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擔當】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王稷下雙手敲著椅子把手,怡然自得,不自覺的哼了一前世挺中意,有大氣有詩意更有兒女纏綿情腸境界的《垓下歌》,當年項羽被漢軍堵在烏江,老翁問他過河不,他說無顏見江東父老,最後飲劍自殺,蒼涼著吟誦這千古絕唱,彌留了霸王別姬的佳話。他刻意的將那把大龍寶劍丟在院子內,挺泄憤的想當年的大英雄項羽要是被哪個無名小卒給砍瓜切菜的拾弄了,會不會氣的吐血,還能傳出一人干翻百人的荒誕謠言不。繼而又沒心沒肺的將雙腿不文雅的擺到了床榻,蜷曲盤膝,吭哧吭哧毫無形象的大笑,像個一得勢就將一肚子怨念宣滔出來齜牙必報的小人,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燦爛明媚,望著大宅門前一方小院子內一群被他硬生生往死里逼卻又故意留下一絲生機,像條瘋狗一樣彷彿捕捉到一絲曙光,逮誰咬誰的女人們,神態倨傲,鬼使神差的掏出一把一米長的大煙杆子,愜意的舉到嘴邊,點火,深深吐了一口煙圈,朝旁邊半米高的金痰盂使勁的敲打一番,聲音脆響,廝殺咬揍的女人們望著這個大瘋子,停下了動作。
嗑下去煙灰,昂,這個在女人眼中徹頭徹尾的大瘋子瞥了一眼小院子中躺下去七七八八直哼哼的姨娘們,掐著嗓子,清聲道:「都幹嘛地,商量好誰活誰死了?忌憚別人拿自個當踏腳石活命,就不忌諱我了?這還沒有達到一半生一半死的局面吧。」
咬碎了銀牙,披頭散,起初幾個沒殺過雞,更沒宰過鴨的大家族出來的女人吐的稀里嘩啦,在被瞎刀子寶劍可悲的亂捅死了后,一些個女人就開始瘋魔了,往日的矜持,算計,高貴都拋之腦後,有個殺人不眨眼還露出一口小白牙淺笑兮兮的大魔頭朝你拋媚眼時刻追著屁股鞭撻,所有玩意都是虛假,活著才是王道,苟且偷生總比慷慨赴義要好的多,再說這麼忠心也不給表示就一劍捅了,死的也太憋屈了。
煌煌天日下,昭昭京師重地,一群高貴典雅從大門閥走出來的官宦小姐們在這方寸之地,開始拋頭顱灑熱血起來,什麼樣的手段都一股腦的使出來,撂陰腿,使絆子,舉起花盆朝臉部猛砸猛摔,光影閃動,血肉橫飛,看的一旁的僕人女婢們目瞪口呆,氣勢磅礴,場面壯觀,比千軍萬馬橫衝直撞還出氣。
一番群毆,弄死了一半人,另一半也缺胳膊斷腿,算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王稷下抽了一鍋子辣煙,眼看塵埃落定,又走出了大廳來到了小院子內。小心翼翼的拈著鼻子,嘴裡嘖嘖的望著血流成海的平頂王府,這個平常不算歌舞昇平倒也碧玉堂皇的府邸徹底變成了人間的煉獄,眉宇間涌著淡淡的哀傷。那一桿一米長的煙杆子被插在了脊梁骨后,直挺著身體,望著掛著大彩的剩下幾個或蹲或躺雙手都沾染著血腥的女人們,嘆了一口氣,這次沒有惡語中傷,而是仰望著京師大內的方向,良久后,才輕輕道:「你們走吧。」
顛覆了以往對這個孩子的認知,從剛才的一番九死一生留下命,在見識了王稷下為人的謹慎,處事的圓潤,手腕的狠辣后,等一系列不符合年紀的動作后,生還的女人們都很不敢相信這個小妖怪這麼輕易的答應,透著茫然,片刻后,接著便是驚喜,望著一人便掀塌了整個王府半邊天的小妖怪,眼睛里透著除了敬畏就是惶恐。
他才十歲啊!
「放你們可以。其實,殺你們也是逼不得已,別看我風輕雲淡的若無其事,其實就在我剛從輦轎內出來的前一秒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放你們一馬,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沒有深刻的感情,經常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會或多或少的培養一些,假戲真做和真戲假做都能當真也都能不當真,進這大宅門,親手逼死的第一個人是我二姨娘,一個女子資本頗為豐厚的狐狸精,經常在阿瑪枕頭邊吹耳邊風,會玩弄人心,但也僅僅限制於她那一套狹隘理論上,我這個人天生就不喜歡與人說話,孤僻的緊,大聰明的人不和我套近乎,而這個女人卻猶不自覺,經常和我談話,我還記得以前她對我說過的一些話,雖然十句話能有九成是水分,但是一些掏心窩子的肺腑,對於沒有心機的我來說,她說到激動的時候還是能夠一吐她肚子的苦水,她死了,其實以她的小聰明也不至於要死,還搭上一個無辜的兒子,當然,生在王府這個大染缸里,就沒有無辜和不幸的一說,她被我第一個逼死了,是她的命,耍小聰明犯太歲,在這個節骨眼裡鬧內訌,人死了,就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不說她。」
王稷下吃力的掏出后脊背那桿煙袋子,點火,啜一把辣煙葉,吧嗒吧嗒的蹲在青石板上抽吸,吞雲吐霧起來,那些剛想踏出大宅門的女人愕然,不敢動彈半分。王稷下抬頭,望著一群如履薄冰的女人們敬畏的眼神,又輕輕一笑,這個瘦小的脊背又情不自禁的彎了幾分,哪來的滄桑和悲慟,他一指大院子前掛在大廳的破舊牌匾,道:「你們這些女人啊,和大福晉在宮闈斗,其實我本不應該插手,畢竟母親說過,男人的戰場是廟堂是江山,但是,別的時候可以爭鬥,但唯獨這個時候不能,我外公死了,對你們來說,這自然是一個屁股往上再挪諾,上位的徵兆,我也不怪你們,有這個心自然,但是別整天都在窩裡橫,眼光要放遠一些,就連我這個小孩都知道,我外公死了,整個王府也就塌了一半,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誠然,當初你們是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嫁給我阿瑪,來攀附駁得大門閥的庇護,但是有一句話是什麼時候說都不矯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話雖然糙了點,但是將的就是一個忠心,這個家,這個王姓畢竟是你們以後生活的依靠,縱然心裡牽挂著娘家,但是也要惦記一半的婆家吧。擔當,你們為這個家做了什麼!」
大葒帝國里諸侯王爺不在少數,但是從未出國以為異性王爺,直到許多年前,有一個叫王悲戚的男人,為了陳姓江山正統血脈,為了言柬齊王討伐君主的三軍,為了陳魏帝的大葒寶座,心中不忘著忠君愛國,彎曲著脊背獨自面對地方諸侯王爺的怒氣滔滔,最終干戈相止,諸王爺被其說服退兵,保住了陳姓江山。陳魏帝念其忠勇,封為大紅歷史上第一個世襲的異性王爺。
「左聯:煌煌天日文定社稷,右聯:幽幽地月武止干戈,橫批:擔當。」
王稷下抬頭仰視著那隔了三代,金漆早已經貧掉,只有幾行刻進枯木的瘦小的字,一如的卑微和渺小,不起眼,如書寫他的人。
擔當,這兩個字何其之重,幾乎壓折了他瘦小的脊背。
「興許說這些話,你們現在還不明白,對我有一肚子的怨言和怒火,不過,過幾天,等你們從娘家那裡打探到一些消息后,還能以是平頂王府的人為榮,當然,我也不指望你們能這麼忠肝義膽,大樹坍塌了,自然要另找棲息之地,去和留,就像今天這一幕,攔不住也不能攔,總之,如果能夠始終懷揣著將根留在王府的五分決心,等我那天,真的能看到的話,我負荊請罪。」王稷下輕輕道。
大宅門被從外面推開,一個頭扎兩條衝天辮的女孩閑庭而來。
碼的匆忙,心急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