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和這位金色女神在一起是一種最性感的經驗,打從一開始,她一直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他每個動作,維奇從沒有遇過這麼自然開放的女性,和她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經驗。
安妮由歡愉的波濤中回來,她看著眼前高大黝黑的男人,毫無疑問地,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自拔地迷上了這個男人,不論他的過去有多麼地陰暗,剛才他帶給了她最大的快樂,讓她真正了解身為女人的歡愉。但她仍感到某種不滿足與某種渴望,純真如她,也知道他並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為什麼停止?我相信真正的結合會帶來更大的歡愉。」
他望著他美麗的英國玫瑰,她是那麼地充滿好奇,大睜著一對綠眼看著她。「是的,但你的身軀還無法適應,你的第一次會感到劇痛,而我們沒有時間讓你習慣及超越它,處女膜的穿透是個神秘的儀式,我希望為你保留它到特殊的時候。」
「但我永遠不能結婚。」她抗議道。
「永遠是一段很長的時間,愛。此外,我不能冒險讓你懷孕!」
「我願意冒險!」
「我知道,那使得你更加教人渴望,但你非常地年輕,今夜我必須負起照顧你的責任!」
「你答應了要愛我!」
「我只答應為你解開愛的神秘。」
他確實做了,他詳細地告訴她男女間的一切,她認真地聽了進去,最後並要求要像他給予她快樂一般地回報他。
那絕對是維奇所有過最神奇的一夜。
黎明太快地到來,維奇很早就醒了過來。他望著沉睡在他身旁的女子。他清楚地知道他渴望這名女子,遠超過在錫蘭等他的女人。他考慮過搖醒她,強迫她告訴他她的名字及境遇。他的錢絕對可以幫助她解決困難,他們可以在一起。
但維奇知道這樣對她並不公平。她配他太過年輕,也太過純潔了。他罪惡的過去會玷污她,還是就此分手的好。短暫的一夜韻事總比毀了她年輕的生命強。他深嘆了口氣。生命從來就不容易。
然而在最後的離別之吻時,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告訴我你的姓。」
「南,」她低語道,給了他祖母的姓。她仰望著他。「謝謝你教我的一切,維奇,那是無價的。」
然後她像金色的蝴蝶一般,飄離了他的生命。
回到她在丹尼爾旅館的房間,她吩咐準備洗澡水。她花了半小時的時間才踏進澡盆。她想要將他男性的氣味留在身上,他的吻留在她瘀腫的唇上,天知道她能否再分享它們。
她洗掉發上的金粉,驚訝地發現她的頭髮在羅絲剪掉后又長長了許多。她用力梳理它們,用條皮索綁成個馬尾。她穿上原來的男性服飾,拒絕去哀悼她必須束之高閣的女性服飾。
安妮收拾行李,小心地將她的化妝品藏在底層,在最後一刻,她折起那件王冠狀的金色上衣,決定一起帶走。她把金色的長裙留在衣櫃,像是拋棄一個夢想的鬼魂,不再想念。
在她關上衣櫃門前,她反省自己的感情。她對自己所做的事並沒有絲毫的遺憾。她原意要引誘他,但完成引誘之舉的卻是他的唇。她感覺棒極了。一輩子從沒這麼鮮活過。
回船的路上,她訂了許多的威尼斯滑石粉,打算在英國販賣。它不只用來灑在發上,也可以敷臉,絕對比危險的白粉強多了。
安妮回到「飛龍號」時,維奇還沒回來。她鬆了一口氣。她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直到午餐送來。在她監督著貨被送入船艙時,維奇回船了。他甚至沒有問她買了些什麼,他的神情肅然,無言地忙著他們的工作。他顯得心有所思,但又對船上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將船身掉轉過頭,隨即下令啟航,目的地是英國。沙維奇等不及要離開威尼斯。
剩下的那一日及次日,他都獨自一個人掌著舵。他的態度教人無法接近,甚至生畏。對此安妮感到感激。她和維奇間隔開一大段安全的距離最好。
維奇操控著「飛龍號」到了地中海。他譏誚地注意到年輕的安利爵士變了許多。他和其他水手一樣在頭上綁條紅絲巾,像猴子般在桅杆間爬上爬下。太陽將他晒成了古銅色,他有著種全新的輕鬆自若的氣度,而那一向是伴隨著自信而來的。明顯地,在威尼斯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長大了。維奇經常聽到他吹口哨、唱歌,甚至他們在暴風雨中橫越比斯卡灣時,都澆不熄他新發現的高昂的精神及笑聲。
維奇真希望他也能有同樣的感覺。他找不到字眼來描述他消沉的情緒。那並不是陰鬱的沉思,毋寧更是反省。他原意到威尼斯花天酒地,浪蕩一番的,但他卻找到了一段羅曼史。羅曼史是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想找到的,但就算拿黑豹園所有的茶葉,他也不願交換這段威尼斯的羅曼史。沿著法國海岸航行的一路上,他想的更多。當初他由錫蘭回到英國時,他原已經為他的未來做好詳細的計劃了。他建好伊甸庄,挑選了一位最合適的女主人,可以成為他進入政界的良伴。他的未來已經底定。然而在威尼斯遇到那位甚至不及他一半年紀的金色女神,卻使得他突然間對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滿意起來。他激烈地詛咒一聲,將她驅離他的思緒。那段羅曼史在當時雖然美妙,但他已下定決心再也不要想到她!
他們在哈佛港過夜,並補充飲水。維奇下令不準船員在天黑後上岸,所有人似乎也遵從了,不過貝先生及蘇格蘭人邀請一群在碼頭工作的婊子上船時,維奇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安妮沒有留在艙房,她在甲板上踱步,傾聽著音樂及笑聲,他們和英國只有一個海峽之隔。她不在的這段期間,決鬥的醜聞已平息了嗎?或是她回到倫敦后仍得面對它們?還有藍伯納——他還在等著報復她,及一有機會就除去她嗎?
安妮正沉浸在思緒中,突然間一個黑影無言地經過她身邊,近得她伸出手就可以觸及。她靜立不動,甚至不敢呼吸。她知道離船的是維奇。他的氣味首先傳到了她鼻端,那是她絕對不會認錯的。其次他的身材及他行動時豹般的優雅也告訴了她一定是維奇。他穿著黑色粗布衣服,她一言不發地讓他過去。她不會讓自己對他的迷戀蒙蔽了他是個危險男人的事實,而且那對冰冷的藍眸可能正看上某些違法的走私活動。她不知道他在走私些什麼,也不想要知道。
突然間她不想再待在甲板上了,她感覺在自己的小艙房裡會安全些。她洗了手、臉,躺在吊床上,她搖動著吊床,回想過去一個月來她拜訪過的港口。她慢慢地沉入夢鄉,並作了個和安利在一起的好夢。
大約清晨三點,她被人搖醒了。她感覺到某人的手搭在她肩上,嚇了一大跳。
「別驚慌,安利,是我。」維奇喃喃地道。
艙房中漆黑一片,她旋過腳定住吊床。「你該死地想要什麼?」她咄咄追問。
「我需要你到我的艙房幫忙一件事,我不想驚動船員,你會來嗎?」
「我想會。」她僵硬地道,心想他剛走私了什麼上船。
他們緩慢無聲地走過走道,來到維奇的房間。他摸著點燃油燈。
安妮看著他脫下黑色外衣,已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但他接下來的話是她一點也沒有預料到的。
「我的肩膀上有一顆子彈,我要你為我取出來。」
「老天!你為什麼不立刻說?」她的心亂成了一片。「這是你三更半夜地在外面鬼混的結果!」
「省了這一套教訓,小夥子。」維奇平靜地道,他穿著黑色的襯衫,看不到血,但襯衫脫下后,便看見到處是血。她明白他失了不少的血。
門上傳來一聲輕敲。維奇點點頭,她走過去開門。是貝先生提著一壺燒開的水。
「謝謝你,貝先生。」她鬆了口氣道。
「你應付得來嗎,孩子?」他問道。
「我們可以的,」維奇明快地道。「你注意是否有警官。」
貝先生鞠個躬退下。安妮轉回頭,看見維奇將小刀放在油燈的火焰里鍛燒。安妮替他洗凈胸口的血跡,她一直低垂著視線。她的手指觸及她記憶中熟悉的肌肉,陰鬱地想著:我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地再次碰他。
安妮審視著傷口,維奇道:「我知道它沒有傷到骨頭,它嵌在肌肉中。」
她一言不發地握住刀柄,遲疑了一、兩分鐘,聚集勇氣。常識告訴她下刀必須快且深,一舉除去子彈,而不是毫無效率地在傷口附近亂挖。她深吸了口氣,咬住下唇,刀尖插了下去。
血立刻涌了出來,流下他的胸膛,但子彈也取了出來,掉到鐵盆中。她鬆了口氣。她看向酒櫃,走過去取了瓶蘭姆酒回來,她再次地遲疑,但維奇平靜地道:「我可以把心神和痛苦分離開來。」
她很快地在傷口倒下蘭姆酒,看見他的身軀一僵。她感到一陣小小的滿足。他也會感到痛。活該!誰教他要去作姦犯科。
他指示她放繃帶及紗布的箱子,她必須用力按住傷口,阻止流血,再綁上繃帶。他們聽見甲板上傳來了腳步聲。
維奇道:「把東西都清理乾淨,收到衣櫃里,拿出我的睡袍。」
安妮將沾了血的襯衫及毛巾丟到衣櫃內,再把繃帶箱及臉盆也放進去。她幫他套上猩紅色的睡袍,他剛系好腰帶,門上已傳來了敲門聲。
「快,上床去。」他命令道。
她不假思索地照做了。維奇的視線掃視過房內,然後他走過去開門。貝先生的表情深不可測。「抱歉打擾了你,先生,但這些警官堅持他們追的一名罪犯上了『飛龍號』。」
維奇的藍眸掃過貝先生及法國警官。然後他慢吞吞地道:「既然你們已經打擾了我們,我建議你們進來看看。我和年輕的同伴一整晚都在艙房裡。」
法國人銳利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少年,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掩不住臉上的厭惡。他看向沙維奇。「我想要搜船。」他用腔調很重的英文道。
「隨你,」維奇慢吞吞地道。「我給你三十分鐘。」
門關上后,安妮由床上跳了起來,她氣得臉都發白了。「你這個畜生!」她恨聲道。「你怎能以這麼卑下的方式利用我!」
「放輕鬆,安利,我又沒有真的上了你。」他嘲弄道。
她的臉頰火紅,她想要一拳捶在他臉上。她握住拳頭,威脅地走向前,但令她大吃一驚的是維奇的身子搖晃。
「該死了!」她咒罵道,扶著他走向床邊,並拿來了蘭姆酒。「喝一大口,」她啞聲命令道。安妮將酒瓶按在他唇邊,他喝了好幾口。
維奇眼中嘲弄的光芒消失了。「謝謝。」他真誠地道。
安妮坐了下來,直到他睡著后,她才回到自己的艙房。她躺了下來,但不必多久,她就明白到當他受傷地躺在數個房間外的地方時,她根本無法睡著。她起身解下吊床,想辦法把它拖到他的艙房。她將吊床掛在角落處,讓燈繼續亮著,躺上吊床,傾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
她一定是打盹睡著了,但維奇開始變得煩躁不安,他踢到了牆,吵醒了她。她立刻來到他床邊,她的手搭在他額上。他在發高燒。她用水瓶里的水沾濕毛巾,一遍遍地擦拭他的臉龐及頸項,試著讓他降低溫度。她並未留意他的囈語,直至他開始呼喚某個人。
「安……安……你在那兒嗎?」
她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明了到他是在呼喚她。他一遍遍重複呼喚這個名字,變得愈來愈煩躁不安。她一時心急,伸手握住他,喃喃地道:「是的,維奇,我在這裡。」
「安安?」他問。
「是的,我會留下來,試著休息。」
那之後他似乎平靜多了,但她可以由他的手心感到他仍在發熱。她不知道如果天亮后警官又再回來時,他還在囈語,她該怎麼辦。她靠著床,心中一片混亂。她很高興他在囈語時呼喚了她的名字。如果……如果一開始她沒有欺騙、假裝成她的哥哥,如果維奇沒有捲入某種非法邪惡的走私活動中……如果他不是個毫不知恥的花花公子,並和倫敦社交界的每位女士都有過一手……如果……
她拿開手,回到自己的吊床上。不到兩個小時后,門上傳來敲門聲。安妮由睡眠中醒來,她聽見維奇道:「進來,貝先生。」
大副打開門,他平靜地看進房中的一切,道:「早潮了,先生,我們要啟航嗎?」
維奇旋過腿下床。「是的,貝先生,我們回家。」
「我很高興你復原了。」安妮僵硬地道,跟著貝先生一起離開。
一直到他們在倫敦靠岸,安妮才再見到他。維奇告訴她一等「火龍號」由印度回來,就會通知她,他會監督裝載貨物的事。安妮曾仔細地打量過他,他看起來像是完全恢復了,並已能再次主掌全局。終有一天她會粉碎他那傲慢的鎮靜!
「我想決鬥的新聞現在應該已經淡化了,在倫敦,再也沒有比過時的傳言更無聊的了。不過,如果未來你能想辦法避免捲入更多的摩擦,我會很感激。我既沒有那個時間,也無意不時地趕過去救你。」
維奇故意淡化決鬥的危險,他知道如果他訓得太重,可能刺激他做出更衝動、更危險的事。維奇現在接受這對堂兄弟彼此痛恨的事實,但安利認定伯納想殺他實在太荒誕不經了。
安妮真想痛罵維奇一頓,但她硬忍了下來,只在心裡生著悶氣。如果他認為被謀殺及生死決鬥是小摩擦,再和他吼叫也只是浪費口舌。問題是沙維奇並不把伯納對安利的威脅當真。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同樣地樂觀,但她知道不然。藍伯納的意圖是致命的,並直至他們其中一方死去才會罷休。
在考南街的側廳,安妮終於能脫下男人的上衣、領帶及外套,和她外婆獨處。她捲起袖子,聽她外婆訴說倫敦最新的消息。
「親愛的,你去了如此久,你的衣服一定都過時了。下個星期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麼漂亮的衣服嗎?」
少了安利,安妮不想慶祝她的十七歲生日。
「你忘記我已經為了長褲放棄襯裙了。」她澀澀地說道。
羅絲恍若未聞。「現在鯨骨架已經過時了,什麼骨架都不要了。今年冬天每位女士都穿著寬鬆的荷蘭外套,寬袖,滾著毛皮邊,她們說今年春天最新的流行會是薄棉布。」
安妮打了個寒噤。這刻倫敦的氣候可不適合薄棉布。「為什麼女人不能實際些?」她以男人的口吻道。「我認為羊毛披肩及法蘭絨襯裙會實用多了。」
「哦,說到披巾,最新的高雅的代名詞是來自印度的喀什米爾羊毛,亮麗的印花布及印度紅亮光絲也蔚成了時尚。」
「真的?」安妮深思地道,心裡已在盤算著「火龍號」回程時,要它載一些過來了。
「還有髮型最教人絕倒,流行持續不到五分鐘!前一天你把你的頭髮分成兩邊符合流行,隔天就褪流行了。」
「我希望社交界不是真的這麼注重這些小節。你只是故意誇大其辭,或開玩笑吧!」
「這些日子來賀夫人可說是維新黨社交界的女王,夏天時她習慣將頭髮在額前編成辮子,但現在她開始在臉前垂下許多捲髮,這許多捲髮令她看起來就像只壞脾氣的法國獅子犬一樣地有魅力。」
雖然她的外婆很機智,安妮並不覺得有趣。她記得那位高雅的賀夫人太過經常去拜訪半月街了。
柏克送來了點心及三明治,但安妮先為三人各倒了杯雪莉酒。
「我必須坦白一件事,我很驚訝你們到現在還沒聽見醜聞。」安妮突然間已獲得他們的全神注意。「你們記得我們拜訪伊甸庄的那天嗎?藍伯納也大剌剌地在座,那天我去森林騎馬,有人對我開槍,我很肯定那是我的堂兄,當下我決定一勞永逸地除去他。」
「你做了些什麼?」羅絲手撫著喉嚨。
「我向他挑戰決鬥,我知道他會耍詐,因此我在數到九就轉身開槍。不幸的是,我沒有殺死他,子彈只擦傷了他。」
羅絲的眼睛瞪大得像銅鈴,柏克也張大了嘴巴。「沙維奇趕來阻止決鬥,但他太遲了。不過他倒是及時看到伯納也在數到九時轉身開槍。他認為我可能會被捕,於是帶我離開英國,希望這期間事情會淡化過去。」
「哦,親愛的,你不能再繼續這種危險的欺騙了。你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瘋狂的禽獸會再次出擊,我認為我們應該通知警方逮捕他。」
「他們會逮捕的是我,我向他提出決鬥的要求,違反了法律。而且他該死地狡詐透頂,他大概會發誓他對空中開槍,我則瞄準他,想要殺死他。」
柏克提出建議。「我相信沙維奇可以嚇嚇那個小子,令他心生恐懼。沙先生非常地魁梧,而且看起來危險有魄力。」
「我告訴沙維奇藍伯納破壞我們的船,殺死安利,而且他仍堅決要成為下一任的藍爵士,但他不相信。他很氣決鬥的事,並告訴我不要再惹事,他沒有那個時間,也無意一再趕去救我。」
「我想從現在起你在倫敦各地漫遊時,我最好陪伴著你。」柏克堅定地道。
「我的天!你想在我頸子繫上皮繩。」她抗議道。
羅絲手捧著頭。「安妮,我說不出來,但這次的旅行后你變了。他們說旅行會開拓一個人的心胸,但不只是那樣。你變得更有自信、更堅定,彷彿你突然醒覺並察覺到自己的力量。」
安妮抿起唇。「感謝天,我永遠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了。過去一個月來,我學到的關於生命及我自己的比過去十六年都多。」
「老天!通常女孩要到她結婚及成為女人後,才會有那麼戲劇化的改變。」羅絲沉思道。
安妮併攏腳跟,對他們兩人各鞠了個正式的躬,謎般地道:「不要再說了。」
對一個決心要將一名女人的影子逐出腦海的男人而言,沙維奇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他回到倫敦的第一件事是拜訪魏律師,並要求他找出一名叫南安安的年輕女孩。他告訴他他所知道關於她的一切——但並不多,他建議魏律師雇一個男人追蹤她。他願意付任何價錢,如果他們能成功地找到她,會有重賞。
安妮小心地在倫敦到處逛。她停下來看著聖詹姆士街上最流行的鞋店,對著店中系著綠色蕾絲的藍鞋嘆氣,再往前走。她經過懷特俱樂部,看見麥上校及謝立敦坐在窗邊。他們看到她像看到救星般一齊向她打招呼。安妮不是俱樂部的會員,他們只有出來加入她。
「決鬥和醜聞過去了嗎?」安妮直截了當地問道。
「早過時了!如果你仍被攻擊,我們還會由懷特的窗口向你打招呼嗎?」謝立敦道,指著他挾在腋下的一疊紙。「我正在寫一齣劇本,也許你可以幫我想齣劇中角色的姓名,那一向是最困難的部分。」
「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吧,我聽說諾利斯街上有一家咖啡店做的咖哩棒極了。」麥上校提議道。
「咖哩現在變流行了?」安妮問,在心裡默記下她要加運回來的貨物。
「對了,聽說沙維奇那傢伙昨天在議會發表演講,通常那兒的人在別人辯論時,總是吮著他們的橘子、啃乾果的。但昨天他說話時,卻一片鴉雀無聲。」
安妮知道維奇在議會買了個席位,但她很驚訝他會發表演說。「他說了些什麼?」
「不記得了,事實上我昨天有些醉了,都是這天殺的劇本逼我喝酒的。如果我叫我的主角安利,你不會介意吧?」謝立敦問。
「絕對不!」安妮保證道。
「絕安利!」謝立敦喊道,似乎突然間得到了靈感。
「天殺的!」麥上校扔下叉子,喝了一大口啤酒,「我知道咖哩會辣,但這玩意兒簡直是煉獄出來的。」
「王子仍然迷戀費瑪麗嗎?」
「上帝,真的,他們形影不離——在臀部相連。」謝立敦嘲弄道。
「小心點,不然就輪到你服枷刑了。」麥上校哼唧道。
「沒位置了,有個傢伙因為謠傳他們要結婚了,稱她罪惡王后,結果被判枷刑示眾!」
安妮覺得罪惡王后還滿貼切的,謝立敦跟著掏出紙張給安妮看。紙上是最近的打油詩,把費瑪麗及喬治王子的戀愛史諷刺得不堪入目,令人捧腹,安妮笑得東倒西歪。
話題轉向其他方面,安妮注意到咖啡屋裡的每個人都戴撲了白粉的假髮。突然間她記起她買了許多假髮及威尼斯滑石粉到倫敦賣,就她所知,這些貨都還在「飛龍號」的倉庫,看來她毫無選擇,還是得去拜訪沙維奇。
「哦,我得走了。」安妮道,推開椅子。
「明晚在麥利伯恩公園有場拳擊賽,你要來看嗎?」麥上校問。
「也許,」安妮道。「拳擊並不真正合我的口味。」
「哦,這次的不同。出賽的是施太太,一位女拳擊手,吸引了大批的觀眾。」
謝立敦哀傷地搖頭。「該死了,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女人竟想要模仿起男人了?」
「我也不知道,小謝。」安妮回答,但她知道自己的雙頰已經緋紅。
一會兒后,安妮登上了半月街的階梯,她搖了門鈴,開門的是一位看起來很精明的門房。
「嗨,我是藍安利,」她道。「我自己上去就好。」
「你不能,爵爺,主人和他的秘書正在忙,也許改天會比較方便。」
安妮一氣之下,就想推開僕人,自行進去。突然間她想到了一個念頭。也許維奇正和女人在一起,門房才這麼小心。她可不想撞個正著,不過能夠打斷他倒是件樂事。
「沙先生是我的監護人及商業夥伴,我相信如果你報了我的名字,他一定會立刻停下手邊的事接見我。」
「好吧,先生,請在會客室中稍等。」
一會兒后,門房回來了。「沙先生會在他的辦公室見你,藍爵士。」
安妮看見他和施雷恩在一起,明顯地他們兩人正埋首公文中。「抱歉打擾了你們。」安妮喃喃道。「不過我剛想到我由歐陸帶回來的一些貨要在倫敦賣。」
維奇不經意地揮揮手。「香檳已經以三倍的利潤轉賣出去了,如果你要明確的數字,雷恩會找給你看。」
「不,不,我不擔心利潤。」
「你應該。」維奇簡潔地道。
「我是,我只是試著表現出禮貌。」
「假髮的事你得做個決定,你可以把它們整批賣給大盤盤,或是你可以在羅斯瑪利路設立個假髮摸彩,那些買不起假髮的會買彩券,想抽中它們。利潤會很高,不過很費時。」
「你是進出口業的專家,也許把它們賣給大盤商比較好。」
「好決定,你可以成為生意人。」
門房又出現了。「沙先生,樓下有一個年輕女人要見你,我試著說服她離開,但她堅持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老天!現在又是怎麼了?好吧,讓她上來,愈多事愈好。」
施雷恩告退了,顯然他已被訓練好在有女士造訪時自動退下。
令維奇及安妮大為驚訝的是,來訪的是奧林匹克戲院的桃莉。她的唇陰鬱地抿成一條線,而後她看見了藍爵士,她的眼睛睜大。她只遲疑了片刻,隨即挺直肩膀道:「我懷孕了,藍爵士是父親!」
「你這個撒謊的小婊子!」安妮喊道,隨即摑了她一巴掌。
一瞬間,沙維奇也一巴掌摑在安妮臉上,她被打倒在椅子上。維奇咬牙切齒地道:「永遠不要在我面前打女人,你這個傲慢的小鬼!」
安妮的眼盈著淚,她用手背捂著腫起來的唇。
桃莉的眼中閃著得意。維奇立刻維護她,這意味著他相信她的故事。
「坐下,你們兩個。」維奇命令道。
安妮的心像被刺穿了,維奇竟真的打她。
「我告訴你不要惹事,但我猜對你這種藍血的貴族花花大少是要求太多了。」他用一個輕蔑的眼神打發了安妮,注意力轉到桃莉身上。
「你的情況已由醫生證實過了嗎?」
「是的,先生。」桃莉堅持地道,高抬著下顎。
「嗯,既然婚姻是不可能的,我想你是為了錢而來的。」
桃莉咬著下唇,能夠嫁給一個貴族,被稱為藍夫人是件好事,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唬過沙維奇這樣的人。他一下子就談到問題的核心,她的確是為了錢來的。
「我該死地一分錢也不會付給你的!安妮堅持道。「你為什麼沒有先找上我?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因為這整件事不過是個漫天大謊!你找上我的監護人是因為你知道他控制著錢包!」
「我來找沙先生,因為我相信他會做出公平的事。」
「而你想要多少才算公平,桃莉!」維奇平靜地問道。
她深吸了口氣,「五千。」
沙維奇笑了。那不是愉快的聲音。他寫了張銀行支票交給她。「我覺得兩千元夠公平了,桃莉,你可以接受,或是改拿一千。」
她把支票塞進皮包中,擦乾了眼淚。她原只指望一千,甚至五百也行。她起身要離開時,維奇冰冷的藍眸定住了她。
「我想我們都了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她對他行了個禮,匆匆走出去。
「原來這就是你應付被你弄大了肚子的女人的方法。」安妮嗤之。
「不,你這個小色鬼,如果你搞大肚子的對象是個年輕、純潔的女孩,我會要你付出代價,而且付得極重。但桃莉不同,她太過聰明了,除非她心裡打算的是婚姻,她不會讓自己懷孕。像那樣的女孩如果真的懷孕時,她們知道怎麼在半小時內清理掉它。現在,安利,你能夠不再招惹是非嗎?還是你需要個保母?」
「如果你已經打我打夠了,我要離開了。」她的嘴角痛得連說話都有困難。
「別預期我會為打你一事道歉,那是你自找的。」
「終有一天你會為了打我而道歉的,我向你保證。」她平靜地道。
安妮想辦法偷偷溜回家中,不引起羅絲或柏克的注意。她洗了臉龐,用各種她知道的髒話罵維奇。她的臉頰留下了一塊瘀紫,等羅絲看到后,一定會要柏克寸步不離地陪伴她到每個地方。也許她該回藍庄,它離伊甸庄很近,那棟她已不可救藥地愛上了的房子,她想要看到它春天百花盛開的樣子。安妮不明白維奇怎能夠一直遠離它。那是他夢想中的家,然而他在那兒幾乎還待不到五分鐘。他需要的是個妻子。她將會珍惜伊甸庄,並為伊甸庄增添許多孩子的笑聲。安妮嚴厲地譴責自己。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想要嫁給一個剛剛打了她一巴掌的男人。
在倫敦,還有另一位女人也在夢想成為妻子,但她的希望似乎也和安妮一樣地無望。費瑪麗正和威爾斯王子在他的宅邸里用餐。她毫不懷疑喬治迷戀她,他使她成為倫敦社交界的貴客,每個舞會的成敗全繫於她及王子是否出席。但不管喬治多麼渴望,他無法讓一位已結過一次婚的女人成為王妃,及未來的英格蘭王后。
費瑪麗知道怎樣控制這位血氣方剛的王子。她緩慢、一步步地容許他進一步的親昵,但始終嚴守最後的關卡,不讓他嘗到甜頭。她了解未滿足的慾望可以驅使喬治拚命想辦法來完成她的希望——成為王妃。可憐的喬治,他在瑪麗身上使盡錢財及心力,但至今最大的收穫只是能夠親手膜拜螞麗美麗碩大的乳峰,終窮是無法直叩玉門。
當夜,瑪麗再次在最後關頭要求王子送她回家,喬治下定決心了。他無法和瑪麗結婚,但他會送給她維奇所擁有的那條鑽石、藍寶石項練,他相信沒有任何女人能拒絕得了這樣的禮物!
但在那之前,他還必須先滿足維奇開出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