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神醫的糾葛
「岩歌,岩歌?你不要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急馳在皇城之外官道上的豪華大馬車中,莫天涵不斷騷擾著眼睛將閉未閉的岩歌,不讓他那雙疲憊已極的水色雙眸合上。
「郡主,您就讓岩大哥休息一下吧。」
坐在旁邊滿臉擔憂的笙兒看不下去了,怯生生地開口,希望莫天涵能讓傷重的人不被打擾地安靜一會兒。
莫天涵斜睨了笙兒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著臉上黑氣越嚴重地岩歌,輕聲道:「岩歌,不如我們來說故事吧。」
「郡……」
笙兒想再接再厲地開口,蒼冽卻把一隻手輕輕放在他肩上,對他搖了搖頭,朝莫天涵說道。
「郡主,余御醫說凝神露能保住人的心脈,能保證岩歌體內劇毒在找到隨神醫之前,不繼續作,你不用太過擔心。」
「我……」莫天涵輕睨著蒼冽,「我,沒有很擔心。」抓住岩歌的手,卻不由自主收緊。
她也不想這樣,她也希望虛弱的岩歌能夠好好休息,但是她不能!她怕上一刻還在對她微笑的人,閉上眼睛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同樣的惡夢,她不想再生一次!
「郡……主……」似是察覺到莫天涵內心深處的憂慮,幾乎已經沒有力氣撐起眼皮的岩歌,費盡全身氣力,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你,不是……要……要……說,故事……么……」
細若蚊吶的一句話,立時將陷入思緒的莫天涵拉了回來。她驚喜地看著終於給她回應的岩歌,笑道:「是是,說故事,說故事……」
眼珠子轉了轉,莫天涵瞄向滿眼憂色的蒼冽二人:「這故事嘛,就由他們兩來說吧。」
笙兒瞪大了那雙鹿犢般的眼睛,嘟囔道:「這,這個……我,郡主,我不會講故事啊。」
蒼冽冷漠的眼眸直接望上馬車頂蓬,翻出大片白色給莫天涵欣賞。
莫天涵臉上帶著幾分神秘,微微眯眼,說道:「這個不難。就講講我和那個隨神醫的故事吧。」
此話一出,極具殺傷力地讓三個人瞬間怔愣,看向她的眼中滿是古怪。
「呵呵……」虛弱的低沉笑聲,自莫天涵身旁傳來,岩歌笑得渾身抖動,從溢出笑聲的嘴角,又滑出几絲黑血。
莫天涵一驚,急忙拿絲絹給他拭去,嗔怪道:「這有什麼好笑的!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還這麼大力地給我笑!這很好笑么?」最後一句話,是看著蒼冽兩人說的。
笙兒傻傻搖頭,似乎驚嚇過度:「郡,郡主……對對於,您和隨神醫的事,笙兒知道的,確實不多,不知道該如何講起……」
「隨神醫,隨玉階,兩年前進宮給陛下看診的時候,不小心遇上了郡主你。」蒼冽意外地接過話頭,看也不看好像聽故事的莫天涵一眼,自顧自地開講了。
「當時立刻被郡主驚為天人,誓勢必要得到手。在多次邀請、求見都未果之後,郡主就動上了一貫的邪門心思。人家是神醫,郡主的下藥、迷暈便都沒起到作用。最後郡主直接用強,派人把他綁了回來。可是隨玉階死活不肯就範,郡主下藥沒用,又不能真的把他殺了。最終沒法子,郡主把他狠狠折辱了一番,這才放回去。他臨走的時候放過話,說與郡主勢不兩立,若不報仇,此生枉為人!」
莫天涵挑高了秀眉,嗯,照蒼冽的說法,就是端儀郡主並沒有真正得手,沒有真正侵犯下隨玉階,只是折辱了他一番,這似乎還不是個死局。
可不知道她究竟折辱隨玉階到什麼程度,竟讓人家誓要報仇,如此一看,又似乎很麻煩。
眸光略略一動,莫天涵倏地比出左手大拇指,朝蒼冽晃了晃,贊道:「高啊!蒼冽,你把隨玉階綁來的時候,那功夫真是高啊。」
蒼冽聞言一滯,省視的冷眸再次望天,白眼無語。那冷酷的俊臉上,卻隱約浮現出几絲可疑的紅暈。
笙兒悄聲偷笑,岩歌重傷的身體又開始抖動。
莫天涵笑眯眯地睞著蒼冽的反應,心中卻暗呼,好險!
蒼冽雖然冷漠,眼光卻異常犀利。對這個曾只憑一句話便對她產生過懷疑的人,莫天涵不敢掉以輕心。
若是真如他所說,端儀郡主對隨玉階驚為天人,耗費了諾大力氣又沒有得到手,那麼印象應該是非常深刻才對。而不是像她之前表現出的,對隨玉階一點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異常反應,還可以說是因為岩歌性命垂危,她一時把什麼都忘了。可是現在呢,岩歌體內的毒被余御醫用凝神露壓制著,暫時不會作,他們也已經上路去尋隨玉階,她就不能再表現出對他一無所知。剛才蒼冽在敘述之時,雖然沒有正眼瞧她,但那冰冷眼眸的角縫,卻流出了幾分獵鷹般的省視。
馬車行到一座幽靜的大山腳便停了下來,隨玉階住在山上,之後的路馬車就上不去了。
莫天涵他們準備棄車步行,卻在如何運送岩歌上山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
「為什麼我要這樣抱?我背著他不行么?」蒼冽臭著一張冷臉,強烈抗議莫天涵要他用美人抱,抱岩歌上山的提議。
「背?」莫天涵不可思議地大叫,「你是想把他的傷口壓成一道鴻溝,讓他流血而亡么?」
蒼冽冷聲道:「小小一條傷口,哪有這麼嚴重。」
莫天涵眼睛一瞪,笙兒立刻站出來打圓場,小小聲的說:「我,我來抱岩大哥吧。」
莫天涵白了他單薄的身子骨一眼:「不行!我可不想一屍兩命!」
笙兒獃滯。
微微眯著眼睛,靜靜聽他們爭吵的岩歌,悶笑出聲,他很想說,「郡主,這個成語你用得真好。」可只是困難地張了張嘴,已不出聲音。
蒼冽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走到馬車旁,打橫抱起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岩歌,當先朝山上走去。
莫天涵二人一喜,趕緊跟在他身後。
這一夜又是晚宴,又是刺殺,又是受傷,又是流血,待他們馬不停蹄地從郡主府趕到這裡,黑夜慢慢淡去,天色漸漸明亮,已是黎明時分。
大山之上,植物茂盛,翠草齊膝,古樹環繞,無數棲息在樹上的鳥獸,正在晨起捕食,餵飽自己餓了一夜的肚子。不知名的花朵爭相綻放,野性可愛,沒了花園中園藝工人的精心照料,反而更顯堅韌的蓬勃生氣。
凝聚了一夜的水氣,在葉尖花角掛起一顆顆露珠,朝霞愛戀一拂,晶瑩剔透。
小巧的露珠沾染在柔順的青絲上,被陽光一照,似乎那整個冰冷的人都散著五彩的光芒,讓人不敢逼視。
閃動著繽紛的晶瑩,輕輕貼在那恍若羽毛的眼睫上,不敢稍有使力,生怕吵醒了那緊閉雙眸,面色平和,彷佛正在好夢的人。
莫天涵看著走在她前面的兩個人,微微愣,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人比花嬌,這漫山遍野的鮮花,都無法掩蓋住那兩人身上令人著迷的光彩。可若是岩歌沒有受傷,不是這麼毫無生氣,那畫面應該更美吧。
在莫天涵讚歎的目光中,四人來到了樹叢中一座木質的小院前。
小院外面有一條小小的濠溝,大概是主人怕山中的野獸衝進院子建造的。濠溝旁邊是用樹枝簡單搭建的籬笆,把整個小院圍在裡面。
小院中有一座純由天然樹木砌成的木屋,牆壁的木條上還有未剝去的棕色樹皮。屋前的空地上是一個小小的園圃,裡面種植著奇奇怪怪的草藥。
木質的院門虛掩,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
「就是這裡了么?」打量了一番院子,莫天涵輕聲問道。
蒼冽點頭,冰冷的目光直盯著院門。
莫天涵上前兩步,深吸口氣,揚聲道:「隨神醫可在?莫天涵有事求見!」
聲音回蕩在林中,驚起一片鳥獸,木質的獨院中,卻沒有半點反應。
莫天涵疑惑地看看蒼冽,蒼冽的眸光仍黏在院門上。莫天涵知道他內功高強,能夠感受到很遠地方的人氣,既然他此刻是這種反應,那也就是說屋中有人。
她便再提高了嗓門,喊道:「隨玉階,我知道你在!」
喊完之後,屋中仍然沒有任何回應,莫天涵有些惱火地捏捏手,又喊了一聲。
「隨玉階,我有事找你!」
然後,院子仍然是那個院子,靜謐仍然保持到底。
莫天涵咬咬牙,撩起袖子就要直接闖進去,院中卻忽地傳出一個蘊含著沸騰怒火的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