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陽眼誤闖鬼門關
第一篇日記9月15日
半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見自己正開車駛向回家的山路上,左邊的山峰疾駛向車后,右邊的山谷水流轟轟直響。忽然,車燈打亮的公路上,跑來一群豬頭人身的怪物,沖我的東風車嗥叫著撞來,我一急,方向盤往左邊一打,車頭便狠狠地撞在了路邊的山石上。我醒來時,還聽見擋風玻璃嘩啦啦碎裂的聲音。
我看了一下時鐘,才四點多點。做了這樣的夢,我感到特別沮喪。昨天收車時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妹妹在學校出了點事,要我今天一定趕回去,我已經向車隊請了假,準備一早開車回去,沒想到居然會做這樣的夢。
我想強迫自己繼續睡覺,以便養足精神好趕路。我家離縣城有一百里左右,要翻幾座小山,夢中出事的地方是汽車最容易出事的路段之一,我可不能馬虎。可是,經噩夢這麼一嚇,我再也睡不著了,兩個小時就在翻來覆去中過去了。起床后,頭便有些脹,眼睛也迷迷糊糊的澀得難受,洗了把冷水臉后,頭雖然仍然暈脹,但視力總算恢復了。
我記得要回家,便到食堂去打飯吃。
食堂剛開門,鄧師傅正在忙乎著。見我到了,一邊給我舀稀飯,撿饅頭,一邊說:「聽說你今天要回家?」
我說是,他便商量我說:「我爸來耍了幾天想走,你能不能捎他一程?正好順路。」
「這怎麼不行!」我滿口答應,可是我馬上又著難起來,吞吞吐吐地說,「鄧師傅,你爸今天不走行不行?」
鄧師傅見我不幹脆,便問:「有難處嗎?」
我點了點頭說:「昨晚做了個噩夢,只怕不祥,論理,我不該出車的!」
「什麼夢?說來聽聽!」鄧師傅說,「也許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正要給他講我做的夢,卻聽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道:「沒關係!我保你沒事!」
鄧師傅便呵呵笑道:「這是我爸。」
這是一位相貌清癯的老人。七十來歲,頭髮已經全白了,可是眼睛卻很有精神,臉色紅潤,蓄了一撮山羊鬍,人精瘦精瘦的,穿一身對襟布褂,燈籠褲,圓口布鞋,一副練把式的打扮。
我沖他禮貌地笑了一下,招呼道:「老伯早!」
「怎麼,年輕人,不願捎帶我這糟老頭子?」鄧老伯笑著問。
「不不!」我忙不迭解釋道,「老伯,您別多心!莫說您是鄧師傅的爹,就算您是一個過路人,我也樂意捎你一程。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做了一個噩夢?」鄧老伯捻著山羊鬍眯縫著眼頗有深意地問。
「您老人家剛才聽到的——我們跑車的就在乎這個,老伯,您可別見笑。鄧師傅知道的,我們車隊沒有誰不在乎!」我說。
「沒關係!」鄧老伯走近我,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沒關係,今天我保你沒事!」
這時鄧師傅也說:「小祝,我爸說保你沒事你就沒事,放心吧。」
我知道,鄧老伯一定只想著要搭我的車,所以只管好說歹說。「要搭就搭唄,」我想,「只要別怪我沒提醒就好。」
汽車出縣城后就鑽進了山裡。
天還不太亮,山裡霧氣又重,加之我沒休息好,只覺得眼睛又迷糊起來。我抹了點風油精在太陽穴上,人一下子精神了些。這時,汽車來到了「三道拐」。「三道拐」是一段險路。路是下坡路,路左邊是山谷,右邊是山岩;路先往右轉一個大彎,然後往左轉一個小彎,再往右轉一個急彎。這段路不知讓多少「司兄司弟」命喪山谷,所以,每次車行此處,我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減速慢行。當然,這段路在我腦子裡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是閉著眼睛,哪裡直行,哪裡拐彎,我也不會搞錯。
可是,今天怪事出現了!
我剎了車,嘟噥道:「怎麼會這樣?」
「你怎麼把車停了?」鄧老伯眯著眼問,他正睡著哩。
「公路怎麼改道了?」我像問他又像自問,「前天我還從這裡走過,沒見改道啊!」
「改什麼道?這路不還是原樣嗎?」鄧老伯道,「你看見了什麼?——哇,年輕人,你把車開到崖邊來幹什麼?你想謀殺呀!」
「我哪有啊?這公路怎麼變直了?這裡本該向右轉的。」我說。
「哦——」鄧老伯哦了一下,「我明白了!你還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右邊原先的公路上站滿了人,好象在開什麼會似的。這麼早,這些人開什麼會啊?」我不解地問。
「讓我好好看看。」鄧老伯向前看了看,「嘿嘿」冷笑了兩聲,「原來是這群蠢貨!」
「是什麼人?你知道?」我問。
「我當然知道!」鄧老伯驕傲地說,「年輕人,來,我關了你的陰陽眼,好好開車吧,過了這裡我有話問你。」說完,他右手在左手心裡畫了幾畫,口裡念念有聲,最後把左手心按在我眉心印堂穴上,喝了一聲「疾」。我先是下意識閉了眼,等到他手拿開,睜眼看時,車燈向處,竟然是懸崖下恐怖的山谷,我的東風車已經面臨深淵了,再看看右邊,公路上哪有人的影子!
「好險!」我不由全身一緊,冷汗全冒出來了。
「開車吧,小心點兒!」鄧老伯提醒道。
過了「三道拐」,我舒了一口氣,便問鄧老伯:「剛才那路明明改道了,路上也明明那麼多人,後來怎麼都不見了?你在我額頭做了什麼法術吧?」
「呵呵,」鄧老伯笑道,「年輕人,知道你剛才到哪兒去耍了一趟嗎?——嘿嘿,鬼門關!」
「鬼門關?」我不由抽搐了一下,「那麼說,我的夢應了?」
「誰給你開的陰陽眼?」
「什麼?」我不解,「沒有誰啊!」
「不可能!」鄧老伯道,「人鬼殊途,人是看不見鬼的,可是你卻能看得見,除非有人給你開了陰陽眼!你好好想想,看是誰?」
我被誰開了陰陽眼?這我怎麼不知道啊!我是說怎麼最近晚上上廁所老是看見一些人在林子里晃悠,悄無聲息地跟幽靈一樣,敢情真是幽靈啊!可是,是誰給我開的呢——「哦,想起了!」
「是誰?」
「是一個算命的瞎子!我想一定是他!」
「你說說!」
「這個月的一號,我在縣城濱河花園裡散步,被一個算命的瞎子拉住硬要給我算命,我不從,他就在我背心拍了一掌,還嘰嘰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麼,但最後說了聲『疾』,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當時我很想發火的,但看他是個殘疾人,就沒和他計較。我想一定是他。」
「這很有可能。」鄧老伯道,「現在你的陰陽眼已經開了,平常就會經常見到陰界的鬼物。我剛才給你施的是閉眼法咒,只能管十二個時辰,也就是一晝夜,一晝夜之後,法咒自動解開,你還會見到那些東西的。」
「有沒有辦法讓我的陰陽眼永遠關閉呢?」我問,我可不願意睜眼閉眼就看到那些飄飄渺渺的幽靈。
「沒有。陰陽眼一旦打開,就無法關閉,閉眼咒只能管一時,不過我可以傳給你這個法咒,你不想見那些東西時,就印上法咒,保准管用。不過,鬼物都是由陰氣凝成的,它們一般傷不到人,你看見了也不必怕。」
「那你快教我法咒!」我把車熄了火,迫不及待地就要鄧老伯教我。
「呵呵,你還真是個急性子!」鄧老伯笑道,「好,我就教你。」於是老伯便如此這般地教了我一通,看我已十分嫻熟了,方才說:「好了!」
我學會了閉眼法咒,非常高興,便向老伯講起了昨夜的夢。老伯聽著聽著,便叫道:「停車!」
我吃了一驚,忙問怎麼了。
「你說那怪物是豬頭人身?」老伯問。
「是啊!」我不解道,「有什麼不對么?」
「麻煩大了!」他喃喃地道。
「什麼麻煩大了?」我不懂。
「現在我說什麼你也不懂,開車吧,我得想會兒。」鄧老伯閉上眼想事去了,我便開車,一直把他送到他家村口。
「到了,老伯。」我喊他。
「啊?到了哈!」老伯睜開眼,遞給我一張卡片,「小祝,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事一定記著找我。」
我接過卡片,放進錢包里,和他握了握手,他便下車,一邊還叮囑道:「一定記著找我呀!」我一邊答應,見他離車遠了,已經站定了揮手和我再見,便驅車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