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千慮一失
廳堂中漆黑一片,月光透過門縫中照射進來,令畢虎感到格外壓抑。
包公公並未搭理畢虎,而是蹣跚著小步子,搖搖晃晃地提著燈籠來到長案旁。借著燈籠的火光,拿起案上一根蠟燭,湊近燈籠,點燃蠟燭。
「稍等片刻。」包公公將蠟燭放於燈盞中,背身對畢虎說道。
便見包公公頭也不回的提著燈籠轉入內屋,片刻后,捧著兩杯香茗出來,將其中一杯放於畢虎身旁的茶几上,自己則端著另一杯慢悠悠地坐於另一側。
畢虎一聲不吭的看著這個給自己沏茶,點燈,背脊微駝,滿頭銀的老太監包公公,不知道心裡在作何想法。
「坐吧。」包公公呷了一口茶,道。
畢虎也不扭捏,一屁股坐下后也端起茶杯,吹上一口氣,淺淺的呷了口,絲毫不在意茶中是否有毒。
「不知閣下深夜造訪,找雜家何事?」包公公那雙渾濁的老眼細細的打量了一遍畢虎,雖沒看出什麼異常,但從畢虎的舉止中便敏銳的察覺出,畢虎這個太監是假冒的。
「久聞包公公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畢虎客套道。
「呵呵。」笑聲嘶啞,「說吧,閣下尊姓大名,又有何事需深夜造訪雜家這個快進棺材的老東西。」
「不知包公公可還記得畢風堂此人。」
「記得,有何不記得。」包公公臉色微變,但瞬間又恢復過來回道。
「在下白虎。」畢虎民了口茶,繼續道「家父十多年前不幸被奸人陷害,此奸人正是畢風堂。」
「閣下的意思是……」
「正是,畢風堂與其夥計畢虎正是死於本人之手。」畢虎猛然怒睜雙眼,目光中怒意如火燒。
包公公臉色又是一變,沉吟許久。
「閣下可否知曉一名叫做龍套的少年。」聲音依然嘶啞,但話語中的警惕性已淡了許多。
「不知。」畢虎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道。
「哦。」
「雜家還是不知閣下來訪的原因。」包公公笑道。
畢虎突然站起身,緩步來到窗口,背身對著包公公道:「自古有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下這幾年間對畢風堂與公公的恩怨也是有所耳聞,此次殺了畢風堂后,特地來找公公,就是想知道公公當年與畢風堂的恩怨詳情。」
包公公幹笑了兩聲,道:「雜家與他也無多大的恩怨,都是那小子當年自己不夾著尾巴做人。」
畢虎長長的「哦」了聲,問道:「此話怎講?」
包公公瞥了一眼畢虎的背影,端起茶咕嚕嚕喝了兩口,才緩緩講道:「畢風堂少年時本是個在宮中唱戲的戲子,這你應該知道吧。」
「恩。」畢虎點頭道。
「他也算有點出息,一個整天舉著柄大旗的文堂居然能得到太后的賞識,送了點小玩意后就自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了。」包公公嘴角勾出諷刺的笑意,「當年畢風堂長得是唇紅齒白,也是俊朗的模樣兒。太后這一賞識,立刻引起了剛進宮的貴妃娘娘的注意。可嘆當年貴妃娘娘年輕無知,雖紅顏貌美,卻不知宮廷險惡,居然在後花園中與畢風堂私會,一來二去,兩人竟情意綿綿。」
畢虎轉過身子,深深的望了一眼包公公,道:「紙包不住火?」
「不錯,宮中太監宮女千萬,如此頻繁來往,怎會不起疑。」包公公指了指自己,「想來你也猜到了,此事正是雜家告的,太後知曉此事後,大怒。但念在當年對畢風堂還有几絲歡喜的份上,就只是命雜家將他凈身後趕出長安城,留他一條小命。」
「難怪他會對公公您恨之入骨。」畢虎毫無顧忌的說道。
「呵呵,仔細回想起來,此事恐怕已有三十多個年頭了,真是物是人非啊!」包公公感嘆到。
「等等。」畢虎心中一動,突然想到一件事,「敢問公公,畢風堂當年是幾歲入宮唱戲的?又是幾歲被凈身的?」
包公公疑惑的看著畢虎,道:「具體時間雜家不曉得了,不過他進宮時尚且只是一名黃垂髫的小兒,凈身時也只是剛過弱冠之年,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啊。」
「不知貴妃娘娘後來又怎樣了?」畢虎嘴角勾起笑意道。
「深居簡出三年後病逝了。」包公公一語帶過。
「膝下可否有一雙兒女?」畢虎笑意越來越濃。
包公公凝視著畢虎良久,方才呵呵笑道:「有,正是一雙兒女,公主名李瀾,乃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之一。皇子名李瀧,是名馬上能殺敵,筆下能書文的帝王之才。」
畢虎重新端坐回椅子上,安靜的品著香茶,內心卻是炙熱無比。他萬萬沒想到,畢風堂的一雙兒女居然做了公主皇子,一個自己先前已經有所接觸,一言一行深不可測。另一個看來更可怕,居然還是王位有力的競爭。看來,整件事顯得愈有趣了。
「雜家還不知閣下來此真正的用意,閣下不會只是來聽雜家這把老骨頭講些陳年舊事吧。」包公公道。
畢虎放下茶杯,面帶微笑道:「當然不至於如此,在下此次深夜打擾公公,還是受家父遺命。」
「不知閣下家父是哪位?」包公公道。
畢虎站起身,從袖中摸出一張摺疊的方方正正的紙,道:「公公看了這封信后自然會知曉前因後果。」
說完,走上前,微躬身,雙手將信遞到包公公面前。
包公公掃了一眼信,又掃了一眼畢虎,眉頭微皺,將信拿在手中。
畢虎一見信被包公公拿走,便恭恭敬敬的後退三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言不。
微光下,包公公並未馬上將信打開,而是用那雙渾濁的雙眼反反覆復的打量著這張摺疊好的信紙,越看嘴角的笑意就越濃。
「你說這只是你家父留下給雜家的?」包公公冷冷地問道。
畢虎心中陡然一緊,瞳孔微縮,但還是壓下心中的不安,儘可能的用平淡的語氣回道:「正是。」
「閣下前面是否說過閣下的家父十多年前就已被畢風堂所害?」包公公將未打開的信紙放在茶几上,端起茶杯問道。
「不錯。」
包公公細細的品了口茶,閉上眼睛,彷彿陶醉其中。許久,才睜開眼,森然的眼神如毒蛇信子般鎖定於畢虎,呵呵的笑了兩聲,嘶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這信紙真新啊,看來這信應該是閣下家父這幾日突然還魂,寫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