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陋室銘
晚上,我跟俊的媽媽睡在一起。
那張木板床實在太窄,雖然我與伯母都很瘦,卻簡直連翻身都很困難。常常睡的渾身酸疼,就下床來在小屋裡溜溜彎,活動活動手腳。
順便瞧瞧睡在外面的文俊。
每天晚上臨睡前,文俊都會臨時支上一個可以摺疊的簡易小床,比我和伯母所睡的床略矮小一點,上面鋪個破草席子,兩個並立的小床僅用一張粗布帘子隔著。
文俊便睡在帘子外面,我和文俊媽媽的小床有個蚊帳,我總是把手伸出蚊帳外面,拿手指去頂那道布帘子。
文俊隔著布簾把我的手指握進手掌,我們在手指的糾纏中脈脈表達情愫。
有時候他乾脆提起帘子,伸過手來與我相握。
甚至有時,他還會把我的手指含在嘴裡,讓我渾身麻酥酥的,恨不得滾到他的小床上去,跟他纏綿悱惻一番。
本來,才回家來的那晚,文俊的床支在廚房,但是那天晚上,我好像才剛睡著,就在睡夢中翻身掉下床。
那個床,特別高,大概是為了床下好塞東西吧。床邊是有床沿的,但是我翻過床沿,掉下來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猛然掉下去,都沒想起來是在什麼地方,到處都是一片漆黑,我嚇的哇一聲就哭起來了,忍不住就悲聲喊道:「文俊,文俊,救命啊!」
俊媽媽在床邊摸索著來拉我,剛好摸到我的胸部,我嚇的哇哇叫:「是誰?誰在摸我?」
文俊從外面推門進來,把支著門的一根木棍也給猛力推折斷了。他手裡拿著一隻手電筒,照見斜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我,趕緊伸手把我扶起來。
俊媽媽下了床,開了燈,來檢查我的傷勢,我才想起來,跟她睡在一起。
連忙跟她道歉過去:「宦阿姨,對不起哦,我睡迷糊了,忘了跟你睡的吶。剛才還以為是壞人。」
俊媽媽無限憐惜:「胳膊摔破皮了。抹點紅藥水吧。明明睡在裡面的,怎麼掉到外面來了呢?」
我怔怔的:「是呀,怎麼回事?」
文俊後來就把小床支在我們床邊,即使掉下去,也會摔在他的床上,不會掉地上去。
我依然跟俊媽媽睡一起,雖然睡覺時小心翼翼,卻常常在醒來后現胳膊腿壓在文她身上,她為了不驚醒我,就躺著任我壓,所以,在文俊家裡,每天早晨第一句話不是早上好,而總是對不起。
文俊媽媽總是疼愛的伸出胳膊讓我的頭放在她的手臂上,樂呵呵的說:「自己的孩子,怎麼都不為過。以後不要說這些。反而顯得生分。」我就乘機歪在她懷裡撒會兒嬌,以顯示親昵,其實是掩飾害羞。相比我的床實在太大了嘛,橫七豎八睡慣了。
廚房在隔壁,很小,很擠。好像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廚房裡。用的是土灶,灶門前堆著柴火。
家裡除了廚房,就這一間屋,既是正廳,也是客房兼卧室,除了吃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家吃飯就是在小院里進行。廚房外有一個石磨,石磨上面放著一塊很大很平整的石桌。旁邊有一個石凳,我和文俊回來了,吃飯的時候就搬兩個小凳子在石凳旁邊。)其餘所有的事都在這一個屋裡進行。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一間屋子,卻被俊媽媽收拾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窗戶上不見一粒塵埃,牆壁上沒有一根蛛絲,地面是水泥地,卻可以打赤腳,腳板不會弄髒。
牆上,文俊還狂草了一幅自己手工裝裱的字,我後來才知道,寫的是《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廉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晚上我洗澡,伯母和文俊就到院子里去乘涼,他們洗澡之時,我也隨另一個到外面的院子里陪他們聊天,看星星,賞月亮,有時候也兼職喂蚊子。
院子外面,圍著籬笆牆,還蠻寬的。這就是文俊媽媽為自己家築的堡壘,就好像萬里長城對於中國的意義吧。
牆內,有一片菜園,種著紅艷艷的辣椒。籬笆牆外也有一片菜園,外面的菜園內還有個豬圈,養著豬和雞,另外圈著。
籬笆牆的出入口弄的很牢固,厚密的木條緊緊扎著一道厚厚的門,還可以在裡面和外面上鎖。
除了這片菜園,就是果樹,有顆矮矮的柿子樹,一棵高高的棗樹,還有一顆很高的樹,也是棗樹,長著萬字圖案的果實,那果實也很甜,文俊媽媽說那個叫拐棗。
除了這些樹,我特別喜歡的是一叢養了很多年的玫瑰花樹,長得比人還高,里裡外外都是怒放的玫瑰,紅艷艷的,美得叫人不忍心去採摘。這也是我後來在柳園種大片玫瑰懷念那段日子的主要原因。
我和文俊總是在媽媽洗澡的時候,就著月光在充滿花香的玫瑰花樹旁熱吻。
這個時候的文俊,要多纏綿有多纏綿,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即使停止叫人窒息的親吻,也抱在懷裡,緊的就好像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就好像在做著他詩里寫的那樣,要跟我「合形做一軀」了。
我們彼此相擁,愛意無限,身體共同輕輕的搖晃,在月光下,在他的口哨聲里,在我動情的歌聲里,在同一節奏里,了無意識的,輕輕的,慢慢的,緩緩的,忘記了天地萬物的搖晃
我喜歡跟俊媽媽聊天,她的聲音很柔美,沒有山東本地腔調,甚至帶著柳城的地方口音。她常常在聊天的時候看著我和文俊相偎在一起的樣子,陷於沉思的狀態,好像心裡有很多很多不為人知的小秘密。有時候面帶微笑,有時候,淚盈於睫。
她深思的樣子那麼美,使人不忍驚動。我曾經悄悄問文俊:「媽媽這麼美,一定有很多男人愛著,一個人在這裡住著,不害怕的嗎?」
文俊沒有回答,卻含笑問我:「你剛才怎麼稱呼的,媽媽?你把我媽喊媽媽?」
我頓時大羞,臉都紅透了,卻直著脖子,理直氣壯的反駁:「怎麼樣?不可以嗎?」
文俊的笑意更濃:「當然,當然可以。」說完,就吻過來,無限憐愛。
聽文俊媽媽告訴我,文俊自從上初中以後,幾乎很少在家,全都是在學校住宿,上學以外的時光,常常自己謀生,貼補家用,我聽了,雖然心疼,但是更多的卻是自豪,我愛的男子就是這麼了不起,絕對不是展嫵媚所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