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華葆樓里,歐陽玉娟趁所有的、丫鬟忙著打掃整理之際,一個人提著她早準備好的竹籃子走上一向人跡罕至的小閣樓。她機警地左右瞧瞧。確定沒有人後,舉手先在門上敲三下,然後頓了頓敲三下

沒多久,門「嘎」一聲開了。門後站的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他面容斯文俊秀,但眉宇間卻有抹不去的淡淡憂愁,見到歐陽玉娟,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命向後退一步讓她進來。

這男人正是那夜未赴梅洛蓁之約的游彥文。那夜他決意要離開洛蓁,不接受她的幫助。沒想到東走西竄,竟然在園子里迷了路,加上多日來的饑寒交迫.使得他昏倒在歐陽玉娟面前。幸而她一時心軟救了他,將他安頓在這小閣樓中,否則今日游彥文不知得漂泊何方。

「你餓不餓?看看我為你帶了什麼東西來!」歐陽玉娟興高采烈的揭起竹籃子上的蓋布,取出一碟又一碟精緻可口的菜肴,以及一副碗筷。

「我想喝酒!」

「可是我沒有準備酒,這樣好了,我去拿!」歐陽玉娟詫異地回道,心裡奇怪他怎麼會突然想喝酒,他看起來並非酒之徒,莫非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當酒拿上來時,游彥文仍舊動也不動地坐著。

「酒給我!」游彥文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連杯子都懶得拿,便就著瓶口將酒往口中送,但畢竟他不擅飲酒這般的牛飲讓他沒喝兩口便嗆到了。

「小心點,我大哥說這酒非常的烈,他向來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對這酒也只敢淺酌,你這樣子喝會醉的。」

沒想到她不說還好,但一說到她大哥歐陽濂,游彥文便像中邪般紅了眼,腦海中不住浮現那天他從閣樓往下所看到的一幕----歐陽濂和他的洛蓁表妹兩個手牽著手在花園裡散步的親昵景象。雖然他已經決定要忘記她,可是一看到洛蓁和別的男人親昵談笑的模樣,仍讓他心裡不舒服。想到此,他不自覺地又大口大口的喝著酒,存心要讓自己醉。

果不其然,沒多久功夫,見他開始覺得口齒纏綿,連站都站不穩了。

「彥文,你怎麼不聽勸呢?瞧你醉的。」

歐陽玉娟手忙腳亂地想扶他躺下,不料游彥文竟然一把將她推開,嘴裡胡亂喊著:「走開……我……討厭你們這姓歐陽的……」

「彥文,你醉了!」

歐陽玉娟絲毫不以為忤,再次上前想扶他躺下,這次游彥文沒有推開她,反倒拉她躺在自己身邊。「蓁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為什麼?」

「彥文,你醉了,我是小娟哪!」歐陽玉娟有不是滋味地糾正道。那個小蓁兒的女子是誰?竟讓他念念不忘,連喝醉了酒嘴裡念的都是這個名字。

「蓁兒,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不管!」

游彥文的手緊緊抓住歐陽玉娟,所呼出的酒氣醺得她幾乎快無法呼吸,但她仍舊捨不得丟下他不管,誰叫她的心不知何時就已經遺失在他身上。

「我不走,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歐陽玉娟安慰地說著。

但是神智早已進入恍惚狀態的游彥文根本聽不進她的話,他努力睜開雙眼整個身子一翻,將歐陽玉娟壓在底下,兩片火熱的唇爭切地堵住她的。

歐陽玉娟知道自己應該阻止他,也知道他將自己當成那個名叫蓁兒的女人了。但是她卻沒有拒絕,她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一切,誰教她愛他呢?

※※※

一清早,洛蓁就在歐陽濂的輕吻中醒來,她閉著眼想都不想就推開他湊近的下巴,一隻手還頻頻抓住大半被佔據的被子。

「小懶蟲,再不起床就看不到我了。」他邊偷香邊提醒道。

經他這麼一說,記憶迅速回到洛蓁尚未清醒的腦子。她想起今天正是他要出遠門前往洛陽的日子。

歐陽濂坐起身,也順便將依然賴著床不起來的妻子拉起身,撫著她雪白光滑的背脊,無限寵愛地說:「雲兒.我知道你還想睡,但是我想在出發前好好看看你,把眼睛睜開行不行?」

洛蓁微微了臉睜開眼,即使這段日子來兩人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不仙的甜蜜生活,依然不習慣如此親密的關係。

「你這不是在看了吧?」她彆扭地說著,一面閃躲他的毛手毛腳,同時下床準備穿衣服。

歐陽濂滿臉帶笑地盯著她穿衣,心中卻仍對如此神仙般的日子有著幾分不敢置信。這幾個月來他們幾乎可用形影不離來形容,不論是清晨的林間亦可是黃昏時的池塘邊,都可以看到他們手牽著手散步談心的儷影,有時還可以看到歐陽濂教洛蓁學劍。還有人瞧見兩人互為對方整理衣服儀容,那份親呢的模樣,真是教人羨慕極了,這是當初一個嚷著說要送對方回娘家,一個說要對方下休書的兩人嗎?

別說是旁人,連歐陽濂自己也覺得像在作夢,但世上真有如此甜蜜、如此讓人不願意醒來的夢嗎?從過去到現在,他一直在尋尋覓覓,一直盼望的,不正是現在這樣的生活嗎?為什麼美夢成真后,心中反而有一種不忠實感,彷彿他們的幸福是建立在雲端似的那麼不實際,問題究竟出在哪裡?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探究答案,怕會破壞了這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如果這是夢,就讓他永遠不要醒來吧!

「你不穿衣服,會著涼的。」

洛蓁體貼地為他拿過衣服.歐陽濂則怔怔地瞅著她,一言不發。

「怎麼啦?瞧你傻傻的,想什麼想成造樣?」

「想你!」他倏地拉過她倒在床上,將她壓在身下低聲說:「我捨不得離開你!」

「才過一個月,又不是永遠見不著面了。」她嬌嗔,一面欲推開他站起來。

「我知道,可我就是捨不得。」他不想說出心中的疑慮,更不想理會其他的事,只想珍惜此時此刻,好好愛她。

「不成.現在是大白天……」洛蓁的話消失在他的熱吻中。

當兩人終於手牽著手出現在大門前時,太陽幾乎都快爬上屋頂了。幾名輕裝打扮的家丁早已備妥一切在外面等著,只等歐陽濂出來,他們就可以出發。

「路上小心!」洛蓁抖開手中的披風,邊為丈夫繫上邊叮嚀著。

「你也是,要小心身子,別再受涼了。」低下頭,他用披風圍住兩人,在眾目睽睽下,依依不捨地又一次啄了啄那櫻唇。

所有送行的人全睜大了眼,視線不知往哪兒放才好,這簡直……簡直就是……唉!沒想到這小倆口感情會這麼好!

待歐陽濂騎馬的身影遠去,洛蓁仍站在大門口眺望著,一旁的歐陽玉娟打趣道:「不過一個月時間嘛,怎麼?大嫂捨不得啊?」

洛蓁頓時漲紅臉.轉過向沒好氣地輕擰了她一下「你這丫頭,什麼好的不學,盡跟你大哥學些不三不四的!」

「我瞧大嫂可很喜歡大哥那些不三不四的哦!」歐陽玉娟意有所指地說。

這下洛蓁的臉更紅了,她知道這丫頭指的是剛才歐陽濂親她的事,也知道她存心取笑,於是一咬唇,拉下臉說:「小娟,你是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孩家,怎麼學起大男人說話呢?瞧我怎麼同娘說去!」

她說完轉身就欲離開,這次換歐陽玉娟緊張了,連忙位住洛蓁,又是謝罪又是賠禮的。

「好嫂子,我最敬愛的大嫂,別和我這小孩子計較,如果娘知道了,不罰我才怪!」

洛蓁輕嘆一口氣回過身,卻看見歐陽玉娟滿臉紅暈,眼中閃著奇異的光彩,她只當作她是看錯了,一時也沒想到其他。「改天你出閣時,看我怎麼整治你!」

提到出閣,歐陽玉娟的眼中閃過一絲快得令人來不及捕捉的喜悅神色,但瞬間又消失無蹤。只是這一切皆瞞不過洛蓁的細心觀察,她心裡震了一下,卻強自按捺住那份感覺。

.「好嫂子,求求你大人大量,不和小娟計較。對了,有件正事要同你說呢,差點忘了!」

「什麼事?」

「家裡來了個新丫鬟,娘看著她手腳俐落,長得也過得去,想派給大嫂差遣,怕你忙壞身子,回頭要是大哥知道了,又心疼老半天,萬一吹到風,搞不好他又要兼程趕回哪!」這丫頭真是逮到機會就損人。

洛蓁點點頭,只見歐陽玉娟手一拍,不多久,寒香領著名衣著樸素的丫鬟走過來。

「見過少夫人。」

洛蓁狐疑地盯著眼前的女子瞧,但見她眉清目秀、儀靜體閑,也算是個美人胚子,可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名女子好生面善,曾在哪兒見過。「我們見過嗎?」她忍不住問。

女子喜得點頭,連忙跪下道:「少夫人好記性,那日在街頭,若非少爺與少夫人路見不平,施以援手,只怕憐月已經淪落到風塵。」

「你是說……」

一旁的翠墨頓時想起,數個月前他們曾在街上救過一名賣身葬父,卻差點因還不出賣身錢而被賣入煙花樓的女子.敢情這位女子就是當日的……

翠墨上前,俯在洛蓁耳邊將此事說過一遍。經翠墨這麼一提醒,洛蓁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那不過是一時的路見不平,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他怎麼會進來歐陽家當丫鬟的?

「快起來,那沒什麼好謝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來這兒呢?」

「小女子名叫憐月,是客棧的老闆娘介紹我來的,她說這兒剛嫁出去一個丫鬟,所以要我來試試。」

這周憐月左看右看,怎麼也不像當人家丫鬟的,如果生在好人家,也應該是讓人捧在手掌心疼愛的千金小姐吧!上天怎麼會如此捉弄人,讓這麼一個女子遭遇到如此多舛的命運?也罷!與其被買入煙花巷,不如在這兒當丫鬟,反正歐陽家對待下人一向寬厚有加,她進來這兒,相信也不會受到虧待才是。

「憐月,你就跟著翠墨、寒香學學,翠墨,你好好帶著她。」洛蓁轉向歐陽玉娟,「小娟,我有事跟你談。」

「大嫂.什麼事?」歐陽玉娟有些不安地問。

「我們到一旁去說。」洛蓁拉著歐陽玉娟往前走。一千隨人見主子走了,也趕緊追上去,家又恢復以往原有的秩序。

就在一行人走過後,一個僕人打扮,手執掃帚、頭戴帽子的年輕男子從他站了很久的大樹後走出來,直盯著洛蓁逐漸遠去的姣好背景發獃。

洛蓁和歐陽玉娟兩人來到太湖石旁,站在水畔放跟望去,儘是楊柳絲絲隨風飄曳,伴隨著是早夭的落英,平添無限蕭颯之意。

洛蓁用手絹鋪一塊小石頭上,拉著歐陽玉娟一起坐下。

「大嫂,什麼事這麼神秘?不能當著眾人面前說?」歐陽玉娟幾許扭捏幾許不安地說著,說話的同時,卻迴避著洛蓁的視線。

洛蓁柔柔一笑,拍拍她的手,「其實沒什麼不了的,不過有點小事想問問你而已。」

歐陽玉娟抬起頭狐疑地望了洛蓁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劉伯告訴我,最近你的月錢領得凶。屋裡也特別會消耗一些吃的用的,按照常理,你一個姑娘家,配上幾名服侍的丫鬟,怎麼用怎麼吃也不會這麼嚴重才是,他覺得不太對,又不好意思說,只好告訴我。小娟,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嗎?」

「哪有什麼原因,還不是買些胭脂花粉,偶爾託人上街買點小玩意兒。」

「是選樣嗎?」我們府里照例每個月都會集體買些胭脂花粉發給眾位姑娘,難不成那些還不夠用?」

「大嫂,你是個大美人,根本不需要什麼胭脂花粉的,所以不知道,家裡買的那結東西啊,色澤既不美,香味又不夠,擦了挺不舒服的,所以才託人上街另外去買。」

「是這樣嗎?」洛蓁皺起秀眉,她並不相信歐陽玉娟所說的話,畢竟有哪個女人不受美的?只是為何總覺得他有事瞞著自己呢?瞧那眼角含春、嘴角帶笑、一副睜著說謊的模樣,任誰都不會相信的。

「既然是這樣,那等你哥回來,我請他替我們另外買好一點兒的胭脂花粉,省得你老是麻煩別人。」

「大嫂,還有事嗎?」歐陽玉娟急急地拍打裙子欲站起身。她一站起身,洛蓁立即眼尖地看出不對勁。

「小娟.我知道你最近為什麼那會吃的原因了。」

歐陽玉娟霎時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她扶著身旁的一棵柳樹,抖著聲音問:「大嫂,你知道了?」

「嗯!瞧瞧你,身材益發豐滿了,再不注意,當心變成揚貴妃哦!」洛蓁打趣地站起身,卻忘記拿起放在石頭上的手絹。

歐陽玉娟鬆了一口氣,但又微微紅了臉。「我會節制的,謝謝大嫂關心。我先走了!」

送走歐陽玉娟,洛蓁緩緩走圓議事廳,秀麗的身影行在深秋的林園中,直教人看得捨不得將視線移開,難怪那歐陽濂臨走前會那樣地戀戀不捨。

洛蓁一走,立即有人走上前抬起那條手絹,那正是剛才在門口緊盯著洛蓁瞧的年輕僕人。只見他手握絲絹,雙眼緊緊凝著上頭的題詩——

知有前期在。

難分此夜中。

無將故人酒,

不及石尤風。

她可還對自己有情?不然怎麼會留著這塊當初自己送給她的手絹呢?蓁兒,你是不是仍對我有一絲絲的情意呢?年輕男子心中喃喃念著。

這廂的洛蓁走回議事廳,一群等在廳內的丫鬟、婆子,看到她,紛紛垂首問安,待洛蓁坐定才一個接一個上前秉告,好領了對牌去辦事。

到了用用膳時間,洛蓁好不容易忙完告一段落.才剛走至易牙軒,卻看到婆婆歐陽老走人皺著眉頭,表情頗為憂慮。

「娘,您哪裡不舒服了?還是這些菜不合您胃口?」歐陽老夫人待洛蓁簡直比親生女兒還疼,所對對於這位婆婆,洛蓁也當作親娘一樣來孝順,既是哪些,自然老人家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細心的雙眼。

「沒事,可以開飯了。」她動於夾了一隻既肥又鮮嫩的雞退給洛蓁說:「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多吃些菜.瞧你瘦得像風一吹就會倒的似的」。

洛蓁瞧瞧桌上的菜肴,除了雞鴨魚肉外,似乎少些清淡的菜,所以又轉身吩咐丫鬟多準備道青菜,此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對。「小娟呢?怎麼沒見來用膳?」

「唉!我正為這件事擔心呢!這丫頭說了不舒服,想在房裡休息,要丫鬟把菜端過去給她。」

「大概是吃壞肚子,沒關係,叫廚房準備幾道清淡的菜給她進去。」洛蓁不以為意,隨口安慰道,不料歐陽老夫人搖頭,拍拍她的手。

「起初我也是這樣想,可是丫鬟說小娟有一段時間都是這樣,該吃飯時不吃飯,專挑別人休息的吵肚子餓.蓁兒,我想現在去看她。」

「娘,您別擔心,先用膳,我這就去看小娟。」洛蓁說完後起身親自挑了幾樣小菜,外帶一條兩熟紫蘇魚、一碗石肚羹,便親自往歐陽玉娟所住的翠葆樓。

歐陽玉娟聽到大嫂親自給她進飯來,連忙迎了出來,「大嫂,這種事怎麼好麻煩你呢?」

「聽說你身子不太舒服?」

「就吃壞肚子罷了,上過茅房就好了。」

「來,我特地挑的萊呢!你試試看。」說罷,洛蓁要丫鬟把菜一一端上來。

起初歐陽玉娟還笑容滿面的看著一盤盤的萊,不料當她看見那條兩條紫蘇魚時卻臉色大變,跟著掩嘴跑往一邊的談盂,只見她一口一口地吐個不停.委實嚇壞了洛蓁。

「小娟,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找大夫來瞧瞧?」

一聽到「大夫」,歐陽玉娟的臉更蒼白了,她搖頭,「不打緊,不過是肚子不舒服,見不得油膩和魚腥味,所以才不敢去易牙軒吃飯。」

「真的不要緊?」洛蓁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要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洛蓁點點頭,示意丫鬟撤去那道兩熟紫蘇魚,又親眼瞧著歐陽玉娟吃飯了,才悠悠離去。

※※※

連著十幾天,歐陽玉娟都沒有出來用膳,連端進房裡的菜,也都清一色沒有鴨魚等油膩腥臭的菜,歐陽老夫人只道女兒真的只是吃壞肚子,倒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洛蓁心裡不免犯嘀咕,壞肚子有壞這麼久的嗎?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間看到一外媳婦兒后,才恍然太怔.但為時已晚。

話說這句媳婦兒姓賴,丈夫也在歐陽家當工,小夫妻倆平平淡淡過日子,倒也愜意舒適。

「賴家姐姐,翠墨說你很會編些花花草草的,我正好需要些來擺桌面,不知你有沒有空幫我?」正在檢查帳本的洛蓁抬起頭說。

這賴媳婦兒見到少夫人有求於已,自是受寵若驚.連忙屈身行禮,「少夫人儘管吩咐。」

「好,你先說說看你會編什麼?」

「像籃子,花鳥,頭冠……」說著說著,這句媳婦兒竟然捂著嘴偏過頭,彷彿快吐出來似的,看來身子似乎很不舒服。

「賴家姐蛆,你怎麼啦?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洛蓁見狀,急忙趕緊關心地問。

不意這賴家媳婦兒聽這話噗哧一笑,「少夫人,這哪是吃壞肚子?您別說笑。」

「不是?」洛蓁秀眉一皺,小娟的情況不正和她一樣,她怎麼說不是壞肚子?

賴家媳婦驚覺自己失禮,連忙跪下說:「少夫人,您別介意.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快起來。」洛蓁扶起她問:「你倒說說是怎麼回事。」

「少夫人是位千金大小姐,又沒有兄弟姐妹,沒有人可以問,加上才過門不久,難怪不知道。少夫人,我不過是害喜,一陣子就會好的。」

洛蓁聞言猶如五雷轟頂,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害喜?你是說你有喜了?」

「是啊!幾乎所有有身孕的女人都會害喜,只是情形狀況和輕重不太一樣。」

「什麼樣的情形狀況?」

「譬如說,我是每天早晨起床時會想吐,有時候說話到一半也會,有的女人呢,聞到油膩或魚腥就會想吐,有的人會特別喜歡吃某一樣食物……」

油膩?魚腥昧?這不是和玉娟的狀況一樣嗎?難不成她有喜了?不!不可能,她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家,終日在閨房綉樓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可能會有喜?

「你說會特別想吃某樣東西?是什麼東西?」

「不一定,不過很多人都是愛吃酸梅。」

酸梅?沒聽說小娟愛吃酸梅啊?不!她連飯都不出來吃,怎麼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看來,得花點工夫求證了。

洛蓁當下要人準備了一些雪梨、風梨、獅子糖、溫州乾等蜜餞,外加兩小碟烏李和蜜櫻桃,趁著眾人都在午休之際,再一閃來到翠葆樓。

到了門口,洛蓁遣退一千隨行的、丫鬟,親自端著這盤蜜餞往內室走擊。屋於里一片靜悄悄,不遠的床中只見歐陽玉娟正有一搭沒一地做著女紅。

「小娟,沒休息嗎?」

「大嫂.你怎麼來了?」

「你看這是什麼?我知道害喜的人特別喜歡吃梅子蜜餞.所以吩咐他們準備了些好給你吃。」洛蓁神色自若地說著,一面拿出一碟碟美味可口的蜜餞。

「謝謝大嫂!」歐陽玉娟喜得想下床,但隨即變了臉色,大嫂怎麼知道自己在害喜?

「小娟,你真的……」洛蓁幾乎難以置信地看著絲毫沒有任何作假,就承以自己害喜的歐陽玉娟,原來她真的有喜了。

「大嫂!」歐陽玉娟臉色蒼白得嚇人,她知道自己無意中露出馬腳,這可怎麼辦?

「你……這孩子……」

「大嫂!求求你救救小娟!」歐陽玉娟頓時淚流滿面,整個身子一軟,跪在洛蓁面前。

洛蓁搖搖頭,上前牽起歐陽玉娟,又仔細關好房門窗戶,然後姑嫂兩人挨著床沿坐下。

「多久了?孩子的爹又是誰?」

歐陽玉娟搖搖頭.「不知道。」

「你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

「不是,我當然知道他是誰,我是說,我不知道……」

「你月信多久沒來了?」

「兩個月吧!」

「那麼……他是府里的人嗎?」

歐陽玉娟搖頭又點頭,「是,但也可以說不是。」

「什麼是又不是的?你倒是清楚。」

」他起先不是府里的人,後來我拜託劉伯弄了個工作給他,所以說他現在是府里的人也不為過。」

「好,你先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家裡做什麼?怎麼會到咱們這兒呢?」

「他沒有說,只告訴我他叫游彥文。」

「你說他叫什麼!?」

「游彥文。」

「游彥文?」這下換洛蓁的臉色慘白,而不知情的歐陽玉娟則帶著幾分羞澀。

「對.他叫游彥文,雖然他衣衫檻褸,一副落魄不堪的樣子,可是看得出來是個讀書人,而且他的言行舉止不卑不亢,知書達禮,應該是出自書香世家,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而家道中落,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他長得什麼樣子?有沒有什麼特徵?」有些心慌意亂的洛蓁急於想證實心中的疑慮。

「他……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他很斯文、很溫和.講話不疾不徐,聽口音不像外地人,雖然沒有大哥那麼好看,但對我來說……對我來說……」少女的矜持讓歐陽玉娟說不出口。

這等於沒有說一樣,洛蓁於是又問:「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比大哥稍矮些,臉瘦瘦長長。兩道眉毛挺濃的,眼睛很漂亮、很有神,像會說話似的,不過就是憂鬱了些。對了,他口中常常念著一道詩呢!」

「詩?什麼詩?」

「好像是什麼…知有前期在,難分此夜中。無將故人酒,不及尤石風。」歐陽玉娟不確定地念著,還念錯了最後一句。

而洛蓁則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棒似的,整個人頓時暈眩起來,眼前也一陣迷濛,那不是自己出閣前,表哥寫給她的詩嗎?

「知有前期在,難分此夜中。無將故人酒,不及尤石風。」她喃喃念著,記憶不知不覺中回到出嫁的前天,想起表哥怎麼樣來見她,又怎麼樣把手絹交給她,說要帶她走。這一切前塵舊事,如今回想起來仿如昨日,只是人事已非,而自己卻已經成為歐陽家的媳婦,往日種種就像一場夢。不過有點她百思不解,表哥為什麼沒有離開歐陽家,甚至留下來,還認識了歐陽玉娟?

「大嫂,你知道這首詩?」歐陽玉娟好奇地看著洛蓁。

「嗯.這是唐朝司空文明寫給朋友的詩,我恰巧讀過。小娟,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游彥文的?」

歐陽玉娟的臉更紅了,先仔細東瞧西看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別人,才以輕柔的聲調緩緩將她如何在夜半的花園中救了游彥文,如何將他藏在閣樓里,以及游彥文在酒後與她發生肌膚之親的經過全說了出來。

聽完她的陳述,洛蓁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荒唐至極的事,簡直比那些傳奇、說書說的還要離奇。一個大姑娘屋裡藏了一個男人,竟然沒有被發現!真不知她身邊那些服侍的丫鬟是養來做什麼的?

再說,表哥為什麼這麼做?他那夜沒有赴約,竟然是因為遇上歐陽玉娟,難道他真的喜歡她,所以才留在這裡這麼久?既然表哥在這裡,為什麼自己一次也沒有看見過他?難道他留下是別有目的?是表哥只是在報復?報復歐陽濂娶了自己,所以他便找小娟出氣?天哪!若真如此.那麼對根本未出嫁,而且全心全意待她的玉娟來說,又將情何以堪?

洛蓁不敢再想下去,此時她心中五味雜陳,加上歐陽玉娟在一旁瞪著一對大眼猛瞧,她若表現得太過奇怪,豈不是啟人疑竇?

「這事情還有誰知道?」

「除了奶娘和我的貼身丫鬟鵲兒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現在又多了大嫂你。」

果然不出所料,這種事若非有人占從中相助,怎麼可能瞞過其他人?以她一個終日大門不出一步的姑娘家,要如何為個大男人安排差事當然是透過奶娘了。那個奶娘洛蓁見過,年約五十,挺忠厚溫和的,從小將歐陽玉娟奶大,兩人間感情親同母女,有時連歐陽老夫人都自嘆她親娘比不上奶娘呢!

「小娟我可以見見他嗎?」洛蓁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雖然從玉娟的話中已經可能確定表哥就在歐陽家,但她還是想親自見他,其中的理由何在,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大嫂想見他?」玉娟似乎有些驚訝。

「嗯!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會越來越大,如果不及早解決,恐怕到時候爹、娘還有你大哥知道了,就不好處理,所以大嫂想先看看他的人品如何,說不定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毆用玉娟點點頭,想想也有理,如果想由大嫂出面,說不定事情會有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圓滿結局呢!畢竟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有了身孕,實在是敗壞門風,爹和娘知道的話,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到時自己和彥文會怎麼樣就難說了。想到此她不免得笑逐顏開,當下便和幕約定時間,準備帶她對見游彥文。

夜裡,洛蓁來到後花園的太湖石旁,心裡了面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見了表哥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怎麼想、怎麼會看待玉娟?若是真心真意,事情倒也簡單,只要請爹和娘出面與歐陽家談談,相信又可以成就一樁美事。怕只怕表哥他……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洛蓁心頭,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游彥文的個性和脾氣,如果他當真是為了自己,才留下來的,那麼一旦玉娟知道后,不是會傷心欲絕嗎?

想著想著,洛蓁不自覺起了一陣寒顫。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傳來,她知道玉娟來了,於是趕忙收拾起零亂的思緒,轉身面對來人。

不遠處有一男一女兩條人影,提著燈籠緩緩朝這個方向走來,等到來人走近,她仔細一看,那文質彬彬、從容爾雅,伴隨在歐陽玉娟身旁的,不正是從小起長大、一起讀書的表哥——游彥文嗎?雖然他現在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但那氣質、神采,還是讓洛蓁一眼就認了出來。

「表哥,真的是你?」

游彥文靜靜垂著手,兩道眉幾乎全皺在一起。他專註地盯著朝思暮想的佳人,久久才說:「蓁兒,好久不見。」

一旁等著介紹的歐陽玉娟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愣在當場,隨即喜形於色,「大嫂,你認識彥文?」

「嗯!彥文是我表哥只是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洛蓁逃避著他的凝視,心裡默默地說:「對不起,表哥,我不能讓小娟知道我們過去的事,對不起!

游彥文聽到她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雖然早就預想到會這樣的結果,但真的聽到她親口這樣說,心中仍有掩不住的失望。

他目光炯然有神的低聲道:「蓁兒,恭喜你嫁了個好丈夫。」

這兩人的表情實在太不自然、太奇怪了!一個說話時眼睛不敢看著對方.一個卻拼了命地緊盯著對方瞧,仿倒只要一眨眼人就會不見似的,這哪像表兄妹?

「可是你來這裡那麼久了,為什麼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歐陽玉娟有些懷疑。

「小娟,你不知道男女有別嗎?別說是現在,就算是以前,姑丈也不隨便讓蓁兒和我見面.更何況如今她已嫁為人婦,縱使是表兄妹,但於情於理我都沒有立場,也不能去找她。再說,我游彥文只是一個窮酸書生,又有什幺資格告訴你,說你大嫂,歐陽家的少夫人是我表妹,那不是讓人以為我在沾親帶故?你我是這樣的人?」

「表哥!」對這合情合理、擲地有聲的一席話,洛蓁聽了本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但不知為何,她心中卻充滿痛苦,因為聽起來好似的矛盾情緒,怎麼會這樣?

洛蓁的反應一一落人游彥文眼中.他報以一記無奈的笑,好像在說: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步田地,不這樣說,能瞞得過歐陽玉娟嗎?況且以他又能說什麼?

「大嫂.你看我怎麼辦?」歐陽玉娟著急地問,顯然是相信了游彥文的說辭。

※※※

深夜,洛蓁拿著筆的手又放了下去。這幾天來,她就這麼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始終無法行諸文字。將答應歐陽玉娟的事告訴梅家二老,畢竟是這是件敗壞門風的事,而還是梅家的親戚所引起的,爹娘如果知道了,一定會痛責表哥一頓的。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沒有約表哥見面就好了,如是那天晚上表哥如期赴約,進而離開這裡專心苦讀,那麼就沒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如果……唉!再多的如果也抵不過已經發生的事實。洛蓁不知道為自己心中會充滿矛盾,她應該要祝福表哥能夠找到一位真心相待的女子,應該是為高興,應該是立刻提筆寫信告訴爹娘才對,但是沒有。猶豫、猜疑和不確定的感情讓洛蓁遲遲沒有動笑,莫不是自己心中還是對錶哥念念不忘,以至於花了一段時間才接受歐陽濂?還是她私心認定表哥就是喜歡自己,一旦他覓得真愛,反而若有所失?

好傻啊!你已經有一個疼你、愛你,對你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好丈夫了,為何心裡還想著表哥?現在你是歐陽濂的妻子,是歐陽家的媳婦,公婆疼愛、一家子上下人人敬重,誰不喊你一聲少夫人,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想到此,洛蓁終於重新提筆,一字一句將經過交代清楚,並請父親梅聖堯快帶著媒人前來歐陽家提親,以免誤了姑娘的名節。

寫罷.封好封口.才想著連夜要翠墨讓人進去,不料窗外竟發出奇怪的聲響,好似有人拿石子來丟窗欞。洛蓁起先不以為意,接著同樣的聲音又出現好幾次,顯然窗外真的有人在,到底是誰會在這種時候這麼做?

洛蓁突然想起,從前游彥文不也常常以這種試傳遞消息嗎?難不成是他?

這下地燈也顧不得吹熄,便推開而出。果不其然,月光下那條頎長的影正是游彥文。只見他雙手背在後,雙眉緊蹙.不安地走來走去。

「表哥,你找我嗎?」

游彥文見到洛幕,喜得迎上前,但洛蓁地往後退一步,將兩人的距離保證二尺外。瞭然之色出現他斯文俊秀的臉上,他輕嘆一口氣,也退後一步。

「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這樣可能會惹來麻煩,只是我實在忍不住想見你。」

洛蓁搖搖頭,背過身子,「我已經寫好信,天一亮就送去,爹一接到消息,應該很快就會來的。」

「你希望我娶她?」

「事已至此,由不得你,否則你教小娟日後怎麼做人?」

「該負的責任我絕不逃避,只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希望我娶她?」

「我的想法會影響你的決定嗎?」

「不會,但至少可以讓我知道你對我是不是……」他本想說是不是還有那麼一點情意存在,但當他看見轉身自的洛蓁眼時奇怪透露的堅毅時,這些已經到了喉間的話又全收同去。

「表哥,難道我做得還不夠清楚明白嗎?」洛蓁伸手撫著歐陽濂親手為她挑選、為她戴劍健身、幫我掌理一家子的家務,告訴我一些他在外做生意行走江湖的所見所聞,空閑時還會和我一起煮酒品茶,談論天下大事,交換人生意見。對我而言,他不但是我丈夫,有時候更像是朋友,甚至是師生,我……我愛他!」

洛蓁走上前一步,定定地說:「我這輩子註定是他的人,表哥,忘了我吧!你應該珍惜現在所有的,想想小娟,想想她為你所付出的一切,好嗎?」

說話同時,浩蓁才赫發現原來歐陽濂在自己心中竟有如此重的地位,她甚至不知不覺中已習慣依靠他,需要他,更是真心真意的愛他。

游彥文臉上浮起一抹苦笑,他幾乎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聽到的一切。

怎麼可能?才多久的時間,怎麼蓁兒全變了一個人?難道她不知道他心裡一直只有她嗎?若不是她,他游彥文怎麼會成為今天的狼狽模樣?又哪會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發生肌膚之親?

他不由得想起歐陽濂離家的那天早上,是怎麼和她難分難捨,兩人之間又是如何令人艷羨地親吻告別,她那又嬌羞又甜美的模樣,是他未曾見過的,難道真的所謂的日久生情?

「表哥,對不起。」

洛蓁說完后便打算離開,不料游彥文竟拉住她靠向自己.又恨又愛地說:「你騙人!如果你不在乎我,你早就寫信給姑丈了。」他伸手進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洛蓁,「你看這是什麼?」

洛蓁接過一看,那不是當日表哥留給自己、還題了詩的手絹嗎?「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

「你如果不在乎我,又怎麼會留著東西?如果你不在乎我,又哪會為我徹夜在風中守候,甚至因此而大病一場?」

「你怎麼知道我生病的事?」

「我剛遇上歐陽玉娟不久,她便告訴我你生病的事,我算算時間,剛好是你我相約在那個晚上,蓁兒,你忘了我們之間一向是不見不散的嗎?如果不是等我,你怎麼會剛好在第二天就病了?蓁兒,不要騙我!」游彥文情難自禁地擁她入懷中。

一時仍無法白驚訝中恢復過來的洛摹,竟然投有推卻,直到他低頭想尋找她的唇時,洛蓁才猛地回過神來,當下立即用力推開他,同時退後幾步,不停地搖頭說:「不可以,你不能一錯再錯,不可以!」

洛蓁邊說著邊後退,卻在不該撞到東西的地方撞上東西.待她回過頭一看,她所撞到的不是東西,而是捂著嘴、瞪大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歐陽玉娟!

「你……你們……」歐用玉娟沒想到跟著游彥文老半天所看到的會是這麼令人心碎的一幕,她敬愛的大嫂竟然和游彥文兩人深夜在此私會,這教她情何以堪?她是那麼相信大嫂會替自己作主的!

「小娟,別誤會,我只是來和他談你們的婚事……」洛蓁急得想解釋,但一旁的游彥文卻沉著臉,一句話也不想說,似乎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出現。

「婚事!你還記得婚事?」沖昏頭的嫉妒與痛苦.讓歐陽玉娟口不擇言,她步步逼近,指著洛蓁的鼻子說:「談婚事需要在三更半夜的時候談?淡婚事需要談到抱在一起?那天我就覺得你們兩人怪怪的,沒想到……我最敬愛的大嫂竟是這種人!」說到最後,歐陽玉娟早已忍不住熱淚盈眶。

「小娟,你別胡說八道,我和蓁兒之間的清清白白的!」一直默不作聲的游彥文終於出聲喝叱道,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最心愛的表妹,即使是歐陽玉娟。

「蓁兒?瞧你叫得倒親熱的………」倏地,歐陽正娟的臉色在片慘白,身於也搖搖欲墜,原來游彥文那一次夢中口裡喊個不停、念念不忘的「蓁兒」竟是大嫂?

老天!她一直沒有將這兩個人的名字連在一起,雖然早知道游彥文心中有別的女人存在,她卻天真的以為可以用感情來打動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佔據他心扉.教他神魂顛倒的女人竟然會是大嫂!難怪大嫂要見彥文,難怪一向出入管制甚嚴的歐陽府會有陌生男子出現,難怪自己會在花園中救了他。看來這一切都是經過安排的.這二人不知背地裡暗通款曲多久了,而可憐的大哥卻還被蒙在鼓裡,戴了大半年的綠帽子。但更可憐的是自己,胡裡胡塗地成就他們好事不打緊,連自己的心、自己的身子也斷送在這兩人手上,還莫名其妙有了孩子。老天!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小娟,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可以把一切經過都告訴你。」洛蓁上前牽起歐陽玉娟的手想解釋,卻被她一把甩開了。

「你沒有資格碰我,我也不想聽你解釋!」

說罷,歐陽玉娟轉身便走,心急的洛蓁急忙跟上前,卻讓地上叢結的綠草給絆倒在地。

「蓁兒.有沒有傷到哪裡?」游彥文見狀趕嚷上前扶起地。

「先別管我,你快把小娟追回來,她誤會了!」

「可是你……」

兩人的舉動又一次落入歐陽玉娟眼中,本以為他會追上來的,沒想他心裡想的、眼睛看的,還是梅洛蓁!

哼!歐陽玉娟冷哼一聲,怨懟出現在那清麗的臉上;而不詳的烏雲就像黑夜般已經籠罩住偌大的歐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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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情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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