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敢死之士
:前面的文字總是放不開,很多話想寫,可怕寫不來讓讀不喜。這幾天想明白了,我就是要表達自己的風格,何必顧忌太多。所以以後的文風可能漸漸有所改變,勿怪。
「還未吃早飯吧,走,跟老夫一同去吃。」彭雄拍拍龍套的肩膀,率先站起身走出了閣樓。
龍套歪著頭,嘴角揚起耐人尋味的笑意。
「龍套,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內功,軍中的正規士兵都會練,但軍中的敢死之士卻沒這福分。」
「老夫的確有能力讓你不用做敢死之士,甚至讓你當個五十人小隊的隊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老夫偏偏不願意幫你這個忙,你是否怨老夫?」彭雄低著頭,嘴裡塞滿著小米粥,含糊地說道。
「怨。」經過一天的相處,龍套也漸漸了解這個將軍的脾性,只要為人真誠,縱然話語刺耳點,他也會樂呵呵的。
「恩,換上老夫,也會怨的。不瞞你說,按老夫的軍功,再升一個等級也是綽綽有餘,可那幫沒卵蛋的龜孫子硬說老夫年老體衰,不堪重用,老夫何嘗不怨。」彭雄毫不顧忌是否隔牆有耳,將軍的作風就是正大光明。
縱然千軍萬馬,也要挺起胸膛,怒聲罵娘,干他個馬革裹屍。
「將軍,小心噎著。」龍套嬉皮笑臉道。
「呸,就一碗小米粥,你當它是大元國啊,當年元國千軍萬馬,老夫也能吞……」
「撲……咳咳……」
「將軍叫你小心點,你看,都噴得滿桌都是了。」龍套死命的憋著笑,臉漲得通紅道。
好不容易緩過氣的彭雄,拍著胸膛,呼呼的喘著粗氣,瞪了一眼龍套,沒好氣地道:「笑吧,笑吧,憋著會死人的。哎,看來被那群龜孫子說中了,老夫真的老了啊……」
原本張大嘴,正準備痛快笑一場的龍套聽到這話,嘴張開著,卻再也笑不出來。
歲月如刀,英雄終將遲暮。
晌午,後花園,亭台中。
「龍套,老夫之所以不讓你離開敢死營是因為老夫當年也是敢死營中殺出來的。」彭雄遙望著天際,眼神泛散,緩緩地道。
「每次打仗都設有敢死營,裡面都是些犯人,逃兵,俘虜,甚至是被佔領的敵方城池中無辜的百姓,老夫當年就是這最後一種。」
「城池破,家園亡,老夫當年十七歲,就被元軍俘虜后被迫加入元軍的敢死營。敢死營中食物緊缺,人心喪失,自相殘殺比比皆是。休戰時要給元軍士兵打掃馬匹,清理糞便,樣樣苦力活都得干;而一旦開戰,老夫又得做炮灰,沖在最前,向自己的國人舉刀,如果不反抗,就要被自己的國人砍頭踐踏,戰場上人山人海,誰分得清你是哪國人?只要是穿敵軍衣服,哪怕是自己國家的皇親國戚,也照砍不誤。」
「若想活命,就要為敵人賣命,就要向親人索命,這是命!」
「老夫這輩子殺得第一個人不是元國人,而是和老夫流著同一血脈的唐國人,那灰白的眼神,老夫永遠也忘不掉。」
「看見老夫臉上這條刀疤了嗎?」彭雄咬著唇問道。
「嗯。」龍套輕聲應道。
「知道嗎?這條傷疤,也不是元國人砍的,而是唐國人砍的。砍老夫的不是什麼壯年大漢,而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女娃兒。」
「那時,老夫還在敢死營,三天沒吃東西了,餓極。周圍全是如狼似虎的瘋子,老子當時餓的死去活來的身子能搶得過他們嗎?這時,在一批新被俘虜來的唐國百姓中,老夫現了一名婦人,身旁依偎著一個像仙女一般的女娃兒。那婦人也是餓的頭昏眼花,沒有完全觀察清楚周圍動靜,就偷偷的解開懷裡的一個小布包,露出半個雪白的包子。老夫當時喪心病狂,眼裡什麼也沒有,只有那個雪白的包子……」
「二話不說,操起刀子就上前威脅,那婦人用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老夫,一言不。老夫見她沒反應,就撲上去搶奪,那婦人拚死將那半個饅頭抱在懷中,不讓老夫觸碰,還吐了老夫一口唾沫。」
「老夫當時就火了,完全沒了理智,手腕一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連捅三刀。那婦人掙扎了數下后,終於是挺不住,瞪著一雙閃著仇恨的光芒的眼睛,咽氣了。」
彭雄搖了搖頭,自嘲道:「老夫真是豬狗不如,見人死去,內心沒有一絲愧疚,一把扒開那婦人的手,丟掉刀子,奪過包子就往嘴裡塞,害怕一旦塞慢了,包子就又落入別人之手。」
「誰都沒想到啊,就在老夫既恐懼萬分,又心花怒放的吞著包子時,一把冰冷的刀子割向了老子的臉,鮮血頓時崩開臉頰,濺了出來。老夫當時就望著那舉著刀,臉上濺滿鮮血的女娃兒,一動不動,怔怔地呆坐在地上,良久良久……」
「老夫嘴裡的包子是一個快要餓死的娘留給她娃的,女娃手中的刀子是一個良心給狗吃了的畜生捅死她娘的。」
彭雄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撫摸著那條彷彿布滿仇恨的傷疤,嘴唇咬出了血。
「也就在那晚,老夫不顧生死的逃出了元軍的敢死營,以砍翻三名元兵,身中七刀的代價逃回了相隔不足三里的唐隊大營。再後來便從一名唐國小卒,征戰至如今的忠武將軍。」
「至於那女娃兒,老夫再也沒有見到過,或許是淪為敢死營那幫禽獸的泄品,或許是在戰場上被自己國人千軍萬馬碾成肉泥,又或許……」彭雄哽咽著說不下了,遙望著不知在哪的遠方,皺紋刻滿蹉跎的時光。
「龍套,敢死營是這世上最骯髒的地方之一,人性在那會遭到無情的踐踏,你去了那,老夫希望你能去親身經歷這煉獄般的染缸。苦心志,勞筋骨,餓體膚,空乏爾身,方能動心忍性,增益爾所不能。」
「至於內功,軍中的內功你最好就不要練了,雖然剛猛,但誤了你練槍的時間,老夫曾去極遠之地的大禪寺呆過八十一日,以恕自身罪孽。禪宗大師交與老夫一本內功心法,此內功心法,在增強體魄和療傷方面有極大的功效,但若用來傷人,那隻能是黃粱美夢,你可願學?」
「謹記,老夫教你此內功是給你自保和增強體魄的。此功法因為簡單,所以只要保持一顆平靜的心,內功自會運轉順暢,自行修鍊,哪怕你在睡眠和習武之時,亦不會停歇。練了此功法,老夫望你在今後的人生中,時時不忘鍛煉琢磨槍法,更不能丟失一顆善良的心。」
「若你做不到,可以不用答應,老夫不強求。老夫不希望你假仁假義,現在練了這功法,去了軍隊再去練其他功法,若你非要如此,就當老夫瞎了眼,看錯了人。」
「你不必立刻回答老夫,今天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告訴老夫。」
彭雄說得明白,龍套也聽得明白,如何抉擇?其實龍套心中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