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拒虎進狼
「還有你,趙霖!竟然偏幫外人?!」朱波向前邁出一步,陰霾的眼神盯著灰斗篷厲聲喝問。他身邊四個人也跟著向前一步,跟周圍那些同朱雄一起出現的丐幫似的民兵隊不一樣,這四個人個個膀大腰圓,眼中精光四射,或端著或挎著的AK-47也是經過良好保養。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濫竽充數的童子軍,那幫民兵隊員紛紛掉轉槍口,對準了後面的農夫。
「咳咳,朱老大,」披著灰色斗篷的趙霖開口道,聲音嘶啞,聽起來像是破了的風箱,「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外人不外人的,讓客人聽了笑話。」
雷禪垂下眼帘,稍稍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神色緊張的同伴。嚴峻、葛五山、柳楊三人還能算得上是戰鬥人員,張青腳還沒完全康復。林修槍法奇爛,還要兼顧張青,這兩人能自保就算不錯了,再算上樊立國和趙莉華,這一小隊人在戰鬥中真正可用的也就四個人……
而且,趙霖所帶領的這群農夫,很明顯跟朱波等人並不同心。
真是頭疼啊……
雷禪抬起左手揉了揉額角,順著趙霖的話說道:「朱老大,我們只是路過而已。無意冒犯,如果有打擾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雷禪本就不善交際,說出這番話來也是迫不得已——真要打起來,勝負難分不說,就連為什麼打都不清楚。在這個年代,應付喪屍尚且力有未逮,跟人起一點小衝突就要殺個你死我活的,未免太兒戲了。何況,他們此行也的確只是路過而已,大不了什麼收穫也沒有,平白無故跟一幫佔山為王的土匪打一仗,完全沒有意義。
朱波的眼睛似乎被什麼東西反射的光線刺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不料身旁一直未作聲的程棟突然插話了。
不知道是感覺受到了侮辱,還是大哥朱波的出現給他壯了膽,朱雄爬起來,指著雷禪叫囂道:「俺管你是不是路過,上這裡來就要守這裡的規矩!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姦細?快!把武器交出來!不然別怪俺們不客氣!」
「朱老大,這幾位是來找我的,住不了幾天就要走。再說了,在您眼皮子底下,他們還能翻出什麼大浪來,您就高抬貴手,別沒收武器了吧。」
「你個老不死的!」朱雄被雷禪一下扔出去,正愁找不到人泄,這下趙霖正好撞在槍口上。朱老二擼起袖管就要動手,卻被朱波攔住了。
「哎,老二!規矩也是人定的。」朱波將不明所以的朱雄攔到身後,眯縫著那雙倒三角眼瞟了一眼雷禪左手腕上的腕錶,凶神惡煞的表情忽然換上一副笑容,「趙大爺,既然你說了是你的朋友,那他們就由你來照顧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這不是還有這麼多父老鄉親跟你一起作保嘛!」
儘管朱波仍掩飾不掉話語中的懷疑和威脅,可是態度的突然轉變還是令雷禪等人愣了一下。其實不止雷禪他們,就連朱波一夥的朱雄程棟幾個,也都渾然沒料到朱波就這樣放過了他們。
「大哥!」朱雄急得拉住朱波的衣袖。
面對朱雄等人的疑問,朱波臉色又回復如初,「有什麼事情,回去再說!」
說完,朱波可能是怕朱雄又多嘴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伸手虛引了一下,笑道:「你們的食宿就讓趙大爺來安排,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請!」
雷禪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了一聲謝,然後收起斬馬刀,當先朝鎮子裡面走去。嚴峻等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都緊跟在雷禪身後,但是手裡的武器依然握得緊緊的,走幾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以免被朱波等人偷襲。
不過直到眾人在趙霖等一群農夫的陪同下,離開了朱波的視線,朱波一夥依然沒有動手的打算。
繞過一排吊腳竹屋的時候,林修走著走著突然閃身躲到一堆雜物後面,雙手舉著警用轉輪手槍,對著眾人經過的地方瞄準,那賊頭賊腦的神情活脫脫一個漢奸模樣。
走在最後的葛五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幹嘛呢?」
「噓!」林修煞有介事的作側耳傾聽狀,神秘兮兮地說:「你聽……」
「什麼?」葛五山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空蕩蕩的一片,趙霖帶領的那群農夫早走到前面去了,連一隻老鼠也見不到。
「你們沒聽到?」
張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現。葛五山一把將林修拎了出來,「少疑神疑鬼了!」
「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那個豬頭,怎麼突然就變卦了?」林修依然三步一回頭,嘴裡嘟囔道。
「誰知道呢!」張青聳了聳肩,一攤手。
「是有問題,嗯……」葛五山沉吟道,「等會問雷禪吧。我們小心一點就是了。」
河洲地勢平坦,有幾處與其說是丘陵還不如說是土堤的地方,僅夠遮掩住人的身形。放眼望去,一個個竹制吊腳屋錯落有致,點綴在原本是綠色田野現如今變成黃色荒漠的土堤間。不過趙霖所帶領的農夫顯然並沒有丟下老本行,憑藉著河洲上肥沃的土地,圍繞吊腳屋種植了不少植物,有幾塊被圈起來的地方也用來集中飼養家畜。只是這裡人手實在太少,土地大片都荒廢了。
「這麼說來,這裡現在僅僅只有三百人不到?」雷禪大步前行,一邊扭頭跟一直藏在灰色斗篷里的趙霖說話。
趙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老頭子,走起路來卻是腳下生風,一點不比年輕人遜色。聽到雷禪的問題,回答道:「是啊,那個什麼病毒,實在是太厲害了!這個河洲上的鎮子雖然不大,自然條件又這麼好,到現在也就只剩下這麼點人,朱波他們那一夥還都是從市區過來的。」
雷禪點點頭,已經料到朱波等人絕不會是河洲上土生土長的農民。
「只是很奇怪,他們一般不會像今天這樣好說話……」
「哦?」雷禪想起朱波改變主意前後,似乎很留意自己的腕錶,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湧起一陣不詳的預感,於是試探著問道:「這個朱波……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聽朱雄的說話,好像你們有不小的矛盾?」
「唉,其實說起來,這完全是我的錯……」趙霖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滄桑,虎虎生風的腳步也一下子慢了下來。
朱波原來是撫重鎮所屬安平市的一個小混子,帶著獃頭獃腦的弟弟朱雄,在當時安平市最大的黑幫老大馬靖東手下做收保護費一類的事情。而馬靖東雖說只是一個地級市的黑道大哥,但是其人還是有些頭腦的,危機爆之初,此人就糾集了一批兄弟,帶上必備的物資,上了河洲撫重鎮。當時人們並未意識到河洲會是這一大片區域里唯一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只知道像沒頭蒼蠅一樣逃竄,結果逃的逃死的死,等他們了解到G病毒的特性,再想來河洲撫重鎮,已經晚了。
起初馬靖東還是全盤接收,可是涌過來的人太多,來不及細細檢查,這些人里就出現了受到感染的倖存。儘管處理及時,可是缺乏對病毒的了解,鎮上還是死了不少人。於是馬靖東帶人把橋炸毀,並且嚴格檢查倖存,只要有人表現出異狀,就將其遣返市區,或乾脆一槍斃掉扔到河裡。到朱波接手之前,全鎮也只不過餘下五百人。
人是死了不少,好歹局面總算穩定下來,如果像現在這樣,人人動手勞作,鎮上的糧倉又還在,五百人也足夠生存下來。可是要不怎麼說人性本惡呢,局面剛剛穩定,馬靖東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了他的財大計。
就像雷禪之前所預料的那樣,馬靖東還是小看了這次災難。他以為這隻不過是一次厲害一點的瘟疫,過不了多久就會平息下去。事實上,當初也的確有不少傳言說受到感染是能夠治癒的。
人一旦生存有了保障,就會要求更多,馬靖東開始向倖存收取保護費。因為此前大部分軍警在抵抗喪屍的戰鬥中就已身亡,僅剩的幾個人也被馬靖東想方設法除掉。迫於馬靖東的淫威,為了生存,倖存只好將財物一點一點往外拿。
然而隨著危機遲遲不能解除,這些倖存的待遇也從交錢就能享受,慢慢下降到必須參加勞動才配給物資。倖存們當然也聯合起來鬧過,可是面對一群和平年代就靠欺壓百姓過活的混混,手無寸鐵的他們又怎麼會是對手。
這個時候馬靖東還能掌控住局面。然而接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自己認為有過命交情的兄弟,竟然會反水!
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在倖存頭上作威作福幾乎以為自己當上了皇帝的馬靖東,慘死在自己的床上。殺死他的,就是朱波、朱雄兩兄弟。
而幫助朱波做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雷禪眼前的趙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