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明正在薔薇上

第十六章 月明正在薔薇上

爾容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他攜著清冷的夜風而來,玄黑色的大袖上似乎粘滿了夜色的風華,寒意凜冽,帶著墨黑色的氣息席捲一切。

他的神情卻是最溫潤和沐的春風,形狀如蘭的淺色嘴唇上揚的弧度優雅。

姬指月帶著昭華宮眾人跪在大殿前迎接聖駕,她低著頭跪在眾人之前,只能看見面前不遠的地面。

遠遠近近,一聲一聲的通報聲,少年的氣息漸漸近了。

清冷而芬芳。

墨蘭一般綻放在夜色里。

姬指月看見一雙黑色的履,裝飾著墨色的珍珠,步履從容的走到她面前,停下。

少年的氣息濃烈而清冽。

一雙玉似的手,自玄黑色大袖下伸出,袖口綉著平滑繾綣的暗紅色花紋,唯有東朝之王才能擁有的紋飾。

他雙手扶起跪在眼前的少女,憐惜的看著她道:「雖已入春,夜裡卻仍然涼氣襲人,初顏穿的太少了。」

姬指月低頭應允。

身前身後都是跪伏在地的宮人,他吩咐眾人起身,眾人起身歸位后,聽到她們優雅年少的帝王說:「下次不必再行此大禮,朕不願意在昭華宮看到跪著的人。」

姬指月疑惑,她抬頭看站在她身側的少年帝王,卻看到他正一臉溫柔的注視著自己。

他的身後的夜空上是銀色的上弦月,月色朦朧淡然,鍍在他帶著笑意的似雪容色上,是出人意料的溫情柔和。

心跳漏跳了幾拍,又快速的跳動起來。

她忍不住又低下頭,爾容的容色太過動人,妖冶而惑人,她竟然不敢再多看他哪怕一秒。

淺色的唇上揚,笑意加深,雅緻從容的聲音道:「母后尚是貴妃時,住的就是昭華宮,父皇特意吩咐過,昭華宮人在昭華宮裡都不用對他行大禮。母后每日帶著阿姐和我在這裡等父皇,父皇來時,一手抱阿姐一手抱我,母后在旁笑,就像是普通的一家人一樣。後來,母后封后,住進了椒房宮,反而不能像在昭華宮一般自在,父皇也來的少了。昭華宮裡,有我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少年的聲音帶了淺淺的追憶,徐徐道來。

在場的有些是經歷過先皇時代的老人,聽到他們年輕的帝王如是說,禁不住都回憶起了過去的歲月。

靜孝懿皇后,一進宮就封了昭儀,后又封為貴妃,寵冠後宮,與先皇鶼鰈情深,封了后之後,反而漸失聖寵,不得善終,兩年不到的時間便香消玉隕。

「初顏,我們也永遠這樣,如何?」

片刻沉默后,爾容淺淺笑道。

這樣?

可是他們並不像先皇與先後那般,明明是不一樣的。可是她是他的妃子,正如他母親那時候也是他父親的妃子,似乎又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姬指月有點犯糊塗,她疑惑的看他,卻見容色秀美的少年,臉上帶著幾分隱隱的期盼,正看著自己。

「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答。

少年的容色頓時光彩煥,亂玉碎瓊一般的神色流溢,容色逼人。

他攜著姬指月往殿內走去,身後是怔怔的宮人們。

進了大殿,他的神情又恢復成了往日里的高雅。

坐在昨夜的塌上,喝一口茶,他淡淡道:「初顏今日休息的可好?」

她才睡醒不過一兩個時辰,自然是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少年笑道:「既然如此,今夜我們依然秉燭夜談,如何?」

又一個晚上不睡嗎?

她記得殿春說他早上去了咸碧宮,出來后直接去了修德殿,一直在修德殿處理政事,直到到昭華宮來。

算下來,少年已有兩天一夜不曾休息,今天晚上還要繼續嗎?

雖然是這樣想,但是她問出來的話卻是:「陛下不去咸碧宮歇息嗎?」

少年的神情黯淡了一下,立刻又綻放出比剛才更甚的逼人光彩,他看著面前的少女,瞭然似的笑,道:「初顏不必擔憂,佑怡姐性情豁朗,絕對不會與你為難的,她還和我說過,十分喜歡你,喜歡能多來往。」

姬指月苦惱的皺起了眉頭,這事情展好象不是朝著她所希望的方向去。

她本來以為,皇帝在昭華宮過了甚為無趣的一夜后,短時間內不會再降臨,沒想到他早上離去,晚上又來了。

現在,這少年優雅的帝王又誤會了她話里的意思,以為她是怕楚妃會來找她麻煩。

這樣來說,難道他不曾和楚妃說過他其實並沒有寵幸過她?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一早就往咸碧宮去?

最重要的是……一會他要是太累,要在昭華宮歇下,她該怎麼應付啊。

然而,她卻低估了這身形單薄的少年。

接下來的幾日,爾容每夜都在昭華宮度過,清晨離去后偶爾去咸碧宮,或直接去修德殿,晚上又回到昭華宮。

他似乎可以不眠不睡,偶爾在修德殿眯縫著雙眼養神。

宮廷內外,所有人都知道。

昭華宮的姬昭容得了聖寵,夜夜伴在君王側。

姬指月每天白天睡覺,夢裡總有綿長的蕭聲伴隨。

夜裡提心弔膽的陪著他,就怕他突然說要睡下。

少年的臉色蒼白玲瓏,卻一直不曾表現出體力不支要睡去的模樣。

直到那一晚,那是宴會後的第十一夜。

姬指月正一如往常那般的與爾容隨意閑談,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卻許久不見聲響。

她細細看時,才現半合著眼的少年已經倚著長塌迷迷濛蒙的睡去。

不禁宛然而笑,少年平時的神情總是高雅如雪山一般不可攀附,行動言談也是優雅至極,墨色的眼睛總像是座沒有底的懸崖一般深沉。

從來不曾見過他如此不設防的單純神色。

他的眼瞼極長,微微向上傾斜,雖不像姬宜然的桃花眼那樣媚人,卻也十分秀美,睫毛比姬宜然還要長上許多。

從她這邊看去,只見睫毛像兩道十分濃重的黑色陰影,投在他玉似的臉龐上。

少年的呼吸緩慢而清淺,帶著他特有的淡淡的蘭花香氣。

姬指月觀摩片刻,撩著裙裾悄悄的起身,她靜無聲息的繞過屏風,到內室抱出一床錦被,輕輕的蓋在少年身上,動作輕柔的連停在燭火上的飛蛾都不曾驚起。

皇帝在塌上睡覺,她自然不會一人去床上睡。

於是依然坐在他的對面,無事可做,便細細的打量著少年帝王無暇的容色,帶著她自己都不曾覺察到的微妙神色。

終於還是支撐不住,伏在案上睡去。

待到醒來時,天已大亮。

動一動身體,肩膀上錦被滑落,正是她昨夜蓋在爾容身上的那條,而他卻早已離去多時了。

抱著錦被微微怔,錦被上似乎還殘留著少年身上的蘭香。

清雅怡人。

這個少年……

她偏著頭沉思,神色迷茫,嘴角卻有淺淺的笑意浮現。

嘆氣……

好想要一條真正的評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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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破之天下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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