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他們在達塔大沙及四名勇士的陪伴下離開,三小時后抵達河邊。勇士們無誤地領導他們到達原先停船的地點。柏恩見到其中一艘已不見,並未太驚訝,就算兩艘都不見也不會。他唯一擔心的是柯、杜兩人已搶先他們登上一艘船,在某個變道等待來一次突襲。守在這附近等更有可能;或許他們正在某處監視著這一幕,但不願和亞諾馬米人在這兒對上。只要有一名勇士逃離,柯、杜兩人麻煩就大了,因為他們無論在叢林求生技巧或知識上都絕非印地安人的對手。但藏在這裡的補給晶及竹筏都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迹,因此柏恩對他們的安全較為放心。如果柯提文真的駛走了第一艘船,絕對會順道帶走補給品。他們裝載了部分補給到其中一艘竹筏。柯、杜兩人或許會取得其餘的補給,但換個角度來想,也有可能是派比及其他人用上它們。這一點無法預測。道過再見之後,柏恩啟動引擎,緩緩將船倒出小灣並駛入河道。婕安揮著手直到船駛出諾馬米人的視線。
杜雷蒙躲在高出他的頭好幾尺的草叢中,以免那群瘦巴巴的小不點雜種們發現他的行蹤。在力量上,他們並非他的對手,但那些毒箭令他們佔了上風。
他一直驅策著自己的體力極限,努力想搶先抵達船灣,而他辦到了。但他既然手無寸鐵,便無必要等著突襲路柏恩,在這地方也沒辦法弄來另一支槍。於是他只是駛走另一艘船,將它藏匿在較遠的一頭,等候姓路的和那女領隊現身。他本想裝載些補給,但及時發現那將露出破綻,而使路柏恩更加提高警覺而已。
他現在只需跟著他們順流而下,等待著機會直到他能弄到一件武器。一旦他們抵達來往船隻較頻緊的水域,他便能跳上一艘商船並偷走它。到時路柏恩應該會較鬆懈,不會太過注意。只要幾發快彈,鑽石就會是他的了。杜雷蒙強迫自己等一個小時,給亞諾馬米人充分的時間離開這一帶,並確定自己會在準備好之前碰巧遇上其他的船。一小時的船程必要時不難追上。
除了搞丟手槍一事外:杜雷蒙相當滿意事情的進展。從柯提文告訴他姓路的找到鑽石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夠想到其他的事。若他能把鑽石弄到手,就能穿漂亮衣服和配戴金銀珠寶,就像電視上那些人一樣。他會買部大美國車在瑪瑙斯里兜風,人們會畏懼他。他再也不必在警察追捕他時往上游藏匿,他只需花筆錢賄賂,他們就會放過他。
他夢想著鑽石,雖然未曾見過它,但他著迷地沉醉在腦海里的那個影像。它看來會像片冰,形狀就像那些鑲在時髦女性戒指上的鑽石一樣,或甚至更大,在太陽下看著它會令他睜不開眼的那般閃亮。他這輩子從未像渴望這顆鑽石一樣想要過任何東西。姓路的不配擁有它。他會殺了姓路的,而且陶醉在過程中。婕安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平頂的蔭涼處掛上一具吊宋並優雅地躺在上面。
柏恩轉身看她,釋然於他們終於再度獨處。他很高興他們遇上亞諾馬米人,但同時又覺得自己的穩私彷彿被侵犯了。他喜歡他與婕安獨處的想法。
「船長對他的船員期待一些支援。」他說道。
「這個船員決定明天再開船。」她說完,閉上眼。
「今天有什麼不對?你昨晚睡得夠多了。」
「我在經期的第一天總是覺得疲憊且不舒服。」她解釋,仍閉著眼。
柏恩在一片沉默后凝重地開口。「原來如此。這並不表示你的經期開始了,你只是陳述在經期的第一天會覺得累且不舒服的事實。你仍在懲罰我,對不對?」
「我的經期是開始了,」她直言道。「而且我可沒有能力掌控它來配合你那些過分的行為。」
柏恩再看向她,這才注意到她的眼袋。她不是在說笑。他突然覺得驚慌,繼而關切起來。「你有沒有葯可以服用?我能做什麼事讓你覺得好過些?」
她這時睜開眼,對他一笑——真正的笑,不是那種令他發抖的笑。「我沒事,只是覺得累。如果真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叫醒我,我保證明天會覺得好多了。」
他不能離開舵——在這一帶不行——否則他會擁她入懷呵護她,直到她入睡。他總是有股想寵愛她的古怪衝動。而這簡直荒謬極了,因為她是他見過所有人——包括男人或女人——當中最能幹、最頑強的一個。
他說:「它通常持續多久?」
「什麼?我的經期,還是你以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阻止你,只要興緻一起就想和我做愛的奇想?我的經期持續四到五天,至於你的奇想,我還沒見到它有終止的候。」
他咧嘴一笑。啊,他多愛她這麼伶牙俐齒地和他說「不知道你是打哪兒學來月經來潮時不能做愛的念頭」
「因為我不想、』不要也不會讓你這麼做。」
「我想它決定了一切。」
他口氣中的遺憾令她低笑出聲,更舒適地偎進吊床。「對了,若不是你表現得那麼明顯以為自己會吃閉門羹,根本沒想到拒絕和你去『散步』。謝啦,我本來是想在的食物里動手腳的。」
有一會兒,他愣在那兒,繼而放聲大笑。「下一次,甜心,運用你自己的判斷。」
「我是啊,」她得意地說道,再次合上眼。「我知道如在碰上個好主意時,認出它的高妙。」他仍然在低笑。「好好睡一覺,甜心。」「謝謝,我會的。」
幾分鐘后他再度回頭,看到意味著熟睡的均勻呼吸,露出微笑。即使在她撒潑、發飆時,都比他過去任何時來得有趣。他會想出一個法子讓她留在瑪瑙斯。那個晚上她睡在他懷裡。原本她以為他們又會睡在吊床上,但他鋪開睡墊,惦記著她不喜歡睡覺時毫無屏障隔絕那些到處遊走的小蟲,因此掛起蚊帳形成一個小帳篷。她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這是幾天來睡得最好的一次。他們離開山區后馬上覺得熱氣逼人,雖然分開睡一定涼爽許多,可是兩人都未曾如此建議或移動位置。隨時碰得到他,讓她感到更快樂,雖然她也喜歡逗弄或激怒他,但他的擁抱仍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大約只剩一個星期了。他曾說回瑪瑙斯所費的時間會比上溯時來得短,因為他們順流而不是逆流。她要儘可能抓住能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一旦他們抵達瑪瑙斯,事情的變化將會非常快速。她得做完她必須做的事,然後返回美國。
但此刻她躺在他懷裡。
他們再度回到船上,使得每一件事變得如此簡單,讓她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幾乎感覺像在度假;而原本看來簡陋和不合用的衛浴設備,現在顯得非常的豪華。在酒精燈上煮東西則是另一項快樂,即使食物的種類有限卻令人滿意,因為他們能悠閑地享用每一餐。他們各有一套換洗衣物,那是跟補給品留在一起以備不時之需,而且她有私人用品。生活雖然簡陋,但卻不錯。
他們開始駛經鐵皮房舍。它們建在河邊高起的部分,是「文明」入侵的象徵。現今並沒有很多,但越深入到下游就越多,且以雨後春筍般的數量在河上排列著。這些只是個人的住處,但很快地就出現了成群的屋舍,只靠定期往返於河面的商人來與外界聯絡。
兩個小孩從一間孤立的房子跑出來,用力地揮手,或許認為柏恩和婕安是商人,抑或只是很興奮看到船。婕安也對他們揮手,他們在生活中很少有值得興奮的事。「你常做嚮導的工作?」她懶散地問道,想像著一生永遠在河上與叢林中度過。
「我想做就做。我通常喜歡在兩個工作間有休閑的時間,休閑時間的長短取決於工作時間。如果只有一個星期去帶一些想體驗「真正的」亞馬遜河的遊客,那一星期的休息就夠了。雖然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比較長,而上一個工作花了幾個月,我本來計劃休息一個月才接下一個工作。」
她靠著一根柱子,表情猶豫。「在石城的最後一個早晨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柯提文要對你開槍?那就是杜雷蒙離開的原因?」
「我猜是的。」他感到不舒服。「他們一定事先安排好了,柯提文的開槍是給杜雷蒙的信號。」
「但是為什麼呢?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寶藏,沒有理由發生這種事。」
他應該知道,當有時間去思考這件事時,她靈活的頭腦會開始將所有瑣碎的事拼湊出來,注意到破綻。「我早上起來,離開帳篷,柯提文一定以為我要做某件事,因為他跟蹤我。他很難接受早就沒有鑽石了,且神廟裡並沒有充滿黃金。」
「當我爬出帳篷時,杜雷蒙並沒有要射殺我,他只是對著我獰笑。」
「也許是把你留到最後,」柏恩皺起眉頭,心中對這想法感到憤怒。「他按順序來。」
「我希望我能想到拿手槍,而不是手電筒,無法相信我竟然這麼笨。」
「我很慶幸你沒有開槍,」他說道,內心為這想法顫抖。「你一定要照我的話做,如果你不聽,我一定大發雷霆。」
「但如果我開槍,瑞克也許還活著。」
「也許不會,當子彈射出去之後,就不用再想了,你也可能射到他。意外造成后,就不要再玩『如果』的文字遊戲,愚蠢且浪費時間。」
他簡單的邏輯使她發笑,雖然有點悲傷,但柏恩從未浪費時間在後悔上,他總是慢慢地克服它,全心全意、冷靜地下定決心。玩世不恭、感性的幽默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的另一面,低估他的人是自尋死路,她起先也低估他,但很快地發現錯誤,而且永遠不讓自己忘記。柏恩是那種稀有人類——冒險家、探險者,他為自己定下規則,並嚴格遵守,他的聲明與警告非常有效,因為沒有人會對他的話產生懷疑。
沒有他的生活將會是多麼地無聊、平淡,驚喜永遠圍繞在他周圍,他比生命本身更加地精力充沛、,危險及雄偉,任何其他的男人如何與他相提並論呢?
「我以為你是喝醉酒的流浪漢。」她說道,眼睛閃爍著光芒。
他的眉毛彎起來。「我倒以為你急切地想被擺平。」
「喔,是呀,那是你最關心的事了。」
「沒錯,女士,」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至少你從一而終。」
「以前是,現在也是堅持如此。今天可以嗎?」。和她每天所做的一樣,微笑著搖頭。「明天。」「明天可以,為何今天不行?』,「因為我這麼說。」「你已經嘗到權力的滋味了。」
她對他送個飛吻,臉上仍掛著微笑,眼中的陰影已經消失,看起來很快樂。他要這表情永遠停留在她臉上,他要她每天早晨微笑著醒來,滿眼慵懶地轉向他,把手放在他的胸前。
午間的熱帶陽光猛烈地照射著他,但突然變得不如向他猛擊的事實來得一半明亮。他的瞳孔擴大,陽光刺痛他的眼睛,幾乎使他目盲,他緊抓著舵輪,好像那是救生索,他試著調整呼吸,試著要使整個世界回復平衡。他已下定決心要將婕安留在瑪瑙斯,以便與她保持「關係」,天殺的,無論那暗示了什麼,對他來說是很簡單、很直接的。他要她在身邊,他想與她共枕,理論上,那意味著共同生活,雖然他從未想到這麼遠,但對這想法,他覺得理所當然,甚至喜歡它。當這事實震撼著他的時候,所有的事都具體化,不再習慣性地視而不見。
他永遠需要婕安。
「共同生活」突然變得不長久、也不可靠,他需要能合法約束的力量,他的心裡從未把婚姻與某個特定的女人連在一起,但是,對婕安,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她是他的,永遠都是。
他的手顫抖著,喉嚨發出呻吟,失魂地走向船邊。
她好奇地看著。「你要做什麼呀?」
他整個身體明顯地搖晃,她突然警覺起來,伸手扶住他,手臂環住他的腰。「柏恩?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的聲音從齒縫中傳出來。「我要你,現在。」
這不同於過去幾天里,他開玩笑地對她說的抱怨,或是幽默又富創意的要求,現在他的眼神嚴肅,表情震驚且緊繃。他仍然在搖晃,身軀強健的肌肉如此緊張,她都能清楚地看到它們在顫動。
「請不要說不,這次不要。」他幾乎無法說話,全身透露著不可抵抗的需求。
她舉棋不定地站了幾秒鐘,疑惑、又有點防備,然後她知道該如何做了,她在他流汗、裸露的肩上印下溫柔的一吻,走進船屋裡,將自己準備好等待他來。
在船被安置好前,她已經赤裸著躺在墊子上等他了,他到她身旁時,眼中仍蕩漾著奇妙的迷朦。他扯下褲子,投入她的懷中,立刻進入了她,在第一次衝擊就深深地佔有了她,她因疼痛而畏縮,卻將他抱得更緊,想幫他舒展迫切的需要。進入她之後,緊張似乎消退了,他的肌肉因放鬆而輕輕地顫抖,好橡與她親密的接觸釋放了心中難忍的痛楚。
她輕柔地撫摸他的肩膀和頸部,將手指滑入他黝黑的頭髮,片刻后他撐起手肘,藍色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沉,他在她的嘴上、喉嚨掠過緩慢、溫熱、逗弄的吻,但卻因難忍的緊張,又開始與她翻雲覆雨。
在午間的熱氣中,他們共享著絕妙的親密關係,他們之前所有熾熱的愛之旅,都只為了此刻,為這個使他們身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的慢性銷魂做準備。她的感官幾乎是痛苦的緊繃,每一個輕掃過她皮膚的觸碰都能使她愉悅地呻吟。他慵懶地舔著她的乳頭,而她狂野、尖銳的叫喊使得鳥兒們驚嚇得飛走。時間變得沒有意義,她希望這一刻永遠地停留。
但它結束了,必須如此,激情是無法持久的。之後,他躺在她身旁,輕鬆又慵懶,他的手不輕意地撫摸著她的小腹,她苦惱地想著,好像她是一隻正被人哄著入睡的短吻鱷魚。
她不想說話也不想問為什麼,她很害怕一問就會哭,高漲的情緒在她心中累積,一直到她無法呼吸——她是如此地愛他。
她想起或許他們睡著了,當她從完全昏迷的狀態下醒來時,以為時間仍舊停留。但她知道時間已經流逝,因為太陽越過了正中,火紅的陽光也照在船檐下,柏恩動了一下,伸伸懶腰,跪起拉上褲子。
她期待著他挑釁、自以為是的言語,或是沾沾自喜的態度,但他的表情——雖然是放鬆的,卻依舊陰沉。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拉起來,抱著她久久不放,他的臉頰貼著她的頭,接著他吻她,深深地吻她,然後他說:「在別人進來前穿上衣服吧。」
「自從我們經過那間屋子后,還沒看到任何人,整天也沒有看到一艘船經過。」
現在那熟悉的獰笑又出現了。「我以為你有作秀的癖好,在那些印地安人前你不是昂首闊步嗎?」她爆笑出來。「那是你的餿主意。」「是的,可是我以為你會穿襯衣。」「那也需要洗呀。」
趁他們一來一往地鬥嘴時,她穿上衣服,然後發覺他們餓了。她快速地煎了條魚,將所有的罐頭配料一同放入鍋內煮,最近他們的胃口很容易就滿足,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量少、平淡的飲食,也許餐館里的食物會使他們兩個反胃,他們的胃將必須重新適應文明。
柏恩發動引擎,將船駛離河岸,小心地掉頭,然後悠閑地駛離河灣進入河道,他看到另一艘船朝下游來,所以推了節流筏的排檔使它能在他們前面通過。
婕安盯著那艘船,用手遮著陽光。「那艘船和我們的一模一樣,」她說道。「那看起來就像另一艘我們的船;」她眯起眼睛,猛盯著那個舵手,注意到他壯碩的肩膀和不成比例的小頭。「杜雷蒙!」她猛吸一口氣,摻雜著驚恐與不信。
柏恩將節流閥向前猛力地一推,整條船回應著造成猛烈的波動,引擎隆隆作響。就在同時,杜雷蒙一定也明白了他追上的是誰,因為他也將節流閥開到極限。
「趴下,」柏恩不假思索地說出來。「把我的手槍滑過來給我。」該死,他幾乎從未讓手槍離身,而現在就發生了,他多希望現在有一把來福槍。
杜雷蒙開槍,但是他距離太遠,所以瞄不準,子彈從頭上呼嘯而過。
婕安拿到柏恩的手槍,趴著爬行,將身體保持低於船身,直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退回去,他會對著我射,因為他只能看得到我。」
「那你也趴下來呀,白痴。」她怒叱,用力拉他的褲子。
船在轉變的時候都使盡全力,造成巨大的波動,柏恩突然將舵急轉向右,希望能爭取到寶貴的幾秒鐘——如果他們能度過在暗礁堆里擱淺的危機。這個急轉使婕安失去平衡,滾到補給箱去,杜雷蒙又再開槍,這次子彈打裂木欄杆。
柏恩拿起槍反擊,但杜雷蒙躲到船身後,柏恩又再次射擊,敏捷地調整目標,假使他能打中任何東西,完全是靠運氣,他的射擊台在海面上跳,好像一匹未馴服的野馬,不過,至少能使杜雷蒙保持低姿態。
婕安掙扎地爬起來,但兩發子彈咻地穿透船身,使得婕安猛然趴在甲板上。
柏恩的回擊打到水面,濃厚的火藥味傳到婕安鼻端。他們轉入水道,只超前杜雷蒙約二十碼,柏恩單腿跪下向著船尾,那邊是空的,只有廁所佔了約一個公用電話亭那麼大的空間。杜雷蒙就在後面,近得在推進器造成的水波範圍內,順著水波造成的順勢就快追上他們了,柏恩射擊,打中了舵輪,但被杜雷蒙躲過去。柏恩正好及時往前看,繞過一根大樹枝,杜雷蒙順著水波,讓水將樹枝推開,反而靠得更近。
柏恩狠狠地咒罵,他無法獨自一人又要開船、又要對付在他背後的杜雷蒙,他必須在那雜種從背後逮到他之前將他解決掉。不然,婕安就得獨自對付杜雷蒙了。
「婕安,你得來開船,可以嗎?」
她沒有猶豫,只不過要爬著過去。「小心!」她的大喊蓋過引擎的怒吼聲。
「你自己小心一點!盡量趴下、靠邊,他才看不到你。」
她照他說的做,屈膝縮身到旁邊去,一手握著舵輪,只將頭露出一點點,使她的視線能越過船首。柏恩矯健地爬到船尾,躲在廁所後面。一發子彈使他完全貼到地上,他感到船在腳下震動,他跪起來,連發了三槍,杜雷蒙大叫一聲,往旁邊倒下,但本能告訴柏恩這一槍並沒有擊中要害,只是擦到而已,他等著,神經繃緊,幾秒后杜雷蒙再站起來時,他已經準備好了。他的手臂伸直、平穩,槍口閃著光芒,就在那時柏恩開了槍,杜雷蒙再次大叫,握著肩膀,驟然倒向一旁。
船劇烈地搖晃著,引擎聲突然停止,那雜種一直在射他們的引擎,而不是他們!另一艘船朝他們直駛過來。節流閥鎖定往前,舵輪也固定住,以至船都不會偏。
「穩住!」柏恩朝船頭大喊。「他打算撞上我們!」
婕安回過頭驚愕地一瞥,當引擎停止時,舵輪好像要從她手中滑掉,發出嘎嘎的響聲,她死命地抓緊舵輪,想要偏離杜雷蒙的航道,船遲緩地向一旁偏離,另一艘船撞上他們,她被撞得滑過甲板,並結實地撞上船身,她看到柏恩在干鈞一發之際拉住船篷的柱子,才沒有掉進河裡。婕安將船轉向,避開迎面而來的碰撞,另一艘船在右後方撞上,使船身打轉,杜雷蒙的船頭往前,引擎仍在運轉,兩艘船的桅杆散裂四地,船頭和船尾相互衝撞,整個結構塌陷殆盡,如同兩堆擠壓緊密的泥塊,力量之大震碎了船舵以及節流閥,連引擎也難逃一劫。
突然一片死寂籠罩,婕安這才發覺撞裂聲是多麼地大,恍惚中,她試著站立,但眼前冒出一陣金星,於是不由得跪了下來。
補給品散落在甲板上,碰撞之中,柏恩的槍掉了下來,幸好沒掉下水,他攫起槍,轉向船尾,全身緊張。「你還好吧?'』他簡短地問道。「嗯。」她回答著。雖然她並不確定,但她能設法照顧
柏恩踉蹌地走向船尾,只是它早已被另一艘船撞得面目全非,河水正逐漸地淹沒甲板拍擊船頭。整艘船都沒入水中。
「放下救生閥。」他轉過頭喊著。
婕安奮力地抵抗暈眩,蹣跚地爬越傾斜的甲板,拿到救生閥,船正急劇傾斜,他們只剩幾秒鐘的時間可以跳離船身。
河水淹過柏恩的靴子。他撥開一塊斷裂的船頭殘骸。杜雷蒙呢?如果他沒有跳船,早就葬身河中,因為整個船頭已碎裂成片。這是他第二次跟蹤上他們,而今只剩船上夾雜血跡的木屑。可是不管生或死,並不見杜雷蒙的蹤跡。船隻漂浮在河面,除了橫木嘎吱作響外,並沒有任何移動的痕迹或聲音。
衝撞力使他跌落河中。如果他失去知覺現在必定一命嗚呼了。他該如何以最短的時間划到岸邊呢?柏恩專註地瞪著河岸,找尋漂浮在水面的羊齒葉,看看是否有潛游的跡象。但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很正常,蝴蝶輕快地四處飛翔。
他轉身攀住殘骸,船隻衝撞的力道之猛,殘骸立刻就要沉了。他知道另一個可能就是杜雷蒙也緊緊抓住殘骸的另一邊,然而他卻沒有時間去求證。他們必須放下救生閥,帶著補給晶,跳離船身。
河水已經漲到小腿間了。他掙扎地穿過斜的甲板登上船頭,去找婕安拖出要充氣的救生閥。在船邊有一台空氣壓縮機可以用來充氣;婕安早已扳開壓縮機將它拉向前,而且把噴氣嘴接上救生閥。柏恩幫著她拉緊救生閥,然後她旋開活門。空氣發出狂烈的嘶嘶聲灌進救生閥,頃刻間救生閥即鼓脹如球,大得足以承載六個人,而他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緊緊攀住它。婕安很快將活門關上,而柏恩將它關緊。他將繩索拋過欄杆,然後將救生閥推入河中。
「進去。」他嘟囔著,婕安奮力地爬過欄杆進入救生閥。柏恩遞給她一把槍。
「好好看著,」他說道。「我找不到杜雷蒙。他可能已經溺死了,但我們並不能確定。」
她點點頭,用右手拿著槍,然後用左手將救生閥拉近船的欄杆邊。
他抓起行李,拋進救生閥。他確定即使是撒旦也不會將鑽石丟在一旁,『而他們將再度使用帳篷。他將小馬達自欄杆遞給她,它的重量整整有五十磅,但她卻能握著手槍單手接過。該死,好厲害的女人啊!他遞過空氣壓縮機,然後開始將補給品擲入救生閥,同時婕安將馬達放進支撐架中。船隻突然震動,急劇地往下傾斜。「夠了。」婕安嚷著。「快上船吧!」「還有槳呢!」他回答著,然後將它們丟下船去。婕安怒視他一眼。「你早該先拿槳和馬達的。現在上來吧!」
了解到他最好聽命,柏恩解開桅杆上的繩索,然後翻過欄杆滑進救生閥。
他迅速地跑至船尾,把壓縮機接至馬達上頭,擠壓橡皮球充氣。他回過頭喊著:「從背包里拿一個新彈匣出來,我的槍已經沒子彈子。」婕安小心謹慎地挪動,以免救生閥搖晃得太厲害。
「在前面的背包里。」他指示著。他一面禱告一面拉緊繩索,引擎喀喀作響。他再度快速地連拉了三次,引擎發動了。
婕安找到了新彈匣,拿出一個,但在摸索之中她觸到某種奇怪的東西。
水聲汨汨中,那兩艘破船已漸漸為河水淹沒。柏恩推開它們,握住舵柄將救生閥導引到一個安全的範圍內。當他們前行時,他仔細地檢視殘骸,但並沒有杜雷蒙的蹤跡。他繞著破船做了一次完整的巡禮,但卻一無所獲。或許杜雷蒙早已葬身河底,成為食物鏈的一環了。
他收起舵柄,想起在航行到瑪瑙斯之間所發生過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婕安在他的背包搜尋。當她帶著迷惑的神情翻出包在手帕中的物品時,柏恩發出了詛咒,陽光照在裡面的東西上,閃爍生輝。她抬起茫然的眼神瞪著他。你找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