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釜底抽薪（三）下

那是一個東亞大6的炎熱夏夜與白晝的間隙，灰濛濛一色的海天之間，渾濁的巨浪依舊如千百年來一樣拍擊著礁石和沙灘。這裡是曾越王勾踐卧薪嘗膽、吞滅強吳之後，進一步稱霸中原的起點，更曾是秦始皇出巡征服后的山東六國之地的重要據點―琅琊台（注1）。今天曾經的王霸雄圖都早已遠去，留下的只有青山、滄海，以及那俯拾即是的秦磚漢瓦。

此時連綿起伏的沿海高地悉數被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雨霧之中。但是依稀之間還是可以看到縱橫交錯的戰壕和包括岸基反艦導彈、防空導彈、大口徑壓制火炮等各種現代化的反登6武器集群。沒有錯，千年的輪迴已經令昔日帝王的公寢成為了中國海防的第一線，特別是在那些冷戰正酣的歲月里，山東沿海一度都是新中國防禦北方強敵從側后直趨北京項背的防禦前沿。

11時整，隨著3紅色的信號彈升騰而起，平靜的海灘便再也難以安然，雖然雲層遮蔽了天空，但是2架圖―95s「熊」、4架圖－22m「逆火」型戰略轟炸機迫近的巨大轟鳴，依舊令整個戰場倍感震撼。雖然沒有如前蘇聯軍事教科書中所設定的那些投下足以碾碎整條戰線的戰術核武器，但是這6架戰機巨大的載彈量已經令戰場之上近一半的重要目標遭遇了輪遠程空對地導彈的洗禮。

緊隨其後的連續9個批次的殲擊機和強擊機組成的空中火力強襲令方圓幾公里的戰場之籠罩在一片火光和硝煙之中。在這種前蘇聯傳統的全縱深火力壓制之下，本應支撐起空中保護傘的地面防空火力點被一一拔除，而足以壓制近海的各型遠程反艦武器也大半被摧毀。

而此刻琅琊台外海之上，防禦方和進攻者所馴養的戰鷹正在爭奪著那關係著生死的戰場制空之權，雖然所投入戰場的各型戰機之間都有著多多少少的血緣關係，但這顯然並不妨礙它們以命相搏。而作戰海區制空權激烈爭奪的同時，龐大的兩棲登6艦隊也在白底藍色斜十字的聖安德烈旗（注2）下迫近海岸。

弱小的防禦方的海軍也曾全力抗爭，一時之間紅色火球狀的紅外干擾彈，閃爍刺眼的光電干擾彈，灰色雲霧的煙幕干擾彈，在海面之上縱橫交錯出一張張色彩斑斕的大網。而密集的近防炮火和不時破空而去的艦空導彈更將一枚枚海空重拳阻擋於標靶之外。最終攻擊方水面艦艇編隊利用從警戒機數據鏈獲得的目標信息的優勢，用其專長的視距遠程攻擊手段掃蕩了防禦方的海上長城，而在火箭深水炸彈濺起的衝天水柱之中，防禦方一度引以為驕傲的「紅色海狼」也被一一獵殺，在通往灘頭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

數十艘衝鋒舟在波峰浪谷間跳躍著，那是準備實行兩棲突擊的俄羅斯第55近衛海軍6戰師的步兵分隊正在泛水編波。與此同時一架架武裝直升機為了避開防禦方殘存的雷達和防空火力，以低空低空掠過戰區，以密集的強大火力開闢空降場，隨後4架俄制伊爾－76型軍用運輸機飛臨上空，投下12輛黃灰色塗裝的傘兵戰車，沉重的戰車在空中以自由落體的方式高下墜著，但轉瞬之間便張開一組組銀白色的巨大傘花緩慢的降落在登6場上，那是俄羅斯第76空降師的精銳突擊群。他們將建立一個穩固的登6場，協同後續空降的部隊對戰場實施「強制隔離」。

「強制隔離」這一軍語術語源於俄語，自前蘇聯以來莫斯科方面便對這種以火力和突擊部隊為刃隔斷對手戰線的模式頗感興趣，只是在冷戰結束之後，「強制隔離」的引用方向從戰場改為了「生危機的地區」，詮釋成了空中和海上的火力和突擊兵力來實現危機地區和外界地區的隔離，使危機地區成為一個孤立的地區，以「便更好地解決危機」的一種應對模式。

「媽的……這裡是中國的領土，為什麼要讓老毛子的部隊先行空降……。」跟隨在第二波次空降編隊之中的唐劍忿忿不平的在心中默念著，雖然上級對將這一次「和平―2oo5」中俄聯合軍事演習的地點選擇在山東進行多個層面的解釋，比如：山東地區三面臨海，可以滿足演習之中兩棲登6科目的需要；這裡距離俄羅斯在遠東戰略空軍機場比較接近，這樣既可以演示俄羅斯戰略航空兵遠程突擊的效果，又可以節省一定的費用。還有諸如從山東半島的位置來看，它離朝鮮半島和台灣的距離都正合適等等。

但是身為一名將門子弟，唐劍的心中依舊無法抹去他的父輩在他腦海中留下的那些有關「新沙皇」和「紅色帝國沙文主義」的記憶，畢竟他的父親便曾在那些兩國關係緊張的歲月里為共和國在山東半島枕戈待旦過，今天的演習科目有很多竟與當年父親在同一片土地上苦心部署的「三打三防」（注3）針鋒相對。望著機艙窗外那一片片熟悉的土地正在炮火中震顫，唐劍竟有一種本不應該有的錯覺―他的父輩們正在下面堅守著，在奮力的抵抗著一波又一波的俄羅斯式的攻勢。「為什麼不把演習區域劃到海參葳（俄羅斯濱海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去，那裡才是我們應該空降的地方……。」唐劍有強忍著心中的憤懣，站起身來對著機艙內的下屬們伸出右手食指做了一個勾形狀，中國人民國防軍第44空降師的官兵們迅的將傘繩掛鉤掛在了滑行鋼索上。

此時他腳下的運輸機正在劇烈的顛簸中艱難地爬升。今天對於空降兵而言，可以說是一個的極端惡劣天氣，雲低只有5oo米，而空中的合成風卻高達到每秒氣象條件已達到空投條件允許下的極限。但是俄羅斯人可以，中國人同樣可以。「降落之後，所有人員按要求收集裝備，迅向指定方向衝擊，不要讓老毛子把我們看扁了。」面對所有參加演習的戰士，唐劍大聲咆哮道。

事實上早在降落之下，中國空降兵已經輸給了來自俄羅斯的同行了，雖然兩軍同樣空投了12輛俄制Bmd－3型傘兵戰車，但是俄羅斯人採用的是人車合一的模式直接開赴戰場，而中國空降部隊卻還停留在人車分離空降的階段，也正是由於這一差距的存在，聯合指揮部不得不先將俄羅斯第76空降師投入戰場，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障在實戰之中，批空降的部隊可以穩固的控制住登6場而給後續部隊以收攏部隊和裝備的時間。隨著機艙內警笛的響起，運輸機的前後三門同時開啟，唐劍一馬當先的躍出艙門，而在其身後中國的傘兵們也毫不猶豫的全跟進，如蒼鷹一般義無返顧撲向蒼茫雲海……。

出於安全考慮，上級對唐劍及其下屬的要求是在8oo米處空降，這一點本無可厚非，因為這畢竟只是一次演習，比俄羅斯方面預定要求的6oo米高度多2oo米在這樣惡劣的氣候條件之下，將為參演官兵們提高3o%以上的安全保證。但是唐劍卻深知在這樣的風之下，多出2oo米的高度將令自己的所有下屬散步在比預定降落區域多3倍的範圍之內。但是據理力爭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在中**隊之中，演習中的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

降落的過程如領導要求的萬無一失，但是收攏部隊的難度也正如唐劍所預測的那樣耗費了實戰中最為寶貴的15分鐘，在這漫長的15分鐘之中，最令唐劍難以忍受的是整個過程之中俄羅斯方面的空降戰車始終保持著亢奮的狀態，活躍於整個空降場之上，雖然憑藉著Bmd－3型傘兵戰車卓越的機動能力，使的唐劍收攏部隊和回收裝備的時間大大縮短，但是俄羅斯空降兵那些輕蔑的眼神在唐劍的心頭卻遠比機槍火力對他的部下更具殺傷能力。

「團長……oo4號車出事了！」但就在唐劍已經無地自容之時，戰神卻似乎有意讓他難堪似的又給他出一個更大的難題，負責回收裝備的戰士帶來事故的信息―中國空降部隊的一輛Bmd－3型傘兵戰車在空投的過程中翻車了。「我馬上過來……。」唐劍迅趕往事地點。但此時翻倒的戰車旁早已會聚著一群無所事事的俄羅斯空降兵，他們顯然並不知道唐劍在俄語上的造詣，正肆無忌憚的用母語調侃著他們的中國同行。「幸好他們沒有採取人車合一的模式，否則你們的兄弟可就慘了。」、「是啊！一群中國農民也想玩空降，如果這是實戰的話……他們早就被消滅了無數次了。」、「我們就不應該把我們的『瓜園』（Bmd－3型傘兵戰車的俄語昵稱）賣給他們，中國人只會糟蹋我們優秀的工業產品。」

一聲聲嘲諷和訕笑令唐劍的臉上更為陰鬱，但是出於維護所謂「友誼」的需要，他還是選擇隱忍。當然技不如人的現實也讓唐劍深知即便作，此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動手快把戰車翻過來……。」此時的唐劍只能將全部的憤怒泄在自己部下的身上。但是命令剛一下達，唐劍便後悔了，因為他的理性告訴他Bmd－3型傘兵戰車雖然輕便，但戰鬥全重也有但憑人手是根本無法翻動它的。而己方的空降戰車回收和調試都還需要時間。

「你們這群等著挨槍子的傻瓜！我們現在是在戰場之上，難道你們就這樣看著友軍所生的事故嗎？！」但就在唐劍此刻一籌莫展之時，一輛俄羅斯空降兵Bmd－3型傘兵戰車突然急駛而來，除了車上林立的天線表明這是一輛俄羅斯空降部隊的Bmd－3型連指揮車之外，車身之上所噴繪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六翼天使的圖象―根據唐劍對俄羅斯文化的了解那是東正教之中天使長米迦勒的形象。而此刻高聲訓斥著那些幸災樂禍的俄羅斯空降兵的聲音正來源於這輛戰車的主人―那位將半個身子探出炮塔的俄羅斯女兵。

「你好！中校同志，我是阿佳科娃，俄羅斯空降兵第76師中尉！」跳下戰車，身材高挑的阿佳科娃向著唐劍致了一個標準的俄式軍禮，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說道，但是其優美的動作更能讓唐劍聯想起俄羅斯優美的芭蕾。「你好……我是中國第44空降兵師第13o團副團長唐劍，感謝你對我部的無私幫助。」唐劍同樣以軍禮回應，並用嫻熟的俄語回答道。「您會說俄語，太棒了，其實我的中文很爛，只能用來問候和自報家門。」對於唐劍的語言天賦，阿佳科娃和大多數俄羅斯空降兵都表現出了詫異和驚訝。

「這沒什麼，既然大家在同一條戰壕里那麼自然應該彼此信任，而順暢的交流是我們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唐劍微笑著繼續用俄語說道。在阿佳科娃的Bmd－3型連指揮車的幫助之下，翻倒的中國空降兵的Bmd－3型傘兵戰車很快得以了複位，但是著6時沉重的撞擊依舊令這輛戰車必須經過大修，才能投入戰鬥。「我們必須馬上投入戰鬥了，很高興認識，我的中國中校同志。」戰鬥仍在繼續，阿佳科娃只能與唐劍依依話別，投入到向海岸方向的衝擊中去。

此時在戰場之上一支中俄聯合的特種作戰分隊正搭乘3批18架軍用運輸直升機從右翼側向守軍的縱深要點起攻擊。而在潛水破障分隊爆排除障的隆隆爆炸聲中，本是守軍布防重點的灘頭已經撕開多條突破口，中方海軍6戰隊兩棲裝甲營所裝備的99a型兩棲登6坦克泛起波浪，全搶灘。而俄海軍滿載排水量47oo噸的1171型「鱷魚」級坦克登6艦「望遠鏡11」號（舷號o77）也開張艙門，緩緩向前伸展的舌形弔橋之上，一輛輛BTR―8o型輪式裝甲運兵車也滿載著第55近衛海軍6戰師步兵起衝擊。虛擬的戰場上濃煙四起，火光處處。但是這一切的喧囂卻都與唐劍的部隊無關，因為批空投的12輛傘兵戰鬥車之中，僅有9輛可以投入戰鬥，而且他們已經遠遠落後於阿佳科娃的空降機械化縱隊的身後了。

雖然在「和平―2oo5」中俄聯合軍事演習之中出現失誤的並非只有唐劍的第13o團。俄中雙方所進行聯合跳傘演習之中，兩名俄羅斯官兵準備在空中打開降落傘之時，竟出現兩個降落傘無法打開的現象，幸好一名士兵在接近最低安全高度的時候，打開了後備傘，並緊緊抱住另一名降落傘失靈的同袍，最後安全著6，有驚無險。而在搶灘登6的作戰之中。俄羅斯第55近衛海軍6戰師的一輛BTR―8o型輪式裝甲運兵車也出現在海中拋錨的現象，好在在車輛下沉的過程之中，俄軍官兵被迫棄車，冒著巨浪遊到岸邊，才得以幸免於難。

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沖低唐劍心中的鬱悶。在網路之上甚至出現了「在最後的強制隔離作戰之中，俄軍的傘兵戰車滿場飛奔時，我軍的傘兵戰車就愣是沒個影。這就是差距呀。說實話，我研究了不下五遍新聞，就愣是沒看到我傘兵戰車的影子，所以我敢肯定，當天的演習，咱們的傘兵戰車對不起咱們的軍費了。」這樣的留言，一心渴望祖國強國的軍迷的話語宛如一記記沉重的耳光扇在唐劍和當天參戰的中國空降兵的臉上。

「我們又見面了，我的唐中校。」在演習結束之後的返回軍營，唐劍再一次遇到了阿佳科娃，此時的她已經換上由頗有蘇聯風韻的船型軍帽和女式西裝、短裙組成的軍禮服，成熟女性的氣息加上略施粉黛的容顏，令她看起來更象是一個辦公室里的麗人。落落大方的出現在了灰頭土臉的唐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