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殺出宮廷
無名心法的第一次修鍊對龍套而言，極其困難。誰都沒想到，在槍法上天資縱橫的龍套居然在內功修鍊上天賦慘淡，整整花去了比常人多三倍的時間后，龍套才漸漸于丹田中神闕穴摸索到了那所謂的氣感。
氣感飄渺無際，似天上流雲，無形無質。龍套竭力的靜下心，一點一滴的用意識牽引著這彷如羽毛般隨時都會消失的一絲氣流，緩之又緩的順著經脈流經周天一百零八個穴位。
每經過一個穴位，輕如鴻毛的氣流就變粗點，變凝滯點，等到一個周天下來，整個經脈中便充實著這股似霧氣般奇特的內力。當這股內力完成一個周天回到最初的丹田神闕穴時，奇特的事情生了，一半的內力重新順著周天經脈繼續運行下去，而另一半則散於經脈之中，被經脈所吸收，龍套清晰的感受到吸收了這股內力的經脈絲毫變的更粗更強韌了。
不錯，無名內功正是將每次修行周天後的一半內力自動改造人體中的經脈，其後是內臟，骨骼，筋肉，皮膚，梢。等到將整個人初步改造打熬一遍后，就會遭遇到瓶頸。此時只要突破瓶頸，就又會從里至外改造第二遍，周而復始，永不停息。
完成一個周天後的龍套睜開雙眼，眼中精光一閃而滅，此時外面漆黑一片，修鍊時是沒有任何時間概念的，龍套也不知自己到底修鍊了多久。
推門而出，立於迴廊，外面樹影幢幢，如黑夜厲鬼般張牙舞爪。突然，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起來啦。」
龍套瞬間渾身汗毛咋起，急速旋動身子，手中槍身順勢而動，還未看清是誰，就已經點出去了。
「啪」，槍尖被一隻蒼白略帶皺紋的手牢牢的抓住，龍套被驚出一身冷汗，仔細望去，青冷月光下，管家欠著身子，面無表情，手中抓著的正是自己的槍尖。
「你是……」龍套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但仍然警覺地問道。
「老奴姓吳，你就叫我吳老或吳管家吧。」聲音又恢復到了前些時候白天正常的聲音，利落中帶著古板。
「哦，吳老啊，剛才的聲音是？」龍套奇怪的問道。
「什麼聲音？」吳管家漫不經心地問道。
「哦，沒什麼。」龍套突然猜到了什麼，趕忙掩飾道。
「恩，跟隨老奴先去洗個澡吧，洗完澡再去吃點東西，你已經修鍊了三天兩夜了。」說完，率先走在前面。
洗過澡，吃過飯，龍套將自己那身從山中一路穿至此的熊皮大襖擦拭乾凈，整整齊齊的疊好放進包裹中，決定明日白天交與彭雄保管，等到他日軍中回來，再來拜謝彭雄大恩，順便取回大襖。
熄了燈，躺於床上的龍套卻無絲毫睡意，腦海中儘是這不到一月非凡經歷，從父親之死到七級寶塔之行，從調查畢虎案件到自己成為兇犯，再到現今寄住在彭將軍府中，受到彭將軍賞識，傳授槍法和無名內功，一幕又一幕在龍套眼前掠過，只覺人生起伏不定，坎坷多變。
再想到這兩日自己就又將啟程前往軍中，按照彭將軍所說的敢死營中情況，恐怕自己今後的人生更不會缺少大磨難，龍套心中緊張忐忑，又激蕩興奮。
生命的價值在於拼搏與奮進！縱然身中萬刀，熱血灑戰場，又有何妨！
龍套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興奮，乾脆翻身提槍，溜出房間，憑著白天的記憶，借著午夜的月光，摸著來到校場上。
此時的校場萬籟俱寂，周圍灰濛濛一片，早已沒了白日的熱火朝天。龍套似虎般踮起腳尖，剋制自己不出一絲聲響，一溜煙的爬上校場中央的比武擂台。
頭頂上，繁星密布，月光如洗。腳底下，堅硬的岩石檯面好似冬日的冰面，透著絲絲清冷和寒意。
龍套手握長槍，槍尖斜斜的指著地面，寒光相對中，倒映出一股肅殺之氣。龍套閉上眼，微揚，傾聽夜風在耳畔細語，遠處靜謐如夢，心也彷彿在這廣闊的校場中呼吸著，舒展著……
天地蒼茫，獨我一人的感覺爬上了龍套的心頭，久遠孤寂的永恆蕩漾於龍套的腦海。
一剎那，槍身在手指間彈躍，槍尖在擂台上劃出一道道銀白的弧線，無名內力也以遠超平日的速度在奔騰運轉著。可龍套依舊閉著眼，傾聽風的呼喚，感受天地的無垠，絲毫沒有用任何的心神去控制身體。
就這樣，身子好似受人操控般翩翩起舞開來。槍影月影交織間，槍勢沒有帶出任何的力量，有的只是龍套靈動的腳步和槍尖詭異優美的弧線。
「攻防一體，攻是防，防是攻，攻防皆在一槍中完成。」彭雄的話這一刻驟然在腦海中響起。
只見龍套槍勢一變，槍桿朝天，槍尖似寒星般閃爍，接著，手掌扭轉，整個槍身以絕倫的弧線滑落，急如閃電，又輕如鴻毛，在槍尖即將扎向地面時，手腕一彎，槍身一抖，槍尖頓時似點在湖面上，那股勢如破竹般的速度頃刻間，就化為烏有。此時，槍桿已被牢牢的抓在手中，槍尖距地面不足一公分。
就在剛才最後一剎那，龍套匪夷所思的一抖槍身，居然將快如閃電般的槍速一下子化解掉了，這在從前是難以想象的。
龍套豁然睜眼，目光停留在那肉眼難辨的距離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第二日，吃過早飯，龍套便收到了趕赴戰場的通知，將裝有熊皮大襖的包裹交給彭雄后，龍套拒絕了彭雄送盤纏的好意，但卻接受了一匹雪白的戰馬，打算在趕往戰場的途中，學會如何騎馬。畢竟未來不可知，早做準備總還是好的。
揮手告別送至門口的彭雄將軍和吳管家，龍套慢悠悠的騎著白馬，負著長槍，跟隨著大批的犯人和自願招募入伍的壯丁前往可怖的敢死營。
「老吳啊，你昨晚有沒有看見在校場比武擂台上的那一幕？」彭雄目送著遠去的龍套問道。
「老奴看見了。」吳管家依舊欠著個身子，畢恭畢敬。
「感覺這孩子怎樣？」
「昨晚老奴試探了一下，槍法上才華橫溢，內功上卻有所欠佳。」吳管家不緊不慢地說道。
「哈哈，不錯啊，才幾天就能領悟槍法的舉重若輕，的確是才華橫溢。」彭雄閉口不談內功。
「老奴有一事不明。」吳管家望了望已化為黑點的龍套，問道。
「你是想問為何老夫為何如此器重他，又為何放任他進入生死難測的敢死營，對吧？」
「正是。」
彭雄側過頭，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吳管家，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
「老夫知曉，當今朝政早已被閹黨把持。因此像老夫這種茹莽之人，又如何能在這位置上長久不衰呢。或許不出五年，老夫就要被按上個什麼大罪，然後推上斷頭台。」彭雄自嘲一笑繼續道：「到時，又有誰會替老夫好好照料著數百親兵，以及他們的家屬呢？龍套這孩子，聰明懂事，槍法又好，老夫看得順眼，將來成就定然不小啊！若無意外，老夫這幾百兄弟就要託付給他。不過，這敢死營是老夫給他的一道考驗，倘若他連敢死營都殺不出，又有何能力繼承老夫的兵權！又有何本事讓老夫這幾百名血海屍山中爬出來的兄弟信服呢！」
說完，彭雄轉身便進了府中。接著，在吳管家抬腳，也準備跟進去時，一個低低地聲音喟嘆道：
「哎，敢死營的確是這世上最骯髒的地方之一，可比敢死營更骯髒的地方卻是宮廷……」
「殺不出敢死營，又如何殺出宮廷？」吳管家的心中陡然冒出這麼一句話，頓時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