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昭妤之死
史們接二連三地被貶斥流放,被貶斥和流放的去向,現了太後作為一個女人所具細心,家在北方的,被貶到雲南海南越南;家在東方的,被貶到新疆的天山等地去戍邊;至於家在西北內陸的,太后更專門為他們開闢了南洋中一個海島,從廣西沿海渡島只能用上木船,因此逢到天氣惡劣驚濤駭浪之時,沒有見過海的犯人無不覺得恍恍如隔世,戰戰如餘生。/
他們所領受的罪名,無不與那句眾人近來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從古未有」有關,分別是「冥頑不化」「因循守舊」「古板拘泥」「僵化固執,不知變通」「只知有前,不知有后,貽誤朝廷進取良機」等等。
據說太后甚至這樣反駁過一位御史關於古例的說法,「洋人仗著輪船槍炮的利器,逼迫我朝賠款割地,也是從古未有,那麼照你說,已簽定的條約,都應該撕毀了?」
又問,「你這麼一位叫劉潭的人物,也從古未有,為什麼現在卻有了?難道也因為從前沒有過,你就此應該消失么?」御史劉潭因此吶吶無言。
關於洋人的說法,連倭仁都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三千年來之變局」。但是我朝所崇尚的智慧,向來是以「不應萬變」,「無為而治」,朝局豈能因洋人而變?在大清國,從商鞅到王莽到王安石,主張變法從來都沒有好結果。
既然「從古有」經說不太通,人們也就更多地提起「朝堂空虛」這一句了。
因為至今為止,還沒有誰此而獲罪。見過太后地御史,甚至覺得,當提到這句時,太后似乎是在點頭贊同,朝堂空虛的確讓人憂慮。
皇帝尚未結生子,假若皇帝出洋,朝堂就將不得不空虛。並且待皇帝出洋之後,果真有點不測,那麼朝廷應該怎麼辦?無論如何,一個沒有皇上的朝廷總是讓人緊張。
這一點,即使去問太后,太后只有這麼一個親生兒子,相信她也會為之動容。雖然盡可以從皇親貴族之中,挑選繼承人,但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太后也就不成其為太后,地位自然要大受影響,難道她就不要為自己考慮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問到,誰都只能無解,因此第一批十幾位御史被貶斥之後,朝臣們重又漸漸放鬆下來。
但是很快。廷中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崇倚地摺子。也那批御史地摺子差不多相同地時間。遞了上去。眾人見御史流放而崇倚卻絲毫未動。還以為是因為他地女兒。阿魯特昭妤在太後身邊近侍得力。所以才免於被問罪。
然而消息忽然傳來。阿魯特昭妤因為受父親崇倚這摺子地牽連。竟然在皇宮中「畏罪自殺」了!
據說太后特意傳見阿魯特昭妤之後。將她父親地摺子交給她念。崇倚地摺子很長。內容更多。不僅陳述了那句照例應該遭到流放地語句。而且苦勸太后應該儘快讓皇帝大婚並親政。言辭激烈。語意峻峭。以臣子地身份。如此干涉皇家事務。太后自然是勃然大怒。
結果念完之後。阿魯特昭想必是惶愧難言。大約自覺有負太后隆恩。謝罪之後。竟然一頭撞向東書房地御桌。偏巧撞到御桌上那方沉重無比地端硯一角。頓時昏了過去。等抬回寢宮后。已經鼻息全無。香消玉殞了。
奇怪地是。緊接著還有另一種說法。說阿魯特昭妤並未當場氣絕。而是回到寢宮醒來后。自縊身亡。
不論如何,因為皇帝出洋之事,死去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個年輕女子,並且是太後身邊的女官,這是大家都沒有能料到的。崇倚第二天也被賜死,其餘家人全放雲南邊境。
狀元崇倚的板正性情,京城眾人皆知,就是平時和人交往,也常有不諧,此次觸怒太后而受死,雖然事發突然,也不太讓人意外。只是可惜了年紀輕輕就被他牽連的女兒,之前選后時,大家都有聽說是端正賢淑,頗有父風,慈安太后在生時,還曾深得其嘉許,不料竟就此去了。
這就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吧,之前有女兒知書識字而未被太后挑中進宮的人家,無不暗暗慶幸。
本朝的死刑,還不算濫用,雖然當年因為太平天國鎮壓不力,先後有幾撥大臣受死,但自它被蕩平一后,朝廷已經有幾年沒有刑殺官員了。所以這對父女的死,不免讓眾人都突然深感恐懼。
郭嵩曾與她幾乎日日相~|,尤其如此。那麼沉著端方的一個年輕姑娘,一時惶悚之間,竟然自盡,讓東書房地氣氛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想來太后也未免睹物思人,因此命令暫時在乾清宮旁的東暖閣,聽書講書,召見大臣。總之,如今太后召見的大臣,從軍機到疆臣,從御史到總理衙門大臣、六部官員,越來越多。這其中,除了有人因言獲罪,更有人因為奏對得體,對答如流,得到太后賞識,而陞官加爵。
現在到東暖閣輪值,郭嵩燾原本主講的各國歷史每日一講,改為隔
增加的新進狀元梁鴻和探花吳道
人四日講,分別主講洋人器具和洋人生活習俗。
如此,郭嵩燾才難得有空,將李鴻章近日的一道來函重新閱過,並欲將所託之事儘快完成。
原來曾國藩和李鴻章所奏「撫捻」,太后當即應允。但京城中有關他師徒二人曾經殺降的議論,也同時傳到了李鴻章的耳朵里。李鴻章自己當然也記得此事,所以擔心到時貼出招降表后,捻匪果真無人響應,到時自己不光沒有面子,也難以向朝廷交代。
因為太平天國敗亡之後,有大批長毛從此加入了捻匪,所以捻匪們對自痛恨程度,和對恩師曾國藩,都差不多。因此這件事情,就不能去找恩師了。
既然「撫捻」的計策已經獲太后准許,李章便直接上了道摺子,說自己當年剿殺長毛之時,為了朝廷大局,殺了蘇州降匪,不得不背了個「殺降」地千古罵名。此次雖然為蒼生百姓著想,提出招撫之計,只是捻匪中長毛眾多,如果自己出面,恐怕對招撫大局不利。因此情願薦賢自代。
他說,朝廷能帶受降的重臣之中,莫若左宗棠當年攻浙江時,長毛傷亡最少,杭州一役,就走脫了十幾萬人。因此長毛對左宗棠的惡感,比自己要輕得多;左宗棠又熟悉西北各省地理;加上左宗棠如今是東南水師元帥,這樣的談判人的名聲地位,也必然能滿足捻匪地要求。如果能由左帥出面招降捻匪,應該能事半功倍。
至於左宗棠手裡頭的水事務呢,李鴻章在奏摺里沒有去提。一定要說,當然說不得只好擱上幾個月,凡事講個緩急先後嘛,畢竟如今又沒有在和哪國洋人對仗,造船也不是一天兩天地事情。如果太后問起,實在不行,就自薦一番,自己去福建那偏僻地方替他一陣就是。左騾子給造船廠選址,也真是,幹嗎要選個馬尾?還不如就放在上海,地方富庶,交通又便利,船廠工人出門也有個地方逛逛,就是自己舉家赴任,也恰好合適,不就公私兩便?當然了,自己一定要記得說明是暫代,等招撫事成,即時讓位就是,免得太后多心。
太后如今批摺子速度之快,令群臣吃驚。李鴻章第五天就接到批複說,「此議甚佳」,只是「馬尾初創,諸事繁忙」,左宗棠必然走不開,無法親到山西招撫。如果需要,朝廷可以發道諭旨,將李鴻章與屬下全部劃歸左宗棠節制,掛左宗棠地帥旗,這樣就可以用左宗棠地名義和捻匪進行和談了。
這道批複令鴻章幾乎當即跳了起來。讓他做左宗棠的手下!不要說他左宗棠還只是「東南水師元帥」,就算是他升到天上去,自己也決不願做這個「曹阿瞞」、這個目空一切、狂妄自大之人地手下。從前自己在恩師營帳里,又不是沒有領教過他的臭脾氣,犯不著到現在已經出頭,反而還要去聽他羅驅譴!要是讓那位「阿瞞」知道太后地這個提議,他只怕要得意到笑出聲來呢。
想到這裡,李鴻章大為惱,後悔自己一時心血來潮,要去找左宗棠來取代自己。如今事情不成,落在太后眼裡,反倒以為自己是個刁滑之,剿捻說難剿,撫捻又說要換人。看來這些捻匪,太后就是要著落在自己頭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那就只有硬著頭皮去談了。從前好漢如宋江,還不是照樣被北宋朝廷招撫?何況區區一介張宗禹?
說起來,這張宗禹還和自己一樣,也是安徽人,家裡是大地主。本來富厚之家,讀書之人,大多奴顏婢膝,甘心屈服;而宗禹卻似乎生來就長了反骨,閉戶讀書而不屑應試,不願為滿人效力。別人勸他進取,他就回答說:「要等文章好到能被取中,才去考試。」暗中卻聯絡貧苦百姓,發展實力。
好好的地主少不做,要和朝廷作對,這人當真是自討苦吃。人生在世,何必那麼認真?只要誰手裡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官位、錢財,奮力去取就是了,何必么滿人漢人?
李鴻章想了一想,放下摺子,當即又修書一封,給郭嵩燾,將事情和他說了,讓他幫忙問問在京的總稅務司赫德,問戈凳還有沒有在捻匪內的線人。如果有的話,能否借用?另外對招撫之事,赫德等人,又有沒有什麼好的提議?
當年李鴻章和戈登因為殺降鬧僵之事,就是赫德在其間斡旋,才算平息。並且那次受降,也是戈登接的線,長毛信不過曾李二人,所以去找到洋人,以為有洋人擔保穿線,才能保命,到底還是沒有保住。
因此此時郭嵩燾所讀的,就是李鴻章的這封來函。既然「上天有好生」,不殺人當然比殺人更好,招撫若成,自然是大功一件,到時鴻章老弟,也就不用為前程發愁了。總稅務司赫德正在北京,更難得地是正好還有和丁韙良約好的三人茶會,就在第二天下午,約好在赫德的家裡。明天就趁這個機會,同時問問兩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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