕兒。」予禾沒法斥責滿臉笑意的丫鬟。
「啊,對了。」燕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拉著她,掀開珠簾,裡頭赫然是一個大浴池。「燕兒已為小姐備好了熱水,請小姐更衣。」她開心地道。
洗澡啰!予禾頓時眼睛一亮。
她愛洗澡,可是家貧壓根沒法有這等設備,又常常要工作。頂多偶爾偷個空,到隱密的溪邊泡個短暫的澡,身子都還沒洗凈,就得因怕被發現而匆匆著衣。
「小姐,我幫你更衣。」燕兒閃動著異常明亮的眼眸笑道。
說是更衣,倒不如說是被熱心過度的燕兒剝了全身上下的衣物,而再被她微一推擠,予禾連反應的時間也沒,就已撲通跌進浴池裡。
燕兒像是沒察覺到予禾難看的臉色,逕自說著:「小姐,你慢慢洗,燕兒先去為你張羅吃的,一會兒就回來了。」她拋給予禾一抹調皮的笑容,便一溜煙跑走了。
予禾驀然驚覺被耍了,想喚住她也來不及了。
看來燕兒是在報方才捉弄之仇,好個機靈的女孩!她愈來愈喜歡她了。
輕輕一笑,身子沒入熱呼呼的水裡,予禾開始清洗骯髒的身體。她終於可以恢復乾淨的面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