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左手屠刀,右手佛陀
陳老爺子遇到秦三思他爹前早已滿手血腥殺人如麻,當時陳老爺子只問了一句『什麼時候死』。陳老爺子這麼問不是怕死,想當初刀口舔血四處闖蕩打天下時生猛到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兼容形意南北兩家之長下手乾淨利落從不留活口,渾身殺氣早到了神鬼辟易之境,這麼一個威震黑白兩道的人當然不怕死。陳老爺子之所以輾轉製造與秦三思他爹的『邂逅』就是想問清陽壽並在有生之年找個接班人把自己那身本事傳下去。他跟形意北派祖宗李白頭不一樣,李白頭一生除了秘密傳給杜老二修改到面目全非的形意拳外一生沒有徒弟,打定主意把一身本事帶進棺材,陳老爺子沒李白頭的洒脫和決絕,祖在他看來宗的手藝給了十奸大惡之徒也好過斷代!
到陳老爺子那份境界上自然對『天道不可測』有深深了解,更知道強行詢問天道人命是不折不扣損陽折壽的禁忌行為。自然,損陽壽的不會是陳老爺子,所以這個大梟很是光棍了一回讓秦三思他爹隨便開條件,只要是他能做到絕不拒絕。秦三思他爹的條件簡單到極點,只請陳老爺子把一身本事傳給他兒子。對於這點陳老爺子欣然同意,自進山第一眼看到秦三思起陳老爺子便喜歡上這根好苗,當即滿心歡喜答應下來誰知秦三思他爹要他教的卻是一副傻呆模樣張黑驢!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陳老爺子一世英雄自然不會因張黑驢傻呆便食言,尤其是在得知陽壽只有55后陳老爺子長嘆一聲當即放下屠刀隱在百泉湖畔一心一意調教弟子。在張黑驢學藝的最初三年中陳老爺子除了驚訝他悟性高勤奮刻苦進境神速之外便深深惋惜他的痴獃,照陳老爺子的話說就是若張黑驢有正常人的智商將來也能是撐一片天的一方梟雄。直到第四年冬日三九天雪中的生的一件事徹底改了陳老爺子對張黑驢的看法。
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北方的三九天上有飄雪下有寒冰不說撒出的尿能凍成冰棍但那股寒氣卻猶若實質,所以有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說法,為的就是在酷熱嚴寒中鍛煉武意志和功力。陳老爺子讓張黑驢在院中寒梅下一灘寒冰上赤腳扎馬步並點上一根綠色檀香說什麼時候香燒完了便可休息,交代完便出去溜達。待到陳老爺子再回到院中時現張黑驢渾身裹著一層薄薄白雪依舊一動不動站著,原本放在腰間握拳的雙手此時若迦葉拈花般輕輕捏著一瓣淡白粉嫩梅花,原本雙腳著地此時變為單腳著地的蓮花跏趺坐印,一如佛陀!陳老爺子大驚,而此時張黑驢渾身雪花灑落腳下那灘寒冰依舊寒冰連個腳印凹槽都沒有。而此時據點著檀香已過了整整五個小時。
「鉛華不洗,污垢染身,左手屠刀,右手佛陀」。
陳老爺子頓時想起秦三思他爹醉酒後對張黑驢的評價,此時如夢方醒滿心遺憾早化成了歡喜和無奈。後繼有人還是高人自然值得高興,可形意本就是殺人的功夫做了佛陀還殺個屁人,唯有無奈!陳老爺子看著跏趺佛像張黑驢卻又想到了秦家另外一個苗子,那個被他爹嚴禁學武的秦三思……
出山前秦三思不知道自小跟他一個床的張黑驢會武,只自家生的兩件怪事讓秦三思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出山見到陳老爺子后才算明白。一件事,白果樹下那掛巨大磨盤卡進了石子不能轉動,秦三思他爹本打算出山請幾個工匠回來修一下,可第二天秦三思現重達幾百斤的磨盤正被那頭小黑驢拉著轉的歡快。二件事,早年打那條隧洞時施工隊留下六塊預製板一直堆放在洞口處的雜草中,山裡人純樸,早先村裡人多時誰也沒動過那幾塊無主之物,到後來村裡只剩秦家一戶時秦三思他爹終於決定用那幾塊預製板再蓋間結實點兒的房子用來存放書籍藥材。看過《天工開物》的秦三思自然打算用小毛驢圓木棒像古代人運巨石那樣運到自家院里,可沒等秦三思付諸行動那幾塊預製板第二日便齊整的堆在院中,只等壘牆上頂。
秦三思有一次問陳老爺子張黑驢的功夫到了什麼境地,陳老爺子伸出一根指頭。『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張黑驢整整練了十多年形意,外功內功都有了火候,不遇到真槍真刀赤手空拳能打倒他的人寥寥。
張黑驢傻那是境界,肯定不到《法華經》中說的『如心佛亦珍,如佛眾生然,心佛及眾生,是三無署別』這種地步,不過勝在洒脫,貌似眾人皆醒我獨醉這種功夫比后藏扎什倫布寺閉口禪要難上百倍,而張黑驢能將跟他一個炕睡了十九年的秦三思騙倒更能將神仙一般的陳老爺騙上整整三年。陳老爺子沒說但秦三思心裡有數,若不是張黑驢故意顯露出來怕是陳老爺子也難識破他那股自內心讓人汗顏的佛性憨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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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炎禮節性邀請姜慶飛及姜忙牙住到錦江別墅,姜慶飛眼都沒抬沉默便是拒絕,一如當初拒絕杜老二。姜忙牙低頭看看矮自己一個頭的姜慶飛思想上激烈爭鬥最終色心佔了上風,露出一抹自認迷人的邪笑說道:「既然杜小姐邀請那我恭敬不如從命。」杜青炎始終淡淡微笑,姜慶飛卻冷笑。秦三思不知道所謂錦江別墅但姜慶飛卻知根知底,那只是杜家一套閑置別墅,杜青炎壓根兒就不住在那地方。
「我先送你回去。」先是XH吧那抹驚艷玫瑰紅甲油和五角錢火機拋出反射迪廳舞燈彩虹般的弧線,到百泉湖湖心島那雙白蔥嫩腳嬉戲碧青湖水的天真爛漫活潑旖旎,再到帶著秦三思飆車時那股孩童般興奮狂野,杜青炎在秦三思面前真性始終表露無遺。一句隨意但女兒態表樓無疑的溫柔『我先送你回去』聽在姜忙牙耳中百般難受聽在姜慶飛耳中只表現在臉上冷笑更盛。
「不用了,我再跟他喝點兒,好不容易出來一回。」秦三思一貫話不多但幾個人的微妙形式卻瞭然於心。這不是秦三思心裡不緊要杜青炎,更不是秦三思甘願將杜青炎拱手相讓,關鍵還在於一直沒說話的姜慶飛身上,另外便是秦三思內心那股深深自卑撐起的強大自信作祟。在送杜青炎上車時秦三思很自然的掏出杜青炎送的驕子特供和四葉草鋥亮Zippo,『啪』點上一根,待到吐出一股濃濃藍煙時才打滅火機。杜青炎沒顧場合開心大笑,奧迪A6狂野奔出。
「那小子太嬌,我那兄弟雖嘴上說放他出來闖蕩實則一直派人暗中幫助,要不光憑當初敦煌出去的那幾尊佛像就夠東西豪傑弄死他一百回,這回杜家小妮子出現算他狗屎運,不讓他碰回釘子吃回虧永遠成不了大氣。」姜慶飛一語打破秦三思顧忌,接下來的酒也喝的淋漓暢快。姜慶飛食量大酒量也猛,秦三思跟張黑驢一樣都是拌豬吃老虎的行家,喝酒當喝水,青島純生喝了漲肚於是換成兩塊錢的火爆,雖沒有茅台的歷史悠久口感醇香後勁綿長也不如五糧液的滴滴精華但勝在火辣勁暴一如其名。從口中灌下沿著喉嚨食管一氣兒辣到肺腑,然後叼一粒夜市攤師傅自製的酒鬼花生,『嘎嘣』脆響中便升騰了感情。
張娜王孬打開那道始終留著條縫隙的捲簾門時便看到黑色奧迪和一個背著秦三思毫不吃力的美麗正裝美女,就在張娜那股深深隱藏也壓抑不住的委屈和酸意將要爆時奧迪車門自動打開歪出一個肥胖卻同樣滿身酒氣的民工,張娜這才晴轉多雲,吃力的將兩人架上樓安置好,剛端茶倒水時正裝美女卻已回到奧迪駕駛席,王孬抬頭看時剛好看到那雙碧青彷佛洞穿一切的明朗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第二日秦三思依舊早起,醉酒影響不了他對時間的感覺。姜慶飛兀自鼾聲如雷這多少讓秦三思白皙的臉上露出些不常見的笑意。早餐在隔壁但升起捲簾門時秦三思卻呆了,驚喜叫道:「黑驢你咋來了?」那個如秦三思般蹲在地上穿著老式布鞋長袖的確良破舊上衣腚上補了塊補丁的黑炭似漢子不是傻子張黑驢是誰。
「哥,那頭驢我送到天龍禪寺讓狗子和尚幫我養著,白果現在黃葉將凋也沒啥隱患,就是我走了沒人掃家沒人隔三差五陪咱爹嘮嗑。」張黑驢那股傻勁兒半隱半現,倒真像有了境界的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