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吹灰（上）

「告訴我吧。」

好像要說出這句話話似得，蒼凌乾乾脆脆地坐在白少年面前，用一種別樣凌厲的目光瞪著少年。

「真是個眼睛也會說話的美少年啊。」

落影寒軒微笑起來（放在他那張臉上，是一種相當危險的笑容）——瞬間會讓人有種被不知道哪裡的黑手黨教父盯上的感覺。

然而迎接這種危險的，卻是更加危險的『危險』——

蒼凌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桌面，然後下一刻——

整塊桌子開始呈現扭曲的狀態，以一種詭異的方向開始『變化狀態』——

具體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旁白我現在在吃的奶糖突然變成果凍』——這樣的感覺吧？

桌腳向外彎曲出去，桌面卻向著大地的方向凹了下去，原本的木紋的趨向徹底被扭曲，變的有如妖魔鬼怪的臉。

變化持續著。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句話叫做『老實人生氣起來特別可怕』，蒼凌同學現在恐怕就是這樣吧。雖然他不是什麼老實人就是了。

「……」黑道兄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大概是有把握對方不會真的傷害自己吧。

——他無動於衷。

於是，兩人間的空氣凝固了一般。

最後，還是落影寒軒開口了。

「你知道，同樣的橋段在同樣的地方上演過多少次嗎？」

那是淡然又平穩的聲音——因為這個聲音，變化停止了。

桌面回復了原狀，蒼凌似乎有些動搖——卻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的臉只是多了一些隱藏在陰影中的部分罷了。

「……所以我才要你告訴我啊……」

蒼凌的聲音乍一聽有如日常，然而細聽卻多了某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情。

或者說，他一下子說出如此長的話本身就已經足夠異常。

「我所忘記的過去，到底生了什麼事啊……」

這樣的台詞，本來應該是感嘆句。可蒼凌已經把一切的情緒都化成了悠悠的延長音。

「……」

於是色蒼白的少年只能沉默，他的喉嚨動了動，看上去似乎是想說什麼。

「所以很多東西才不能告訴你啊……」

結果半晌后，擠出這句話。

兩人默立，似乎都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好。

結果，蒼凌轉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落影寒軒眯起眼睛，等待那聲『嘭』的巨響。

然而最後也只聽到一句話。

「要不要告訴我什麼東西是你的事情，但是現在你妹妹在哭。」

然後，才是一聲安靜的關門聲。

「……」

落影寒軒稍微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也就是此刻他看上去的確只是一個純粹的美少年吧。可是他卻趁著這種時刻說道。

「真是個可惡的混蛋啊……老子總有一天要你全部還來。」

而且一邊說著，那種柔和的笑變得越柔和。

………………

殘陽如血。

現在正是放學半個小時之後。

讓人看了有暖和感覺的夕陽光芒投射在學院廣闊的操場上，旁邊是已經無人的木漏小道上，少年安安靜靜地走著。

晨曦市，不，墨雪行省因為位置的關係，就算是冬天，太陽落下的時間也很晚。現在大約是六點左右，它仍然在西邊苦苦地支持著。

「不過，夜晚也很快就來了呢。而且，就算太陽不下山，現在果然還是冬天啊——這風果然很冷吧？」

寒風吹過的地方，有些聒噪的聲音響起。

「啊啊啊~從剛才開始你就在說這種話……」

蒼凌並沒有說話，雖然他的確是出了感嘆。

「你不是沒有身體嗎……」

「啊啊啊，那是我故意的。」

「你這傢伙真的是神嗎……」

「哈哈哈……說起來，你果然還是很刻苦呢。」

——嗯，補充說明一下，蒼凌此刻正用兩根手指捏著一段『東西』——

能看得出來，原來大概是一種叫做鉛筆的文具——然而此刻筆頭已經變成了詭異的『L』字形。

相較於筆頭，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木製的筆身——那上面，此刻竟然有幾個小小的花蕾。

「……」

蒼凌不動聲色地接受了讚美——姑且說是讚美吧，然後出抱怨——

如果說在心裡抱怨能用『』的話。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說個不停……之前和牛頭干架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樣積極啊。」

「呃，你說那個米諾陶洛斯的後裔啊……」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麼值得懷念的事情，始的聲音略一停頓。

「他太年輕、而且太囂張了。」

隨意地下了兩個評語，接下來又是一段沉默——這時候的氣氛好像是要下一個最終判決似的。

「……有屁快放。」

蒼凌似乎很累了，於是心裡想的東西也『心不擇言』起來。

「…………」

神似乎要吸引蒼凌注意力似得，咳嗽一聲——毫無疑問是刻意的。

「比臭蟲還不如。」那個神又一頓，「吧？」

「……」要是腦袋上能隨意添加黑線的話，蒼凌同學一定很經常帶著黑色馬克筆吧。

「……這就是你猶豫半天想要說的話嗎？而且那個『吧？』是什麼東西啊……」

蒼凌非常汗顏地說。

「嘛，想說的話也有很多吧？比若說，現在在你左方2o米的臭蟲、們？」

「……」

蒼凌停下身子，側身望去。

端立於彼側者，正睜大幽深的眼眸看著他。

是灰燼。

「……你剛才怎麼不早說。」

蒼凌的嘴角微微下垂。

他把捏著的鉛筆迅還原——不對，應該說是有些異化了。

變成L型的筆尖似乎被哪裡的什麼東西所填充，徒然伸長出半米左右。

——成為了形狀詭異的兵器。

「……說了啊，剛才……那個『臭蟲』是『TheBug』哦！——這點要好好記著，比草履蟲更加渺小的少年喲。」

「……定冠詞……特指嗎……說起來，你說的話果然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

對對，這點旁白我也贊成，比如說『為什麼一個神會說出半文半白而且非常侮辱人的句子呢？』之類的問題尤其需要有人提出啊。

「算了，原來這個東西啊，我就覺得剛才開始就有人看著我。」

「……真是敏銳的洞察力呢。」

這句話放在這裡卻多少有些諷刺，蒼凌乾脆地無視了。

他稍微拍了拍身上一點也沒有灰塵的校服，自然地走出了木漏小道。

「我是想啊，如何才能找回記憶呢……」

此處的少年，咕噥著這句話，揮動了一下手中成為長槍的『鉛筆』。

「稍微，浪費點時間也無所謂吧……」

這樣嘟囔著，他卻是嘆了一口氣。

……

白的少年在天台上，靜靜地觀察著事態的展。

可是這時候，背後傳來一聲短短的叫喚——「落影同學！」

「本來一個人坐山觀虎鬥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可是現在卻被人打攪了。」

大約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吧，少爺似乎有些不悅地回過身。

站在那裡的，是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女。

「嗯？……啊，這不是轉校生嘛……是叫莉莉，吧？怎麼了，上一次的襲擊事件讓你留下了心理陰影，於是想要找蒼凌索賠嗎？」

「……誒誒誒！」

似乎是一時間聽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少女慌張地搖著自己的手。

「不是啦……其實……」

聽見少女說的話題，落影寒軒似乎是預感到某件事情非常有趣似地彎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