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威尼斯街道上的商店真是琳琅滿目,威尼斯街頭的婦女也自有一種優雅高貴的風格。安妮走訪各式各樣的商店,有專賣天鵝絨、玻璃珠的,也有隻賣面具、睡衣、帽、襪、內衣及各種髮飾的。它們引誘女人掏出錢包,特別是在香水店或假髮店。假髮店內陳列了各式的假髮,有薰衣草色、火焰色,甚至綠色,還有著各式各樣的發粉。
安妮一看到水晶碗中盛的金屑般的假髮,就知道那是她想要的。在一家睡衣店,她無法抗拒一件和她的金色禮服同樣質料的底褲,它輕薄得足以誘人犯罪。她也許絕不夠大膽得敢穿它,但她毫不思索地把錢遞了出去。
威尼斯的商店及廣場擠滿了急於購買明日嘉年華會的裝扮的人群。櫥窗里展示了各種面具、面罩、禮服,還有各種頭套,可以將你瞬間變成一位惡魔、半人半神、動物或是王子。
近中午時,安妮開始覺得衣服太過暖和、束縛,她買了件簡單的白色亞麻料衣服,及一頂綴著白玫瑰的高帽。她回到旅館時,手上已抱滿了一大堆女性的物品,連鞋、襪、內衣都一次購齊了。
安妮在大理石浴缸中注滿水,用芳香的香皂抹了自己一身泡沫。她一直哼著歌,洗了頭,用飯店的藍與金色的毛巾裹住身子,坐在充滿陽光的陽台上,讓陽光晒乾頭髮。
她套上清涼的直衫,外罩著新買的白色亞麻衣,感覺到美妙的放蕩。這是數個月來她第一次穿女性化的服飾,她在鏡前轉身,享受衣料貼身的感覺。老天!她感覺輕飄飄的,自由又快樂,好像剛由牢籠中被釋放了出來。
她對著長鏡,生平第一次塗上了胭脂。她無法相信那種轉變,再也沒有絲毫青嫩少年的樣子,她成為了女人!安妮在鏡前眨了眨睫毛,慢慢往上掀起,露出閃亮如翡翠的綠眸。銀鈴般的笑聲逸出了她唇間,隨風飄出窗外,飄進運河裡。
安妮戴上帽子,故意調整得讓它遮住部分的臉。安妮心中已有目的地。她要去弗朗梭旅館,確定維奇真的住在那兒。嘉年華會明天就要開始了,她必須定出讓兩人碰面的計劃。這個計劃不能有差錯。如果他們兩個碰不到頭,那就是大災難了。她等不及再看見他了;她是如此地為他饑渴。
安妮驚訝地發現廣場已不再擁擠,她想起了現在是午睡時間。大部分的商店也都關了門,她只能瀏覽櫥窗,但這樣消磨時光倒也滿快樂的。她停下來讚賞一家紙店展示的美麗紙花、紙鳥及紙蝴蝶,過了橋,招了一艘剛果拉到弗朗梭旅館,它在大運河對面。
很高興她和維奇隔著大運河,她的秘密會比較安全。白天搭乘剛果拉一樣地浪漫,船夫輕盪著船隻,一面吟唱著歌劇中的片段,頭頂上教堂鐘聲噹噹作響不絕。
船停靠處距離弗朗梭很近,安妮立刻看出了維奇選擇這家旅館的原因,由這兒看出去,威尼斯像是漂浮在迷茫的水面上。
安妮瀏覽過一家古董店,一路注意著維奇。她進入旅館大廳里,裡面只有一、兩個獨身的男人,其他人多是成雙成對,而且明顯地是愛侶。安妮大略地瀏覽了一下飯店內典雅的布置,欣賞不已。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仍沒有維奇的影子。
安妮變得不自在起來,害怕引起職員的注目。她登上大理石階梯到二樓的餐廳,由這兒可以俯瞰下方來往的人。她叫了杯酒,坐下來慢慢地啜飲。
等待間,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了上來。無疑地,維奇在這段午休時間正在善加利用他的床,在她像個天真的小傻瓜坐在這兒等著看他一眼時,他很可能正和某位黑眼熱情的義大利女郎消磨掉下午的時光。
她開始慌亂起來,如果她看見他挽著位美麗的威尼斯女郎下樓,她會傷心欲絕。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花花公子、女人玩家。安妮悲慘地坐在那兒,她的想像力開始發揮,弄得自己更加地悲慘。她知道她必須在看見他帶著女人下樓前離開。她對他並未存著幻想,她知道他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甚至可能涉入犯罪的行為中。但她的心拒絕拋棄那份迷戀。哦,她怎會可笑地認為她可以吸引像維奇這樣經驗豐富的人?她一定是瘋了!她最好還是穿回她的長褲,滿足於他的陪伴,和他友善地抽個菸。就是她所能奢望的最好的了。
不!那不是最好的!那是最糟的!她是來威尼斯尋找羅曼史的。老天!她真是幼稚,一點也不成熟、世故,儘管她最近對男人了解了更多。
維奇不是來威尼斯尋找羅曼史的。她親口聽見他說了。貴族在威尼斯的嘉年華會中尋找一夜風流。如果她看見他和女人在一起,她會被摧毀的。她必須離開。她推開椅子,注意到男性的目光在打量著她。
她轉頭四顧,至少有三個男人在注意她。第一個男人朝她點點頭,她看向另一桌,第二個男人微笑。安妮立刻別開視線,第三個男人對她挑挑眉。
他們怎敢這麼大膽?她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們在等她起身離座。她嚇壞了。她並不想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她想要吸引的只有一個人:沙維奇。只有他!
她決定唯一的方法是留下來和他們耗下去。侍者送來帳單,她堅決地搖搖頭,打發掉他。幾分鐘后,一名紳士嘆了口氣,離開了。不久后另一個也走了。安妮鬆了口氣,閉上眼睛。午睡時間快要結束了,一對對的男女走下樓,到了玄關后,分道揚鑣。
安妮睜開眼睛,立即看見了他,就那麼一眼已足夠令她屏住氣息、心跳停止。他由外面走了進來,而且單獨一個人!安妮的心歡唱!他是獨自一個人!維奇剛剛是去探索威尼斯,而不是留在旅館中午睡!
她自高角帽的掩飾下端詳著他。他上了二樓,消失在一道走廊中,她猜想他的房間就在那兒,明天她只需要到達,守在二樓梯口。他一定會化裝,但安妮無論怎樣都可以認出他有力、壯健的體魄。
回途的一路上,她的心歡唱不已。她顯得如此地年輕、美麗、漂亮,路人全轉過頭來看她。她踏著輕飄飄的腳步,經過了面具店。她停在面具店外,思忖著她該戴什麼樣的面具。有的面具製作得非常細緻,綴滿了珠子、羽毛等;有的蓋滿了整個頭臉,令人完全認不出面具下的人。
安妮猶豫地皺眉,她不想要戴個笨拙、不好處理的面具。她的視線落在一種手繪面具上,它純粹用顏料塗在臉上,不會脫落,而且每個人可以用顏料繪出獨屬於自己的面具!
安妮買了顏料及晚餐,回到旅館。暮色逐漸降臨了威尼斯,火炬及油燈點燃了起來,剛果拉航行在運河間、小橋下,許多人已經等不及明天的嘉年華會,今天就把面具戴起來了。
穿著中古及文藝復興服飾的音樂家帶著樂器四處穿梭,連剛果拉的船夫也戴上了黑眼罩,威尼斯變成了一個神秘、魔幻的都市。
安妮直到很晚才上床。她太過興奮了,不久她就開始作夢,但她的夢境是黑暗、擾人的。她夢見自己戴著面具,身陷一座妓院中,妓院的顧客都是有錢人或貴族,王子、公爵、侯爵、伯爵由四面八方聚集在豪華、奢淫的酒館里。
三個不同的男人挑選了她為伴侶,她知道她必須穿過那些迷宮般的黑暗、性慾的房間,並配合任何他們想要的做愛技巧。她不知道他們對她期待些什麼,一點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會是邪惡及羞辱的。
安妮恐懼地凍住在第一扇門外;手握的銅把似乎要在手掌中燒出了個洞。但她知道別無選擇。許久前在她踏出了毀滅的第一步時,她的命運就註定了。她挺直肩膀,轉動門把,她看進一對可以凍結她靈魂的冰藍色眼睛。
安妮尖叫出聲,驚醒過來。
她坐在床上,抱著雙膝。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她撥開黑髮,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她不必找人為她解釋這個黑暗的夢,那是她的良心在對她吶喊她錯了!
一位年輕、未婚的女士將自己獻給一個只想一夜風流的男人是絕對不合體節的!那根本不是愛,只是交歡!單純的性!她計劃引誘沙維奇。安妮只要他一個人為她介紹神秘黑暗的性愛。她真是個邪惡的女性!她應該對自己如此著迷於肉慾的事情感到慚愧的。她真的渴望他將她當成妓女般使用!
是的,她很歡迎!
安妮躺回床上,為自己編織甜蜜的幻夢。她再次醒過來時,太陽已高掛天上。這是她記憶中最美麗的早晨了。她翻身坐起,擁抱著自己。這是她等待了一輩子的日子!
她在大理石浴缸中消磨過愉快的下午,她屏著氣息,套上褲襪、邪惡透明的底褲,穿上王冠狀的上衣。她在鏡前踱步,喜歡自己驚世駭俗的打扮。接著她在黑髮上灑上金色的發粉,直到一頭秀髮變得如陽光般燦爛的金色!
鏡中的女郎變成了由某個神秘的故事中走出來的童話公主!她看著自己良久,思索著怎樣的化妝最適合。她決定成為蝴蝶。她瑩亮的綠眸是蝶翼上的「眼睛」。她小心地用螢光綠色勾勒眼睛周圍,間以金漆;她在額上畫出蝴蝶的樣子,用胭脂勾出蝶須;在臉頰上畫出蝶尾。整個效果是戲劇性的!完美極了!現在她只需要踏入威尼斯的舞台,並扮演好她的角色。
安妮加入群眾時,太陽仍未下山。到處都是音樂及尋歡作樂的人們。戴上了面具后,所有的防衛都撤了下來,人們自然地互相碰觸、招呼。
嘉年華會初開始時,尋歡者的氣氛還是愉悅、歡欣的,待得夜暮籠罩了威尼斯,人們的情緒會開始變得放蕩。各式各樣的面具及化妝爭奇鬥豔,它們有的靈巧,有的大膽得令人難以置信。半裸的胴體處處可見,男女的性別模糊得幾乎泯滅。俗麗、淫穢、粗魯、卑下的舉止比比皆是。人們競相展示自己,他們醉了——醉於夜裡或酒里。
這種氣氛是有感染性的。笑聲由一群人傳到了另一群,他們攜手為伴,尋歡作樂。安妮開始焦慮起來。她避開那些伸向她的手,及咧著笑大聲叫喊的嘴唇:「漂亮的女郎!加入我們吧!」
一群人擠著要上剛果拉,安妮看出她是無法自己乘一艘船了。她上了一艘載著女性的船,卻發現其中一名女子親昵地碰觸她,她震驚地抽開身子。觸目所及,似乎今夜威尼斯的每個人都戴上了娼妓的面具,然後她臉紅了。她和其他人並無不同。
安妮沿著昨天的路徑走向弗朗梭,路上一名紳士以手比著唇,表示對她的欣賞。安妮回以一笑,她已學會了義大利男人喜歡公然表現出他們對女性的讚賞,特別是在嘉年華會中。
弗朗梭的大廳是一片燦爛的燈海,樂師在二樓演奏,樓下男男女女隨著音樂婆娑起舞。安妮搜索著人群中的每個臉孔,她沒有看見維奇。她擠進人群中尋找,終於確定了他不在大廳。她決定上樓。
她剛走上大理石階梯,一個高大的身影也正好走向她。他戴著飾著孔雀羽毛的猩紅色頭巾,身著東方式樣的背心。她抬起頭看向這位東方酋長,發現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們互相走近,現在他距離她只有幾階,她屏息地明白到他可以一覽無遺她金色胸衣下的雙峰。
她伸出手向他。「先諾。(譯註:義大利文之先生)」她邀請地低語。
「你真美,親愛的,」那人以義大利語回答。「親吻我。」他貪婪的手抓向她。
安妮立刻聽出了那不是維奇的聲音,她睜大了眼睛,望進一對黑色的眼珠。
「不,不!」她慌亂地喊道,推開他的手。她的拒絕反而刺激了他,他將她硬拉向他的身軀,他的嘴唇湊了過來。
她狂亂地掙扎,尖叫。「不,不!先諾,不!」
一隻棕手落到了那位酋長肩上。「我相信『不』在義大利文中的意思和英國是一樣的。」
強烈的釋然令安妮幾乎暈眩。維奇危險的聲音是絕不可能錯認的,儘管包裹在天鵝絨般的語氣中,其威脅的意味仍昭然若揭。
「老天!」酋長跪倒在地上,維奇加重了按在他肩上的力道。然後維奇執起安妮的手,帶著她安全地回到一樓大廳。她感覺到他手上的溫暖傳了過來。他穿著一身黑,黑豹面具掩至唇際,遮住了嘴角的疤,他披著黑色的斗篷。此刻她知道他比那位酋長更加危險許多。
「我該怎麼感謝你呢,閣下!」安妮屏息地問。
「我會想到些什麼的,小蝴蝶。你是英國人。」他顯得對她很有興趣。
她的嘴角甜甜地揚了起來,黑色的睫毛垂下,再次掀起時露出一對夢幻般的綠色眸子。「你提供你的保護嗎,閣下?」
「只除了對我自己,親愛的。」
雖然她比一般女人高,她還是得抬起頭仰望他。他執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他灼熱的唇觸及她的肌膚時,安妮只覺得一份戰慄一直傳到了肩際。
「你也是英國人。」她低語。
「出生地是,但天性並不。」
「天性是只豹?」她用舌尖舔了舔唇。
維奇冰藍色的眸子因慾望而變暗。在他吻她前,他會先用舌尖舔她誘人的下唇。
她一陣顫抖——而後燃燒。
他們仍然握著手。他被她的美麗、年輕及國籍迷惑住了。
「我有個提議給你,閣下。你感興趣嗎?」
多滑稽。一般不是該由他向女性提出提議嗎?「我會很樂意消磨個一、兩個小時,親愛的。她有名字嗎?」
她搖搖頭,她的唇漾起揶揄的笑。
他會先親吻她的嘴角,再蹂躪她性感的下唇。他想要抱她上樓到他的床上,不再浪費更多時間,反正今晚他們一定是會在那兒度過的。維奇強壓下自己的急躁,他至少得先請她喝一杯香檳。她非常年輕,他不能太過急躁而嚇壞了她。
他的手保護地搭著她的背,帶著她沿著運河邊行走,來到他最喜歡的一家酒吧。酒吧的拱型窗口面對著運河。天空是一片深紫色,躍動的燭光在她的金髮上反射成百萬點星光。他為他們各點了一杯香檳。
維奇舉起威尼斯的水晶杯。「祝你的美麗及神秘,夢之女王。」
她的手撫弄著杯沿,他也認為她是精靈王后。
「可以告訴我你心中的提議了吧?」他縱容地低語。
「我逃開了監護人一個夜晚,我在尋找愛人。」
雖然酒吧中光線黯淡,他仍可以看見她臉紅了。他握住她的手。「讓我猜一猜。你被迫接受一樁沒有愛的婚姻,而你渴望在被禁錮乾涸之前,認識肉體的歡愉。」
她一如他所料地笑了。「我永遠不可能結婚,環境不允許。」
他靈敏的心智考慮過各種可能性。進修道院?可能;生病的雙親?更有可能。「永遠是一段很長的時間,環境會改變的。如果我答應成為你這一夜的愛人,有一天你可能會後悔。」
「絕不!」安妮發誓道。
「沒有多少經驗?」他含笑問道。
「沒有。」她微弱無力地道。
維奇站起來要離開。「原諒我,親愛我,那是不可能的。」
「請你不要離開我。我是個處女,我已經厭倦了必須一輩子如此。我渴望一夜之歡難道是羞恥的嗎?」
「那一點都不可恥。只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會太過短暫,我無法給予你所渴望的歡笑。」
「那麼你只需為我揭開性的秘密。」
「在男人穿過女性的障礙時,會有流血及痛苦。男性會得到一定的歡愉,但女性得到的會非常地少,我向你保證。」
她睜大了眼睛,而他以為自己會溺斃在那兩泓深綠色的池水中。
「愛我這個夜晚。」她誘惑他,潤濕她飽滿的下唇。
熱力在他下體築起,他嘲弄自己是個大傻瓜,他原計劃和一名經驗豐富的性感美女共度良宵——甚至三、四個,紓解他久未得到滿足的性慾,結果現在面對的是一位懇求他男性服務的純潔英國女士。
「你多大了?」維奇追問。
「十——十八。」她低語,這是個漫天大謊。
血液以驚人的力道湧進他的男性部位,他僵硬且充滿了需要。老天!如果他拒絕了她,她會另外找一個人。一個嘲弄的聲音道:別假裝你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他給了她最後一個撤退的機會。
「我覺得事先警告你才公平。我臉上及身體都有疤,我會令你反感。」
「絕不!」她熱烈地道,握住他的手。
「那麼喝完香檳吧,夢之女王,和我一起飛翔。我就要發現是否真的比較有福了。」今夜他真的要成為愚人之王。他在心裡發誓這會是他最後一次出面解救落難的少女。
維奇帶著她到水邊,招來一艘待客的剛果拉。
「你會永遠記得威尼斯的羅曼史是由剛果拉上開始的。」他踏上小船,強壯的手扶住她纖細的腰,舉起她的身子向他,這是個親昵姿態。他們是如此地接近,興奮躍動在他的血管中。
她的氣息梗在喉間,他牽著她在座位上坐下來。「過來。」他的聲音是醇厚的天鵝絨,邀請與引誘,催眠了她。她遲疑了一下,他英偉挺拔地站在她面前,等待她去攫取。
他解開斗篷,鋪在座位上。她的膝蓋化成水,她跌坐在他為兩人鋪設的黑色絲錦中。
「你要帶我到哪兒?」她的聲音輕柔得像嘆息。
「到時間的盡頭……到馥郁芳香的樂園……到地球的末端,『泰索羅』。」他的話如夢般神奇,充滿了承諾。
他微微前傾,分開雙腿,拉著她背靠著他。
他們緊貼在一起,融入在一份原始的饑渴中。他們灼熱、渴望、饜求。
「每一年道奇家庭乘著豪華的船到海中,將一個金戒指丟入海中,象徵威尼斯與海結婚。」語畢,他取下自己的金戒指,丟入水中。
安妮仰望著,驚喘出聲。這是個如此浪漫的姿態,像是永遠將他們束縛在這裡。
他的視線凝注在她的唇上。她屏住氣息,他低下頭攫住她饑渴的唇。他的舌舔吮、品嘗她飽滿的下唇,他的舌頭是粗糙的。她一陣顫抖,跟著驚喘出聲。他吮著她飽滿的紅唇,似乎將一顆櫻桃含入口中。
她嘗起來像濃烈醉人的酒,她嘗起來是個女人。
他帶來的感覺像罪惡般甜美,她自靈魂深處逸出了一聲嘆息。
維奇再次在她耳邊低語:「我們正在嘆息橋下。」
她抬頭仰望他黑色的臉龐。「多麼美麗的名字。」
「不真的是,過橋的都是罪犯。他們由橋上瞥向最後一眼的自由時,忍不住嘆息一聲。」
安妮再次地嘆息。
「不要哀傷,親愛的,今夜只有歡樂。」他深沉的聲音命令著船夫。「到弗朗梭旅館。」
「要我帶你回去上床嗎?」他的聲音粗啞,她的脊椎再次竄過一陣戰慄。
「哦,是的,請你。」安妮沙啞、天鵝絨般的聲音中滿是期盼。
她一直就察覺到他身軀的力量,現在他的身子護著她免遭群眾推擠,她感激得全身虛軟。她曾想像過多次那種感覺,現在他真實的保護著她,包裹著她在黑色的天鵝絨里,除了沙維奇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侵犯得了她。
他們越過旅館的大理石門廳,她的步履輕飄飄的。他們將瘋狂的群眾拋在樓下,舉步登樓。她幻想自己就像正要登上奧林匹克山,接受獻祭的女神。
關於維奇的一切是如此地神秘未知,他黑色的臉龐深不可測,似乎永遠戴著面具。她感覺自己處在大發現的邊緣,然而她猜想自己還是永遠無法完全地了解他。那樣也好,她灼熱的肌膚竄過一陣輕顫。
他打開門,她看見他的寢室恍若王宮一般,兩個房間由一道白色大理石拱門相連,雕花的欄杆上恣意地懸挂滿了鮮花,直落至底下的運河。
他用一根雕花的金鑰題鎖住門,允許自己的視線舔吮過她全身。他走向她,攤開手掌,掌心裡躺著那根金鑰匙。
她笑了。「這是為了阻止你逃離開我嗎?」
他是非常認真的。「拿去,在你看見我的疤痕后,你可能會不想要留下。我要你隨時可以自由地離開。」
她體內一陣深深的戰慄,她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得到自由了。但為了表示她會事事服從他,她拿起鑰匙放在門邊的大理石台座上。
他執住她的手,走向寬敞的卧室。他脫下黑色絲斗篷,繼之是黑豹的面具。
安妮熟知他的臉龐正如自己的一般,但那陣衝擊仍強烈得令她的膝蓋一軟,她往後坐倒在床上。自從初見到他,她就一直渴望能夠從容地打量他黑色、性格的臉孔。現在他正在邀請她看個飽。
他的眉毛黑似鴉翼,鼻樑挺直,他的頰骨及下顎似是造物者用鑿子鑿削而成,他的唇形性感,嘴角邊一道疤似乎同樣地用鑿子刻出來般。他的肌膚黝黑似胡桃木,特別是在颳去鬍子的地方顏色更深,映襯著他犀利的藍色眼睛。她才剛在地中海看過同樣的藍色。
「你的眼睛藍得像比斯卡灣。」
她看見他眼中熟悉的嘲諷。「你是個浪漫、愛幻想的小孩。」他的手扒過濃密的黑髮。那是有力、帶繭的手。能夠溫柔?或許。能夠殘酷?絕對是。能夠喚起並給予滿足?同樣是的!
維奇感覺她真是誘人極了。她明顯地年輕沒有經驗,但她和他在一起卻一點也不拘束,自然性感地回應著他的做愛。他模糊地有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夜是他們長久的追尋結果——數個月、數年,或是一生?
他強抑下蹂躪她的衝動,他想要在她身上烙印下永久地屬於他的標誌。他放開她回到床上,慢條斯理地解開她腰間的小鈕扣。「我想我們該除去這件寬裙子,儘管它是如此地誘人。我來倒些香檳。」
她自寬裙中踏出來,正好維奇也拿著杯子轉過身。
杯里的酒灑了一些出來。「老天!」他驚呼。
安妮的臉龐通紅。「哦,我知道這件底褲太過誇張。」
他搖搖頭。「不,甜心,我以前看過透明的內褲。是你的腿!」
「我的腿?」她低語。
「你的腿真是美妙,」他的視線舔過她纖細的足踝、修長的腿。
維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對他身上的疤痕幾乎看都不看,反而如此專註好奇地看著他的男性部位,甚至側起頭,想要取一個更好的角度。他的眼中盛滿了笑意,他攤開雙臂像是展覽給她看,然後說道:「我要上了,不論你是否準備好了。」
「我準備好了,維奇。」她相當認真地道。
他大笑一聲,躍上床,抱著她到他身上。他的雙膝跨騎著她,笑看進她的綠眸。
「你的金髮映著黑色的緞料好美,但我敢用一千個基尼打賭你天生的黑髮更好。」
她的綠眸露出了驚訝。「你怎麼知道我是黑頭髮?」
她的天真令他搖了搖頭。「因為你雙腿間美妙的黑色毛髮。」
「哦!」她驚喘道,雙頰緋紅,隨即她仰起頭,逸出一串銀鈴般的輕笑。「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
「你是個令人無法抗拒的誘人寶藏!」
她年輕美麗的身軀喚起了他,但他知道真正使他的慾望失去控制的,是她從未被其他男人碰過的事實。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他必須強抑下想要成為她最後一個的強烈渴望。這只是一夜的羅曼史。她會在天亮時消失,他也是,留下的只有惆悵的回憶。這一切是早已註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