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性的失落
夜色下,系密特獨自一個人漫步在墓地之中。
這座荒涼的墓地顯得如此簡陋,又有誰知道,此刻躺在這簡陋無比的墓地裡面的人,大多數生前擁有著顯赫的名聲。
系密特在尋找,尋找他一個他無法彌補的遺憾。
緩緩地走在墓地之中,系密特的目光掃過每一根刻有名字的木樁。
突然間他看到了一根木樁上寫著雪娜的名字。
輕輕撫去積雪,系密特看到那作為墓碑的木樁旁邊已然生長出一束雛菊。
看著那乾癟凋零的雛菊,他彷彿再一次看到了雪娜的身影,在跟隨文思頓和玲娣生活的幾年中,雪娜可以說是他最好的朋友,後來又成為了情人。
系密特憂傷地將他編織的一頂桂冠,輕輕掛在了木樁上面。
桂冠是用雪松的枝條編織的,他和雪娜經常帶著這樣的桂冠在河邊散布,在山坡上嬉戲。
正當系密特沉浸於往日的回憶之中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這並不是你的錯,你用不著感到內疚。」
那是漢摩伯爵的聲音。
系密特轉過身來,他看到漢摩伯爵在哈里恩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立在那裡,哈里恩的手裡還拎著一張油燈,雖然有玻璃罩子罩著,但是在狂風吹拂下,油燈仍舊顯得忽明忽暗。
系密特連忙展開真實幻影,將漢摩伯爵連同哈里恩一起籠罩了起來。
風停了,雪止住了,雖然對於魔法絲毫不精通,但是老人和他忠心的僕人仍舊能夠感到如此明顯的變化。
「啊——你說得不錯,你確實變了許多,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居然已經是一個魔法師了。」
漢摩伯爵讚歎道。
「這樣冷的天氣,您不該出來,如果有個意外閃失,我無法向伯爵夫人交代,如果您感到擔憂,完全可以讓我的同伴們來找我。」
系密特連忙說道。
「我既然能夠猜到你在這裡,就同樣也知道,除了我沒有其他人能夠安慰你,別感到自責,這並非是你的錯。」
漢摩伯爵輕輕地拍著系密特肩膀說道。
「不,當時我原本可以救她,她就在離開馬車不遠的地方,我知道我來得及救她。」系密特一邊搖著頭,一邊哽咽地說道。
「人生的每一段經歷,或許都包含著無數悔恨和無奈,如果對此太過於執著,人生將充滿了痛苦和黑暗。」漢摩伯爵嘆息道。
「漢摩伯爵,我永遠都無法忘卻雪娜最後那悲傷而又憂鬱的眼神,這並非僅僅是因為私人的情感,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感到太多虧欠。
「雪娜的遭遇讓我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個世界。平心而論,這個世界令我感到無比的失望。
「您是否知道,就在馬車甩開雪娜之後不久,在我們的馬車旁邊,伊爾維伯爵的馬車突然車軸斷裂傾側翻倒,文思頓停下馬車援救馬車裡面的傷員,侯爵本人當場死亡,不過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得以倖存。」系密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站立在這位老人面前,系密特感到自己彷彿擁有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勇氣,這番話一直都深藏在他的心底,因為系密特非常清楚,他擁有這樣的想法,顯然意味著對最親近和尊敬的某個人存有批評的看法,那個人正是文思頓。
「偉大而又勇敢的行為,我為認識文思頓而感到自豪。」漢摩伯爵顯然絲毫沒有聽出言下之意,他反倒讚歎道。
「我也是如此認為,不過當時的我卻在想,既然能夠救出伊爾維伯爵夫人和她的嬰兒,為什麼不帶上雪娜?
「那要比救伊爾維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容易許多,甚至用不著冒險衝出馬車,只要稍微停一下,或者放慢一下速度。」
系密特終於說出了那一直悶在自己心頭的想法。
漢摩伯爵馬上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去勸慰。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我無法明白。
「就在不久之前,京城裡面發生了一場暴亂,暴亂的起因是我哥哥頒布了變革法令,法令的內容是取消貴族的領地、公職的授予不再以貴族頭銜的高低來安排、取消貴族津貼、繼承頭銜者必須繳稅。
「毫無疑問這些舉措顯然惹惱了許多人,這些人設計對付我的家人,其中也包括文思頓和玲娣。
「伊爾維伯爵夫人是知情者,她並沒有事先提醒我們,反而設法將玲娣引誘了出來,讓她置身於無比的屈辱和威脅之中。」
系密特用儘可能淡然的語調說起這件事情。
以往他並沒有對伊爾維伯爵夫人存有任何敵意,但是這一次,當暴亂髮生,當沙拉和玲娣再一次受到傷害,他第一次對那位夫人感到厭惡,不過當時的厭惡僅僅只是感到那位夫人不識時務。
但是沒有想到,哥哥那範圍廣泛的審訊和拷問,居然引出了暴亂背後的一些內幕,最令系密特感到心寒的,無疑是伊爾維伯爵夫人的背叛。
但令他感到憤怒的是這位夫人背叛的理由,那份變革法令顯然使她感到利益受到了損害,她擔心她的孩子將來長大之後,會因為沒有財產支付繼承爵位的稅收,而淪落為一無所有的平民。
聽到這件事情,漢摩伯爵沉默半晌。
對於伊爾維伯爵夫人,他並不是十分了解,不過他卻非常清楚眼前這個小孩的性格和為人。
正因如此,他連忙問道:「玲娣還好嗎?」
「幸好隨行的僕人忠誠而又勇敢,他們用生命保護了玲娣,玲娣只是受了一些擦傷和驚嚇。」系密特回答道。
這樣的回答足以讓漢摩伯爵想像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危急,需要用生命去守護的,絕對不會是簡單的恐嚇。
與此同時他也非常清楚,生命的代價必須用生命償還,特別是當這個受到攻擊的家族,擁有掌控整個丹摩爾實力的時候。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他彷彿才想起了,自己剛才想要詢問的另外一個問題。
「伊爾維伯爵夫人呢?她最終怎樣了?」
「針對我的家族的暴亂,升級成為了整個京城平民對貴族的暴亂,縱火之人最終喪生於火海」
系密特用絲毫沒有情感的語調,冷冷地說道。
看到漢摩伯爵的臉上顯露出悲傷和憂鬱的神情,系密特只能夠無奈地說道:「我剛才說過,自從離開這裡之後,我改變了許多,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
在那些曾經輝煌,此刻已然破敗的別墅裡面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眾人走上了前往小鎮的道路。
小鎮那厚實的木門緊緊關閉著,木門和四周兩米多高的圍籬都是用來阻擋森林之中的野獸而設置的。
森林裡面的野獸非常聰明,它們從來不會去招惹別墅裡面的那些酷愛打獵的獵手,那裡有的是鋒利的獵叉和致命的弩箭。
正因為如此,小鎮上雖然多的是身體強壯的伐木工人,森林裡的野獸仍舊將這裡當作是狩獵場。
高聳的木門自然擋不住一群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物,系密特身形一縱,便輕而易舉翻過了木門。
拔掉門閂,打開木門,系密特將其他人放了進來。
進入小鎮,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熟悉,令系密特感到陌生的是這裡的氣氛。
往日的小鎮總是充滿了生機,即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總是能夠看到工人們在鋸木場工作著,對於伐木工人來說,冬天絕對不是意味著休息。
要知道冬天一旦過去,木材商人就會帶著滿口袋的金幣前來,到了那個時候,整個冬天堆積起來的木板,馬上可以變成黃澄澄的金幣。
一年之中的這第一筆交易總是最為爽利,很少有木材商人會討價還價,要知道對於這些木材商人來說,能夠拿到木料,能夠最快運走,意味著更多的金幣。
但是此刻那些鋸木工廠,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傾斜的門板,鏽蝕的鐵鏈,證明已經很多時間沒有人用過這裡。
往日那曾經令他感到討厭的茲嘎茲嘎鋸木頭的聲音更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喧鬧聲、吆喝聲、調笑聲和咒罵聲。
系密特原本以為小鎮上的居民同樣過著緊巴巴的日子,但是此刻他卻清清楚楚地聞到一股燒酒和烤肉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正中央的大道兩旁,每一戶窗沿下都堆滿了雜亂無章的空酒瓶。
突然間從一扇門底下的讓狗進出的小門裡面,竄出一條樣子頗為兇悍的獵狗,這條狗沖著系密特不停地狂亂地吠叫著。
刺耳的狗叫聲顯然讓屋子裡面的人感到厭煩,房門一下被踢了開來,一個滿臉落腮鬍子,身材雖然稍矮,卻顯得非常粗壯厚實的大漢,拎著一大塊臘肉狠狠砸在了那條狗的身上。
「叫什麼叫,再叫就宰了你!」
那個大漢罵道。
等到他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群陌生人已然進入了小鎮。
看到系密特,那個人微微一愣,馬上氣勢洶洶走過來,但是剛走兩步他馬上注意到站立在系密特身後,那三個身材高大的聖堂武士。
聖堂武士的身材比他至少高兩個頭,魁梧厚實的肌肉更是令他感到汗顏,那個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幾步。
「我的擔心恐怕將要成為現實。難道不能夠放棄這裡?那些別墅也是不錯的落腳點。」恩格哈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啊,雖然稍微遠了一點,不過仍舊是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只不過距離越遠,傳送定位的時候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也越長。」芒德自然也看得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沙漠子民也並非個個淳樸善良。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一旁的卡奔無可奈何地問道。
「那也未必啊,難道你們沒有吃厭了干肉和乾糧?」恩格哈指了指那條獵狗不屑一顧的臘肉問道。
他轉過頭來又對那幾位聖堂武士說道:「作這種事情最好由兩位大師出面,你們的身材足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衝突。」
「讓主持公正和正義的聖堂武士施行搶劫?你這個傢伙簡直邪惡透頂。」卡奔用極為不屑和極端蔑視的口吻說道。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絕對的正義和公正,在眼前這種情況下,讓儘可能多的人活下去,並且活得稍捂服一些,也許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系密特說道。
看著那塊臘肉,系密特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另外一座小鎮的景象。
那座小鎮上的每一個人同樣擁有著豐盛的食物,但是在小鎮外面,卻有無數難民忍飢挨餓,在這些難民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用搶來的東西,從那些鎮民手裡換取哪怕是一小塊發霉的麵包。
曾幾何時,系密特對於哥哥的貪婪和洗劫感到不齒,但是隨著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
殺人的並非僅僅只是小鎮上那極少數的幾個人,那座小鎮上的每一塊麵包都塗抹著厚厚的鮮血。
系密特徑直朝著旁邊最大的一間屋子走去。
屋子裡面原本喧鬧嘈雜,不大的屋子裡面擺放著十幾張方桌,方桌的四周至少圍攏著五、六個人,骰子叮噹作響的聲音,紙牌劈啪甩在桌面上的響聲,還有那贏家得意的歡笑和輸家的咒罵。
屋子裡面充滿了刺耳的聲音。
但是當系密特這群人走進來之後,所有的聲音都漸漸停息下來,那些仍舊在賭博著的傢伙,也漸漸感覺到有些不對。
不知道是那三位力武士長老魁梧的身軀,給予了這裡的眾人強大的壓迫感,那些人不知不覺之中紛紛站立了起來,這些人的神情各異,但是系密特還是看到其中有幾個人悄悄地拎起椅子。
系密特並不打算搭理這些賭徒,他徑直走向後面的倉庫。
突然間一個光頭交叉著手站了出來,阻擋在系密特的面前,那個光頭看看系密特又看看力武士們,滿臉橫肉擺出一副好不在乎的樣子。
「主持正義的聖堂武士,什麼時候變成了強盜的幫凶?」
那個光頭理直氣壯地說道。
系密特看著眼前這個愚蠢的傢伙,這個傢伙居然以為用一句話就可以擠兌住聖堂武士,聖堂武士判斷事物自然有其特定的標準,除此之外聖堂武士行事還有一個特徵,就是從來不對無關緊要的人物作出解釋。
對於聖堂的這種做法,系密特一向非常欣賞。
如同閃電般的一拳,拳頭重重地擊在光頭大漢胸前的神經結上,這同樣也是力武士記憶核晶之中記載的手法。
力武士的手法永遠有效,光頭大漢身體一晃就倒了下來。
看著昏倒在地的光頭,系密特嘴裡念念有詞。
他吟誦著毫無意義的亂七八糟的咒語,這些咒語唯一的用處,便是讓那些躍躍欲試的傢伙感到疑惑和猶豫。
隨之食指的一指,一道白光過處,那暈倒在地的光頭大漢馬上變成了一隻癩蛤蟆。
看到這番景象,旁邊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眾人馬上從心底感到恐懼,那些拎著椅子試圖行兇的傢伙馬上扔掉了武器,所有人紛紛站立起來退到牆邊。
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系密特用手一劃,馬上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出現了一條毒蛇,這些毒蛇扭曲纏繞著,噴吐著血紅的蛇信,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絲絲聲響。
沒有一個人會把這當作是幻覺,因為盤旋纏繞著的毒蛇的身體,不但涼颼颼的,甚至還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鱗片的蠕動。
看到沒有人再站出來阻擋,系密特徑直走到倉庫前面,倉庫的門口被一把大鎖緊緊鎖住,不過這絲毫難不倒系密特。
輕輕一拉,連門軸帶鎖一起像是破布爛線一般被扯斷。
看到這番景象,那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傢伙們,此刻個個倒吸了一口冷氣。
將門板扔在一旁,系密特朝里張望,倉庫裡面弔掛著許多食物。
「你們幾個過來幫忙。」系密特朝著最靠近的幾個人指了指:「幫我把這些東西全都搬出去。」
「這樣搶來搶去,很有意思嗎?」恩格哈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難道能夠改變這一切?任何的變革不都是建立在強大力量的基礎之上,我沒有興趣去做那樣偉大的事情,我所能夠做到的就只有,為朋友搶回一些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系密特看著恩格哈一眼說道。
說完這些,系密特再也不搭理自己的這位同伴,自從刺殺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後,系密特已經不再願意聽別人無謂的說教。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情,他對任何將道德、正義或者公正,反正諸如此類的東西掛在嘴邊的人物,完全失去了好感。
在系密特看來,這些人不是徹底的理想主義者,就是居心叵測的偽君子,還有更糟糕的情況,那就是兩者都是。
從系密特的語調之中,恩格哈明顯感覺到一絲敵意,聰明如他這樣的人物馬上閉上了嘴巴。
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他雖然有些看不慣,但是讓他為了那些人渣,而冒著令隊伍分崩離析,並且豎立一個近乎於擁有無限力量和影響的人物為敵,他絕對不會願意。
系密特監視著那些「苦力」,那個昏迷過去的光頭身上的幻術魔法,已被解除掉,既然控制住了局面,多生枝節顯得完全沒有必要。
一邊看著那些整整齊齊搬到平板拖車上的食物,系密特一邊思索著接下來應該如何進入那座山脈。
正因為如此,他絲毫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街道上已然圍攏過來許多人。
和那個賭場裡面那些滿臉橫肉,一眼看去就不是善良之輩的人物不同,圍攏過來的這些人,看上去都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鎮民。
這些圍攏過來的人的臉上顯露出的並非是兇悍和暴虐,而是難以遏制的憤怒。
清醒過來的系密特,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
內心深處,系密特並不希望將事情搞得太大,他原本只想取走漢摩伯爵,以及他所熟悉的那些人被搶奪走的東西的一部分。
但是有人並不打算讓事情就這樣得以平息,他倒是絲毫不介意,以誰的實力更加強橫,來決定誰擁有正義。
毫無疑問正是剛才那塊扔給狗吃的臘肉,令系密特對這個小鎮上的每一個人都產生了一種敵意。
就像當初他討厭那些盛氣凌人,將普通人當作豬狗牛羊一般的「櫥櫃」們一樣,此刻他對於這個小鎮上那些不給別人留下一條活路的人,感到憤怒。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也見識了那麼多人性的表露,現在的他已不再相信正義和公理,同樣他也不相信崔特所說的平等,在他看來這個世界是不可能擁有絕對的平等。
正因為如此,對他來說,只有一個被放低到了極限的標準,只要不觸犯這個底線,他對於一切都渺然視之,那個底線便是讓別人活下去的權力。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底線是如此的低,想要作出判斷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甚至不可能有絲毫的差錯。
看著四周這些觸犯了那條底線的鎮民,系密特顯得平靜而又冷漠。
「強盜!」
「你們這些老爺比魔族更加惡毒。」
「把他們趕出去。」
四周充滿了憤怒斥責的吼聲,甚至有人用充滿煽動性的言辭挑逗眾人動手,但是那些鎮民們雖然顯得怒不可遏,仍舊沒有一個人訴諸武力,畢竟被召集到這裡來的眾人,全都知道了「入侵者」的身分。
同聖堂武士和魔法師為敵,將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除非白痴,任何人都能夠想到。
此時此刻他們之所以圍攏到這裡,並非是想要憑藉實力擊退這些不可能戰勝的強敵,僅僅只是希望表現出一種強硬的姿態,讓「入侵者」屈服,這樣才能夠保全住此刻他們手中擁有的「財富。」
每一個人都因為私心而聚攏在一起,同樣的私心也讓他們理智地明白,站在一旁氣勢洶洶地喊喊口號可以,但是動手絕對不幹。
系密特絲毫沒有看著那些圍攏過來的人群,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那些同伴。
經歷過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前後變化,親手刺殺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後,系密特再也不擔心那些沒有什麼力量,只能夠隨著事態的變化而掙扎的普通人。
真正令他注意的只有那些同樣擁有力量的人們,他們作出的任何選擇,都很有可能令情況發生巨大的變化。
剛才恩格哈的不滿和嘲諷,足以令系密特感到警惕。
系密特的警惕或者說是敵意,顯得那樣明顯,而與他同行的無一不是智慧深遠之人,每一個人都能夠猜到此刻系密特心中的想法。
或許對平民來說教宗的死亡是難以破解的謎題,但是對於魔法協會、教會和聖堂,都很清楚教宗是怎麼死的,是被誰所刺殺。
從這件事情上,清清楚楚地顯露出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而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妥協,再加上教廷和丹摩爾教會的低調,顯得為大家作出了一個榜樣。
正因為如此,祭司卡奔自顧自握著神像在那裡禱告。
來自沙漠的那位咒法師閉著眼睛彷彿在冥想一般。
西馬爾聳了聳肩膀,搖了搖頭。
只剩下恩格哈在那裡無奈地嘆了口氣。
突然間,一盆水朝著眾人潑了過來,系密特連想都沒有想,手一張,真實幻影將潑過來的水全部阻擋了在外面。
圍攏過來的那群人之中,靠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成了受害者,那居然是一盆洗豬肉、褪豬毛的髒水。
被澆了一頭臭水的人們,馬上破口大罵起來,當然針對的仍舊是系密特,很顯然暗中有人組織並且維持著這一切。
潑水的是一個身材矮胖的女人,此刻她正雙手叉腰,潑辣地站立在門口廊檐下面。
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令所有人感到震驚。
只見系密特一翻手腕,顯露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四方水晶,從水晶的正中央射出一道白色的亮光,亮光對準那個女人一照,還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個女人已然變成了一具叉腰站立著的石像。
手裡舉著水晶方印,系密特對準四周的眾人。
只見方印對準哪裡,哪裡的人就驚惶失措,一下子「炸」了開來,站立在外圍的眾人落荒而逃,在里圈逃脫不了的人們,紛紛跪地求饒。
亂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從街角那裡,十幾個人推搡著一個矮小瘦弱的小老頭走了過來。那個小老頭哆哆嗦嗦走了過來,用儘可能嚴厲的口吻朝著恩格哈他們問道:「各位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們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是用來對付我們這些可憐人的?」
看到這番景象,恩格哈只能夠搖頭苦笑。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系密特表現得如此強硬,或許欺軟怕硬原本就是人性的可悲之處。
「這個問題為什麼不問我?」系密特淡然地問道。
「你問我想要幹什麼?如果我說,此行的目的是殺光這個小鎮上的所有人,你認為如何?」
系密特用異常平和的語調說道,不過周圍的那些人卻個個面如土色,顯然沒有人將這當作是威脅或者開玩笑。
「至於你所問的第二個問題,這裡是魔族的中心,可以算得上是最為危險的地方,既然我們這些人能夠到達這裡,自然擁有我們的使命,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順手將你們這裡的所有人全部殺掉。」
系密特恐嚇,這完全是赤裸裸的恐嚇。
這是他所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想要壓服一股力量,就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和決心。
自由軍就是如此,如果他們的手中不是掌握著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空中戰艦,或許他們早已經被聖堂、教會和丹摩爾軍隊的聯手圍剿之下被摧毀。
諸神使者也是如此,要不然他們的那位脾氣暴烈的首領,恐怕早已經在無數年頭以前被宣判有罪,並且判處死刑。
那位真神莫拉同樣如此。
在無法對付和約束諸神使者的時候,他們只能夠選擇沉默,而單單從真神莫拉的語氣之中,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這些神靈早已經做好了隨時能夠消滅當年叛徒的布置,只不過他們缺少一個借口而已。
哥哥是如此,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也是如此,那個死在自己手裡的教宗陛下也同樣如此。
力量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
系密特的強橫令周圍的眾人感到恐懼,這種深深的恐懼,完全不亞於面對之前蜂擁而至的魔族。
此時此刻這些鎮民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能夠輕易殺死他們的力量,在這些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們僅僅只是可憐的螻蟻。
「您是否能夠告訴我們,您殺死我們的理由?」那位被推選出來的老者還想爭辯個幾句。
「那麼你首先回答我,你們肆意搶劫鎮外的人們又是出於什麼理由?但願你不要告訴我,你們缺乏食物,而他們食物充足。」
系密特冷笑著說道。
突然間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了,有些事情根本用不著理由。
想到這裡,系密特乾脆將水晶方印壓在那個人的額頭之上。
感覺到死亡的威脅,那位老者反倒變得硬氣了起來,他再一次爭辯道:「他們往常剝削我們,也應該讓他們嘗嘗挨餓的滋味。」
「你用不著給我來這一套,我並非是從外面而來,事實上我原本就住在這裡,哥畢爾先生,我對於這裡,甚至對於你本人都非常了解。
「我頗感到驚訝,為什麼現在大家對你這樣尊崇和信賴,居然推選你為首領,顯然大家已然忘記了你如何壓低木材的價格,如何拖延貨款的往事。」
說到這裡系密特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眾人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害怕,全都避開那銳利眼神。
從那群人之中,系密特找尋到幾個顯得稍戊悉一些的面孔,他指了指其中的一個人問道:「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僱主法爾農先生呢?他不是鎮長嗎?」
那個人的眼神顯露一種出深深的恐慌,突然間他驚叫一聲,逃進了旁邊的屋子裡。
其他人的眼神中也充滿了恐慌和疑惑,甚至有不少人往外側退縮,系密特幾乎馬上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商會主席巴格呢?」
系密特提高了音調問道,這一次他刻意顯露出一股怒氣。
眾人顯得更加畏縮起來。
「好吧,將鎮上的人全都召集起來,我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系密特輕輕放開了那個老頭,他朝著眾人吩咐道。
「你挺冷酷,我原本以為有關你在瑟恩思的所作所為不太可信,現在看來那真有其事。」卡奔稍微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
「你難道看不出來,這裡已成了暴徒的樂園?」
系密特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想要重新建立秩序,有兩種辦法,除了暴力,還有感化。」
卡奔試圖加以規勸。
「我知道,那是哲人康斯特爾說的話。」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你為什麼不試著採用後者?」
卡奔感到有些希望,馬上變得興奮起來。
「時間不夠。」
恩格哈淡然地回答道,這番話顯然是在替系密特回答,正因為如此,他的語氣之中仍舊顯得有些僵硬。
「不,我根本就不相信康斯特爾所說的話。」系密特絲毫不理睬恩格哈,他轉頭朝著卡奔直言不諱地說道:「你是否知道,這位被世人譽為近一千年以來最偉大的哲學家,他的生平和理論給予我什麼樣的感覺嗎?」
這個問題顯然沒有辦法回答,不僅卡奔,其他人也連連搖頭。
「我感覺看到了我的哥哥,看到了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系密特苦笑了一聲說道:「我同樣相信,在幾個世紀之後,我的哥哥雪夫特。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將同樣被冠上哲人思想家的頭銜,他的名聲絕對不會比康斯特爾遜色分毫。」
說到這裡,系密特冷漠地轉過身軀。
在他身後,眾人靜靜地站立在那裡,沒有人能夠加以反駁,因為後面那一半顯然是事實,甚至用不著幾個世紀之久,雪夫特。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就會被當作聖人來傳頌。
這裡又沒有任何一個人見到過哲學家康斯特爾,知道的僅僅是傳說中他的生平,正因為如此,沒有人敢保證康斯特爾並非是系密特所認為的那種偽君子。
鎮上的居民漸漸聚集了過來,聚集在正中央的街道之上。
系密特朝著這些人看了一眼,轉頭對力武士說道:「我確信還有很多人沒到場,麻煩兩位親自去請。」
那兩位長老點頭答應了一聲,便各自走開,不一會兒就像是趕鴨子一樣,趕出了一群人。
這些人大多數神情慌張,其中很多人系密特都認得。
系密特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躲著不肯出來,因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僕人,甚至有一些他們家的僕人。
「系密特少爺。」他們家的一個僕人驚惶說道。
「你好,拉瓦德。」
系密特用異常冷漠語調說道,他的冷漠讓所有人感到一陣寒顫。
朝著那瑟瑟發抖的人群掃了一眼,系密特用令人感到震耳欲聾的嗓門說道:「法爾農先生不在這裡,巴格先生不在這裡,銀行家安西匹司利先生同樣不在這裡,他們三位是我和我朋友們最為尊重的小鎮上的居民,請告訴我,他們怎麼了?」
眾人低頭不語,這裡面彷彿有某種默契。
「誰來回答我的問題?難道你們忘了是誰歷盡艱辛創建了這座小鎮?又是誰令這座小鎮變得比一些城市都要繁華?又是誰總是在你們最為困難的時候,借給你們低息貸款讓你們度過難關?」
系密特挑釁般地朝卡奔看一眼,此刻他就是在用感化的手段。
沒有人說話,這個無情的事實令卡奔臉色蒼白。
系密特指向拉瓦德說道:「你來告訴我。」
私下達成的默契,其力量顯然超過了曾經的主人的威嚴,正因為如此,那個僕人畏懼地低著頭,但是就是什麼都不肯說。
看到這副模樣,系密特露出了微笑。
但是他的行動卻顯得完全兩樣,只見血紅的火焰在他的左手手掌之中跳躍著,紫色的雷電在右手手腕四周閃爍盤繞。
拉瓦德這下子終於想起,自己的主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整天受到女主人訓斥的小孩了,而是一個眼睛眨也不眨,就將別人活生生變成青蛙和石像,擁有著恐怖可怕的力量的魔法師。
或許私下達成默契的力量,確實超過曾經的主人的威嚴,但是絕對不會超過死神的召喚。
這個曾經的僕人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他們都死了,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是被哥畢爾殺死的,哥畢爾糾集了一幫人馬,他想要控制小鎮。
「巴格先生就不知道是被誰殺的了,有可能是商會的保鏢,也有可能是哥畢爾,原因肯定是因為商會的財產,巴格先生死後,商會的財產就被搶劫瓜分一空。」
走到了卡奔的身邊,系密特抽了抽嘴角,他彷彿笑了笑,那或許是對於人性的無情嘲笑。
在事實面前,無論是卡奔還是恩格哈,都只能夠閉上了嘴巴。
「現在你們站成三個隊列,第一個隊列以哥畢爾先生為首,凡是哥畢爾先生的手下,請站到這個行列。
「其他人暫時站在第二個隊列,有誰指認出哥畢爾先生的任何一個未曾站立出來的部下,他就可以站到第三個隊列。」
系密特用那充滿震撼力的聲音喊道。
剛才的強行壓制已然起到了作用,接下來自然是分化瓦解,對於這一套系密特已熟得不能再熟了。
對於他來說,應該怎麼做簡直成了一道公式,一道說穿了沒有多少奧妙,但是卻極為有效的公式。
小鎮裡面馬上再次變得喧鬧起來。
不過這一次並非是吆五喝六聚攏在一起賭博,而是五、六個人死命拽著一個人,往那顯然此刻意味著死亡的隊列之中拖去。
站立在系密特身後和他同組的眾人看到這番景象,只能夠無奈地搖著頭,發出重重的嘆息。
喧鬧漸漸變成了混亂,原本幾個人拖拽著一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每個人都想方設法出賣同一行列的隊友。
很顯然此刻小鎮上的每個人,都可以被認為是哥畢爾的手下。
同樣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受到挑唆,是迫於無奈而跟著哥畢爾,因此爭搶著往第三個隊列擠。
看到這番混亂的景象,系密特大吼了一聲,而震耳欲聾的吼聲將原本喧鬧紛亂的人群全都震懾住,獃獃地站在那裡。
「拉瓦德,殺害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的時候,哥畢爾先生擁有多少手下?」系密特問道。
「十二個,不,好像是十五個人。」那位曾經的僕人這下子再也不敢耍心眼,他馬上回答道。
「那麼就這樣,給你們十五個名額,讓你們推選出和哥畢爾先生走得最近的人。」系密特冷冷地說道。
眾人再次喧鬧起來,不過這一次變得有秩序了許多。
眾人站成了兩排,左面是一群面如土色的人們,右面的那一群人氣色雖然看上去好一些,不過仍舊可以看出許多人在那裡瑟瑟發抖。
風發出了嗚嗚的呼嘯,大雪堆積在他們的頭頂和肩膀上,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有所抱怨。
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人們,系密特從內心深處感到蔑視,那當初何必跳出來與自己為敵?
「隨便分成兩隊,我有事情讓你們去做。」
系密特揮了揮手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又要發生什麼事情,不過這次沒有人敢違抗,大家乖乖地排成兩條長隊。
「左邊的小隊,依序站立到一幢房子前面,一個一個慢慢來,想要打亂秩序的人,就請他站立在哥畢爾先生的這條隊列之中,我想哥畢爾先生不會介意增加一個名額。」系密特將目光掃過隊列中的每一個人,用異常冰冷的語調說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馬上預感到即將發生什麼,很多人想要調換隊形,但系密特那銳利無比的眼神讓他們不敢稍微有所動作。
「搜查每一個房間,並且向我報告,那幢房子現在的主人是哪一個。第一批搜索的人最好仔細一些,別漏過那些有可能用來藏東西的隱蔽角落。
「等一會兒我會讓第二批人同樣進行搜索,如果第二批人有幸找尋到一定數量的財物,那前面那位先生將不得不站立到哥畢爾先生的隊列之中。」
系密特命令道。
每五個人一組,人數太多讓系密特感到混亂,他緊盯著每一個進入房間搜尋的人。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搬了出來,食物、傢具、皮毛、金銀器皿、珠寶以及錢幣,每一戶的家中都多多少少能夠抄出一些東西,正因為如此,當系密特的目光掃過人群的時候,許多人甚至昏倒在地。
搬出來的東西數量越來越多,特別是有幾堆,顯得異常顯眼。
系密特站立在顯得最多的這堆財物旁邊,那裡面有不少金銀珠寶,系密特甚至認得其中的一部分。
核對了一下抄錄在筆記本上面,抄出這些財物的房屋主人的名字,系密特轉過身問道:「請大家指一下,索爾西米先生是哪一位?」
他並沒有讓那位索爾西米先生自己站出來,因為那只是浪費時間。
眾人一下子全都用手指著正中央那條隊列之中的某個人,隊列一下子變得紊亂起來,許多人彷彿躲避瘟疫一般躲開那個眾手所指的人物。
當然系密特同樣也注意到有人乘機調換了自己的位置。
那個被眾人指著的人物,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他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是個粗壯漢子,在系密特看來很有惡霸打手的氣質。
「你原來是幹什麼的?」系密特問道。
「鋸木工。」
那個人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系密特微微點了點頭,毫無疑問一個鋸木工絕對不可能有錢,收購如此眾多的珠寶。
「很好,請站到哥畢爾先生那邊去,」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不,我沒有殺害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也沒有搶劫,所有這些都是我賭博贏來的。」
那個大漢尖聲叫嚷著爭辯道。
系密特微微一愣,皺緊眉頭想了想,不過他馬上打定了主意,用非常平靜的語調說道:「委屈你站過去,因為我同樣討厭賭博。」
說完這一切,系密特朝著另外一堆看上去非常眾多的財物走去。
他拿起了那張名單。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突然間一個被點到名字的人從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一甩手匕首筆直地朝著系密特飛了過去。
在一片驚呼聲中,系密特同樣揮了揮手,那把匕首彷彿撞到了一面無形的牆壁般猛地彈了回去,不偏不倚地掃過了那個人的眼睛。
看著躺在地上哇哇大叫痛苦不堪的那個傢伙,系密特無可奈何地說道:「真是可惜,原本我並沒有想殺死你。
「在我的計畫之中,哥畢爾先生必須以生命清洗他的罪名,其他人大部分僅僅只是幫凶,監禁比死刑合適得多,但是此刻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不得不判處你死刑。」
這番話毫無疑問令哥畢爾,和此刻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偷襲者感到絕望,不過其他人,特別是那些已經以為自己沒有存活希望的那群人卻無比欣喜。
毫無疑問這給予了每個人一股動力,第一批人很快便搜索完成。
隨著系密特的命令,第二批搜索開始。
不過這一次不是五人一組,二十幾個人佔據一條街道,這完全是為了讓效率更高。
第二遍搜索幾乎沒有發現,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查抄出來的東西並不是很多,不過卻都是一些值錢的玩意兒,系密特掃了一眼名單,他放過了這幢屋子的主人,而是將那位第一次負責查抄的人叫了出來。
「不,我沒有注意,是因為這些東西隱藏得太深。」那個人哭喊著、嚎叫著,就是不肯到另外一邊。
「把他推過去。」系密特搖了搖頭命令道。
原本站立在那個人身邊的五、六個人,一擁而上連拖帶拽,但是那個傢伙始終掙扎著,就是不肯就範。
他聲嘶力竭地號啕大哭起來,身體更是不停地扭轉,一時之間五、六個人都制服不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白光一閃,一切都變得安靜起來,那個人變成了一座樣子極為詭異的塑像。
看到這般場面眾人無不悚然動容。
原本那些還存在著一線奢望,想要製造混亂以便渾水摸魚的人,此刻個個喪失了希望,乖乖地站在了那裡。
第二遍搜索終於完成,又有兩個人被拉了出來,系密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些人正是剛才乘亂調換隊列順序的人物。
系密特悠然地轉頭朝著和哥畢爾站立在一起的那些人,他非常清楚,分化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
這些人被其他人所出賣,有過這樣一次出賣和背叛的經歷之後,那些人將再也不可能達成默契。
即便再美妙的煽動也不會起到作用,這就是人性,背叛和出賣過別人的人,將會時時刻刻警惕自己被別人背叛和出賣。
他所想要的都已做到,對於眼前這些人,是否應該給予懲罰,或應該給予什麼樣的懲罰,其實系密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公正的法官,不過他也不會輕易放了眼前這些人。
眼前這些人必須受到懲罰,這並不是為了所謂的公正和法律,更和正義沒有任何關係,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震懾。
死亡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震懾手段,不過和哥哥不同,系密特並不認為殺死更多的人,能夠令震懾的力量得到疊加。
走到那條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隊列前面,系密特說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告訴我巴格先生是如何被害的,誰應該為此負責。」
稍微思索了一下,系密特又加了一句:「除此之外,你們還可以告訴我一些,能夠令我感到有價值的東西。我會按照收穫,來減輕對於提供情報者的懲罰」
毫無疑問,在此刻這個承諾遠比教宗陛下的特赦令更加有效,那些原本陷入恐懼和絕望之中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搶著站出來發言。
而另外兩個隊列里,許多人早已面如土色。
一行人離開了小鎮,剛才還喧鬧無比的小鎮此刻重新陷入了沉寂。
小鎮門口的橫木門廊上弔掛著二十具屍體,系密特原本並不打算絞死這麼多人,但是從彙集起來的指控以及證詞看來,這些人確實十惡不赦。
正因為如此,絞死他們,系密特的心裡絲毫沒有負罪感。
「非常高明的手段,你巧妙地把握住了這些人拚命想要保全自己的私心,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們抱成一團,沒有人能夠給予他們懲罰,即便你打算動手,我們這些人也會阻止你。」恩格哈在一旁嘆了口氣說道。
「並不存在什麼手段高明不高明的事情,從這片土地逃離的那一天開始,我已然看到太多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一切的事情。」系密特緩緩地說道。
恩格哈這下子只能夠沉默了,這番話足以讓任何一個聽到的人感到心寒。
「為什麼不讓別墅裡面的那些人搬到小鎮上來,既然已經牢牢控制住了這裡,這樣做不是更加簡單,而且這裡離開魔巢的距離也更近一些。」祭司卡奔連忙插嘴道,他試圖讓氣氛變得稍微柔和一些。
「那些人是不會來的,就像當初他們風光無限的時候,絕對不會踏足小鎮一樣,即便此刻他們落魄到只能夠依靠挖掘草根過活,他們也仍舊不會放下所謂的尊嚴。」系密特嘆息著說道。
「那麼為什麼我們不留下?」卡奔繼續問道。
「我不希望生活在被四周人仇視的地方。距離稍微遠一些或許可以用不著在乎。不管怎麼樣,此刻我們這些人已被小鎮上的居民看成是與他們對立的階級。」系密特嘆道。
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系密特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來看著恩格哈,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低沉但顯得沉穩的聲音說道:「如果剛才你們阻止我,我確實會選擇放棄。
「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最好祈禱我在完成使命中死去,要不然,一旦完成我肩負的使命,我將會把試圖阻止我的人殺掉。
「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我對於所謂的正義和公正沒有絲毫興趣,但是我曾經紡,盡我的全力去保護我所深愛的家人以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