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是一個凌亂的時代,公元1644年在中國歷史上還曾經出現過三龍鼎立的局面:江南有南明小王朝,山海關外有皇太極,北京城中有李闖。面對眼花繚亂的朝代更迭,面對錯綜複雜的政治時局,江南的士子在無奈與痛苦中演出了一曲曲悲歌哀婉。

公元1645年(乙酉年五月),清豫親王,定國大將軍多鐸統領大軍,一舉佔領南京,南明弘光小朝廷一朝覆亡。隨著清兵勢如破竹般擊潰李自成、橫掃江南消滅了明王朝的主要抵抗力量之後,由皇父攝政王多爾袞代七歲的小皇帝順治頒了《?詔書》。詔曰:向來剃之制,不即令劃一,姑聽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猶父也,民猶子也,父子一體,豈可違乎,若不統一,終屬二心。自布告之後,京城內外限旬日,直隸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為惜爭留,決不輕貸。

這是經朝廷文人粉墨整理后的詔書,實際上的「?令」比這血淋淋得多,「留頭不留,留不留頭」,幾乎一夜之間,全國的剃頭挑子上都掛上了這樣的警句。甚至直到新中國成立初期,剃頭師傅走街串巷的剃頭挑子上,有一頭還高高豎著根木棒,誰都知道這是老輩子傳下來的家什,剃頭時掛上面鏡子供顧客使用,遊走時就是懸挂滿洲人那張「?頭詔書」的旗杆。故此,在舊社會的遊方手藝人中,理匠常常被人們稱為待詔,他們真的曾經「奉旨剃頭」。

同年六月,南明降臣錢謙益,趙之龍等向多鐸獻策曰:「吳下民風柔弱,飛檄可定,無須用兵。」清廷乃於六月十五日頒詔書往江南曰:「……削一事,本朝已相沿成俗,爾等毋得不遵法度。……凡不隨本朝制度者,殺無赦。」然而「削令」一下,所謂「民風柔弱」的江南民眾的反抗怒火,卻在松山,崑山,蘇州,嘉興,紹興,江陰等地熊熊燃燒。

這是因為我國歷代全是「束而冠」。所謂「束」,就是有別於「蠻夷」的「披左衽」。漢族自古以來就非常重視衣冠服飾。《孝經》有言:「身體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漢人成年之後就不可剃,男女都把頭綰成髻盤在頭頂,漢人的服裝漢服以交領、右衽、無扣等為主要特色。

滿族的習俗與漢人迥異,男子均將頂四周邊緣剃去寸余,中間保留長,分成三綹編成長辮一條垂於腦後,名為辮子,或稱辮。四周剃去的頭,除為父母守喪或國喪外,不準養長,應及時剃除,名為剃,或謂剃頭,滿裝的主要特點是立領、對襟、盤扣等。(據秦世禎《撫浙檄草》:「小頂辮」每個炎黃子孫,都被迫把以前「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頭屈辱地剃去,只留下銅錢大一點,梳成一根小辮,叫「金錢鼠尾」式。將四周頭全部剃去,僅留頭頂中心的頭,其形狀一如金錢,而中心部分的頭,則被結辮下垂,形如鼠尾,實在不堪入目。)

此令一行,天下嘩然。有的涕泣就剃,有的寧死不屈。從此,原本心理上的滿漢矛盾更加激化。剃對當時的漢人而言,心理上是難以承受的。「身體膚授之父母,不可損傷」,這是千年以來的倫理觀,也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剃不僅有違傳統,也是一種侮辱。因此這項政策不僅遭到了傳統知識分子的抵制,也激怒了下層民眾。於是,本已逐漸平靜的江南又騷動起來了。

清軍佔領南京,捉弘光帝以後,派出使者招撫南直隸各府縣。絕大多數地方都懾於滿清淫威,納土投降。其間,只有楊文驄帶領一支軍隊闖入蘇州,把滿清偽政府派來招撫蘇淞地區的黃家鼎等處斬。但是,楊文驄卻沒有把當地紳民組織起來據城固守,而是乘清軍來到之前主動放棄該地,退往浙江。江南各地的紳民迫於剃令,群情激奮,紛紛自舉兵抗清。先高舉義旗的是――江陰縣。

江陰,與揚州、嘉定這些江南重鎮比起來,不過是一座小小的要塞,全城僅九萬多人。但江陰士民的奮勇抗戰,在兩個多月里頂住了數萬清軍的圍攻;城破以後,還拚死巷戰,「竟無一人降者」。據《江陰城守后紀》記載:江陰小城,城內被屠者九萬七千餘人,城外被殺者七萬五千餘眾,江陰遺民僅五十三人躲在寺觀塔上保全了性命。抗清領閻應元臨終前一日,在江陰城樓上留有一絕命聯,說的就是「留不留頭的」夙願:

八十日帶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守城,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這場禍事降臨在江陰之時,蓮花三子中的連義恰巧在這城中,本故事也正是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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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緣記 之第一世 江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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