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唐季森不死心，決定要了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打了電話給沈佑芳，而有了先前的案例，這一回知道沈佑芳要赴唐季森的約，管至平可緊張了。

可是偏偏沈佑芳老把一堆蘿蔔頭交給他照料，害得他在無計可施的狀況下，只得帶著大的小的去當007。

哪知道那是家會員制的餐廳，沒有人會不能進入，害得管至平只能帶著大小蘿蔔頭貼在玻璃窗外觀察動靜。

而餐廳內，唐季森一點完菜，就技巧性的提出自己的質疑，「昨天晚上太晚了，所以來不及多了解，可我回去一整夜都難以成眠，不知道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那樣困擾著唐先生?我能為你解惑?」

「昨晚我聽到那個小男孩稱呼你佑芳媽咪，那是怎麼回事?」

得知困擾唐季森的原因，沈佑芳展顏笑了起來，「原來是那件事。」

「看你笑得那麼輕鬆，想必是不介意為我解惑了。」

「當然不介意，大毛是我收養的孩子之一，我一共收養了八個小孩，四個男孩、四個女孩，我通常叫他們大毛、二毛、三毛和小毛毛，女孩就叫她們大妞、二妞、三妞以及小妞妞，最小的是三足歲的小妞妞，她每天還要抱著奶瓶睡覺。」

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卻收養了八個孩子，這可不是普通的嚇人。

「所以他們統統叫你佑芳媽咪?」

「嗯。」

「那為什麼稱呼你那位青梅竹馬的大哥管爸呢?」

「因為都是管哥替他們把屎把尿，在他們心中，管哥就像是他們的爸爸，這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只是愛心過度，唐季森一想到未來可能要和八個孩子生活在一起，他就開始頭皮發麻，「那，若是將來我們談論到婚嫁，那些孩子怎麼辦?」

「當然是跟著我嘍，你討厭小孩?」難得碰到個感覺還不錯的男人，沈佑芳卻又怕他不能接受小孩們。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還這麼年輕，被一群孩子綁住難道不會覺得累?」

「累?這個我要去問問我爸媽和管哥。」

「為什麼要問他們?」

「因為白天是我爸媽照顧孩子，晚上多半是管哥照顧，所以當然要問他們。」

「你確定要孩子跟著你?」

「當然!」沈佑芳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是你總不能讓你爸媽和你的管大哥一起跟著你結婚吧?」

「你討厭孩子?」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

沈佑芳倏地起身，說：「真不好意思，浪費唐先生這麼多時間，我想我們是不適合的。」

突然遭到拒絕，唐季森一臉錯愕，「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你沒說錯什麼，只是你不喜歡小孩，這一點是無法勉強的。」

「我沒說……」

「是，你沒說你討厭小孩，但是你喜歡的只是你和你太太生的小孩，而不是我收養的小孩，這一點是無法勉強的。」

她說的是事實，但是唐季森卻不想這樣放棄她，見她朝外走去，他連忙起身跟上，「沈小姐……佑芳，你聽我解釋……」

「沒關係，這不能勉強，你不用放在心上。」

「但是我不想這樣三振出局!」

沈佑芳停住步伐，轉身說：「唐先生，我必須重申我的立場，那些孩子是我收養的，我不可能因為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就丟下那些孩子不管，所以，要娶我的人也必須接受我收養的孩子們，這是絕對不可能改變的，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

「那就好，趁著現在大家都沒有太投入時，趕緊煞車，我想對你我都好。」

「可是我已經投入了。」

「什麼?」

「我對你一見鍾情!」

這大膽告白嚇到了躲在樹后觀看的管至平一群人，結果他重滑劃了一下，一群趴在他身上的小孩全數跌了出去。

「你們……」沈佑芳看見跌出來的小鬼們大吃一驚。

而管至平，他只期望著此地有洞讓他鑽。

這回丟臉丟大了!

MAYMAYMAY

「管哥，這回你太過份了!」一路上沈佑芳不停的斥責。

「是廠一路上管至平只有被罵的份。

聰明的人都知道，沈佑芳在氣頭上的時候，千萬不要插嘴，就像他這樣，被罵過之後就沒事了。

沈佑芳的怒氣只有三分鐘，熬過三分鐘后就會天下太平。

「這麼晚還把孩子帶出來，你到底在想什麼?」

「大家都擔心你啊，是不是?」管至平也不笨，忙把孩子扯進來。

幾個小鬼聽到老大問話，連忙點頭應和一番。

「得了，他們懂什麼，我看是你出的鬼主意。」

「我像會出鬼主意的人嗎?」

「不像。」過去的他都很有愛心的幫她帶小孩，回家會準備宵夜給她吃，認識他們又知道這番情景的湯時真和夏禹商總是說，他是最盡心儘力的台佣，而且好在分文不取。

他確實像挑不出毛病的免費台佣，可是今天的他非常反常。

不，正確的說法是從昨天開始他就很反常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這麼反常?」

「我有嗎?」

「有!不要和我打哈哈，快說!」

「擔心你而已。」

「過去我還不是三天兩頭就相親，你都很放心，為什麼獨獨這回不放心?」

過去她總會三十分不到就拒絕對方，而且絕對是一次說掰掰，可是這回她和對方又吃飯、又看畫展，還跑去看夜景，光那些就夠讓他緊張了，再加上她第二回赴約，由此可見她對那個唐季森的印象不壞，他怎麼可能會不緊張。

可是這些他也不能對她說。

哎……單戀真苦啊!

「回答啁!」見他久久沒反應，沈佑芳忍不住又催促起來。

「小妞妞愛睏了!」被她追問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無計可施的狀態下，管至平只好把睡眼惺忪的小妞妞扯進暴風圈。

「管至平，你只會拿小孩來當擋箭牌嗎?」

小小的伎倆被揭穿，管至平尷尬的說：「我就只是擔心，沒什麼啦。」

「是嗎?」

「不然我反問你好了。」他腦袋一轉，把問題丟還給她。

「問啥?」

「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唐季森?」

「我?」這個問題可把她給問傻了。

「怎樣呢?」峰迴路轉，這下子換成他在追問她了。

「喝!你好奸詐!研究開發的人也學得這麼滑頭啊?一定是夏禹商把你教壞了!」沈佑芳可也是業務部的一員，這種小伎倆她哪可能瞧不出來。

「別這麼說，我是真的擔心你。」

「有什麼好擔心的?」總覺得是管至平杞人憂天，沈佑芳認為自己已經大到會照顧自己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相過很多次親，根本不需要太過擔心。」

「但是你和那個唐季森才第一回見面，就玩到那麼晚回家，隔天馬上又接著約會，是不是你已經一頭掉人情網了呢?」

「一頭掉人情網?」沈佑芳偏頭想了好久，才說；「他條件很好，我找不出任何劣於你的地方，而且他喜歡畫，我也喜歡。」

「所以你考慮和他進一步交往?」這就是管至平擔心的，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再不表達，沈佑芳遲早會投入別的男人懷抱，「佑芳，我……」

「你什麼?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我……」

「我要吃麥當勞!」二毛指著麥當勞偌大的招牌大叫。

管至平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要開口表白，卻被二毛的大叫聲給活生生打斷。

就這樣，他的愛情宣言又再度夭折。

MAYMAYMAY

「經理……」

「管經理……」

「學長……」

「管至平學長!」

叫了N次，湯時真終於忍不住大叫，「總經理來了!」

這可把管至平的魂給叫回來了，他慌張的起身，卻發現根本沒有總經理的蹤影，只有湯時真那張惡作劇成逞的特大號笑臉。

這裡是寰宇集團的研發部門，所有寰宇的商品都在這裡最先誕生，然後再到各個部門去進行生產、銷售。

「幹麼騙我?」管至平鬆了口氣，又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

「因為你在發獃。」

「我在想事情。」

「但絕對不是想新產品的事情。」湯時真一語道破。

管至平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反問著，「找我有事?」

「來關心一下你和佑芳的狀況。」知道沈佑芳破例和相親的男人約會，身為好友的她忍不住擔心起沈佑芳和管至平這對青梅竹馬。

她深切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人比管至平更愛沈佑芳了。

「那你應該去問佑芳，怎麼跑來問我?」

「因為你像只烏龜一動也不動，我只好偶爾跑來推你一把。」

湯時真說的都對，卻只讓管至平更為頹喪而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管學長，怎麼這麼說，這樣說就不對了，我是關心你們，看你們一直沒進展，我看了也難過啊!」

「那有什麼辦法?」

「說出來啊!」

「你了解佑芳嗎?」

「了解。」

「如果她喜歡我，會一直不停的相親嗎?」

「不會。」

「那就對了，由她的行徑看來，我一點希望都沒有，那若是我向她表白，肯定連青梅竹馬都沒得做了。」

「嗯。」從沈佑芳對那些追求者乾脆俐落的拒絕方式看來，若是她知道管至平對她的感情，卻又對管至平沒那種感覺的話，她確實可能會躲到天涯海角去。

「可是你真的要一直這樣嗎?」

「不會一直這樣，我想也許就快要結束了也說不定……」想起那個唐季森，管至平清楚自己碰到前所未有的勁敵。

「你是說佑芳最近相親的對象?」

「嗯。」

「佑芳會給相親對象機會確實有點出人意表，你見過那個男人嗎?」

「見過。」

想到唐季森送沈佑芳回家時對沈佑芳做出的親呢舉動，管至平不自覺的把手上的文件捏成一團。

「經理，你那個是重要文件，捏爛了不太好唷!」看他激動過頭，湯時真忍不住提醒他。

倏地回過神，管至平一臉尷尬，「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什麼就是這樣?難道學長打算放棄?」

任誰看來都會覺得可惜，管至平都堅持十幾年了，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要放棄?

「如果佑芳真的找到合適的對象，我也只能祝福她。」

「懦夫!」

「懦夫?」聽到湯時真罵他的話，管至平露出苦笑，「也許我真的是懦夫。」

「決定了!」湯時真看不下去，決定要推他一把，「我來幫你試探佑芳。」

「試探?」

「對。」

「怎麼試探?」怕事情會弄擰，管至平連忙拒絕，「我看還是算了，佑芳要是知道，連你都會遭殃。」

「我都不怕了，你怕啥?」

怕啥?

他怕的事情可多了。

怕佑芳知道他的感情，他們過去的記憶也會跟著被抹煞。

怕未來他不能再像現在這樣關心佑芳。

但，最怕的卻是被拒絕。

他知道一個男人這樣是很沒骨氣的，但他就是這樣，儘管在工作表現上高人一等，儘管追求他的女人也如過江之鯽，可是，沒有一個人能令他動心，唯有沈佑芳。

所以，若是被最愛的女人拒絕，他怕自己會像那些失戀的男女，從此喪失鬥志。

「不管了，我決定了!」

「湯時真……」叫不住飛奔而去的身影，管至平開始頭冒冷汗，總感覺，事情不太妙。

MAYMAYMAY

湯時真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替管至平安排了相親的戲碼，在高級餐廳進行相親，還特地昭告天下，要沈佑芳的父母一起陪同演出。

沈佑芳找不到管至平，一路嘮叨回家門。

「真不知道管至平在忙啥?平常不讓他接送他天天等候，要找他的時候卻不見蹤影，搞什麼飛機啊?」

「你在念什麼啊?」沈媽遠在廚房就聽見女兒的抱怨聲浪，想起湯時真來電的請求，她連忙走出廚房來。

「我說管哥啦，不知道跑哪去溜達，下班就不見蹤影。」

「喔，他去相親了。」

「啥?」

「相親啊，你常相親，不會聽不懂我的話吧?」

「您怎麼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不知道?

沈佑芳一邊忙著追問，一邊在心埋怨管至平不夠意思，連這麼大的事都沒有告訴她一聲。

「他有打電話過來，說今晚沒法子幫大毛補習功課，要大毛自己認真寫，他晚點如果有空會過來幫他檢查。」

「還記得要幫大毛補習功課?」悶哼在心，卻又滿心痒痒，她有點想看管至平相親的對象，「媽，您知道他在哪相親嗎?」

「好像是上次你去的那家。」

「哪家?」她去過的餐廳數都數不完，哪知道是哪一家，「名字?」

「好像叫啥雅園還啥的?」老人家不太記得店名，雖然湯時真提過餐廳的名字，可沈媽左想右想就是想不太起來。

「香雅居?」沈佑芳不記得自己去過那個地方，只好提個自己知道有雅字的餐廳。

聽她的詢問，沈媽大聲歡呼，「啊!對啦!就是那家。」

「我要去看看。」

「至平相親，你去幹麼?」

去幹麼?

她想了好幾十個理由，最後決定其中一個，「當陪審團啊。」

「陪審團?」

「是啊!管哥就像我們一家人，他要結婚的對象當然也要經過我這個家人的同意，這很重要的。」

「哪有這種歪理?」

「有啦!有啦!以後管至平的老婆若和我們家合不來，那大毛他們要叫誰來幫忙補習?補習費很貴的耶?」

「說的也對……」沈媽並非被女兒的歪理給說服，只是希望女兒真的能夠開竅，並且早早發現管至平的好，「那你快去吧。」

「我這就去!」

沈佑芳一出家門，沈媽就飛快的撥了電話給管至平，「至平啊，佑芳趕過去了喔，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佑芳出門了?嗯，我知道了，謝謝沈媽。」

「謝什麼謝，我可是在等著你把那個沈媽的沈拿掉。」

管至平也想，可是卻不敢寄望太大，「但願，希望可以。」

MAYMAYMAY

沈佑芳中途進入餐廳，遠遠就看見坐在管至平對面的美女，可謂美女，當然是美麗到無懈可擊的地步，可是當美女挑眉的時候，她卻找到了可以挑剔的理由。

那個小姐的眼光太過暖昧，她正不時用魅惑的眼神在勾引管至平，可沈佑芳卻氣自己所站的位置太不方便，因為她一點都看不到管至平的反應。

其實她是來當陪審團的，管至平有什麼反應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相親的對象條件如何，可是沈佑芳卻一個勁的猜想管至平有沒有被美女的魅惑眼神給拐到。

因為位置夠近，所以她可以聽見管至平對面的小姐用嗲嗲的語調說：「我沒想到有機會認識你，其實我早就久聞管先生大名，很多人都說寰宇的研發部經理是個天才，我以為自己這輩子絕對沒有機會認識你的。」

「哪兒的話。」

哪兒的話……沈佑芳一聽到管至平的回答，差點衝上去甩他一記後腦勺。

從他的音調聽來，她認定管至平已經被美女迷得昏頭轉向。

而管至平這邊，他們早就套好招數，說沈佑芳一出現，美女就會開始演戲，所以當對面的小姐開始說話的時候，他知道沈佑已經抵達，而且就在附近。

他很想轉頭去確定，可是又怕會穿幫，所以極力的強迫自己要把視線看著對面的女人。

「管先生滿安靜的。」

「是嗎?還好吧?」多半的男人不會喜歡這樣的形容詞，因為內向安靜會讓人感覺缺乏魄力。

「而他並不缺乏魄力，在工作上他是個相當有能耐的人，甚至是許多人口中的黃金單身漢，開發設計能力更提高了他的身份價值，只是在面對沈佑芳的時候會變得比較沒勇氣。

這大概就是所謂在愛情面前變得渺小。

坐在另一桌的沈佑芳聽了兩人的對白，越聽就越對那個美女沒好感，總覺得她的溫柔是假裝出來的，而她那雙眼太過不安份，這樣的女人再美，都配不上她條件一等一的管哥。

「不知道管先生對我的印象如何呢?」

「很好啊。」管至平淡然笑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談不上熱絡，卻也不至於冷場，沈佑芳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這兩人根本一點都不搭，幹麼還聊得那麼起勁呢?

「等下吃完飯，管先生想上哪去?」美女問。

「吳小姐有什麼計劃嗎?」

「我想去看電影。」

「嗯，那……」

還要進一步交往?開玩笑!她可不想叫那個女人管大嫂!

終於按捺不住，沈佑芳起身上前扯起管至平，「管至平，家裡有事情，快跟我走。」

「這……」管至平和他對面的美女都同樣露出吃驚的表情來。

「不好意思啊，他不能陪你去看電影了。」說著，沈佑芳就一路把管至平拉出餐廳。

她的衝動舉動意味著什麼?

管至平一路猜想，滿心期待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相親也要找個登對的，那個女人一雙桃花眼，準會很快叫你戴綠帽的。」

「偏見，人家吳小姐不像你說的那樣。」他知道吳小姐只是幫忙演戲，所以那些曖昧舉動都是裝出來的。

沈佑芳不知道這一點內情，繼續說：「總之我覺得不登對，換一個。」

「你幹麼這樣激動?」

「我哪有激動，我是怕你傻呼呼的一頭栽進去。」

「為我好?」

「當然是為你好。」

「就這樣嗎?」他不住的打探內情，希望聽到不一樣的答案，心底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就這樣，還有你竟然丟著大毛的功課不管跑出來相親，這樣對得起叫你管爸的孩子們嗎?」

那她呢?孩子是她收養的，卻老是把孩子丟給他自-己跑去約會，這樣又對得起孩子們嗎?

他很想反問，卻又口難開。

「下次要相親，先找我。」

「找你幹麼?」

「當陪審團啊!」

當陪審團?!

這個答案終於讓管至平明白，汰佑芳心裡沒有他。

還是不要期待的好，此時此刻他正飽受期待過後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