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富貴王家

要說老濟南本地人都知道這麼個王三爺，出了名的闊氣豪爽，茶樓酒肆風月紅院一提王三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這出名是出名，可也得看是個啥名。王三爺本名王三貴，祖上那可算是大家子，就說同治年間王家鼎盛時光整個山東地界他們老王家那是頭把交椅，面上的買賣沒有不沾不經的，從紗織紡線到乾貨鮮貨，算上些王公貴族見了王家掌柜的都得叫上聲爺。民間有話不是這麼說嗎，富不過三，就是王權朝代都要走向末路，更別說個地主家。王三貴的爺爺絕對是個地地道道的敗家子，論說起來人家也有的敗，畢竟那些光景還是王家大富大貴家底豐厚的時候，真擱折騰，他爺爺死的時候都四十鋃鐺歲了，家裡竟還剩下不少田間地產，也虧是祖上積德留下份產業，孬好的沒給全敗壞乾淨，總想著到了三貴爹這輩能光宗耀族，好嗎，上樑不正下樑更是歪斜的離譜，三貴爹好沒學著，吃喝嫖賭樣樣通，那麼點地產也給糟騰完了。老爺子三十七才有的三貴這麼根獨苗，俗話說老來得子，那叫一個疼，總歸是好事多少收了收心，不過有些東西沾染上就不是說戒就能戒利索，等三貴成年以後家裡就惟有一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別無其它。

其實王三貴要跟祖上兩代比起來要算個收斂的，可也只是和那兩位比起來，老百姓家過日子都講究個勤儉，勤是挖金鏟儉是聚寶盤。王三貴既不勤也不夠儉，活脫一紈絝，不過他這個紈絝有點底氣不足，家裡能換銀子的活計都叫他爺爺他爹早敗壞完了，他有的就是那套大宅院，虧是面上買賣人景他王家有過光耀，低頭抬臉路上見面總要稱呼聲三爺安好。王三貴不覺的這是人家抬舉他，倒覺得人家巴結他，就有他這麼一號沒皮沒面的人。王家老爺子本也想要他把家裡大梁再給頂起來，三歲看老後來現這小子也不是這麼塊材料，能把祖上留下這院子看好就是燒高香了。趕三貴十六那年，老娘給張羅著許下門親事，姑娘姓丁，雙字喜鳳，喜鳳家是章丘一戶老財，家裡在當地有些勢力多少算個地主有錢人。兩邊家裡祖上生死之交，三貴小夥子人長的清爽，喜鳳更是出了名的漂亮，更加上那時候三貴紈絝歸紈絝，可還不算敗家，總究是個體面人，也就是沒點大本事罷了，婚事很快就辦了下來。喜氣一衝，本來有點痴痴獃呆的老爺子竟然好起許多，能正經走道，能自己吃飯，說話利索點不用人老伺候著。

喜鳳進王家二年就生下一個大小子，官名叫王富，跟他爹一樣求個大富大貴的名響，小名取了叫牛蛋蛋，一是想讓孩子長的同小牛犢子一樣壯實，二一個吧三貴娘說了，孩子給起名不能叫人名，為什麼這麼多小孩叫什麼狗勝子，豬娃子的，這都不是人名，不是人名叫上不了人命冊，這上不了人命冊閻王差小鬼來勾命他找不著名字啊，命自然也就勾不去。

喜鳳是老實姑娘，跟三貴也沒想著求榮華富貴，就巴望著能過安順日子，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三貴扶不起，家裡家外都指著喜鳳一個人操持，還真別說，喜鳳過家真是好把勢，把大院外套的房子全都租出給那些做小買賣的，拿著每月收的租子在郊區起了幾塊地有雇著人給種上，日子安穩順溜，一天好齊一天，眼疇著王家得再爬起來，可惜好景不長。蛋蛋這孩子打小長的喜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皮膚隨他娘雪白雪白，大胖子小子身上的肉都軟和，他奶奶抱在門口撒撒風臨身北家的都愛摸摸摟摟這孩子。後來從外地來濟南一個皮影戲班子租上他們王家一間小院，這班子不同與街頭那些小打小鬧的草頭，一般接活都是些進院進場的大活，尤其跟東城張家園有怎麼層關係，大部分演出都是在那裡進行，每天晚上總要過去趕場。皮影戲最早誕生在兩千年前的西漢，又稱羊皮戲,俗稱人頭戲,影子戲.祥於中國陝西，成熟於唐宋時代的秦晉豫，極盛於清代的河北。顧名思義，皮影是採用皮革為材料製成的，出於堅固性和透明性的考慮，又以牛皮和驢皮為佳。上色時主要使用紅、黃、青、綠、黑等五種純色的透明顏料。正是由於這些特殊的材質，使得皮影人物及道具在後背光照耀下投影到布幕上的影子顯得瑰麗而晶瑩剔透，具有獨特的美感。沿襲傳統戲曲的習慣，皮影人物被劃分為生、旦、凈、末、丑五個類別，更加特別的是，每個人物都由頭、上身、下身、兩腿、兩上臂、兩下臂和兩手十一件連綴組成，表演者通過控制人物脖領前的一根主桿和在兩手端處的兩根耍桿來使人物做出各式各樣的動作。那個年代娛樂活動比較單一，設施也很落後，戲曲就成了全民幾乎唯一的業餘愛好，從皇宮大院到市井街巷總是離不開這些藝人，而且不光專業演員，就是一些常聽常看的人也總能來上兩句。特別是皮影戲，因為流傳時間較早，後來出現的很多劇種都受到皮影戲的一定影響。另外再說說這個張家園，張家園又叫偏雅房，名字是聽上去文斯斯，白里講就是個規模較大的賭場，也算有些年頭，牌局推九色子洋坊是一應具全。可以這麼說，濟南府賭博行業它就是頭條，買賣大當然要有它的道理，不是沒人看著眼紅起賊心過，不過不管是明裡下拌，暗裡使套的都沒一個好下場，東郊荒草野坡里七八個人命案子據說就是張家園的手筆。可惜人家有錢，面上官里有人，下頭場子里打手無數，道上本來也是吃的開的大龍頭。

因為常住常往，加上三貴本就是個游手之輩，後來時日一長，三貴跟那個皮影班子的大當家混的熟落，知道他叫個范斌，陝西勺縣奔投親戚來的，他親戚正是偏雅房的二掌柜龍爺，家裡鬧了災過來也好混口吃喝。說來也巧，三貴這個人平生沒什麼大趣味，人也不夠勤快歷練，惟獨唱戲趕場子自小好一口，虧是范斌給他個機會，真箇登台一亮音響還是個不錯的把勢，如此和姓范的班主越漸有往。在那個年代演戲耍藝的都叫戲子，戲子無義，婊子無情,不過三貴不這麼覺得，平常遊手好閒慣了，這會正經有個班子還能讓他時不時上去來兩嗓子，雖然是在大驢皮子後面不露臉，聽著別人叫個好，那心裡也叫一個舒坦。

三貴和班主范斌越走越近，依喜鳳的意思就是這類人能避開還是避開的好，賊眉鼠相打第一眼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但老太太疼這個兒，就算是老爺子說幾句也總給頂回去，無非是說些藝多不壓身子骨，手高多留貴蓬客之類的話。老太太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三貴老大不小的人，又娶了個能幹會道的媳婦，整天憋悶在家裡早晚心裡要不舒服，別再想出毛病來，多出去走走算是好事。

皮影戲班因為班主范斌的原由跟張家園走的很近，開始那會還是趕場子，那家有活去那家，一天下來多時能去**家，後來也是現別個地方那些客怎麼有賭坊里的大方，加上和張家園二掌柜的關係，乾脆在張家園紮下根，從晌午開門一直到天亮打烊都跟上場子，別說不出兩年班子很有氣色，當地名氣掛起來，班主范斌也逐漸闊綽。不過這闊綽歸闊綽，到底還是個戲子，那個年代別人就憑這一條也不會高看你一眼，雖然心裡有氣不過也是沒奈何。

三貴跟范斌混的時間一久，特別是竟在賭場里轉，開始染上些賭客的習氣。開始也是小試身手，幾次下來贏多輸少，心中便有了算計，范斌也一個勁鼓吹說這是賺錢家不二法門，平常多跟三貴一起玩几上幾把。三貴本身說不上覺悟多高，不過家裡兩代老祖都是這類性情中人，自家事自家知道，他打小看的清楚，賭博不是好東西，就算有個金山銀山也要給折進去。本來比較抵觸，只是環境使然才耍耍小錢，可架不住老贏啊。想想這些年來，竟在屋裡受老婆的氣，說白能為個啥，還不是媳婦總說道自己不會賺錢不懂養家，心裡就算知道賭不是好玩意，可一橫心還是迷了心竅，自我安慰著要抬起頭來做幾樁大的把家裡門面撐起來。可手裡沒本錢，沒本錢就玩不了大局，轉而去找范斌商量，范斌一聽樂了，說我的三爺，好三爺啊，你還欠這幾票銀子，旁的不說就你家那套園子你可知能換多少本錢？三貴一聽怕了，哪能拿家裡的宅子當賭資，這是祖宗給留下的，萬一不好給歸了位到時候哭都沒地去哭。范斌接著笑到，三爺你就不懂了，你怎麼不想想要是你了大家，宅子怎麼可能叫人給奪去，不光宅子沒問題，再多弄幾套宅子也是看你高興不高興的事，以後從早到晚在家裡你就是說一不二的主。三貴自小是個沒主心骨的人，這麼大個事情心裡不塌實，想找老爺子和媳婦商量下再定。范斌一疇有點急眼，說他真不是個爺們，一家之主總想著跟媳婦問事成什麼樣子，不如這樣，歷山有位李半仙，聽說能掐會算，上天如地都在他一副天眼之中，你跟我去拜會拜會，聽聽大仙怎麼講，要是大仙說你准能家，你就自己拿注意。三貴一聽這是個法子，成敗也得問個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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