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情傷
風寧放下她的手，轉身黯然的說：「讓我去說這樣的事情，未免太殘忍了。」
青梅來到風寧身前，問：「為什麼？」
風寧抬起頭，眼角分明是晶瑩的淚珠，「讓我在我最愛的人身前說另外一個女人如何的愛他，如何的希望和他在一起，你以為這是件容易的事情嗎？」
青梅徹底的震驚了，她渾身一顫，不由想到和風寧的初次相遇，那是在劍谷優美的山谷里，這個不可一世對杜喚山挑三揀四的女孩，怎麼會這麼深刻的愛著杜喚山！
青梅顫聲說：「這不可能！」
風寧苦笑一聲，說：「這有什麼不可能？我不知多少次在他面前說他應該找一個喜歡學劍的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可他偏偏說他很滿足，他很愛夫人，我能說什麼？我遇到他的時候，他第一步進入劍谷的時候我就喜歡他，我在暗中看了他很久，我鼓起勇氣挑釁他，鼓起勇氣一次次的來到他的門外，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我還沒有來得及說的時候，他就成親了。」
青梅怔怔的看著風寧，一剎那，她明白了風寧前來挑釁比劍的目的，也明白了她數次在窗外駐足的原因。她感到淚水撲簌而下，為了那一見之下誤卻終生的往事，也為了那段劍谷中各自愛慕里自得其樂浮想聯翩的歲月。
風寧緩緩坐了下來，說：「我還記得我們的一個好兄弟，路長峰離開我們前往沙場的時候，他很不開心，我雖然也很難過，也很擔心，但更多的是快樂，因為不但有了和心上人獨處的機會，還是一個他極度孤獨和落寞的時刻，我一度以為這是上天給我最好的機會，讓我安慰他，接近他最後和他在一起，融為一體。可我的夢根本就只是夢，路長峰離開劍谷，他也很快要回去打理生意，那時候我經常去看他，我希望能像你現在一樣留在他的家裡，可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喜歡我，他們喜歡溫文爾雅的人，你知道那時候我多痛苦嗎？我找來我所能找到的所有書，我很努力的去學，什麼《大學》《論語》，琴棋書畫，我用盡我所有的力量去抗爭，可最後仍然掙不過命，他也同路長峰一樣，去了沙場，走之前我問他為何要去，他說他不想接受他父母安排的夫人，我還以為我有機會，我還以為他喜歡武林高手，於是我瘋狂的練劍就是為了等他回來喜歡我。可是，一切都是白費，人力始終無法回天，他最後還是愛上了杜夫人。」
青梅漸漸的聽著，就像聽著一段憂傷的曲子。
風寧伸出手拉著青梅坐下，緩緩說：「我們都是苦命的人，那也只能認命。」
青梅抽出手，轉身說：「不，我不認命，我喜歡他，我就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就是當一個永遠寄托在杜家的弱不禁風的小女子。」風寧忽然一陣激動，起身說：「不錯，為什麼我這麼懦弱這麼膽怯，我去說，我明天就去說，我一定可以！」
忽然間杜喚山的聲音傳來，「不可以。」青梅一驚，杜喚山說：「我看到這裡的燈亮著，所以來了，風寧，青梅，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以前的事情就都過去，杜夫人只有一個，杜喚山不會納妾，你們，也需要自己的歸宿。」
風寧感到心頭一涼，幾乎便要昏厥過去。杜喚山顫聲說：「風寧，我真的對不住你，但我能說的也就僅此而已，或，你們都迷失了方向，你在那一刻迷失，這種迷失讓你們茫然，信以為真，一錯再錯。」
青梅感覺萬念俱灰，杜喚山的樣子似乎幻化成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痛她全身每一處觸覺，她有些語無倫次，她吞吞吐吐的說：「杜大哥，你，你一定是很累了，是你嗎？真的是你嗎？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明白？天這麼晚了，我們都睡覺，明天醒來，就什麼都沒了，真的……」
杜喚山淡然說：「明天醒來，這一切會更真實，當然，如果我們能夠忘卻，忘卻所有的一切，之前的一切。」
杜喚山匆匆而去，他的心裡也是酸酸的難受到了極點，往日的點點滴滴撲面而來，快樂和憂傷的回憶交織，讓他六神無主。
杜夫人看到杜喚山驚惶的神色，問：「怎麼了，還在問盜賊的事情煩心？」杜喚山回過神，說：「沒事。」杜夫人說：「我們夫妻一場，你有什麼事情難道騙得了我？相公，不要太著急，風女俠不是去找人了嗎？我相信一定會有轉機，在我們的孩子出生之前。」
杜喚山心神不寧的一笑，看著杜夫人，其實他並沒有真正的讀懂過杜夫人，他也不知道這個女人能不能真正的如她所說，將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青梅一夜未眠，她感到惶恐不安，為何杜喚山連這麼簡單的要求也不答應，只需要納妾而已，僅僅是納妾而已！他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放棄了一切，卻仍然無法真正屬於近在咫尺的男人。
風寧的心卻反而更加平靜，她很慶幸能有這樣一個給自己心愛的人做事的機會，她誓一定要抓到這個盜賊。從杜喚山結婚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已經平靜，徹底的平靜，她生命中所有的意義，就在於為杜喚山將來有一天會需要她而做準備。
不過在夜裡，風寧仍然夢見了他們三個在劍谷中比劍的時刻，夢見自己在窗外看著杜喚山的時刻，夢見自己遠遠的凝視他臉龐的時刻，夢著夢著，忽然醒來，感到眼角淚水的冰冷，如心境一般凄涼。
一大早青梅便來到杜夫人那裡。杜夫人正在刺繡，青梅笑說：「姐姐怎麼這麼操勞，你現在應該好好的保養自己的身體。」杜夫人放下刺繡，嘆說：「不做事的時候，心裡就會難受，相公這麼大的事情，我卻根本無法插手幫忙。妹妹，你不知道這種感覺。」
青梅說：「不是有風女俠嗎？對了，我覺得這個風女俠對將軍真好，遠遠超出了同門之誼，夫人，說句不該說的話，要是風女俠嫁給將軍，你會樂意接受這個妹妹嗎？」
杜夫人一怔，說：「妹妹又說笑了，風女俠是大俠客，自由自在，怎麼可能受得了這深宅大院的拘束？更何況，我一直認為，兩個人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事情，就是神明也不能拆散人間最美好的姻緣，如果硬生生加進來一個人，最終是不會有幸福的。我的世界里，我可以分享一切包括財富甚至我的生命，卻不能分享愛情，一個人的愛應該純粹而直接，如果加入了別人的，就會變得混亂，如同那些為了食物而爭奪的野獸，完全無法正常的生活。」
青梅一時語塞，她沒有想到杜夫人在愛情和丈夫上是如此的堅決，她努力的一笑，說：「姐姐說得也是啊，愛情嘛，本來就是讓人羨慕的東西，相愛的人本來就應該長相廝守，不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的確很難受，姐姐放心，絕對不會有人拆散你們，我保證。」
杜夫人笑了一笑，說：「對了，我正想給你說個事，你看長生最近這麼忙，你也該關心關心。其實這孩子不錯，單純，老實，是個值得託付終生的對象，你又這麼聰明伶俐，我做主，你們結為連理，豈不很好？」
青梅有些黯然的說：「姐姐是不是要趕我走了？我，我不想離開你們，我不想提這個事情。」杜夫人放下針線，拉著青梅的手，說：「雖然愛一個人重要，可有的時候，也要看緣分，每個人都要抓住自己的緣分，尤其是女人。有的愛是慢慢來的，只有你找到合適的愛人，才能完整的，快樂的，幸福的，一心一意的，永永遠遠的愛下去。」
青梅知道杜夫人一定察覺到了什麼，但是杜夫人絕對不會知道路長峰為了他的愛情不惜和妖后做了交易，變成一個美麗的女人，她的目的僅僅是留在杜喚山身邊，她絕對不會喜歡別人，那不值得。
青梅淡淡的一笑，說：「哎，為什麼做人會這麼辛苦，姐姐真幸運，能遇到自己所愛的人。不知道風女俠請來的人怎麼樣呢，但願能抓住強盜，那可不是一般的強盜。」
杜夫人笑了笑，說：「有些事情就是命，命理註定了，就是想要逃，也逃不了。」
風寧走在京城縱橫的街道上，一直在想著如何應對這可怕的盜賊，忽然間看到一個和尚在將軍府前停了下來，木魚敲個不停。風寧急忙上前，掏出幾兩銀子，沒好氣的說：「拿去，這裡裡面還有孕婦，別吵了，我知道你們到處化緣也不容易。」
和尚合十說：「貧僧不為化緣，只求除妖。」
風寧一愣，「除妖？這世上真有妖怪嗎？和尚，不是我說你，你騙別人也就罷了，我可不是好騙的。」
和尚點頭說：「阿彌陀佛，女施主，所謂妖孽，原在一念之間，萬物，蒙天地之精華，獲奇妙之造化，有駕馭自然之能力，用以害人，那便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