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客人到
夜色朦朧，皓月清冷，畢虎不慌不忙的慢慢走著，穿過迴廊右轉，又一次來到了那間庭院中。
庭院內依舊靜寂，菊花依舊妖異，包公公未曾回來過。
畢虎皺眉抿嘴，四顧觀察周濟無人後，才輕輕推開了門。
門未鎖，在這內侍省中，此院中的大門縱然敞開，未經包公公允許，也沒人敢進去，誰都不願拿自己的人頭開玩笑。至於那些能執掌生殺大權的主子，縱然門上加一百把大鎖，也鎖不住他們端莊凝重的腳步。
與其加鎖后令人猜忌，不如去鎖后博得清名，包公公這隻混跡宮廷多年的老狐狸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一點畢虎在前一次隨王將軍來時，便以敏銳的察覺到。
進入門中的畢虎輕輕的將門掩上，轉身細細打量著這間住著一名權傾半個朝野的包公公卧房，唏噓不已。
只見整個房屋分七間，除了進門的廳堂外，左右兩邊各有三間，用屏風所隔，樸實無華。
正所謂欲知其人，先觀其文。畢虎並未在廳中多加停留，更沒有去其他房間一一觀察，而是徑直來到書房，打算趁著最後的一段時間，細細考究一下包公公平日里所，所寫的字，爭取對包公公有個更深刻的了解，方便待會行事。
房中倒是極具雅緻閑情，兩個紅木大書架上擺滿了各色書籍，靠西的雕花木窗緊貼書案，書案上則堆著幾本書和一些文紙。
畢虎走近細瞅，只見書案的案面上尚有幾張凌亂的書信積壓著，最上面那張只來得及寫個開頭，就已停筆。
借著窗外的微光，畢虎清晰的看到這幾個字：
「爾等之事余已知曉，此事之責不在爾等，然……」
文已至此，戛然而止。
畢虎也不為意，拿開第一張，繼續看下面的幾張，第二張寫的是一些中秋之日所需事前準備的節目，有曲有戲，畢虎想來這應該是包公公為太后準備的。
就這樣一路看下去，直到看到第四張，原本一臉平靜的畢虎瞬間臉色大變。
這是張被揉搓的極其破爛的紙，紙上字跡潦草，語焉不詳，但雖是如此，卻已令畢虎震驚不已。
只見那種紙上寫道：
「展家四兄弟數日前抵達蓋易鎮，遇一女子，年輕貌美，武功深不可測，自言李玉，其夫回力乃莊稼漢。
回夫人身帶祥鳳腰牌，乃賈員外一家偷煉鐵之靠山。回夫人命在下四人速速離去，不得插手蓋易鎮諸事，並打傷展雪，至今昏迷不醒。
至於畢風堂案件兇手乃一少年名龍套，回夫人命在下將其帶至彭城，后配東南戰場做一敢死之士。
展風誠惶誠恐，余弟展雪命在旦夕，欲尋名醫救治。故無法立刻回京向公公復命，望公公見諒。
他日有幸，展風必帶著祥鳳腰牌，提著自己人頭來向公公請罪。
公公萬安！」
畢虎看著這短短百餘字，沉默不語。從這百餘字中，他知曉了許多信息，但迷惑的卻更多。
關於回夫人，出生於官宦人家的畢虎自然聽說過腰牌的事，雖然不知道這所謂的祥鳳腰牌究竟象徵著怎樣的身份，但大致也可以猜忌到一些。龍鳳呈祥，自古龍鳳乃皇家貴族之物，就是達官顯貴也不可企及，鳳腰牌的威能可見一斑。在聯想到自己被莫名傳送至荒郊野外，恐怕也與這神秘的回夫人脫不了關係。
關於賈員外，畢虎做了十多年茶鋪夥計，雖只是耳聞過其人名頭，但也是知曉這賈員外腰財萬貫，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偷偷做煉鐵的生意，這生意可以說是一本萬利，特別是在現今戰爭爆之際，擁有大量兵器的話可以狠狠地一筆難以想象的戰爭財。
關於龍套，畢虎在蓋易鎮從未聽說過此名字，知道此人定然不是蓋易鎮人。可畢虎也同樣知道這叫龍套的少年壓根就是被冤枉的，殺畢風堂的前因後果沒有人比他這個真兇更清楚，他想不明白這展家四兄弟怎會選擇這麼一個外鄉人做兇手，更想不明白龍套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被抓做兇手，這其中的蹊蹺恐怕大有文章。
不過整篇書信中最令畢虎感到不安的還是畢風堂的事，他想不到自己才剛剛殺了畢風堂數日，就立即有京都的捕快前去調查。更可怕的是，這還是奉包公公的命令。
顯而易見，包公公這幾十年來恐怕從未忘記過這名叫做畢風堂的仇敵。
畢虎一想至此，突然為自己此次的冒失行動感到几絲後悔，雖然高估過此次行動的危險，但萬萬沒想到，這次事件遠比自己想象的更要複雜。
要知道，殺一個沒有防備的包公公和殺一個已有警惕心的包公公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
正在畢虎為此事暗暗神傷時，他靈敏的耳朵捕抓到了外頭的幾聲輕微咳嗽聲。
「包公公回來了。」
畢虎心中猛然一驚，想到了一個始料不及的可能性，此時尚未完全到亥時，包公公居然提前回來了。
畢虎深吸一口氣，貓著身子，墊著腳尖輕輕回到廳堂，安安靜靜的守候在大廳中，等待著這名如雷貫耳的包公公到來。
事以至此，畢虎只能沉住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公公，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多陪會在太後身邊？」一個尖銳酥麻的聲音問道。
「雜家這幾日身體不適，太后聖明，特許雜家這把老骨頭先回屋歇息。」另一個嘶啞的聲音緩緩道。
「公公，您可要保重身子啊，小的們還要多多仰仗您老啊。」第一個聲音道。
「小竹子啊，內侍省這麼多太監里就數你嘴巴最甜。」包公公道。
「公公，小的是打心眼裡佩服公公您了，自然和公公更親近。」小竹子趕忙道。
「呵呵，好吧，小竹子，就送到這裡吧，你也回去歇息吧。看來，公公今天有客人到了。」說完，包公公又嘶啞的笑了兩聲。
而此時，身在廳堂中豎耳偷聽的畢虎被這句「公公今天有客人到了」嚇得一哆嗦，絲絲冷汗從額頭上冒出。
須臾，房門被推開了，月光投影進來，蒼白如霜。
接著包公公緩慢地抬起腿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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