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柔姐、沈大哥，我們回來了。」
季映璇一踏進工作室便禮貌性的揚聲叫喚，慧黠的雙眼梭巡著田語柔和沈璾的身影。
「回來啦？辛苦你們了，工作還順利嗎？」田語柔從辦公桌中抬頭，一見大伙兒回到工作室，堆滿笑臉的起身迎接。
「嗯……」季映璇對這問題有些遲疑，頓了會兒才點頭。
如果單就工作而言的話，當然還算順利，不過對她來說，自從那晚過後，她與展維煥之間的相處模式就變了，變得不像以前可以自然的鬥嘴、交談。
說真的，她討厭這種感覺。
目光往後瞄了瞄，瞥見展維煥拎著器材也踏進工作室，季映璇趕緊回過頭面向田語柔。
「怎麼了？」察覺她的小動作，田語柔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
「沒、沒有。」季映璇當然不可能說什麼，搖了搖頭轉移話題。「沈大哥呢？怎麼沒看到他？」
「我在這。」說人人到，沈璾才剛從沖片房走出來，就聽見有人提起他，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一一與回到工作室的展維煥等人打招呼。
「這幾天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展維煥按照慣例的詢問，瞟了眼故意不看他的季映璇，忍不住蹙眉。
「還好，都是些小案子，我和語柔都安排好了，你放心。」沈璾沉穩的回答。
沈璾本想為工作上的事向展維煥請益，但突然感到氣氛好象有些詭譎，因為他發現不只是展維煥悒悒不樂，連季映璇和程浩民神情也都一臉凝重。
他納悶的望向看來較正常的林旭日，只見他聳聳肩，表現出一副「別問他，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最後，他只能和同樣感到疑惑的田語柔對看一眼。
「既然沒什麼重要的工作案，那你們聽好，我有要事得辦，可能會有幾天不進工作室，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要讓工作室的運作停擺，了解了嗎？」
「老大，你要辦什麼事啊？」林旭日一聽展維煥發布的命令，好奇的發問。
「我要替黎亞甄的服裝設計展掌鏡。」他簡單的回答，沒多作解釋，這只是他答應黎亞甄一部分要求。
「黎亞甄！」
聽見這個人名，沈璾和田語柔同感詫異的低呼。
他們與展維煥相處多年，當然知道他與黎亞甄過去曾有的糾葛，所以他們想不透展維煥怎麼還願意和黎亞甄有所牽扯？
季映璇的反應更是一怔，吃味的情緒頓時襲上心頭。
「不必這麼驚訝，我只幫她這回，不會再有下次。」
「我明白了，既然老大你這麼說，我們也沒有意見。」沈璾體貼的不再采問。
田語柔附和的點頭，接著猛然想起什麼似地開口詢問：「展大哥，你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嗎？要不要讓映璇也跟著，多個人幫忙，你才不會這麼累。」
見自己被點到名，季映璇渾身一震，緊張的等著展維煥的回答。
「她當然得跟著，不然我請攝影助理是做什麼用的？。」剋制不住的，展維煥的語氣聽來就是帶點嘲諷。
他依然介意她與程浩民之間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要跟你一起去嗎？」季映璇不確定的問。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展維煥挑眉瞅她。「難道妳希望浩民也陪妳一起去？」
「我沒這個意思。」季映璇馬上反駁，抬眸迎上展維煥的視線。
她不懂為何他老是要將她和程浩民扯在一塊？
程浩民更是顯得無辜，面對沈璾和田語柔投射而來的疑惑目光，他只能皺眉，搖頭以對。
「最好是沒有。」怕自己的怒氣又波及到其它人，他匆匆對季映璇下最後吩附。「明天我會順道去接妳，不必再跑到工作室來。」
等展維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季映璇也離開之後，程浩民立刻成為眾矢之的，讓人圍著提出疑問。
「程大哥，這幾天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跟展大哥之間的氣氛變得這麼奇怪？」田語柔語氣有些擔心，她沒見過這種情況。
「還有映璇，你們三人好象有什麼誤會是嗎？」沈璾不僅提問，也大膽的猜測。
讓人一言一語的質問，程浩民有種不知招誰惹誰的挫敗感，無奈的嘆了一口長氣。
「程大哥，你別只顧著嘆氣，說出來讓我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我們會很擔心的。」田語柔雖然急，但仍維持溫柔的語調。
「說來話長，我想老大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他話說到一半頓住，目光停在眼前等著他解答的三人身上，緩緩開口：「是因為老大把我當成假想敵了。」
「假想敵？」沈璾對這字眼感到不解。
林旭日想來想去也猜不透他的話意，臉皺得跟包子一樣的抱怨道：「我說浩民啊，你說話一定要這麼高深嗎？這樣我們會聽不懂。」
「程大哥，你的意思難道是……」田語柔細想后，窺出一點端倪，不敢肯定的說出心中的猜測：「展大哥因為映璇而把你當成情敵？」
「沒錯。」程浩民點頭，果然還是女人對感情這種事較敏感。
「不會吧！」林旭日瞪大眼怪叫道。
這幾天他又不是沒跟他們在一起，怎麼沒發現老大對映璇萌生情感，還把浩民當成情敵？
「原來如此。」沈璾點點頭，這下他明白了。
不過對於此事，他還是感到十分訝異，想不到本來不對盤的兩人居然會互相看對眼，簡直數人跌破眼鏡。
「那現在呢？展大哥、映璇還有你，究竟是什麼情況？」田語柔還想知道得更清楚一點。
「我也很想了解。」沈璾附和道。想起展維煥接下黎亞甄的委託，又提出另一個疑惑。「浩民，你曉不曉得黎亞甄怎麼會和老大又牽扯上的？」
「你們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是要我先回答哪一個？」程浩民讓這些問題搞得頭都疼了。
他的抱怨讓在場的三人不好意思的互看一眼，紛紛安靜下來，還給程浩民自由回答的空間。
程浩民靜默了會兒，思考著該如何述說事情的始末，等他再度開口時，沒人敢再發問打岔他的話。
「原來是這樣啊……聽你這麼說，老大一定是喜歡上映璇了！」林旭日後知后覺的下著眾人皆知的結論。
「嗯，我們和展大哥相處這麼久，從沒看他談過感情，現在他對映璇動了情，這也算是好事一件。」田語柔抱著看好的態度。
「是沒錯，但浩民不也說了，老大誤會他跟映璇的關係，而且以老大的個性，要他坦承對映璇的感情並不容易。」沈璾考慮到的層面較廣。
「再說現在又冒出個黎亞甄攪局，老大和映璇之間的變數恐怕就更多了。」程浩民接話。
「也對……」田語柔蹙起一對好看的柳眉點頭。
「那照你們這麼說，我們該怎麼幫忙撮合他們啊？」林旭日問的問題倒挺實際的。
不過這問題卻考倒了他們，想了良久，也沒人想出個好對策，只能任憑氣氛再度陷入死寂。
唉！感情，果真磨人。
清新爽朗的早晨，位於某處寧靜的社區中，一輛寶藍色的高級房車在一間稍嫌老舊的公寓前停下。
展維煥拉下車窗，望向那棟公寓的入口處，見季映璇已立在門口，一副等候多時的模樣，他打開車門，朝她喚道：「上車。」
季映璇動作迅速的坐進車內，車身隨即乎穩的在街道中行駛。
車內的氣氛沉默了良久，展維煥在某個路口等紅綠燈的空檔，首先開口。
「妳動作挺快的。」他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因為我怕讓你等。」季映璇懂他問的意思，小聲地應答，有些緊張的扭絞著十指。
展維煥不喜歡她對他小心翼翼的態度，表情有些悶地偏過頭看她。
「有什麼好怕的？妳覺得我是那種大男人主義的人，一定要女人等我嗎？」如果有機會，他也可以為心愛的人等待，為心愛的人付出。
「可是，你給人的感覺不怒而威，誰敢讓你等啊！」聽出他不滿的口氣，季映璇忍不住說出心裡的話。
其實她也不願一直對他保持這種戰戰兢兢的樣子啊！
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復先前他們輕鬆相處的那種感覺，不過他們之間的關係本就曖昧不明，自從莫名其妙的介入黎亞甄、程浩－－之後，這種情況更是嚴重。
他會喜歡她嗎？
這是讓季映璇在夜裡輾轉難眠的問題，如果問她是否愛上展維煥，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呢？
要是她能知道展維煥心中的想法，那該有多好？這樣不管他對她是否有意思，至少不會讓她的一顆心老是處於七上八下的狀態，教人難受極了！
聽了季映璇的真心話，展維煥思考了半晌，才開口為自己辯駁：「妳說我給人的感覺不怒而威，這是天生改不了的。」要特意去改，很難。
不過……他願意為她試試。展維煥在心裡暗忖，卻沒把這話說出口。
「所以我還是提早準備好等你，這麼做比較保險，不是嗎？」季映璇下了最後結論。
「如果我說，以後我願意等妳，妳覺得如何？」展維煥突然吐出驚人之語。
「嘎？」
在聽見他的話時，季映璇如遭雷擊般的震住。
他、他說什麼？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
「如何？妳接不接受？」展維煥再度開口詢問。
他知道他的話一定讓季映璇十分震撼，別說是她，連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但，他不後悔說出這種話。
他展維煥從不做後悔這種無意義的事，問出口了也好，他不想再繼續與季映璇處於曖昧不明的關係。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是季映璇在裝傻，而是她怕自己會錯展維煥的語意，所以希望他說得更明白一點。
「真的不懂？。」展維煥目光灼熱的看著她慌亂失措的模樣。
季映璇微點頭，目光閃爍，不敢與他對視，
老天，她現在緊張得心臟急速扛跳！
「那我可以表現得更清楚。」他傾身越過與她座位之間的距離，緩緩朝她欺近。
季映璇瞪著他逐漸在她眼前放大的俊容，不知該如何反應。
就在他們以為接下來該是發生一段火辣熱切的深吻時，突地，一連串急促的喇叭聲響起，打斷了他們之間旖旎的氣氛。
「該死！I
展維煥逸出一聲低咒，他忘了他們人在車上，還停在路口等著那該死的紅綠燈！
「綠燈了……」聽見後方車輛不耐煩的一再鳴著喇叭聲，季映璇紅著臉，提醒展維煥趕緊開車。
雖然她也覺得剛才的「好事」被打斷實在有些殺風景，但誰教他們的車恰巧停在單線道的路口，擋住後方車子的去路，才會讓他們錯失了一次對彼此表達心意的機會。
不過前一刻發生的事，讓季映璇心裡燃起了一線希望，心想他該不會真的也對她有意吧？
展維煥不語，瞄了照後鏡一眼，扼腕的回駕駛座坐正。油門一踩，車身旋即如箭矢般往前駛去。
之後，也許是錯過了時機，他們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只見展維煥靜靜的開著車，而季映璇則是將目光移向車窗外，盯著不斷飛逝的街景。
就這樣，一路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維煥，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當黎亞甄一發現展維煥現身在她服裝秀的展示場，她雙眸晶亮的立刻趨前，明顯的因他的出現而感到愉悅。
她走到展維煥身旁，旁若無人親密的挽住他的手臂，根本無視一旁還有個季映璇的存在，拉著他直往裡頭走。
「妳……」展維煥本想拂開她喻炬的雙手，卻忽地想到自己答應她的事，他隨即打消念頭，勉強自己和善響應。
一旁的季映璇見狀，心裡泛起一陣酸意。
她不懂，不久前展維煥還在車上對她說出那樣曖昧的話，甚至還做出想親吻她的動作，為什麼現在又任憑黎亞甄拉著他，一點也不反對她過於親密的行為？
「維煥，你瞧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來。」走到某個定點停下腳步，黎亞甄伸手指向場中完善的攝影器材，和個個身上都穿著她設計的服裝的模特兒，等著展維煥拍照。
「嗯，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開始吧！」展維煥點點頭，無意再和黎亞甄耗時間。
「行，你高興什麼時候開始，我都可以配合。」
黎亞甄表現出順從、小鳥依人的模樣，轉身素手一拍，揚聲對在場的模特兒們下達命令：「各位，開始上工了。」
「映璇，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幫我啊！」展維煥在調整器材的同時，不忘轉身對還愣在原地的季映璇吩附。
「好！」聽見他的叫喚，季映璇立即掃去臉上悶悶的表情，高興的快步上前。
還好，他沒忘了她的存在。
但她的腳步才跨出兩三步，卻突然殺出個程咬金阻撓。
「維煥，我來幫你吧，我比那位小助理更了解你拍攝的習慣。」黎亞甄擋住季映璇前進的步伐，熱切的想接手展維煥打算交給季映璇的工作。
「妳這是在做什麼？」展維煥對黎亞甄的舉動皺眉。
「維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黎亞甄可憐兮兮，小聲地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最好一直表現出親密的樣子，他才會相信。」
展維煥銳利的眼，發現斜後方似有不尋常的采測目光，緊緊盯著他與黎亞甄。
她說得對，他若不對她表現得親密一點，而是這種不悅的態度，很快就會被拆穿，如此一來這個忙就幫得沒意義了。
「你也發現了吧？」黎亞甄在他耳畔低語，她相信以展維煥敏銳的觀察力，不會察覺不出斜後方的情況。
雖然他們並不是在情話綿綿，但看在其它人眼底，他們的舉動儼然就像一對關係匪淺的情侶。
季映璇頓住了。
她鴕鳥心態的別過頭，不願去看這教她吃味的景象。她默默地走到角落，要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場中一位位美麗的模特兒身上。
等待的時間恁地難熬，尤其是在無事可做又得忍受不時瞥見心上人與另一名女子笑語交談、動作親密的情況下，讓季映璇每過一秒，都感覺像過了好久好久。
不知過了多久，當季映璇再抬眸望向前方，只見所有人開始收拾器材物品，看樣子，拍攝的工作已經結束。
她從椅子中起身，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僵硬極了，她想，她大概坐了很久吧？
「怎麼了？」在季映璇替自己的處境感到可憐的當下，一道對她而言再熟悉不過的男性嗓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沒有，只是坐到腳麻。」季映璇看向他。
原本她還高興自己在被冷落這麼久后，展維煥終於注意到她了，但黎亞甄依偎在他身旁的模樣卻讓她的喜悅沒維持多久的時間。
「維煥，當你的員工真是幸福，還可以坐到腳麻。」黎亞甄說的話諷刺極了，但她柔和的語調，就是有讓人不覺得她說的話有傷了人的感覺。
可季映璇是當事人，對她的嘲諷當然有感覺，而且她說的是什麼話？意思是在說她很閑嗎？
也不想想是誰搶著要做她的工作，還敢對她明嘲暗諷，她也不願意在一旁坐冷板凳啊！
季映璇氣惱著沒答腔。
展維煥知道她受了委屈，但礙於那道探測的目光還在，他也不好開口糾正黎亞甄。
「現在已經收工了，妳先回去。」展維煥對她吩附。
「我先回去？可是我是坐你的車來的。」季映璇喃道。
他這麼說，是要她自己一個人搭車回去嗎？難道他不擔心她隻身一人回家可能會有危險？想到這，她原本低落的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放心，我已經替妳叫了車，等會兒妳出去直接搭那輛車，不會不安全。」展維煥當然不會讓季映璇陷入危險。
「那你呢？」要她先回去，那他是要去別的地方嗎？
「維煥和我有事要去另一個地方，所以就麻煩妳先自己回去了。」黎亞甄邊說邊緊挽著展維煥的手臂。
「我知道了。」季映璇綳著臉點頭。「我會自己回去。」
他們倆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有其它意見嗎？
「回去的時候小心點。」展維煥對她叮囑，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會放心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去。
「維煥，妳交代完了，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黎亞甄催促的拉拉展維煥的手臂。
「嗯。」展維煥再瞅了滿臉落寞的季映璇一眼，最後才與黎亞甄相偕離開展示場。
季映璇盯著他倆離去的背影，心情萬分複雜，在極想了解他們究竟要去哪裡的念頭驅使下，一道瘋狂的念頭劃過她腦海。
她想跟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