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這下子大伙兒總算明白了,原來老闆是要出城去,這來回通常要十天半月,難怪今天一直纏著俏大廚不放,這就情有可原了。

唐本草忽然把她手裡的勺子交給一旁的廚子,拉著她走出廚房,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把她壓到牆壁上。

「本草,我很忙。」她羞紅了臉,相當不自在。

「小花,你可別趁我不在,跟對面那傢伙見面。」他一把摟著她的腰,深邃目光鎖著她。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上百遍了。」天天叮嚀,天天念,她頭都點了上百回了,卻還是在他的瞪視下,很慎重地又點了一次頭,外加口頭保證:「我不會去跟白禮讓見面,絕對不會做出讓你擔心的事來。」

她是不會去跟白禮讓見面,不過街頭碰上難免……聊上幾句。

為了某個原因,好幾年來她一直把身世來歷甚至姓名都隱瞞下來,唐本草似乎也看出她有苦衷,救了她以後不曾追問。

不過自從兩人的關係轉變以後,他總在言語之間試探著。她後來慢慢了解,他在等待她的信任,等著她自己來告訴他。

她很意外他竟然沒有直接開口問她,畢竟他的耐性很有限,這倒是讓她滿感動的。

雖然他已經等得心浮氣躁,幾次都要開口直接問她了。

她選擇沉默避談,並非不信任他。她這條命是他救的,她其實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肯對自己承認,在她昏迷醒過來,看見他的第一眼時,已經對他一見鍾情。

他強吻她時,她甩了那一巴掌,真正是痛在她的手上、心上。她從來沒有讓他知道,得知他對她也有情時,是她這輩子以來最開心的事……花疏突然一怔,心底里有塊陰影,有個小小的人兒笑得好快樂,她的目光始終注視著身旁的少年,和他一塊兒坐在涼亭里,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吃相,懸空的兩條胖腿晃呀晃的,好開心……

她的心緊緊縮了起來,揪著一股疼痛,過去這股疼痛夾雜著被背叛的情緒而仇恨著,如今這疼痛,已經單純是為了過世的爺爺。

遇到白禮讓以後,她已經釋懷了。

如果白禮讓就是「白哥哥」,那麼十年之約,他沒有來,是因為他出了意外失憶,把她忘記了,就不能怪他。

如果他不是「白哥哥」,那她也寧願相信,「白哥哥」可能也是另有苦衷,無法踐約。

就讓那一段年少無知的歲月,留在過去里。

她現在已經找到了一輩子的真愛。

「真想把你也一起帶出城。」唐本草蹙著濃眉,深情款款,依依不捨,忍不住親上了她的唇。他靠得很近,眼睫毛碰上了她,她閉起眼和他親吻。這段時間,他為了她早起,夜晚接送,天天都在一起,其實她也和他一樣,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他,對兩人短暫的分別,存著深深不舍……

但是,如果白禮讓不是「白哥哥」,她還得四處流浪尋找翠玉花戒的下落,他們兩人終須暫別離,如此一想,這次短暫分別也算是一個考驗。

只是那時……她恐怕又得訂下另一個「十年之約」吧?

「小花,你還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柔軟的唇,還有著他的溫熱呼吸,她緩緩張開眼睛,凝望著他。她身上背負著對爺爺的愧疚及必須完成的遺命,但是她這輩子也要定了他……

「一路上多保重,早去早回。」

唐本草眯眼瞪視她,狠狠地又吻了她一次,彈了一下她額頭,推開了她,準備出城。

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回頭,「白禮讓!」

「我不會去跟他見面。」她緩緩笑了起來,對他揮揮手。

她那笑靨,美得像一朵花兒似的,唐本草眯起了眼,忍住沖回去吻她的衝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飯館。花疏放下了手,心虛地咬著唇。他不知道她和白禮讓很可能「有一段過去」,都已經如此啰唆了,被他知道還得了。

這陣子唐本草防得滴水不漏,她和白禮讓已經好久不見,不知道他是否有翠玉花戒的下落?

她得儘快弄清楚戒指是不是在白禮讓身上,如不然,那她要儘快起程去尋找戒指了。

否則,等到下一個十年之約,她都老了,怕到時唐本草已經不要她了。

「花疏。」無月的夜晚,大地一片黑暗,她提著燈,即將到家門口了。

聽見一聲溫柔的呼喚,她回過頭去,提燈一看,果真是白禮讓。

「白老闆,好久不見了。」內心裡鬆了口氣。

這是「不期而遇」啊,本草。

白禮讓一臉笑容走過來,眼裡儘是愉悅的情緒,看起來相當高興。「花姑娘,好久不見了。」白禮讓低頭凝視著她,眼神里藏不住對她的思念和情絛,又向她接近了一步。花疏把頭仰得更高,全身有些緊繃。白禮讓一直是個不會讓人感覺不偷快的人,他向來是位謙謙君子,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對勁。

「白老闆…你看起來心情很好?」話里透著疑惑,她忍不住提起腳跟往後挪了一點。

「花疏,我找到翠玉花戒了。」他雙眸異常的發亮,情緒亢奮一改往昔的溫文爾雅。

花疏心臟漏跳了一拍,驚訝地瞪大眼睛,瞠望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始終笑著凝視她,目光愈來愈深情,往她走近一步。

「我找到翠玉花戒了,花疏。」

「…在哪裡?」她仰頭看他,手上提著的燈把緊緊握住。

白禮讓拿出一隻小木盒,將它打開來……

花疏的心臟不停鼓動著莫大的期待和深恐失落的情緒。等待的十年,尋找的五年多來,這十五年不是一段短日子,離開了她十五年的戒指,她幾年來千山萬水苦苦尋覓,如今就在這個盒子里了嗎?是不是呢?是不是就是她尋找的翠玉花戒,她是不是能夠從此在睿陽城安定下來,和唐本草一起共度未來的歲月……

她提起燈來,不眨眼的望著,看著白禮讓將它打開―

一枚玉戒指,翠綠花,在燈火下閃著墨綠光澤,她熟悉的、思念的、朝思暮想的翠玉花戒……

她終於找到了!

「是……是真的,是真的翠玉花戒!」她從白禮讓手裡拿過來,仔細地一看再看,摸了又摸,扔下了提燈,眼淚掉了下來,緊緊握著戒指,情緒終於崩潰,跪倒在地,哭了起來。

「爺爺…爺爺--…我找到戒指,我找到戒指了…爺爺:-…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終於找到戒指了--…」

彷佛一場夢,她猶是在夢裡,過去經常做著這場夢,醒來卻總是一場空,她只有一再、一再的從一個城鎮走過另一個城鎮,不停的找,找那個她應該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的、早已經變了模樣的少年。她的旅程終於能夠結束了,她找到爺爺的花戒了!爺爺!

「花疏,玉戒易碎,先放進盒裡吧。」白禮讓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把手裡的木盒子朝她打開來。

玉戒尋回不易,花疏異常小心,擱回戒指,看著他把木盒蓋起,她把手伸向木盒―

白禮讓把木盒收進懷裡,笑望著她。

她一怔,一臉迷惘,疑惑的目光對上他。

「花疏,遲來的十年之約,我會履行的。」

什麼……

「玉戒是我們兩人的定情物,我會小心收藏,等待成親之日,親手為你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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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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