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邪西毒

第三章 東邪西毒

掌柜凝視著對自己殺意勃勃的畢虎,一陣冷漠,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許在這一刻,他雖然沒能讓畢虎明白些什麼,但自己卻明白了些什麼。

「小虎子,你可知你做錯了什麼嗎?」掌柜淡淡一笑,在畢虎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出現在了畢虎的眼前。

「知道,小的不該……」畢虎話音未落。便隨手放開手中的物件,左腳一瞬間蹬地,借著地面的力量,猛然躍起,猶如猛虎衝破牢籠。只是身子卻沒舒展開,依舊蜷縮在一起。

還未等畢虎在空中有所動作,掌柜已一掌后先至,印在了畢虎的右肩。頓時,畢虎只覺右肩一陣鑽心的痛楚,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身子便從空中直接摔落下來。

「哎……,小虎子啊,你還是太嫩。小崽子的錯就是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力所能及。」掌柜就這麼平靜的看著已斷了一手的畢虎,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反而長長的嘆息。

「真的嗎?」畢虎的臉上同樣沒有任何失敗的沮喪,雖然右臂的斷裂令他呼吸困難,但眼裡的兇狠卻愈強烈。

「滾!」掌柜忽然大喝一聲,尖銳的聲音伴著肉眼難尋的速度刺激著畢虎每一個神經。在畢虎還沒來得及躲閃之際,右手手掌便出接連「啪」的聲音,在掌柜的腳下骨骼盡碎。

也恰在這一刻,一直不曾出手的畢虎,出人意料的變得格外冷靜、可怕,彷彿根本感覺不到右手帶來的巨大痛苦。在剎那間就用另一支手抱住掌柜的腰際,防止掌柜以絕倫的速度躲開。接著亦如十三年前那次,一口狠狠的咬向掌柜的大腿,帶出一大塊血肉。

「畜生……」掌柜大吼一聲,雙掌齊,撕裂了空氣,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向身下的畢虎拍去。

畢虎知道自己躲閃不開,因此也不加躲閃,只是身體蜷縮的更緊了。左手手指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掌柜大腿傷口,五指緊扣,向外猛一抓,血肉飛濺,居然硬生生的的抓斷了大腿骨。

而同時畢虎也被雙掌擊在後背上,不知有多少骨骼斷裂,長噴一口血。再也沒有氣力向掌柜反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掌柜此時也覺筋疲力竭,雖然曾是一江湖好手,但年老體衰,早已不及當年,再加上一開始的不留神和畢虎不要命般的兇狠打法。恐怕就算掌柜還處在巔峰之際也要受點輕傷,更何況如今呢。

掌柜怒睜雙眼怔怔地盯著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再看著已出氣多入氣少,蜷縮在腳下的畢虎,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湧上心頭。正當他要再次起掌了結畢虎性命時,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接著天旋地轉,片刻雙眼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而身子猶如身在十二月的嚴冬,手腳冰涼,過會,身子又像是進了烤爐,炙熱難耐。如果掌柜現在雙眼還能視物,一定會驚恐於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膚開始拚命往外滲血,眨眼間,就已染紅了外衣。

「散露,你居然會知道洒家腰際藏有天下奇毒散露,厲害啊!想不到我畢某人居然會死在自己的毒下。」掌柜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著無盡的憤怒和悲涼。

「就算洒家要死,也要讓你這孽畜給洒家陪葬。」話罷,掌柜猛提一口氣,俯下身,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畢虎,接著雙臂力,欲當場撕裂畢虎的身子。

正在這萬分危急之時,被掌柜舉過頭頂,一直不曾直過身子的畢虎不知哪裡來了些氣力,四肢艱難的舒展開,腹部在呼吸間鼓起力,接著一道幽暗鬼魅的黑光撕破這壓抑的環境,時間彷彿在一瞬間被衝破,一切的一切在掌柜即將力的瞬間化為沉寂。

一把玄黑泛著幽光的短匕突兀的刺進了掌柜的頭顱,刺沒了掌柜最後的生機……

畢虎再次從空中摔了下來,這次真的再也無法動彈。他艱難的睜開雙眼,望見那轟然一聲倒下的身影,嘴角抽搐著上揚,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再一次閉上了眼。

半個時辰后,清晨第一束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掌柜幽暗血腥的屋內,照在兩具倒在血泊中的身體上,溫暖而又寒心。

畢虎的手指突然微微顫動,然後早已沒有動靜的胸膛開始有緩緩浮動,浮動的很慢,卻在時間的流逝中愈加堅定沉穩。少頃,畢虎嘴裡的氣息也開始沉重,雙眼在反覆的眨動后一下子睜了開來,儘管眼中有著很濃的倦意,但眼神凌厲,已然沒有一絲將死之人的氣息。畢虎就這麼躺著,不去挪動身子。咳嗽了幾下,吐出幾口淤血后開始一個人望著屋頂的橫樑自言自語道:

「掌柜的,你很奇怪為什麼我中了你三掌,受如此重傷,卻沒有死吧。其實當年有很多事,你根本不了解。當年我本是平陽城城主的兒子,父親偶遇一奇人,相談甚歡。奇人走前留下一神丹給我父親,說此丹可救人性命,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能把人從閻羅那拉回來。父親深信不疑,一直珍藏於密庫。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父親的結拜大哥在某次父親醉酒後聽聞父親吐露此事,便起了貪婪之心。他聯合早已對父親城主之位虎視眈眈的平陽城副城主,兩人密謀甚久,終於在那年的秋末以督糧名義支走父親九成兵馬。然後帶著自己所有的兵馬包圍整座城主府,父親此生光明磊落,寧死不屈,血戰致死。在他臨終前卻把丹藥命我服下,靠著自己僅剩的十餘名親民帶我殺出重圍,保的一絲性命,十餘親兵卻也因此永遠的倒下了。自此,我便流落街頭,躲躲藏藏過著乞丐的生活,或許副城主根本沒把我視作威脅,搜查了兩日沒搜到我人,便已放棄。」

「可嘆母親本是一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也在那場兵變中淪為那幫禽獸的玩物。當晚難忍恥辱,咬舌自盡。」畢虎越說越平靜,眼角的淚水卻禁不住湧出,劃過猙獰的面目,顯得格外憔悴。

「我不知道丹藥有何等妙用,只是某次飢餓難耐時,瞧見曾是副城主,現在變成城主的手下一名親兵正在街邊大口嚼著餅。我第一次覺那幾文錢的餅在那刻是如此的香,正當內心猶豫不絕,我偶然回頭瞥見曾經所住的府邸,想起了太多死去的人,就一下子有了撲向他的勇氣。我趁他不注意奪過他手中的餅,死死的抓在懷裡,撒腿就狂奔。那禽獸追我不上,便拿起手中的長槍,刺向了我,頓時血涌不止。哈哈,整整被刺六槍,背上腿上六個大血洞,我才抵死擺脫了他。我躲進了一條骯髒至極的臭衚衕里,看著鮮血流淌開來,染紅了嚴冬的雪,美得令人心醉心碎。我覺得那會是我生命中最後一個白天,我四顧周圍的一切,熟悉的磚瓦、城牆、屋檐和空氣。抬頭是望了八年的天空,乾淨蔚藍的天空下著雪,紛紛揚揚的隨風飄落散開。遠處傳來吵鬧的說話聲,哭喊聲,嬉笑聲。在這個廣闊的天空下,我掩埋在染紅的雪地中,久久的,生命流逝在最需要愛的歲月里……」

「我不清楚自己就這樣被雪埋了多久,當再一次睜開雙眼時,以為自己去了陰曹地府,可當翻開厚厚的積雪,爬起來時,夜色朦朧,周圍一片寂靜。看著身邊還是「死」前的那幅場景,我驚訝於自己居然還會活著,而身上的六個血洞也只剩下傷疤。我仰望天空,淚流滿面,這種死而復生的感覺難以名狀。」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有著可怕的自愈能力,或許是那顆丹藥的作用,也或許是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在天上望著我,給我生的力量。後來我就瘋狂的和一群乞丐爭奪食物,我知道只要不是一下被打死,給我時間,我就能恢復過來,而且身體也隨著一次次的重傷自愈,愈強壯。是啊!一個死過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想活下去,並且想活的更好。我等待將來有一天獨自殺進平陽城,割下那兩個背叛父親大人的禽獸的腦袋,以祭奠父母在天之靈。」

「或許你不知道,那日你所看見的那個被我撕咬下一塊肉的乞丐其實是我幼時陪伴我數載的書童,在那次兵變后,他也流落街頭。哈哈,曾經親如兄弟的書童現在成了要我性命的幫凶,你說我該不該嗟其肉!挫其骨!其實那次如果你不救我,我也決計不會死去!」

「掌柜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救我?你是命不久矣,想吸取我的陽氣延續你那條狗命!雖不知你用何等秘法探知我在茶鋪的一舉一動,令我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性。但我知道只要出了這茶鋪,你就無法再約束我,所以你一直不讓我獨自出茶鋪。還命我每天清晨必要向你敲三下門問安。如果是其他人,或許到死也不會知道自己每天敲的那三下門是在一點點的吸取著自己的生機。但一個曾經多次面臨生機流逝和生命復甦的人怎會察覺不出生機的失去呢,而我的生機里恰恰充滿著你需要的陽氣!」

「我不知道你今日何故會突然放我離去,但我料想一切答案就在你給我的兩件事物件中吧。我同樣不知為何昨日老留下的那柄短匕可以不被你探知,但既然他對說我「今後必有大用」,那今後,今後啊!今天之後,就必有其用,我就姑且信他一回。」

「今日我本欲殺你后離去,所以昨夜布好了計劃,但沒想到你居然主動放我走。事有反常必有妖,你越想放我走,我心越不安,就越想要殺你而後快。掌柜的,在這茶鋪十二年,小的再傻,也能了解到一些事情。畢風堂,江湖人稱風中人堂,最出名的就是一手快如閃電的速度和一門秘制奇毒散露。此人亦正亦惡,格外邪氣,可以為殺一人毒死一村,也可以為救一人追殺兇手三天三夜。二十年前也是一頗有名聲的江湖奇人,只是不知何故十多年前突然消失,再也沒有出現在江湖中。這十二年來,我每天都會伺機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三年前,你曾大病卧於床,身上僅穿一件貼身衣物。我偶然瞥見你右手腰際微微上鼓,隱然有一物貼身藏於內,料想就是那散露吧。今日把你引至西牆是怕你緊急時縱身躍出東牆的窗戶,你擊我時我高高躍起是為了令你擊我倒地,張口咬你大腿是為了使你無法察覺我左手正取你散露,冒死不躲你兩掌是為了把左手的散露灌進你傷口中,而致死也不伸直身子是因為用腹部夾著給你致命一擊的短匕。」

「以有心算無心,以我命換你命,你如何能勝我!」畢虎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嘶啞異常,但卻洪亮霸道,胸中鬱結了十二年的不甘無奈和痛苦在這一刻宣洩了大半。

這時,畢虎沒有注意到的是畢風堂的屍體上突然閃現出一絲肉眼難以察覺的毫光,接著消失在了空氣中。同時,遠在數億萬裡外的某個空間,端坐著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道毫光劃破空間落在了這身影上。身影過了片刻,喃喃道:

「又一個分身死去了,呵呵,有趣的小子,本尊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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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套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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