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醫生
第二天，仇警官沒有去上班，他打電話告訴王旭說要替老爺子去一趟醫院，王旭自然是一番安慰。安慰完了，王旭問道：「高林，程軍和女司機的案子是不是可以結了？你如果沒有時間，報告我來寫！」
仇警官以為自己聽錯了，明明那個年輕人還沒有抓到，竟然就說要結案，真是有些太不負責任了：「你吃錯藥了吧，怎麼能這麼糊塗呢，幕後指使人還沒有抓到結什麼案子！」
電話中王旭似乎有些驚訝：「難道這三個人都有一個幕後操縱的人嗎？」
「廢話！」仇警官有心將昨天自己在十字路口那一幕說出來，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算了，電話里說不清楚，明天我再跟你說，那個報告先別寫，就這樣。」
說完，仇警官便將電話掛掉了！
到哪裡找那個詭異的年輕人呢？仇警官心裡也沒有底。
五年前，父親被確診為老年性痴獃，當時醫院並沒有說父親還有夢遊的可能，而經過昨晚的事情，仇警官開始懷疑父親還患有夢遊症，難道得了老年痴獃的人還會夢遊嗎？
仇警官只想證實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帶上麻煩多事的父親，而是獨自一個人去了醫院，尋找當初那個為父親看病的醫生。
五年了，仇警官至今還記得那個醫生的長相，胖乎乎的，透著和藹，說話慢條斯理的，但說出來的事卻往往驚心動魄，可醫生卻跟一個沒事人似的，從容而且淡定。
那名醫生大概姓吳，仇警官依稀記得，要是父親的病歷卡能找到豈不省了許多事情。
到了醫院，仇警官直奔神經科，竟然很不湊巧，上午醫生們例行開會，科里只有幾名護士在說說笑笑的。
仇警官只好坐在了醫院的走廊中等待，與他一起等待的還有許多老人，在子女或保姆的陪同下，這些老人看上去精神卻是十分矍爍。
看到這些無憂無慮的老人，再看看老人身邊那些焦急萬分的陪同者，仇警官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與自己情況相同的人肯定還有許多，他們為了孝道不得不贍養著老人，但老人卻如孩子一般將他們陷入了難以想象的困境。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仇警官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到這些老人們奇怪的舉動，也不想看到那些隨同而來的陪同者那臉紅脖粗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仇警官突然驚醒了，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而身邊那些老人似乎也都走了，神經科門外的長椅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見鬼，這裡的護士為什麼不叫醒自己？
仇警官急忙站了起來，推了推神經科診室的門，沒有推動，又敲了敲，裡面竟然沒有一點聲音。仇警官急忙退了出來，他四周望了一眼，別的診室門前還有病人，一名護士也正好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仇警官迎了上去，用手指著神經科診室的門。
那名護士歲數不大，她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吃飯去了，你下午來吧！」聲音機械，卻也從容。
自己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仇警官看了看錶，果然已經到了中午。
沒有辦法，只好先找個地方吃飯，下午再來重新排隊了。仇警官想著，轉身便要走，而就在這個時候，診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帶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透過一幅扁平的眼鏡，那名醫生看了一眼仇警官：「你是下一個？」聲音冰冷。
仇警官一愣，他剛才敲門，裡面明明沒有聲音的，這名醫生當時沒有聽見嗎？
這個問題對於仇警官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於是他也不去多想了，立即迎上了那名醫生：「是的。」
醫生似乎打量了他一下，然後問道：「病人是你？」
仇警官搖了搖頭：「不是，是我父親，他不方便過來，我先來諮詢一下。」
醫生點了一下頭，然後手扶在門把手上：「進來吧！」
仇警官跟在醫生的後面，小心翼翼地進了診室，坐在了醫生的對面。
醫生開門見山地說道：「說一下情況吧！」
仇警官便將自己父親的癥狀都描述了一番，特別仔細地述說了昨天晚上生的一切，然後問道：「請問大夫，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人可能會夢遊嗎？」
醫生將眼鏡摘了下來，一雙眼睛看上去灰濛濛的，說道：「這種可能不是不存在，但機率很小，因為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人一般來說在病理上是大腦皮層萎縮，而夢遊患者之所以夢遊的原因則是大腦皮層某個部位在睡眠的時候還處於興奮狀態。」
仇警官愣了一下，他對醫生所說的話並沒有完全理解，於是試探著問道：「那這兩者豈不是正好相反？」
醫生似乎笑了，從口罩中出輕微的笑聲：「那可不一定，其實從醫學的角度來說，這兩種病都沒有一個最完整的最徹底的解釋，人腦的問題，太深了。」
仇警官點了點頭，的確，最令人無法了解的恰恰是人類自身，大腦這種物質是如何變成一種思維的？有時候，仇警官面對各式各樣的罪犯時總會想一個問題，他們所說的那些作案動機真是就是最根本最本質的想法嗎？仇恨，報復，自私等等，這些東西為什麼會左右著人的行動，他們又是如何產生的呢！
仇警官突然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形而上的思考中，而這種思考對於他來說既陌生又熟悉。
醫生接著說道：「不過大多數的腦科病症最主要的特點都是與記憶有關的，或者是失憶，或者是平空創造出來的記憶。」
「平空創造出來的記憶？」
醫生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是因人而宜的，你父親患有老年痴呆症，肯定是從失憶開始的，就是記不住一些事情，做事丟三落四，對不對？」
仇警官想起幾年前父親經常忘帶鑰匙出門，不得不再打電話找他的事情。
醫生接著說道：「而夢遊在某種程度上也許會平空創造出一些記憶，然後人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循著這些記憶行動，但所說的平空創造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如何分辨哪份記憶是平空創造出來的？」仇警官下意識地問道。
醫生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天空灰濛濛的，迷霧籠罩著這個城市：「那只有問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