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辦公桌前，康薇琪正帶著愉快的笑容，輕鬆的對著電話交代，「那就拜託你啦，等一下我就把內容放出來，你要好好翻喔，格式也不可以錯，不然會害我被炒魷魚的。」

電話另一端，高森穿著畫滿棕櫚樹的泳褲，手中還拿了一杯插著小雨傘的熱帶調酒，愁眉苦臉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嗚嗚，他也太命苦了吧？明明已經放了長假，窩到衝浪者的天堂——墾丁來度假，卻依然逃不過被康大小姐奴役的悲慘命運。

「一個小時以內要做好喔，好了之後用伊媚兒寄給我就可以了。」

「是—一」他欲哭無淚地領旨。

於是康薇琪笑咪咪的將電話和錄音筆靠在一起後播放，隨即認真的從抽屜里拿出一本超厚的民法概論，接著津津有味的看起夾在裡頭的漫畫。

「我真是太聰明了。」

等方尹回來，就會發現她不但將交辦事項做好，還很認真的做了他沒有交代的事，想必他一定會很感動她這麼有求知慾，在感動之餘，進而瘋狂的愛上她。

既然他這麼愛她，那她也不好意思在跟他結婚之後就把他給甩了，乾脆給他一個機會呵護她好了。

「嘿嘿……」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這女的發什麼花痴呀？喂！小姐？小姐！上班時間作什麼白日夢！」

原本在腦海中的美麗泡泡立刻破裂，康薇琪有些不快地看著面前兩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其中一個正盛氣凌人的瞪著她，另一個則顯得有些畏縮。

「姿娜！不要這樣嘛，我們又不是她的上司，這樣說人家不大好吧？」

「我可是她上司的未婚妻。」梁姿娜驕傲的抬起頭來，趾高氣昂的說：「就算想開除她都可以。」

「咦？」成小彤不解的看著她，「可是我們連方先生都沒見過耶。」

前天那種狀況，應該叫作被放鴿子吧，這樣不就表示方尹對這個相親沒興趣嗎？

「你懂什麼？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她喜孜孜的說：「而且是你沒見過，人家我跟他可熟的呢。」

在經過調查之後，她發現方尹的家世遠比金世疏來得雄厚，不僅爸爸擁有一間跨國律師事務所，母親還是華爾街名人，甚至有股市女王的美名，而方尹本人名下所擁有的產權及物權，更是讓人瞠目結舌，這個有錢到爆的家庭，自己怎麼能放過呢？

所以她就到辦公室去纏爸爸，要他幫忙牽線，沒想到方尹剛好和另一位律師到公司談官司的事，而一見面她就被他俊美的外型電得暈頭轉向，所以今天才決定主動來拜訪。

「他一定會很高興再度見到我，哈哈。」

雖然好友這麼有自信，但成小彤覺得還是有些擔心。

康薇琪不悅的看著以鼻孔看人的梁姿娜，在聽到未婚妻那三個宇的同時，迅速換上一張冷若冰霜的北極冷臉。

哪有人自封是別人的未婚妻呀，她是頭腦有毛病，有幻想症是吧？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女人什麼來頭，不過看她們來意不善，自己當然不能輕易示弱。

何況秘書是幹麼用的？當然是替老闆擋一些莫名其妙、不相干的人嘍。

「兩位有什麼事？」康薇琪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門前擋住她們。

「有事？當然有事，沒事我來幹麼？」梁姿娜仍是一副女王似的高傲模樣，「不過跟你沒關係，問了我也不告訴你。」

這個秘書長得一臉狐狸精樣，還穿得那麼暴露，是想勾引誰呀？八成以為自己有機會勾搭上方尹吧？

呸，真是不要臉，想跟她搶，簡直不自量力！

但一旁的成小彤就沒有她那唯我獨尊的氣魄，只聽她上小聲的說：「我們是來找方先生的。」

找方尹？她想也是！康薇琪—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兩位並沒有預約要跟方先生見面吧？」

「我想找他還得預約？笑死人了，你還真是個沒見識的小秘書呀，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媽媽比較清楚吧。」白痴，這種程度也敢跟她斗。

「你……敢消遣我？真是好大的膽子！」梁姿娜氣呼呼的瞪她。

兩個女人活像兩頭鬥牛似的，死瞪著對方不放，空氣中隱約看得見火花和電流交錯，情勢一觸即發。

「我可是宏達製藥的千金！你一個小小的新瑞秘書，居然敢得罪重要客戶，信不信我把你給砍了！」

方尹的背景是她從爸爸那裡挖出來的，在知道他的事務所正在代表自家公司打官司時，她樂得都快飛上天了。

康薇琪看著她，冷冷的說：「不相信。」

「哇！你一個小秘書，居然這麼跩？」梁姿娜被她的態度徹底激怒，「還不快點滾開，等我生氣你就知道了。」

「那你生氣好了，沒有預約就是沒有預約，我不能讓你進去。」想發飆呀？她才無所謂哩。

梁姿娜雙手用力在桌上一拍，淑女形象盡失的大叫，「你這個臭女人、花痴！我現在要見方尹，我就是沒有預約，你能拿我怎麼樣！識相點就快讓開，不然肯定要你好看！」

她看著這個跩得二五八萬的瘋女人，慢慢露出了微笑。「但是方律師現在並不在辦公室里。」

「你少騙我了！」梁姿娜不客氣的推開她，害得康薇琪的腰重重撞上了桌角，痛得她直想給眼前的花痴女人一巴掌。

這個潑辣女人居然動手動腳，那就別怪她出手了！

少了她的阻攔，梁姿娜拉著成小彤直接走進方尹的辦公室，如入無人之境般的囂張。

成小彤囁嚅道：「真的不在耶，他的秘書沒有騙人。」

「當然，我怎麼敢欺騙大客戶呢？」康薇琪跟在後頭，已經換上了諂媚的臉孔。

梁姿娜趾高氣昂的說：「我諒你也沒那個膽子。」

這個不長眼的秘書，現在才想討好已經來不及了，她一定要方尹把她開除。

「方尹到哪裡去了？」

「喔，」康薇琪眼裡閃著算計的光芒，「他到小會議室去想事情了，每當方律師想獨處時，就會到那裡去。」

獨處？她見獵心喜的勾出一抹得意的笑，覺得機不可失。「還不快點帶我們去，愣在這邊做什麼？」然後又回頭對成小彤說：「肯用這麼笨的秘書，方尹還真是個好人。」

「是呀、是呀，這麼好的男人，跟姿娜最速配了。」她點頭，一副不敢不同意的示好樣。

事實上她還滿想幫助姿娜成為方太太的，因為這樣她的金先生才能夠全身而退。

「那當然！」她一個甩頭，撥著頭髮說：「誰見了都會說我們是一對璧人！」

康薇琪恨得牙痒痒的。什麼璧人嘛，小心她把她打得黏到牆壁上去！

如果這個打扮得跟孔雀沒兩樣的女人是方尹的未婚妻，那她就要呸他了，品味未免太低了吧，哼。

「兩位請跟我來。」她完美的藏住殺氣，領著兩人往前走，只見梁姿娜抬高了下巴，扭腰擺臀的跟著。

「就是這裡。」她將門推開，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兩位小姐請進。」

梁姿娜哼了一聲，帶著成小彤走進去，一會卻狐疑地叫道：「怎麼這麼黑呀？電燈在哪裡？」下一秒，便傳來她的驚呼，「唉唷，什麼東西絆到我了？小彤快來扶我呀，真是的！」

「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呀！啊！我摸到了……」

「你是豬呀，掐我的屁股幹麼？那個死秘書呢，唉唷，快點出去，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滑溜溜的……」

康薇琪嘻嘻一笑，將寫著工具間的門狠狠關上，並扣上裝在外面的門鎖。

「這裡好臭喔，是什麼味道，啊——」成小彤不知道自己踢到什麼，只感覺腳邊的一桶水全都濺了出來。

「搞什麼鬼呀！我的衣服都濕了，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憤怒的梁姿娜在一陣混亂中總算摸到門板，立即抬起手來狂敲，「快點開門！開門！你這個臭女人，等我出去你就死定了！」

「那就等你出來再說吧。」康薇琪帶著好心情走回位子上，繼續看她的漫畫，但心裡卻頗不是味道，看樣子這女人不管是啥來頭，都鐵了心要跟她當情敵，沒想到方尹這傢伙還頗受歡迎的嘛！

不行、不行，她得再想別的辦法，早日把自己嫁給方尹比較保險。

半個小時之後，兩個在電梯里披頭散髮又渾身濕透，隱約還散發一股臭抹布味道的女人，將剛結束會議的新瑞員工全嚇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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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了。」

方尹百思不得其解，他實在想不透，康薇琪到底是怎麼完成他故意刁難的工作的？能夠將這份文件翻譯出來，並且正確做成呈交到法院格式的人，當時都在會議室里開會呀。

「簡直莫名其妙。」他蹙著眉說。

忽然靈光一閃，他想到了正在放長假的高森。

「沒錯，一定是他！他既然可以把康薇琪弄進來，幫她分擔工作又算得了什麼。」

看來他們的交情還真不錯，想必高森也非常享受英雄救美的快感吧？

「就不相信你這次還能跟誰求救！」他老大不爽的低語。他跟康薇琪的開除戰爭，已經演變成了面子和尊嚴的大戰。

他向來不輕易服輸，這次當然也不例外。現在除了如何順利開除她的想法之外，方尹的腦中再也沒有其他念頭，卻也因為這樣而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康薇琪。

他一臉惡意地按住呼叫鈕，準備再度給她不可能的任務。「康小姐，麻煩你進來一下。」

只是他等了一會，卻沒等到回應。他下意識的低頭看著腕錶，「這臭丫頭八成睡午覺去了。」

這種吃飯跑得比老闆快，中午還要求睡午覺的秘書，他居然能忍了快一個月？他不由得開始佩服起自己聖人般的耐性了。

不過這一次他決定不再姑息，立即起身，大步住接待室前進。

拜他今天在會議上散布關於她的不實謠言所賜，往常這時候門庭若市的接待室里，除了呼呼大睡的女主角外，完全不見其他閑雜人等，不過方尹一向無緣得見盛況，當然不會知道今天的冷清跟往常大大不同。

而康薇琪雖然也覺得奇怪，不過仍然不以為意，反而還很開心的想，終於可以睡個沒有人搶著在旁邊告白的午覺了。

「這女人！」一推開接待室的門，迎面而來的冷氣強到讓他打了個冷顫。

在這種能源短缺的時代，這麼囂張浪費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他氣憤的走近那個熟睡的身影，看見她蜷縮在沙發上，印有小熊維尼的毛毯只蓋到小腿，有一大半都垂到地上去，那頭烏黑的直長發則是隨意地垂散，遮去了她的半邊俏臉。

她似乎睡得很沉，唇邊還掛著滿足的微笑。

方尹看著她熟睡的模樣，突然意識到，她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

一直以來，他只把她當作一個天大的麻煩，一個沒有腦袋的笨蛋，只要她一出現，就會有數不清的荒謬事情發生。

但是看著她安靜乖巧的樣子，自己竟然覺得很迷人，這個猛然竄人腦袋的想法，讓他頓時感到不可思議。

此時，她突然縮了縮身體，嘴裡還咕噥了幾句。

「不要開除我啦！娶我嘛，我不會拋棄你的。」

「這女人，到底是夢到了什麼呀！」方尹哭笑不得地小聲說道。

他雙手環胸看了她好一會，本來打算一腳把她踹下沙發的念頭倏地消失無蹤。

「這個笨女人，睡著時倒挺無辜的嘛。」他像著了魔似地拉起毛毯，輕輕地替她蓋好。

像是為了替反常的行為找理由似的，他告訴自己，「等她醒過來再找她麻煩比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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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就是因為這句話，讓康薇琪在難得的星期天起了個太早，並穿上一身黑裝，戴著寬邊帽和大墨鏡，鬼甩祟祟的到方尹下塌的飯店埋伏，準備奸好的「了解」他。

好不容易躲躲藏藏的過了幾個小時，才終於看見方尹步出電梯，一身休閑打扮地定到餐廳去。

「這傢伙的生活也太懶散了吧？都幾點了呀？」看他睡到十點才出現在飯店餐廳，悠閑的喝咖啡吃早餐，還一次看了七八份報紙，康薇琪不禁有些怨懟。她可是天還沒亮就到這裡來等他了耶！

「什麼都沒吃就先喝咖啡，不怕胃潰瘍呀你！」

她挑了一張角落的桌子，縮在盆栽後面，不斷批評他的飲食習慣。

「有沒有搞錯呀，哪有人吃吐司夾花生米的，簡直是怪胎嘛。」她不以為然的繼續盯著，卻看見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突然靠近他，一下子所有注意力全戒備了起來。

只見那個女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方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擺出了招牌姿勢——就是那個很像在趕狗的揮手動作。

看見那女人一臉挫敗的離開，她忍不住心中大樂，「要搭訕也得挑對人嘛！他可是方尹欵，女人對他來說跟狗屎沒什麼兩樣，哈哈！」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同樣也是女人，而且在他眼裡恐怕也沒好到哪裡去，這個念頭讓她忍不住沮喪起來。

方尹這頓早餐吃了一個多小時，光看報紙就佔掉不少時間，之間還打發了八個陸續來搭訕的女人。

她握緊拳頭，極度憤怒的罵道：「真是夠了，餐廳里的男人這麼多，幹麼不換一個人煩呀？」想她穿著火辣的比基尼在他面前晃都沒得到青睞了，這些女人個個包得跟德蕾莎修女沒兩樣，又怎麼可能引起他的興趣？

不過她才這麼想而已，居然就有個包得密不透風的女人，順利在方尹對面坐下，更離譜的是，方尹居然還對她笑，並接受那女人有點誇張的擁抱，兩人之間的互動看起來非常親密，也讓康薇琪覺得格外刺眼。

「真是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種事嘛！」

可惡，她坐得太遠，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但從他臉上快樂的神情看來，那個女人鐵定不是來討債的。

「真想知道她是誰，她怎麼不轉過來呀？長得很漂亮嗎？」

不管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個女的就是不轉過身來，最後甚至還跟方尹手挽著手離開。

見狀，她連忙跟上去，躲在柱子後面看著他們等待電梯。

「難道方尹要帶她上去開房間？這對狗男女！」她火大的抓住面前的鐵樹，咬牙切齒的瞪著那個下流的男人。

沒想到此時方尹突然回頭，還朝她藏匿的方向看來，霎時間把她嚇了一大跳，連忙縮回盆栽後面。

「嚇死我了，幹麼突然回頭呀！」她小心翼翼的繼續觀望，一副賊兮兮的模樣。

沒想到突然有人點了點她的肩膀，她心不在焉的回過頭去，只看見一個禿頭的高大陌生人正對著她笑，看著那個人異常燦爛的笑臉，她不禁覺得一頭霧水。

對方笑著開口，說的卻是腔調很奇怪的英文，「Howmuch？」

「什麼？」

Howmuch？是多少錢的意思吧？

這個人應該是日本人吧，他幹麼來問她多少錢？什麼東西多少錢，住一晚飯店多少錢嗎？這種問題應該去問櫃檯吧。

於是她用破破的英文跟他說：「Idon'tknow,sorry.」

「NoNoNo！You,Howmuch？」

看來這日本人的英文也挺爛的，只會跟她說No和Howmuch，跟他說不知道他大概也聽不懂吧。

「我說你呀，」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連這種事也這麼遲鈍，實在太可憐了。」

她猛然轉身，看見方尹滿臉笑意，不知道是什麼事讓他開心得樂不可支。

「什麼？」她愣愣地問。

「人家在問你一次多少錢，我看他是把你當作在飯店拉客的應召女郎啦！」

康薇琪倒吸了口冷氣，倏地回頭，用力瞪著那個有眼無珠日本人大吼，「我才不是出來賣的！」

而方尹早就在一旁笑到肚子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