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是,我就是沒有看出來,相反,我將阿飛所說的每一句讚美小楊的話都當作我的動力,我更抓緊了我的行動。然而,直到那一天,小楊終於躺倒在我的懷裡,她在我懷裡是那麼柔軟可愛。小楊用細細的軟語告訴我,阿飛曾給他寫過信,而且現在還在寫。當時,我轟然崩潰,全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感受,那滋味竟然很可怕,我知道有件事不可避免地即將生。小楊顯然現了,她默默無語地離開我的身體,拿出幾封信來,用我的打火機點燃。不用言語,我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阿飛的感情在火苗中慢慢萎縮,一切將無法改變。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小楊已經完全將我控制,我抱住她,她卻是抓住我,女人的指甲嵌入我的肉中,這時候,我已經不能再做些什麼,只得讓事情繼續下去。
小楊並不是我以為的那樣單純,我想,阿飛與我一樣一定沒有看出小楊的性情來。小楊問我,會不會因為她的原因使我和阿飛的關係破裂。我沒有回答,我並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因為那答案的確很糟糕,我已經開始作最壞的準備。但我不回答的最重要原因卻是我並不知道小楊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雖然我還沒有真正認清小楊的個性,但從打火機點燃阿飛的信件的那一瞬間開始,我便清楚地意識到,小楊是一個極有主見,也極有能力控制他人的女人。
有一種女人的佔有慾極強,與其說是佔有慾,莫若說是對自己魅力的自信,在這種自信面前,別人的友誼又算得了什麼?我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頓時有了危機感。我怕失去這匹難以駕馭的野馬,好在小楊並沒有就我和阿飛的友誼追問下去,但我不能不說些什麼,雖然我所說的話是經過深思熟慮,彷彿是編撰出來的,但多少也是真實的想法。所以,我並沒有直接回答小楊的問話,我只是沉沉地說,應該找個機會與阿飛說明。小楊不再說什麼,她沉默無語,也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麼?
這時候的小楊在想些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自然是阿飛在想些什麼。阿飛還不知道我和小楊的事,小楊自然不會說,這種事一定要我來說,而且要面對面地親自說,但我沒有勇氣。我不敢面對阿飛,雖然我並不一定就是做錯了。可是,阿飛一定不會這麼想。一個受到別人傷害的人,即便那傷害可能是在無意中不可避免的情況下形成的,但他還是會偏激的。在阿飛的眼中,我既然是一個犯錯誤的人,那麼我就只能以承認錯誤的姿態向他認錯,可這也不是我所願意的。
我並不願意承認錯誤,但我渴求阿飛的原諒,我無法放下與阿飛之間的友誼。現在社會中,大概已經沒有那種以喪失女性尊嚴而換來的男人之間的友誼,友情往往會在愛情面前敗下陣來,我知道我將要面對的就是友情的葬送和愛情的繼續。當小楊跟我說了以後,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去找尋阿飛,這與前一陣子由於追小楊的原因頻頻走進阿飛宿舍形成鮮明對比,我並不知道阿飛是否有所察覺。聽小楊講阿飛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和以前一樣,忙忙碌碌的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包括繼續對小楊實施著關心,小楊總在催我,讓我儘快與阿飛說清楚,因為這樣持續下去,對三個人都不好。言語中,小楊已明顯地透露她對阿飛的厭煩,我為阿飛感到凄涼與悲哀。然而,我怎麼可以讓這一天就這樣到來呢,我在想辦法,想把損失降低到最小,但那只是一廂情願,我無謂地浪費著自己的腦細胞,在沒有辦法中卻想找出辦法,我愚蠢之極。
終於,我捱到了大學放假,這是一個不可錯過的機會。我自己在家的日子裡可以不受侵擾地想許多事情,雖然不一定深刻,但可以冷靜地享受思考的樂趣,那心情也往往是不錯的。慎獨,的確是一個微妙的境界,它可以引人走入岐途,也可以令人頓悟。我只希望阿飛可以把心中的結打開,任何人的勸慰都是無用的,只有靠他自己。我與他的友誼也將在這個假期過後得到延續或毀滅。但是,阿飛若沒有頓悟呢,那麼,沒有勸慰的環境無疑是將他推向了絕路,我們的友誼也就徹底完了。
這並不是一個機會,把朋友置於一個獨處的環境是不應該的,我時機選擇得是不是有問題。我想的根本不是阿飛的頓悟,而是他的隱藏。假期中的阿飛並不一定能夠找到小楊,我選擇這個時機的目的不是為了阿飛,而是小楊,為了讓失望、傷心、氣憤的阿飛遠離小楊,為了在我意料之中的阿飛責備我后,我可以和小楊度過這段美好的假日。我並沒有為阿飛著想,一點都沒有,我心目中有的只是我和小楊的日子,我被愛迷惑著,我將友情先行拋棄了。
阿飛的家裡沒有人,他正捧著一本小說在讀。見我來了,阿飛臉上露出那慣有的不知是高興,還是厭煩的表情。他一直就是這麼冷漠,但這次的冷漠卻讓我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親切,因為它告訴我阿飛並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由於和阿飛的交情,他顯然認為我無事也可以尋他,只不過想來找他聊聊天。但這次聊天一定很艱難,在那一剎那間,我心中竟期待著這個艱難的對峙。阿飛奇怪我為什麼沒有上班,他哪裡知道,我是為了他特意請的假。然而,這話應該怎麼說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思維是混亂的,語言更是無序,更沒有提到小楊。時間在空洞的談話中流逝,阿飛一直沒有覺悟,不知為什麼,他的興緻反而很好,至少也是比以往要健談,我實在不敢提出此行的目的,但在腦海中卻時刻琢磨著如何把話題引入正軌。
夕陽西斜,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阿飛的父母隨時都有可能回來,那時,我更是無話可說。於是,我鼓起勇氣將自己和小楊的關係說了出來。當我將話講完的時候,我內心的恐懼又增加了,我期待著阿飛的責備,甚至痛罵與拳腳。我已準備好了,一定要做到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雖然我知道阿飛在這兩個方面絕對不是我的對手,可是他卻是我的朋友。在找阿飛之前,我就已經對他的反應作了多種猜測,也準備承受各種責難,因為我必須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