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30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攻入山西
可如今遼東軍馬已沖入固關,李雙喜已再無回天之力,還有何面目去見李自成?再說從山海關一路撤下來,雙喜親眼看到自己往日的兄弟先後戰死,整個大順只剩下自己和丞相牛金星、小張侯等幾人勉強支撐,特別是到太原之後,父皇因接連的大敗,心智受了影響,再也不是往日的那個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折父皇,不然決下會下那屠城令。雙喜看不到大順的希望,他不知大順將來的出路在何處,與其每日為了不知所謂的理由勞累不已,還不如戰個痛快。一咬牙,雙喜率領著僅剩的三百多親衛向著許立迎了上來。許立卻不會給雙喜一點機會。自衝進關門以來,許立根本沒有看到一個象樣的對手,只有四處亂逃的敗軍,早知如此自己便不該與其他人搶這個機會,枉自己還答應了許有利那麼多條件,真是虧大了。當他看到終於有人迎自己的大軍時,許立不驚反喜,自己的戰刀到此時還未曾染過血跡,回去說起來必叫人齒笑,當下阻止了身邊抬槍要射的親衛,高叫了聲:「親衛營,跟我沖!其他人繼續追擊敵軍,戰場便留給步兵的弟兄們去打掃吧!」許立率領著三千親衛以泰山壓頂之勢殺向雙喜和他的三百騎兵,雙方交手的一刻,雙方眼中都透著凶光,只是大順軍畢竟人少勢單,又是疲兵,那裡是遼東軍的對手,轉眼間便有大半軍卒被殺落馬下。而許立則早就盯上了雙喜,可憐雙喜還不知道自己竟已被一隻血狼睜上,剛剛揮刀斬傷了一名遼東軍的手臂,不料一支雪亮的馬刀已斬向他的後頸,只聽到一聲:「去死吧!」雙喜便覺得頭頸一痛,已失去了知覺,只有一顆斗大的頭顱飛向半空。
還略稚嫩的臉上卻不見一絲痛苦,只有解脫后的輕鬆。遼東軍順利破了固關,追著大順敗軍一路殺到平定州。而此時平定州中的大順守軍也得知遼東軍已殺破固關,正向平定州進來,這些臨時徵招的大順軍,無人敢再守在平定州。家在外地地,立即出城返鄉,而家在城中的立即換下大順軍服,充當百姓。準備獻城投降。所以當許立率軍來到平定州城門下時,未等他開口。城上百姓看到許立所打旗號,便已打開城門,迎接遼東軍入城。許立名為血狼,雖然嗜血,卻不魯莽,他可不想被人在城中包了餃子,先派人入城打探城中虛實,待探騎回來稟報說,城中己無大順軍。全城百姓正燃放鞭炮,喜迎遼東軍入城后,許立這才率大軍入城,接管了全城防務,靜待吳三桂大軍到來。吳三桂雖也早料到李自成的大順已是窮圖末路,卻沒想到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面對自己十幾萬大軍,只派出一萬軍卒駐守固關,竟沒有一點後援。真不知他是實在無兵可派,還是對李雙喜有著絕對信心。遼東軍向來都是以少勝多,可沒想到這次竟是殺雞用了牛刀,用兩團人馬來打固關,戰鬥結束之快,讓吳三桂也有些措手不及,當許立已殺到平定州時,吳三桂及許有利的中軍不過剛出真定城。為防大順臨死反撲。吳三桂令祖大壽暫駐固關,等著與自己中軍會合,又命許立率軍駐守在平定州,等自己到來。同時命何可剛留一連軍卒守在真定,對大明軍卒進行整編,其餘大軍立即轉進平定州,準備一舉拿下山西。
當天夜裡,吳三桂的大軍終於抵達平定州,同時另一路兵馬也有消息傳來。奉命攻打大同的吳宇和祖澤遠從紫荊關入山西,經廣昌、靈丘、渾源直撲大同。遼東軍這一路沿途各城本也有大順守軍,可李自成為了集結優勢兵力,特命陳永福到大同后立即招集各路兵馬,駐守大同。在李自成看來,只要大同還在大順手中,遼東軍便不敢南下。可如此以來各城所僅剩不到百名大順軍,看到遼東大軍幾萬人馬前來,誰敢攔其鋒銳,就算有人還想據城死守,也早被城中百姓擒下,遼東軍直到大同城下,竟未遇一戰,沿途各城俱是望旗而降,吳宇和祖澤遠商議之下,不得不在各城派出部分軍卒,維持城中秩序,使得兩團實力有所下降。好在大同守將陳永福雖然召集了不少人馬,可在遼東軍百餘門騎兵炮的攻擊下,根本無力抵抗,平射的騎兵炮僅是一輪齊射便已攻破大同城門,城中守軍原本就是明軍,或是被強抓來地壯丁,只是迫於大順淫威才不得不聽其調遣。如今遼東大軍兵臨城下,看到旗貼鮮明,盔甲整齊的遼東軍,他們那裡洞天福地有抵抗之心。陳永福感念李自成地知遇之恩,拚死抵抗,可無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下將士無人肯有死力,僅他人一又豈能只手擎天?大同之戰不過半個時辰,吳宇和祖澤遠便分從東西兩城門殺入城中,站在城頭督戰的陳永福看著城中軍民無不跪地氣降,也知大勢已去,自己本是明將,后投了順軍,如今還有何面目再次投降?雙眼一閉,竟從城頭跳落下來,一命嗚呼。吳宇和祖澤遠佔了大同,未及休整,便已率軍南下,按時間估算,現在應該已過雁門關,頂多兩日便可開到太原城下。吳三桂見信后大喜,不過吳宇和祖澤遠所率的是野戰軍,可不能長時間留在各城維護治安。吳三桂立即書信一封,派人連夜送回北京,讓京中各部立即派人接收各城,又命留守遼東的官員加緊運送糧草入關,以救濟各地百姓。
同時為了實現自己的即定計劃,吳三桂放緩了前進步伐,等著吳宇和祖澤遠率軍趕到。吳三桂也知道,自己若是連夜發兵太原,很有可能將李自成堵在城中。可這不符合自己的利益,自己還要利用他衝擊南明所轄各省,自己才能漁翁得利。封建王朝持續了幾朝幾代,到大明朝已有近千千的歷史,巨大的歷史慣性讓封建思想深入全國百姓心中,特別是在大明這些士紳、官員心中更是根深地固,吳三桂在遼東能夠順利進行改革,是因為關外都是飽受戰亂之苦,每日過著朝不保夕的苦命人,他們只要能有衣穿,有飯吃,其他的都不在乎。可南方卻一直是大明朝經濟的中心,世家、官商的勢力寵大,要想進行改革,阻力重重,只有讓他們飽受戰亂之苦,他們才會更加珍惜之後來之不易的和平,只有讓大順軍將戰爭最殘酷的一面展現給那些各地的士紳、舉子,才能徹底打破一直拷在窮苦百姓身上的枷鎖。遼東軍的一封封喜報便是大順的一封封告急戰報,李自成拿著手中的告急文書終於坐不住了,大同失守,固關失守,平定失守,如今遼東軍距自己已不過六十餘里,只要兩三個時辰便可兵陳太原城下,這怎能不叫李自成著急。而陝西、湖南兩省至今還未傳回任何有利消息,也不知他們徵兵、征糧兩件大事時展的如何了,不過自己卻已實在等不起了,如今太原城中僅有軍卒不過兩萬有餘,其中六成都是臨時徵招的,戰力實在有限,不過就是再精銳的軍隊,李自成也沒有信心憑兩萬軍卒便可對抗十萬遼東大軍。
牛金星更是苦勸李自成,道:「萬歲,如今遼東軍近二十萬大軍入晉,可咱們在此兵力全算上也不足人家的一半,大多又是臨時徵召的百姓,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陝西、湖南援軍又遲遲不到,咱們還是趕快撤吧!」
李自成本想死守太原,以待援軍,可城中僅有的這點人就算能守上十天半月。最後也是難逃城破人亡的命運,無奈之下,只得收拾行囊,率軍連夜出城逃往陝西長安府。六月初八,從大同南下的吳宇、祖澤遠也已趕到太原城外二十里處,吳三桂得信后率軍西進,兩路兵馬合到一起,將太原團團圍住。未等城外遼東軍開炮攻城,城中大順守將見事不可為。主動開城投降,遼東軍兵不刃血取了太原城。隨後吳三桂留祖大壽、何可剛的步兵團在山西征討各城。又命吳宇率軍北上出關,繞路關外,從榆林衛入陝,攻打延安府,其餘各部隨吳三桂一路西進,直奔陝西門戶潼關。吳三桂大軍剛剛行到山西、陝西邊境潼關處,便聽聞山西全境已傳檄而定,大部分縣城未等遼東軍到達,城中受盡大順蹂躪的百姓便已將大順留守軍卒殺死。樹起大明旗幟,並派人到太原府請降,請求大明重新派出官員,接管本縣。
吳三桂得報后,長嘆一聲,對身邊眾將道:「自古以來,便有民似水、君似舟之說,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理也是人人皆知,可這天下到底又有多少人能將這句話真的記在心上。落實在行動上?他李自成本也是受苦百姓,可他成為了一方之主后便忘了當初受苦地日子,竟會放任部下任意妄為,才致有今日之敗。你等且要記住這個教訓,不論到了什麼時侯,這老百姓都是咱們的立國之本,執政之基,切切不可輕辱之!」回到長安的李自成剛剛安頓下來。便有信使來報,吳三桂未折一兵一卒,便已佔了山西全境。李自成聽后大怒,沒想到自己一走。留守的這些軍卒如此不堪,竟不戰而降。可他也不想想,而對遼東十幾萬大軍,又有幾百門火炮攻城,別說只有不到萬人的太原府,就是他自己親率二十萬大軍,又能怎樣?相信也難逃敗亡一途。陝西畢竟是李自成的家鄉,在這裡李自成的聲望明顯強了許多,李自成派人在全省徵兵以來,已徵集大軍達十萬之眾,雖然其中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只是為了一口飽飯才不得不應徵入伍,可這還是讓李自成看到了一些希望。只要自己能守住陝西,吳三桂率軍久攻不下,必然會轉移視線,而南明卻已早就派大軍守在湖廣、南京,以防吳三桂大軍,只要北明、南明交上手,自己便有了喘息之機,若是能讓他們兩敗俱傷,自己便可螳啷捕蟬,黃雀在後,最後出陝西,收拾亂局。為此李自成特命大傷初愈的小張侯率五萬大軍守在延安府,又命大難不死,歷時一月之久方逃回陝西的劉堂率三萬大軍駐守潼關,而他自己率十幾萬大軍守在長安,準備隨時支援兩地。
潼關以水得名,地處陝西省關中平原東端,居秦、晉、豫三省交界處,居中華十大名關第二位,歷史文化源遠流長。這裡南有秦嶺屏障,北有黃河天塹,東有年頭原踞高臨下,中有禁溝、原望溝、滿洛川等橫斷東西地天然防線,勢成「關門扼九州,飛鳥不能逾」。潼關是陝西的東大門,是連接西北、華北、中原地咽喉要道,其地理位置具有戰略意義。吳三桂率軍趕至潼關城下時,李自成也早得到消息,親率十萬大軍支援潼關,想要憑藉這座天塹阻吳三桂於關外,迫使他繼續南下,攻打湖南,直至與南明接戰。面對潼關,吳三桂雖有必勝反握,可自己所率大部分為騎兵,攻城非其強項,若是強攻必然損失慘重。祖大壽、何可剛還留在山西,趕到此處尚需時日。因此吳三桂一方面派許立率團北上,會合吳宇,加快攻伐速度,爭取從北攻入陝西,只要吳宇順利攻破延安府,便可直達長安城下,潼關便也失去了戰略意義。另一方面,吳三桂率軍在潼關城外二十里處,積極備戰,一旦祖大壽和何可剛趕到便可強攻懂關,驅趕著李自成率軍繼續南下,沖入到南明的地盤,以達成自己的戰略意圖。六月十五,得到命令的祖大壽率全團已趕到潼關,會合了吳三桂大軍,準備強攻潼關,而何可剛則率團鎮守山西,以防止有潰敗逃入山林的大順賊軍死灰復燃。
吳宇和許立也早已順利從榆林衛入陝,不過有小張侯奉命駐守延安府,見遼東騎兵勢大,而自己多是步兵,無法與遼東軍進行野戰,只得率全軍退回延安城。吳宇和許立急著率軍南下,攻打長安,無瑕攻堅,最後二人商議,分兵兩路,吳宇留在延安府圍困府城,許立則率團南下,直奔長安,以逼迫李自成放棄陝西,退走湖廣。李自成率軍在潼關接到明軍幾萬騎兵已經由榆林衛入陝的消息,大驚失色,知道自己再守在潼關也無用處,若等明軍南下到長安,攻下長安城,自己守在潼關孤城,恐怕再想走就難了。只得率劉堂及十萬大軍退回長安,只留下副將馬世耀率萬餘人守在潼關城,以掩護大軍撤退。前,李自成反覆叮囑馬世耀,定要死守潼關險要地方,拖住敵人,能夠拖多久就拖多久,以便長安城中軍民從容退出。馬世耀在李自成率軍走後,便將潼關城外董杜原一帶的守軍全都撤了,斂兵城內,想要拒城死守。不料此舉正合了吳三桂之意,先是不戰而佔領了董杜原要地,一直到潼關西南的金盆坡,都駐了軍。祖大壽率軍駐在金盆坡上,居高臨下,從西南包圍了潼關城,一門門新式火炮對準了城內,只是一輪試射,便已讓關中守軍死傷慘重,而關中的大順軍卻根本無法反擊,馬世耀知道潼關已守不住了,只得率軍投降。
李自成率軍退出潼關時便知陝西已不可久呆,返回長安便已開始著手撤軍準備。準備從藍田走商州、武關,逃往湖廣,只是沒想到潼關這麼快就失守了,一切打算都被打亂。李自成連夜在皇宮中召集眾將,商議撤軍之事。此時長安百姓也都知道了這一決定,只是李自成未走,儘管人心驚惶,害怕明軍到後會慘遭殺戮、擄掠和姦淫,但市面上還保持著平靜。沒有兵丁和壞人擾亂治安,也沒有紛紛向鄉下逃走的情況。全城在幾天前就已經戒嚴。各衙門比平時戒備得更加森嚴。各街道路口增添了崗哨,不時有騎馬的巡邏隊從街上走過,表情莊嚴,含著殺氣,帶隊的軍官懷中抱著黃套令箭。紫禁城的四門外邊都站立著兩行明盔亮甲的武士,鐘樓、鼓樓和城門樓上站立著弓弩手、火銃手。不僅午門附近,連東華門和西華門前邊的街道,都嚴禁行人通過。夜間,大順軍僅剩的幾名將領聚在一起。皇后高桂英也在其中。李自成看看眼前僅剩的牛金星、劉堂、尚炯、高桂英幾人,長嘆口氣,想想半年前,自己決定揮軍北上時,帳中尚是人才濟濟,可今日眾多兄弟卻大多已是天人永隔,而小張侯被困延安府,生死不知,這怎麼不讓他感慨萬千。「如今吳三桂所率地明軍已分從延安府和潼關入陝。陝西不可久留,咱們只能暫避其鋒,東入湖廣,以求自保。」
「萬歲,臣願率軍駐守長安,為萬歲阻攔敵軍,以保萬歲安全。」劉堂也知眼前形式危急,主動請命道。李自成搖搖頭。道:「遼東軍有火炮助陣,威力甚大,長安府不可守,不然被其圍困。再想突圍,恐怕勢比登天,只是白白折了軍卒性命。因此咱們此次撤軍,兵分兩路,丞相隨我率十萬大軍吸引吳三桂大軍,夫人由劉堂護送,從小路入湖廣,沿途各地尚有許多軍卒,夫人可以聚集兵卒到時咱們在湖廣會師。」「萬萬不可。」高桂英聽后急道:「皇上往湖廣去,前有左良玉攔路,後有吳三桂的大軍追趕,困難比我大得多啊!只要皇上平安,咱們的大順就不會亡。在潼關南原戰敗突圍的時候,我同皇上分手,敵人尚且不奈我何。今日吳三桂又能將我奈何!讓能夠作戰的人都跟隨皇上去吧。」
李自成嘆口氣道:「今日情勢與數年前完全不同。
夫人此去,身邊兵微將寡。大約十多天後,才能有數萬得力人馬趕到夫人身邊,倘若在十天之內泄露了行蹤,敵人只用三五千精騎窮追不捨,不惟夫人一身安危可優,所圖謀的大事也將壞了。」說完李自成看了一眼牛金星,牛金星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個封套,從裡邊抽出一張紙,攤在桌上。高桂英一看,原來是一張草草畫成的地圖,心中開始明白。牛金星指著地圖,小聲解釋。原來這一張地圖,標出了許多地名,什麼地方有什麼將領,現在手頭有多少人馬,都寫在上邊。「從此往西往南,許多地方都還有駐防的人馬。有些地方三千五千,有些地方一千兩千,也有隻剩下幾百人的。我已經分頭派人星夜傳皇上密旨,火速向漢中、保康收攏。只是皇后一路上還需小心,萬萬不可讓敵軍發覺。」
高桂英指著地圖說:「從往湖廣去,不是有王光恩兄弟地人馬在鄖陽一帶擋住了路么?除非把他們打敗,否則如何能夠同皇上會師?」牛金星低聲道:「臣正要說出這以後怎麼走法。干萬不能走鄖陽這條路,不能同王光恩兄弟作戰,那樣一則會耽誤時間,二則會損傷我們的人馬。萬一在鄖陽一帶糾纏起來,就會壞了大事。請皇后看,從這裡有一條路,走太平縣……」
高桂英吃了一驚,道:「張獻忠不是剛剛在瑪瑙山吃過南明一次敗仗,應該就在太平縣附近吧?」前些日子張獻忠不甘蟄伏於四川,派兵東進,不料卻被南明派軍大敗一場,只得再次退回四川。牛金星點頭道:「是地,可正因為此處剛經過一次大戰,雙方戰後,俱已撤軍,如今這裡既沒有明朝人馬,也沒有張獻忠的人馬,請娘娘從這裡進川,然後在從出川,就到了湖廣。」
高桂英略一沉思,覺得牛金星此計可行,不過她卻更關心李自成此去是否安全,問道:「倘若我收集到了眾多人馬,按這條路走,到了湖廣,與皇上在何處會師?」李自成親自答道:「現在很難說定,反正是要在湖廣某地。」
高桂英心中一驚,又問道:「皇上前去湖廣到底能帶去多少人馬?」「原來守懂關有十來萬人,除了給馬世耀留下萬餘從,全都回到長安,加上長安守軍,合起來大概有十二三方。高桂英聽到只有十幾萬人,心中不安,半年前李自成率二十五萬精銳大軍尚且不是遼東軍對手,如今只有不到一半,且多是雜軍,如何是遼東軍對手。「從商州出武關,經過南陽府的內鄉、鄧州,再到襄陽府,人了湖廣。這些府、州、縣原是熟地方,從前百姓那麼擁戴皇上,能不能沿途號召百姓,重新集合成一支大軍?」
李自成只是搖頭不語,牛金星在一邊道:「如今百姓離心,恐怕很難。」「既然不能號召百姓,如何能在湖廣立足?」
李自成也是無奈,只得道:「目前進快離開長安要緊,能否在湖廣立住腳跟,到襄陽后看情況再說吧。」高桂英悲憤地道:「從前咱們只看見打仗,只求軍事上步步勝利,並沒有想到老百姓亂久思治,盼望過溫飽的日子,咱們只一心想著勝利,卻沒有想到,萬一受到挫折怎麼辦。自古用兵,要做到能進能退,能攻能守,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李自成聽高桂英所言,雖未直接指責自己但李自成依舊覺得心中難受。眉頭一皺。未等他開言,一邊牛金星已跪下請罪道:「臣身為丞相,辜負了國恩,萬死不足塞貢。
高桂英知道李自成從北京回來以後,脾氣大變,十分焦躁,容易暴怒,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道:「如今陝西一省之力實在無法支撐危局。所以敗局也就未能挽回。只希望今後咱們每佔領一個地方,就趕快設官理民。撫輯流亡,獎勵農桑,豈不很容易站住腳跟?百姓苦了多年,只要使他們有一天好日子過,誰不感恩戴德?」牛金星忙道:「請皇后寬心,如今只是一時間國步艱難,必將否極泰來,重整江山。」
李自成聽到此處,雖然兩人未明著指責自己。可這一切卻全是自己一意孤行所造成的,心中一陣急惱,當下站起身形,道:「此事便說定了,夫人明日一早率人走小路,我率大軍兩日後從藍田走商州、武關,進入湖廣,丞相可再將諸事與夫人交待清楚,劉堂隨我整軍。準備出發。」說完李自成拂袖而去。高桂英見李自成離去,不由得悲從心生,淚流滿面,可她身為皇后,自然知道碩全大局,擦去臉上淚水,道:「基相,我從來沒有像這樣當面責備過你。今晚我同你君臣離別。各奔東西,再見很難,所以我忍耐不住對你說了這麼多氣憤的話,但望你繼續給皇上盡忠竭力。做一名好丞相。不管遇到千難萬險,你不要離開皇上左右。」牛金星流出熱淚,聲音打戰地道:「除非臣死於敵人之手,決不會離開皇上。」
高桂英又道:「皇上從山海關戰敗,退出北京之後,有許多事做得不好,章法已經亂了。如今悔之已晚。倘若你們能夠在湖廣站住腳步,干萬不能再走從前的老路,不能再做那種只打仗不管百姓的錯事!」「今後倘若能在湖廣站住腳步,當然一定不再像以前那樣。」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再明白說吧。金星,以後每到一個地方,站住了腳步,千萬不要忘記小百姓最關心的頭等大事是吃飯穿衣,生兒育女。連老馬夫王長順都知道如今百姓怕繼續亂下去。已經亂了多年,到處死亡流離,人心是亂久思治。尚神仙也是這麼說。只是他們一個是太醫,一個是掌牧馬的官兒,不在其位,不敢妄言。你做丞相的是皇上的股腦大臣,為什麼不向皇上進言?金星,國亡家破,我身為大順皇后,隨時準備為國殉節,以後能不能再見到你,只有老天爺知道。我再叮嚀一句話:倘若清兵不窮追,咱大順軍到湖廣能夠立腳,喘息喘息,你們千萬要想著幫助老百姓過一天好日子,讓老百姓有些盼頭。獻策,我地話你要記住!」說畢,想著今夜一別,生死難說,猛然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牛金星也深為感動,埂咽說:「請娘娘寬心。只要我軍能固守荊襄,大局尚有可為。皇后適才口諭,臣一生銘記在心!」停了片刻,高桂英止住嗚咽,揩去熱淚,接著說道:「我還要囑咐一條:每逢皇上因為事不遂心,對臣不能容忍時候,你要多多直言苦諫。」
「臣定鞠躬盡粹,死而後矣!」第二日一早,按照頭天晚上所商議的辦法,李自成抽調出一千多步兵,一百多名騎兵,為高桂英護駕。從宮中帶走的金銀珠寶、各種財物以及路上需用的糧食都已在昨天夜裡運出城。李自成雖惱昨夜高桂英當著眾臣之面指責自己的不是,可思及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聚,而且此去前途艱險,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他親自將高桂英送出厚載門,高桂英也是淚水漣漣,向李自成一拜,其餘將士跪在地上向李自成印辭。李自成看著高桂英及一眾將士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風雪幽暗的長街上,心中一陣酸痛,只能暗自在心中為夫人祈福,希望他們能夠一路平安。六月二十日,吳三桂親率的十萬大軍已從撞關入陝,殺到了渭南一帶,只是一路上河道眾多,而遼東軍多是北方人,不慣於此處環境,拖慢了行軍速度。從北方一路南下地許立也已殺到了宜君,馬上便要殺入長安府。
第一百二十七章佔領長安
李自成怕長安百姓會遭到遼東軍的姦淫和殺戮,除命人每日催促百姓速逃外,他親自騎著烏龍駒,在尾從們的簇擁中來到鼓樓外邊,立馬街旁觀看。長安士民擁擁擠擠,喊喊叫叫,哭哭啼啼,扶老攜幼,紛亂異常,從各城門逃出。大部分士民向終南山一帶逃命,也有一些人家因為渭北和西邊戶縣一帶有親戚故舊可以投奔,不往終南山逃。急於逃難的百姓看到李自成,有的跪下去磕個頭,隨即站起來又走。有的連見他下跪的簡單禮節也不講了,只是低著頭肅然走過。看著逃難的士民們成群結隊地從自己面前走過,李自成滿心酸楚,噙著兩眶熱淚,竭力忍耐著才不曾滾落。陝西是自己的起兵之地,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鄉,自己原本的二十五萬大軍中有七成都是陝西百姓,若沒有他們的支持,如何能一舉攻破北京。可是自己卻傀對他們,不但沒有為他們帶來幸福安定的生活,反而將他們的親人葬送在了山海關下,更讓這些百姓流離失所。
大順軍的主力部隊由牛金星率領,攜帶春屬和輜重已經陸續走了兩天,李自成及劉堂卻不急著走,他在這裡等著小張侯的到來。同時,李自成也明白,如今全軍士氣十分不振,他如果先走,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軍心就會徹底瓦解。因此他寧可冒些風險,也必須留在後邊。由於李自成一直站在城門樓上,極大的穩定了軍心民心,所以儘管長安城中謠言很多,不斷哄傳北明的先頭部隊己經到了什麼地方,如何殘暴等等,但是城內秩序始終很好,沒發生搶劫事件。六月二十一日,李自成得報,北面南下的明軍已進入長安府地境。吳三桂率領大軍距長安也不過只有不到兩天路程,李自成終於等不下去,再不走恐怕便很難脫身,只是未等到小張侯,李自成一直放心不下。好在有人來報,小張侯已奉命突圍,繞路慶陽府,正準備南下會合自己。李自成派人傳今於小張侯,令其直接轉進湖廣。自己卻率領數千親軍向藍田方向出發。劉堂率領一萬人馬殿後,晚李自成一天撤走。以便安排尚未出城的長安百姓儘可能出城逃難。劉堂將李自成送過灞橋,看見李自成神色愁慘,劉堂也深感大勢已去,沒有指望,但還不得不對自成勸解說:「請皇上務必寬心。只要到湖廣站穩腳步,收拾江山不難。」
李自成屏退左方,嘆了口氣小聲說:「唉,想當年咱們不放一箭,不動一刀。進入長安,士民放著鞭炮,夾道歡迎,不料竟有今日!關中父老原來都盼望我早日登極,建立統一大業,使天下蒼生得享太平之福。今日落得這樣結果,使我無面目再見關中父老。奈何!奈何!」「自古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仍然是勝負未決,陛下何必如此灰心!雖然從今年至今,我軍接連失利。可是剩下的多是陝西子弟,忠於皇上,也較精銳,遠非烏合之眾。隨皇上此去湖廣的尚有十幾萬人。皇后此去也可召集幾萬兵馬,小張侯也已突圍而出,幾萬兵馬損失並不十分慘重,加上從甘、固、寧夏、西寧、臨挑等地召集到的駐軍,合起來也在十萬人以上。再加上漢中、安康一帶駐軍,將是一支不小的勁旅,與陛下會師湖廣……」
李自成不等他說完,搖搖頭。憂慮地說:「誰曉得皇后此行的結果如何!倘若吳三桂到長安後派一騎兵向西猛追,不惟皇后從西北收兵南下之謀會成為泡影,說不定連她自身都有很大兇險。她走後,聯一直放心不下。」劉堂對高桂英地安危抱有同感,但是他不能不安慰說:「皇后智謀出眾,又素為大順將士們忠心擁戴,必能逢凶化吉,縱有追兵在後,也會平安無事。只要幾天功夫,皇后的身邊就有數萬之眾了。」
「唉,希望如此吧!本想著有黃河與潼關之險,延安府又是用兵重鎮,可以憑藉地利人和,固守陝西,等待局勢變化,所以不管陝西百姓多苦,在各州縣強迫征糧。
寧招民怨,不缺軍餉……」想到此處,李自成更覺對不起關中百姓,不覺嘆一口氣,聲音打戰地接著說:「陝西父老都期待我塵穩江山,救百姓於水火之中。我也是這樣想的。後來在山海關戰事失利,退出北京,又失去山西,我還想固守陝西,等待時機反攻。唉,不料到我們大順的國運竟然如此不濟:黃河不能守,撞關不能守,延安也不能守,如個連京城也丟給吳三桂,我還有何面目面對家鄉父老!」說完李自成搖搖頭,彷彿要把這些情緒都拋之腦外,清醒了一下頭腦後,才接著道:「你率軍斷後,定要小心,若明軍真的追了上來,切不可與明軍正面決戰,可借這一路上的險關要道步步防守,拖延明軍速度便可。」
「臣遵旨!決不輕易與明軍決戰,萬事以保萬歲安穩為先!」李自成又抬頭向長安的方向望一眼,不再說一句話,勒轉馬頭,將鞭一揚,在一大群扈從親兵親將的簇擁中往七盤嶺的方向奔去。下了七盤嶺已經黃昏,會合了牛金星所率大軍后,全軍在一個背風地小山村休息,御營親軍在周圍搭起了帳篷,燃起了火堆。苯相牛金星陪著李自成烤火休息。退出長安已經三天,李自成第一次得到休息,臉色顯得十分憔悴,眼眶深陷,一雙眼睛也顯得格外大了。此時吳三桂已率大軍與吳安在長安城外會師,長安城現在已是空城一座,城中別說軍卒,就連百姓也沒有幾人,能動的都走了,就算不跟隨大順軍撤退,也都逃到了城外山林之中,只有一些年老體弱之人實在無法撤走,留在城中,他們寧願死在城中,也不願拋屍荒野,做個孤魂鬼。可留在城中的等死的這些百姓沒想到,被大順軍傳為凶神惡煞的遼東軍竟會是一支軍容整齊,軍紀嚴明的部隊。軍隊接管了長妥城后,不但未大肆屠殺百姓,搶奪財產,反而貼出安民告示,對往日從賊的百姓,只要真心悔改,一律赦免其罪行。看到城中大多都是老弱病殘,遼東軍到百姓家中問寒問暖,為家中已無米下鍋的百姓送來米面,幫他們恢復正常生活。很快遼東軍的善舉便已傳遍了長安附近大小村落及山林之中,逃難的百姓聽說遼東軍竟是如此仁義,並非大順軍所講那般兇殘,許多百姓試著與遼東軍接觸,幾日後越來越多的百姓返回了長安,長安城終於不再如同一座死城,雖一時難以恢復六朝古都的風彩,卻也有了幾分生氣。吳宇這時也已奪了延安府,趕到長安,與吳三桂會合。
此時的李自成已率大軍趕至商州,見後面遼東軍並未跟來,便暫在商州進行休整。吳三桂當然不會讓李自成繼續留在陝西地境,不將其趕入湖廣,如何才能讓其與南明交戰?待長安府略為穩定后,吳三桂立即命各路兵馬再次南下,追趕李自成,定不叫其有喘息之機。李自成在商州駐軍數日,見吳三桂又率軍來追,只能率領十幾萬大順軍和隨軍春屬退到鄧州。襄陽府尹牛全親自率領兩千人馬來到鄧州接駕。因為鄧州的災情很大,無法供養大軍。李自成使決定固守荊、襄,對抗吳三桂,命劉堂率領大軍退住襄陽,他自己則留下兩萬人馬,在鄧州和內鄉境內駐紮,既為防堵遼東軍進攻襄陽,也為著安定軍心。牛金星因為是最得力的謀臣,留在李自成的身邊。在加緊部署軍事,加修城牆和堡寨。向南陽境內征糧的同時,李自成派出許多細作,探聽皇后的消息和遼東軍進入長安以後的動靜。由於接連挫敗,大順軍的士氣愈來愈低落,幾乎是遇敵即潰,有不少向敵人投降,這情形使李自成對前途感到暗淡。從前,在最艱難的日子裡,他自己沒有灰心過。
他手下的將士也沒有人對他離心,而今天地情況卻恰恰相反!這使他非常思念那些在十幾年中跟隨他備嘗艱苦、不幸死去的忠勇將士。再想到皇后至今下落不明。遼東軍即將來爭奪荊、襄,他深深悔恨自己失計,對前途感到絕望,頹然向椅子上坐下去,仰望屋樑,心中嘆道:「天乎!天乎!茫茫中國,竟沒有我大順朝立足之地!」
李自成到了襄陽以後,以襄王府作為行宮,當日就召集一部分最親信的文武重臣開御前會議。討論應付遼東軍南下之策。討論半天,吃過晚飯又討論,直到深夜,竟沒有一個人能想出一條妙計,都看見士氣低落,各地老百姓又不與大順一心,差不多敗局已定。加上沒有大炮,想固守襄陽也不可能。在沒有辦法之中,決定立刻差人攜帶一大扒貴重禮物和李自成的一封書信。前往武昌,勸說左良玉與大順聯兵抗吳。這求和的使者卻是王四夫婦,王四是孩兒兵出身的將領,對大順皇帝有無限忠心,而他的夫人卻是左良玉的義女左夢梅,李自成將這緊急使命對他們說明,要他們連夜準備,明日一早動身。路上不可耽誤,越快越好,並說應帶去的諸色禮物都由宮中準備,不用他們操心。左夢梅多年沒有見到養父。養母又早已死在河南,得到這機會自然是喜出望外。李自成望著左夢梅叮囑道:「左小姐,你到了武昌,見了你地父帥和兄長夢庚將軍,一定要代聯傳言:如今遼東勢強,聯與左帥合則兩利,分則兩傷。他們若打敗了朕,下一個被消滅的就是左帥。當今急務是左帥與我聯兵作戰,方可保自身不失。目前朕手下有三十多萬精兵,皇后又招集了二十多萬精兵正在日夜趕路前來,不日可到湖廣會師。倘若左帥不以中國為重,一味與朕為仇,我大順軍迫不得已,只好先取武昌,再回師與遼東決戰。此是下策。除非萬不得已,我決不對左帥再動干戈。朕地苦心,你一定要記住,傳給左帥知道!」
左夢梅回答道:「臣妾謹遵聖旨,不敢遺忘!」第二天清早,天色剛亮,王四來宮中辭行。李自成已經起床,對他小聲囑咐說:「小四兒,你是跟隨我長大的孩子,我才將這樣差事交付於你。不管成功與否,你都要趕快想辦法送回消息。還有,你到左營,處處小心,一定要說我大順雖然暫時戰敗,兵力仍很強大,還有皇后率領的二十多萬人馬,都是精銳,不日即到湖廣。
去吧,盼望你平安回來!」
王四同左夢梅攜帶許多貴重禮物,挑選了二百騎兵跟隨,向武昌星夜趕路。李自成希望左良玉不要同他為敵,但又覺得毫無把握,在襄陽一面等待武昌消息,一面部署對抗從商州南來的遼東大軍。而吳三桂將許有利留在陝西后,自己親率著親衛團、吳宇、祖澤遠、許立和祖大壽共計十萬大軍繼續南下,追擊李自成。面對著這非常嚴重的新情況,李自成同親信文武們密商對付方略。大家認為必須保全退入湖廣的兵力,決不浪戰,不死守一個地方與遼東軍硬拼,而應該將人馬退到從承天到長江邊上,隨時可以退到長江以南。為著容易退往長江以南,必須在荊州、沙市駐紮重兵,一則牽制敵人,二則保護長江暢通。李自成下令駐守鄧州的人馬迅速退過襄江,只留下兩千人稍事抵抗,又起到滯遲敵人的作用。李自成和劉堂率領大順軍主力退往鄂中,相機與左良玉聯合或奪取武昌。當遼東軍佔領鄧州,繼續向襄、樊進兵時,襄陽的撤退計劃已經完成,只留下幾千人守襄江南岸,掩護百姓出城,李自成也同牛金星一起最後退出。他回望襄陽城,然後東望襄江岸,感到前途茫茫,無限心酸……
這時王四和左夢梅也已趕到武昌,面見左良玉。左良玉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著何時前往南京「清君側」的大事,左夢庚等人雖然提出幾個方案,卻都不如左良玉之意,不過手下大軍卻已經動了起來,向武昌聚集,隨時準備出征。至於李自成的大順軍,卻已不放在左良玉眼中,當年交戰雖然也曾敗於李賊之手,可如今形式已經不同往日,他壽得很清楚,今日李自成已經是殘敗之寇,士無鬥志,後邊還有遼東大軍緊緊追趕,不再是他的強敵,值不得畏懼了。
當他得到探報,知道李自成的大軍已經到了承天,繼續向東來,另一路大軍要從荊州、荊門、夷陵一帶順長江東下時,他才感到李自成的軍事活動值得重視。不是說他害怕李自成像往年那樣兵強馬壯,而是害怕萬一李自成很快來到武昌,會拖住他的腿,使他不能迅速往南京去,誤了他的大事。所以他一面命兒子左夢庚同黃澎等人趕快商議,一面命人將他的養女左夢梅傳來談話。左良玉因為根本沒把李自成放在眼裡,所以當左夢梅同她的丈夫王四來到武昌的時候,他同他們只匆匆見了一面,關於大順軍的情況竟連一句都懶得問,就命人將他們安頓在一座單獨的住宅中。四面都有他的人馬警衛。左夢梅對於養父此次單獨傳見她,也很奇怪。自從到武昌以後,在飲食起居方面,養父對她照顧得很好,還賞賜了很多東西。憑心而論,她願意跟著養父,不願再跟著李自成,特別是她看得很清楚:李自成再也不會轉敗為勝了,遲早要被消滅,消滅之後就永遠落一個「賊」名,她和丈夫也難免不被清兵殺掉;而她的養父如今已被封為寧南侯。聲名顯赫,留在養父身邊,說不定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她的丈夫王四卻執意要回李自成身邊,決不投降明朝,而據傳她的哥哥左夢庚又起了除掉王四的心思。這使她左右為難,提心弔膽。群丫環、僕人的簇擁下,左夢梅來到寧南侯府見到左良玉。左良玉命其在旁邊坐下,望了望她,把慈祥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和臉上。問道:「夢梅。你曉得我叫你來為的是什麼事情?」
左夢梅心中十分害怕,溫柔而恭敬地小聲回答:「父親大人喚女兒何事。女兒一點不知。如今請大人吩咐。」左良玉說道:「如今國家局面,你也知道。我是明朝大將,先帝原封我寧南伯,亡國之前,又晉爵為寧南侯。我身受先皇帝厚恩,遭逢大變,無以為報。如今我駐兵武昌,既要操心南京的事,又要操心闖賊是否想圖謀武昌地事。所以心中很亂。今天我叫你來,是要問你一些話。」
左夢梅莫名其妙,怯怯地說道:「孩兒自幼跟著養父養母,如同親生一般。父親想問什麼,女兒定知無不言。」左良玉聽他養女說話很得體,也並不虛假,不覺點點頭,說道:「目前李自成人馬一路從承天向這裡開來,一路準備從荊州向這裡開來。他已經是敗竄之寇。無處立足,難道他還敢來與我一戰不成?你要說實話。」
左夢梅說道:「女兒從鄧州前來的時候,李闖王一再對女兒說,他決不願同大人作戰,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只求大人同他聯兵,共同對付遼東。至於說他的人馬正在向武昌開來,孩兒絲毫不知。倘有此事。一定是有新的變故,是不是遼東追得很緊,他無處可去,向這裡靠攏。希望得到大人一臂之助?」左良玉冷冷一笑道:「我怎麼能同他聯兵?他能得到我什麼幫助?我是貴為侯爵的明朝大將,他是一個逼死帝后的流賊,我同他只可以兵戎相見,不可能握手言歡!」
左夢梅雖然不知李自成真正意圖,可左良玉卻也聽出幾分道理,看來李自成現在還不敢與自己正面交鋒,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南京的廢立大事。
八月初一清晨,正在沉睡地左良玉被兒子左夢庚叫醒,向他稟報道:「父親,大事不好,李自成大軍過江了!前鋒已經到了嘉魚。」左良玉吃了一驚,坐了起來,但表面上十分鎮靜,慢慢地問道:「李賊是從哪裡渡江的?怎麼會前鋒已經到了嘉魚?」
左夢庚回答道:「昨夜三更時候,得到緊急探報,不敢驚動父親,現在才來稟明。該賊是從牌洲鎮渡江地。我們守牌洲鎮人馬不多。冷不防流賊從那裡渡過長江,佔領了牌洲鎮,一路向嘉魚前去,一路向咸寧前去。如今咸寧和蒲坼告緊。」左良玉聽后,不禁大罵道:「他媽的,擾亂了老子的大計!」
左良玉手下人馬揚言有五十萬,實際只有二十萬,真正能夠作戰的將士不過十萬,而且大多是近兩年來新招降的烏合之眾,戰鬥力很弱。近幾天來,左良玉也得到消息,李自成被遼東軍從商洛趕出來,率軍南下湖廣,可他只以為李自成的大順軍主力部隊已經從漢水北岸向東進兵,將要進攻孝感,游騎指向黃岡,另一支從黃陂窺測漢陽。卻沒有料到由漢江北岸向東一天天逼近孝感和黃陳的大順人馬只是虛張聲勢,實際上劉堂親自指揮一支人馬,進到了潛江與河陽一帶,秘密地進到沙湖,探明長江南岸左良玉的人馬不多,防守鬆懈,遂率領少數步騎兵突然乘船渡過長江,佔領瞄洲鎮,又擊潰了左良玉的部將馬進忠和王允成二人分駐在金口附近地少數步兵。大順軍的人馬並沒有敢直接進攻武昌,而是分兵兩路,一路佔領嘉魚,一路轉向咸寧一帶,好像要去佔領岳陽。而一直緊隨其後的遼東十萬軍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大軍停在了襄陽一帶,對湖廣虎視單單。
一時之間,局勢突變,湖廣已成了北明、南明、大順三家交鋒之地。左良玉今年已四十多歲,對於一個需要在馬上殺敵的武將說,這樣的年紀已經算老年了。他自己本來在一年前就感到體力日減,精神大不如前。只是為著維繫軍心,他沒敢歇息,他心中明白,萬一自己下去了,部將們立刻便會散了攤子,夢庚縱然手中掌握著一顆「平賊將軍」印,由於資望不夠,必定無力駕馭眾將,眾將遲早會各奔前程。至於黃渤,一旦失去他這棵大樹,必將銀鐺人獄,死於馬、阮之手。這些日子以來左良玉的部將們都已經準備好往南京去「清君側」,不願意留在武昌同李自成作戰。黃澎更力勸左良玉前去南京,舉行「廢立」大事,然後號召天下,回師「剿滅流賊」,憑長江天險,抗拒清兵。左良玉雖然有了七八分決定,可是還不免有些憂慮,因為自古不論是「兵諫」或進行「廢立」大事,倘若名不正,便成了千秋罪人,且有滅族之禍。不過隨著李自成大順賊的到來,左夢庚再次向左良玉稟報:「啟稟大人,已經邀集諸營將領,對天盟誓,擁戴大人即日東下,去南京成就『清君側』的大事。」他偷眼看見父親的神色很激動,又接著說:「太子如今已經被捕人獄,在獄中受到非刑拷打,死去活來。倘若去晚了幾天,太子必死於獄中,大人將何以報大行皇帝天高地厚之恩?」聽了這話,左良玉不覺悲痛,大哭起來,拍案說道:「好,要去,我就不顧一切,一定要辦此大事,否則我就對不起先皇帝。不忠不義,死不瞑目!」
終於在八月初五,左良玉召集各營大將。齊集節堂。慷慨誓師,發布了討伐馬士英和阮大鋮的檄文,下了全師東去南京的命令。
八月初六下午,左良玉的人馬開始在武昌城中大肆搶劫,姦淫,抓人,殺人,擄掠婦女上船,兵馬也一隊一隊地陸續上船。駐在漢陽、漢口、江北各地的人馬也都上了船。所掠的大船小船。將近一萬隻,幾十里的江面上。到處是船,一隊一隊,旗幟不同。左良玉和他的親將、幕僚們單獨有幾十條船,而左良玉的船最大,上懸帥旗。湖廣總督何騰蛟,聽說左良玉決定率全師東下,也看見了左良玉討馬、阮的撒文,要以「清君側」之名,佔領南京。他對此事極為反對。可嘆自己手中沒兵,沒有力量阻止。他正在總督府中與親信幕僚們商議如何應付,忽然間左良玉派官員前來請他去商議大事。他本來想去見左良玉,力阻左軍前往南京,可是他地左右幕僚苦苦相勸,說是總督大人此去,必受左良玉脅迫,以後千秋功罪都說不清了。這麼一提醒,他想著確是不能去。要死就死在總督府中。於是他回絕了左良玉的約請。不過左良玉竟派人包圍了總督府,將何騰蛟強架到了左良玉的帥船何騰蛟見了左良玉,慷慨勸說:「目前闖賊大軍東來,已經過了長江,武昌、岳陽震動,此系燃眉之急。遼東軍追在闖賊之後,不久也要來到武昌。如果侯爵率大軍東下,武昌豈不白白地送給流賊?流賊目前已經是驚弓之鳥。慘敗之餘,決非遼東軍的對手。遼東軍來到以後,將流賊或趕走,或消滅。之後就會以武昌為立足之地,東下九江,南去長沙,並可與南方台灣島上的遼東軍南北夾擊之下,國家最後一線生機也就完了。侯爺,你可曾深思熟慮?」左良玉卻說:「目前救太子,清君側要緊。只要太子不死,奸臣請除,南京朝綱有了轉機,消滅流賊,抗拒遼東,都有辦法。南京混亂,烏煙瘴氣,不惟不能消滅流賊,也不能抗櫃遼東。本爵去南京之事已經決定,今晚三更就要開船,請大人不必再回總督衙門,就留在船上,一同東去,共行救國大事,本爵也好一路上隨時請教。」
何騰蛟就算百般不肯,卻那裡抗得過左良玉,左良玉命人將其帶入船倉,嚴加看守。左良玉大軍三吏出發,順水路兵發九江。
很快退往鄂中的李自成也得到確實稟報:左良玉已全軍離開武昌,連駐在漢陽附近州縣的人馬也都撤空了。李自成大喜,因為左良玉的全師東下,使李自成在近乎無望中產生了一絲希望——佔領武昌,立定腳跟,以侯東山再起,當即決定,水陸大軍即速向武昌、漢陽進發,晝夜兼程。同時又派出飛騎到荊門、荊州一帶,命令所有軍卒分水陸東下,會師武昌。很快,李自成原駐江漢平原的近十萬人馬陸續到了武昌,分散在各處地人馬也分頭向漢陽、咸寧一帶集中。而駐在荊州、荊門一帶的一支大軍因為怕清軍從潛江、酒陽一帶截斷長江,所以也日以繼夜,水陸並進,向武昌撤退。此時他唯一放不下心地便是皇后高桂英和從延安府撒回來的小張侯,他急切地盼望著皇后的音信,盼望她在這個時候能夠同小張侯率領二十萬大軍神兵天降,來到湖廣,肋他一臂之力。駐紮在襄陽的吳三桂大軍也已得到了左良玉揮軍南京、李自成率軍進駐武昌的消息,雖然大順、南明未像自己料想的那般火拚,不過此時遼東軍一路攻城拔寨,可謂牧獲頗豐。從關外趕來的地方守軍、各級官員也順利進駐到各省、各縣,積極組織當地百姓恢復生產生活,普通百姓本來還對遼東懷有抵觸情緒,可待遼東派人運來大批糧草,賑濟災民后,這些淳樸的百姓便已將遼東軍當成了救世神佛,各地很快便穩定下來。吳三桂也在襄陽召集隨行的部將對眼前形勢進行商討,以爭取在最短地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佔領全國。
如今跟在吳三桂身邊的眾將雖然年紀最小的不過二十幾歲,可也至少跟隨吳三桂征戰五六年之久,早已不復當年那個只知奮勇殺敵,不知計謀的少年,聽到吳三桂問計於自己,大家先是沉默不語,暗自計較當前形勢。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西立國
如今諾大個中國早已是四分五裂,其中北明佔據著關外及京城、山東、山西、陝西、台灣全境及河南、湖廣一部,全國有野戰軍三十餘萬人,其中步、騎、海軍各一師,另有各省駐軍五十萬人,民兵二百餘萬,實力最強;南明佔據著南京、浙江、福建、廣東、廣西、雲南全境,及江西、湖廣、貴州一部,有帶甲軍卒過百萬,不過這些軍卒都是久不經戰,戰力有限,對付那些反軍還可以,若是與遼東開戰,定是勝少敗多;李自成的大順軍已是窮圖末路,從陝西逃出后,佔據了湖廣、江西幾省部分城市,有軍隊二十萬左右,另有高貴英和小張侯率領著幾萬兵馬繞路四川,正趕往湖廣;西藏、青海、甘肅、新疆等地雖名義上歸大明所有,可實際上早已不聽任何人的命令,不過他們實力有限,最多的也不過擁兵十幾萬,只能安守本境,不敢向任何勢力宣戰,以免惹火燒身。而張獻忠此時也已佔據了四川及貴州一部,下轄軍卒幾十萬,不過局面卻十分混亂。二月,當李自成意氣風發揮師北上的時候,張獻忠則率領數十萬人馬,兵不血刃,進人夔門,佔領奉節。隨即放棄奉節,到了萬縣。不久又放棄萬縣,繼續水陸西上,於三月攻破重慶。張獻忠素有殺人魔王之名,即佔了重慶,當然不會輕饒本地大明官員,將抓到的四川巡撫、重慶知府、巴縣知縣等等押到廣場,或斬首,或干刀萬剮。城中男女老少和投降兵卒,除殺死的以外,大約還有兩三萬人被砍斷了右手。刑場中的斷手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血洗重慶之後,張獻忠聽說李自成已經佔據整個陝西、河南、山西和半個湖廣,把西安作了京城。又聽說他在三月間已經攻破了北京,在北京稱帝了。張獻忠不甘示弱,決定立刻全師分路北上,去奪取成都,要在成都建國。張獻忠手下眾將無人敢反駁其意,張獻忠便於四月里率全軍離開重慶,分三路北進,於五月上旬攻破成都,五月十五日在成都稱帝,建國大西。他的鄉土觀念比李自成還要嚴重。總不忘他是陝西人,總忘不下一個「西」宇。剛起義不久。他就將自己的部隊稱為「西營」,自稱為「西營八大王」。後來兵力大了,就將他的老營稱為西府,後來又自稱西王,都是表示不忘陝西的意思。如今在成都正式建國,他就將國號定為大西了。國號有了,年號呢?文臣們見張獻忠尚未作出定奪,便紛紛挖空心思尋詞覓字。結果起的名字一大堆,卻都是將兩個吉利的字合在一起。或預示國家強盛,或歌頌文治武功。由於中國久遠,朝代太多,除正統朝代之外,還有偏統,如五胡十六國和五代十國等,年號太多,很難記清。群臣們想出地年號,難免不與前代年號犯了重複。張獻忠將一隻眼睛睜大。一隻眼睛微微閉起,含著嘲諷的神氣望著他的群臣。群臣一見他這副神情,個個低下頭去,斂氣屏息。左丞相王兆齡趕緊跪下奏道:「聖上天縱英明,群臣何能及得萬一。想聖上必然早已成竹在胸,何不晦白說出,一錘定音,免得大家雲里霧裡瞎說。」
張獻忠望著文臣們道:「你們這班喝慣了墨汁的人。眼前有現成的年號不留心,偏偏要在書本兒上摳字眼!」大家一驚,摸不著頭腦。十幾個膽子較大的文臣趕快叩頭,齊聲說:「臣等愚昧。請聖上明諭!」
張獻忠笑道:「我的飽學的秀才先兒們,用『大順』作年號豈不很好?何用你們再挖空心思?」大家一時莫名其妙,膛目結舌,互相觀望,又都向丞相望去。王兆齡不覺拍手,對張獻忠說道:「妙哉!妙哉!皇上確實是天資超群,妙不可言!」他隨即轉向大家,宣布:「我朝順天承運,開國四川,定鼎成都,國號大西,年號大順,萬世一統!」
可是群臣仍覺莫名其妙。右苯相嚴錫命小聲向王兆齡問道:「李自成不是已經建國號大順了么?」王兆齡最能揣透張獻忠的心思,他對大家解釋說:「別看李自成佔了西安,破了北京,可吳三桂所率池遼東軍在關外可以說是百戰百勝,他李自成又豈是人家的對手,想來已是時日不多,真正奉天承運地皇帝是我家萬歲。萬歲要舉國臣民都明白這個道理,不要把李自成看得有多了不起,所以把他的國號用作我們大西國的年號。
這是何等胸懷,何等睿智!」
於是群臣都跪伏地上,山呼萬歲。國號、年號都定下之後,張獻忠立即著手大興土木,將蜀王宮改作皇宮。這個時候,李自成早已經在山海關慘敗,倉皇退出了北京。只是張獻忠還沒有得到這個消息,所以仍然把進人川北的大順部隊看成是對他的最大威脅。他在成都舉行過登極大典之後,立刻命令部下全力做好三件大事:一是派兵收拾成都周圍各地的明朝官吏。二是下詔徵集各府、州、縣士子來成都,舉行科舉考試,解羅人才,凡讀書人沒有功名的都必須赴考,躲避不來的從嚴治罪;地方官督催不力的也要治罪。三是派張能奇率人馬前往川北與大順軍地一支人馬作戰,能消滅則消滅,消滅不了就把他們趕出四川。大順軍人川的將領是原明朝總兵官馬科。馬科率領人馬五千,於三月間佔領保寧,四月間攻破順慶,進人綿州。張獻忠的養子張能奇於五月上旬在錦州的桃子園同馬科交戰,結果打了敗仗。張獻忠認為事態嚴重,便親自率領兩萬人馬去同馬科作戰。馬科人少被張獻忠打敗,率領殘部一千多人退出劍閣,奔回漢中。同馬科作戰之後,張獻忠才得到李自成在山海關慘敗,已退出北京,又退出山西,遼東軍已到了北京的消息。他想著李自成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力量再同他爭奪四川,心裡覺暗暗高興。
遼東軍南下的沽息讓張獻忠心虛不已,畢竟吳三桂的威名張獻忠也是早有耳聞。當年張獻忠剛剛造反時,便遇到了吳三桂所率的平賊大軍,一戰之下,大敗而歸,雖然多少年過去了,可吳三桂卻早已成為張獻忠心中的一根刺,一個噩夢。加上現在吳三桂已佔據了關外大片土地,手下帶甲將士幾百萬,張獻忠豈能不怕。不過好在此時遼東軍不過剛佔了北京,離四川還遠得很,張獻忠這才能睡個安穩覺。不過因為李自成揮軍北上,南明也有了喘息之機,派出軍卒進攻四川,如今整個川東、川南、川中以及四川西部的許多州縣都重新被明朝守將奪去,重慶也危在旦夕。張獻忠身邊的文臣們都感到情勢急迫,認為張獻忠不宜在外逗留太久,勸他速回成都。張獻忠卻是滿在乎,道:「要回成都?咱大西的人馬還沒有打到陝西哩,你們就急著勸我回成都?急我個吊!馬科這小子一戰就敗,是因為他知道李自成被吳三桂打得大敗,所以他馬科自覺沒有靠山,倉皇潰逃。目前李自成在北邊吃了敗仗,士氣不振,這正是咱大西朝奪取漢中的良機,我豈能錯過!」於是,他派遣張定國率人馬去攻奪漢中,自己則駐在廣元一帶以為策應。后經文臣們一再勸說,大西基業草創,百事待興,京城不可無主云云,張獻忠這才返回成都。張定國與大順軍在褒城交戰,不料竟大敗而回。大順軍將領為使雙方關係不致完全破裂,就將被俘的大西將士全部放還。這樣,漢中一線得以偃旗息鼓,暫無戰事。
張定國退回成都以後,張獻忠便與手下人商議:重慶是川、楚之要衝,萬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否則就等於被扼住了咽喉,進退維谷。而一日不打敗佔據川東的曾英,重慶的安危就一日不保。於是命令劉文秀率軍東下。掃蕩川東。六月中旬,劉文秀到達重慶之後,立刻兵分水陸兩路發起進攻,結果被曾英、李占春、於大海等敗於多功城下。劉文秀退回成都,大西朝從此再無力顧及川東一線。川東既失,川南則有明將揚展再占敘州;川西有明黎州宣慰司馬京進據黎雅。一時間裡,大西朝四面楚歌,防不勝防。而此時張獻忠也聽到了李自成兵敗陝西,已逃入湖廣的消息。張獻忠一臉陰雲。一句話也不說。半天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隨即用力將腳一跺。罵出一句:「他媽的!」平心而論,他曾經非常忌妒李自成,恨不能置之死地而後快;他曾經後悔自己的心不夠狠手也太軟,在谷城時沒有聽從徐以顯的話將李自成除掉;他曾經為李自成的兵敗山海關,不得已退出北京而幸災樂禍。可是,自從李自成退出陝西,逃往湖廣以後,他的思想就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化,變得十分關心起李自成來了。他一直挂念著湖廣方面地情況。心中暗暗希望李自成能夠在湖廣一帶站住腳,養精蓄銳,東山再起。左右朝臣,包括左禾相王兆齡在內,誰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大家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一聲。只見張獻忠將手一揮,大家趕緊恐懼地退了出去,卻又不敢遠離,只能坐在朝房中等候。
張獻忠走下寶座。在「金鑾殿」中來回走動。李自成被殺的消息像一塊巨大的石頭,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感到痛苦,感到悲哀,感到惶恐,感到一種唇亡齒寒的孤獨無肋……他猛地拔出腰刀,照著粗大的朱漆描金盤龍柱子使勁砍去,同時嘴裡恨恨地罵道:「吳三桂,咱老子操你十八輩兒祖宗!」
這時。大西朝在川中的處境正日趨惡化。一些將吏見張獻忠大勢已去,便開始暗中活動,想方設法為自己另謀出路。駐防洪雅的大西守備潘粼率先反戈,當明軍前來攻城時。開門迎敵,殺害大西縣令嚴凄以向明方獻功。此例一開,大西各處地方官使陸續遭到殺害,有地到任二三日就被殺,有的縣在三四個月內竟連續被殺十幾個縣令。大西在川內地控制能力已喪失殆盡,不得不縮短防線,逐步撤退各地駐防軍,把兵力全部集中於成都附近。到了八月,因吳三桂率軍攻下陝西,駐守漢中的大順軍余部遭遼東軍襲擊,兵敗遠適,大西保寧守將劉進忠便乘虛而人,佔領漢中,憑藉朝天關扼守。自此,大西地盤便與遼東接壤。而在襄陽的遼東眾將,(,)對這一切自然都是知之甚詳,在坐眾人中,數許立最是好戰,暗自計較一番后,道:「軍長,如今李自成已如喪家之犬一般,隨行不過十萬軍卒,且士氣被奪,已沒有了牽制南明的作用,反而咱們若是要對南明開戰,他們卻威脅著咱們,以末將著,已到了徹底解決大順的時侯,末將願為先鋒,只要以我一團之力便可一舉蕩平大順軍,為殲滅南明掃清道路!」祖大壽老成持重,搖搖頭道:「李自成雖說不可能再有大作為,可左良玉剛剛率軍退出武昌,兵發南京,若咱們現在就率軍攻打武昌,想來李自成自是無法抵抗,可有咱們大軍壓境,左良玉還會與南京明軍交戰嗎?而且咱們剛剛佔據了山西、陝西等地,只有何可剛一團兵馬駐守,雖說遼東援軍已開向各地,可他們戰力畢竟不如咱們,又是初入關中,若是各地百姓有所騷亂,他們一時間怕是難以平息戰亂。依末將之見,還是暫停步伐,讓大順與南明先斗一番,就算他們各安其境,南明內亂也即將開始,不管怎麼說,都是對咱們有利。」
吳三桂聽后,沉思片刻,道:「各位可還有什麼意見不妨都說說,咱們才好確定下步作戰方略。」眾將一聽吳三桂之言,頓時議論紛紛,吳宇首先道:「末將認為不應急於進兵,若想攘外必先安內,如今山東、山西、陝西具不安穩,關外也不見得就平安無事,西蒙南蒙好像都有所動作,而陝西與甘肅、四川接壤,現在張獻忠雖說暫時沒有出兵,可誰敢保證在咱們與大順、南明交戰時便不會出兵,山東、山西又與河南、南京相交,在沒有足夠的駐軍前,兩地怕也是不見得穩妥。」
見眾將基本都開了口,只有祖澤遠未曾開口,吳三桂看向祖澤遠,想聽聽他的意見。祖澤遠見眾人看向自己,一如既往的面元表情,冷冷的道:「咱們手下將士,差不多都是關外人。在京城、山東、山西、陝西等地還算好些,比竟也算是北方,可再往前,過了黃河、過了長江,便是南方,咱們在這裡人地生疏、言語不通不說,就連東西南北也分辨不出來。加上不服水土,得各種病——
特別是拉肚子的不少,極大的降低了軍隊作戰能力。未等祖澤遠繼續說下去,許立已大喊道:「就是,他媽的,這裡到處都是稻田、湖泊、河流,就沒有乾地,沒有大路,腳下老是泥呀水的,夜間蚊子成堆,行軍時蚊子打臉。咱們騎兵在這裡十成戰力僅能發揮六成,作用有限,若是不能做好準備,恐怕不用與敵軍交戰,就是這些破事也夠咱們喝上一壺的。」許有利也道:「不錯,在關外,就憑咱們遼東軍這個名號便足以讓草原上各部嬰兒止啼,軍卒望風而逃,就算在北方,咱們也足以讓各路兵馬心驚膽戰。而且在黃河以北,咱們遼東軍的仁義之名可以說婦孺皆知,不論到了那裡,都有百姓主動上前慰軍,軍糧不需咱們費心。可到了南方。特別是過了長江,南方人地域觀念很深,到處籌糧困難,四面皆敵,各地老百姓聞風逃走,連鍋碗水桶也沒有留下,十幾里以內的百姓也全逃光,躲進深山、湖盪,糧草大部分都是從關外一路運到此處。所費糧草金銀無數。」
聽了眾將所言,吳三桂輕輕點頭。道:「好,既然大家都不贊成立即進剿大順及南明,那咱們就暫作休整。
不過張獻忠的大西此時卻是兵少將寡,又有南明步步緊逼,正是解決他們的最好時機。我命令:吳宇、許立率本部兵馬進發朝天關,伺機奪取朝天關,爭取一戰平定張獻忠。祖澤遠率部進河南,駐守徐州,防止南明反撲。許有立、祖大壽隨我駐守襄陽。同時命台灣吳三輔、吳本兩團作好戰前準備,待時機成熟,吳三輔從福建登陸,吳本走海路,順長江逆流而上,直奔南京!」眾將得令后,依令而去。不論是南京的宏光帝,還是正驅軍前行的左良玉,加上武昌的李自成。得到遼東軍停止南下的步伐,都是長出了口氣,終於有了喘息地機會。只有張獻忠得知遼東軍四萬鐵騎正向朝天關進發后,倒吸了一口涼氣。李自成得此機會,自然是廣派探哨尋訪皇后高貴英的下落,以求增加自己的實力,穩固自已地盤。
而左良玉此時已率干余艦船趕到陽邏,江上霧氣慢慢沽散了。水面上雖然還飄動著薄霧,但是遮不斷視線。何騰蛟走出船艙,站在船頭,舉目觀望岸上形勢。心中十分難過。大好河山,不久將落人他人之手。三百年大明江山,從此沒有一點挽回的希望了。他越想越難過,越痛恨左良玉和他周圍的一班小人和無知將領,他們只知為自己爭權奪利,全不為國家著想,不為中國萬民著想。想及此處,向著不遠處的左良玉恨恨地說道:「哼,我是封疆重臣,豈能跟著你背叛朝廷,置國家存亡於不顧!」說罷,縱身跳人江中。左良玉當下命人跳下江水去救,但是此時正是仲夏,水流湍急,加上江面上又起了風,風急浪涌,跳下去的船夫沒有能將何騰蛟救上來。左良玉深深地嘆息一聲,何騰蚊跟他原是同仇敵愾,竟這樣不同意他去「清君側」,使他對前途增添了無限的煩惱和憂慮。左良玉脅迫湖廣總督何騰絞同他一起到南京,一是為他的「清君側」之舉增加號召力量,二是他也早就聽聞,南京地皇太子好像有假,萬一押在南京獄中的北來太子果然非真,便得另想他策,而若走到這一步,則更需要藉助湖廣總督地一臂之力。不料何騰蛟不惟拒不合作,甚而至於以投水自盡相抗議,這實在出乎左良玉意料之外。
懊悔之餘,左良玉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希望在路過九江的時候,能將駐節九江的江西總督袁繼成帶往南京。袁繼成曾經做過鄖陽巡撫,同他原是故人。他哪裡料到,就在他正打著袁繼成的主意時,袁繼成卻做著提防他的準備。比起何騰蛟來,袁繼成離南京要近一些,在南京朝廷里的熟人要多一些,關係也更密切一些,所以有些何騰蛟無法知道的朝中內幕,袁繼成卻能知道。何騰絞的手頭沒有兵,只能受制於人,而袁繼成的手中還有兩三萬可靠地人馬在駐守九江,前幾日袁繼成獲悉李自成的人馬從牌洲鎮偷渡長江,武昌和岳陽吃緊時,他原想率全部人馬去增援岳陽。正準備登舟的時候,忽然得到左良玉全軍東下的消息,他只好改變主意,留在九江作守城打算,以防左良玉的人馬佔領九江,殘害地方。這時候左良玉還沒有來到,從妥慶到九江的江面上已經很亂,到處有流氓無賴假借左良玉之名往來搶劫,殺人越貨。九江士民人心惶惶,雞犬不寧。因懼帕遭遇屠城災難,他們推舉有名望的士紳前來竭見袁繼成,懇求他放棄守城打算。
前來面見袁繼成的眾士紳中嘻人說:「眾寡不敵,戰則必敗。倘若激怒了寧南侯,禍不可測。」有人說:「寧南侯救皇太子這題目也不謂不正,總督如果一味兵戎相向,將置先帝於何處?不如斂兵城中,相機行事。」
有人說:「制台素與寧南侯相善,何不等其到來之時,當面勸戒其禁止將士騷擾九江?」凡此種種,袁繼成一概拒不允諾,只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針,將人馬部署在城外,而將諸將士家屬移人城中。部署方定,左良玉到了。八月十日下午,左良玉率大軍趕到九江北岸,九江士民恐慌萬分,再三請求袁繼成去船上同左良玉一見,免得一城盡遭洗劫。在士民們的堅請之下,袁繼成只好放棄原來的打算。翌日,袁繼成楷同一位幕僚到了左良玉的船上,聽左良玉談了他為何往南京「清君側」救太子的大道理。袁繼成心中雖不甚贊同,卻也不好多說,只是道:「目前因侯爺大軍到此,九江士民驚駭萬狀。懇請侯爺嚴禁士兵人城,保此一方生靈才是。」左良玉一笑道:「各營將士臨離武昌前已經對天盟誓,只有一顆忠心救皇太子,清除奸臣,奠安社稷,決不騷擾百姓。我同制台大人原是舊交,今日重新攜手共事,須要仰仗制台大人鼎力相助。請放心,我已經傳諭各營官兵,有動九江一草一木者,從嚴治罪。」言畢,他向左右問道:「我的口諭,大小各營都傳到了嗎?」
負責傳宣命令的中軍總兵官躬身答:「回稟大帥,昨晚己經傳諭各營凜遵,不得有違。」平賊將軍左夢庚也躬身補充一句:「今早兒又特別曉諭各營主將:軍令如山,令出法隨,大小將領務要認真聽從爵帥嚴諭,任何人不得玩忽紀律,自取罪咎。」
第二天。早飯過後不久,左良玉開始啟錨移舟。袁繼成考慮到寧南候進人城中將有許多不便,不得不趕緊迎到江邊,就在船上與左良玉相見,他部下的各鎮將也都單騎同往。請將都到船上向左良玉參褐以後,左良玉面色嚴肅,道:「諸將俱我大明忠良之臣,可我大明現在卻是多事之秋,外有順賊、遼東相迫。內有馬、阮弄權,吾蒙先帝委以重任。不忍見我大明三百年江山就此尚於奸臣之手,遂決定興兵東進,以行清君側之大事,望眾位助我一臂之力!」說完左良玉向眾將深施一禮。九江諸將聞言不覺一怔,齊齊望向總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袁繼成神色嚴峻地望著左良玉大聲說道:「先帝舊德不可忘,今上新恩亦不可負!如今遼東軍正在南下,順賊已佔據武昌,一旦遼東軍、大順賊兵臨南京。則大事去矣!」「此言不錯,可如今南京新帝無德,信任馬、阮等小人,太子正在獄中受苦,我等就算與遼東、大順以死相抗,又有何用?如此便能保住我大明江山嗎?便對得起先帝在天之靈嗎?」
袁繼成見左良玉已是鐵了心的要兵發南京,無法勸止,只好退而求其次,道:「爵帥欲行大事。繼成不敢阻止,不過一城百姓生死,繫於爵帥,我不能不為百姓請命。」左良玉想了一陣,改用緩和的口氣說道:「我可以同制台大人約定,決不破城。保全城百姓平安。」
袁繼成隨即同左良玉成賓禮而別。雖然左良玉答應他不破九江城,不騷擾百姓,但是他深知左良玉部下自來就是軍紀很壞。而目前左良玉又受群小包圍,身邊無一個是敢說直話的正人君子,別看他名為統帥,實際上已駕馭不了他的亂糟糟的十幾萬大軍。所以袁繼成決定還是守城。
不想袁繼成手下有一部將名郝效忠。已經暗中同左夢庚勾結。恰巧因為兩個士兵在城內搶劫被百姓殺死,郝效忠便藉此起釁。袁繼成的另外一員部將張世勛原來就與左良玉地部將張國柱相好,在夜間暗暗將張國柱的城外士兵縋人城中縱火。袁繼成命人撲滅一處,別處又有火起。袁繼成明白張世勛不除,則亂不能定,便趕快手寫密令一封給可靠的將領鄧林奇,要他立刻遵手令便宜行事。誰知肘剛作好部署,張世勛和郝效忠已經率領親兵趁夜半劈開城門,出城與左營人馬相合。左兵則趁機混入城中,大肆殺掠。守城的百姓不能辨識,完全無法自衛。袁繼成的其他將領害怕獲罪,都陸續逃出城去,投到左良玉的麾下了。袁繼成在總督署的院中望了一陣火光,知道九江城已破了,一切都完了,回到籤押房,對一名心腹家人和一位中年副將李士春囑咐了後事,正準備懸樑自盡,忽報左營總兵張大人和監軍御史黃大人來見。他沒有做聲,也不迎接,只是九坐不動,閉目養神。張應元和黃澍進來,聲稱是奉寧南侯之命前來相請,請他趕快出城。袁繼成一臉冷笑,並不搭話。他的中軍副將李士春忿怒地望著黃澍,忍不住說道:「你們做得太過火了!我們制台大人見事不可違,十分痛心,正準備以身殉國,請你們不要再打擾他。」黃澍原不想把事情鬧崩,一則那樣會受左良玉譴責,二則也會壞了「請君側」的大事。所以,聽了李士春地話,他不禁大驚失色,趕快向袁繼成深深一拜,帶著哭腔說道:「寧南侯本無異圖,公若自盡,寧南侯將無以自處,是公以一死促成大亂,國家大事去矣!務懇大人三思。」
袁繼成冷哼一聲,不曾答話,看樣子去意甚堅。黃澎看軟求不成,隨即臉色一沉,道:「此時城中正亂,大人難道就不擔心府上安危嗎?若是大人一去,咱們也只好撤軍了,到時……」
第一百二十九章進兵銅陵
「你!」袁繼成見黃澎竟用自己家人威脅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黃澍道:「無恥!」雖然氣憤,卻也不敢再提自盡一事。黃澍見目的已達到,哈哈一笑道:「來人,將總督府圍起來,保護大人安全。」說完又對袁繼成道:「大人安心在府中就好,等天明末將再請大人上船與寧南侯一敘。」
左良玉一直在船上,岸上和九江城中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都被周圍的人們瞞住了。九江城內到處奸擄燒殺,到處有哭聲叫聲,早已經天翻地覆,而他的大船上卻靜悄悄的,沒人敢大聲說話。周圍也森嚴肅靜,只有昏暗的江水拍打著船邊。後來,江岸上的遠處有一些什麼動靜終於被他聽見了,他又依稀覺得似有人馬在移動,心中便覺奇怪,便輕輕咳嗽一聲。一位值班的中軍將領立刻走進船艙聽令。
左良玉問道:「岸上為什麼有人馬移動?」中軍回答:「回爵帥,聽說是城中軍卒想通了,願意隨我軍去南京搭救太子,才有部分兵馬調動。」
左良玉聽見岸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並且有火光照到船上,很生氣。他明白,如今正值亂世,手下大多將士都只顧自身的榮華富貴,對「清君側」這等大事怕是並不上心,如今必是見九江城內富商不少,便誰都不聽他的話了,只顧著殺破城池,搶奪財物。對手下這些不聽號令之人,左良玉雖有心嚴懲,可又怕亂了軍心,手下做亂,到時別說東上南京,就是想駐守一地,怕是都困難了。無奈之下,左良玉對手下的所作所為只好故做不知。憑由他們折騰去吧。到八月十六,大軍在九江過了中秋節,左良玉才再次率軍繼續向西行去。不過此時九江被破,城中百姓遭秧的消息早已傳遍南京府,沿途各城聽說左良玉大軍又已上路,頓時人心惶惶,未等左良玉大軍趕到,各城百姓早已避難出城,只留下座座空城迎接左良玉。好在左良玉此來攜帶了足夠的糧草。不然恐怕未等趕到南京,便得因糧草不足而撤軍。
大軍一路毫無阻礙。一直趕到銅陵,才遇到南京派出的大軍,率軍而來的正是兵部尚書呂大器。呂大器雖然也看不慣南京城中馬、阮二人弄權,幾次想要辭官而去,卻又顧忌一旦自己離去,這南京城恐怕更成了馬、阮二人的天下,幾次猶豫不決,一直拖到左良玉興兵東進。馬、阮二人本是小人,只知弄權。卻沒有什麼大本事,更別說帶兵打仗了,一聽說左良玉率二十萬大軍來「清君側」,頓時嚇得手腳發軟,好在二人手下收攏了不少人,有人給他們出主意,這帶兵打仗的事本就不該二人管理,應該是兵部的事。二人一聽,忙以宏光帝地名義召見了兵部尚書呂大器。命其率南京兵馬西下迎敵,切不可放左良玉入南呂大器對這兩名小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不過二人卻是以宏光帝為名,呂大器無法反駁,而且他也聽說了九江城破之事,城中百姓慘遭圖炭,為了南京府各方百姓安危,呂大器只得領命而去。呂大器與左良玉本是舊識。二人雖各自率軍在銅陵附近相遇,卻並急著開戰,反而棄船登陸,各自領了幾百親衛。進了銅陵城。此時銅陵城中軍民早知左良玉大軍即將趕到,自知無力相抗,早已逃得乾乾淨淨。
二人走進城門,春到城中蕭條的景象,呂大器長嘆口氣道:「此時天下大亂,遼東對南京府更是虎視單單,可憐了這些普通百姓。寧南侯此來豈不更是雪上加霜?」左良玉明白呂大器這是變著法的勸自己以大局為重,立即退兵。不過大軍都已開至此處,豈能回頭?而且就算他想回頭,武昌都已被李自成率軍佔了,自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又怎麼回頭?「呂尚書所言不差,南京府外患確是值得擔憂,遼東軍確是不可小視,可南明尚有百萬將士,又有長江天險,足以抵擋遼東大軍。而內憂卻更是讓人心寒,馬、阮二人弄權,不僅是南京,就是福建、廣東、廣西等地也是深受其害,百萬將士不知為誰而戰,千萬百姓飽受苦難,此二人不除,就算再有多少軍卒怕也是枉然。」
「這……」呂大器也知道左良玉所言屬實,不過身為人臣,呂大器又豈能輕易造反?左良玉看呂大器一時無語,接著道:「如今宏光帝的所做所為早已激起民憤,呂大人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太子此時正在南京,卻飽受苦難,難道呂大人望了先帝大恩了嗎?就忍心看著太子受苦?」呂大器身為兵部尚書,長在南京,當然不會如左良玉一般消息閉塞,他早就知道城中的那個太子是個假的,不然又豈會坐視不理。聽到左良玉提及此事,長嘆口氣,一揮手屏退左右,左良玉也知趣的令所有人退到一邊。呂大器這才小聲道:「寧南侯有所不知,這個太子……」
「太子怎樣?」左良玉急道,他以為太子遇難,那自己此來豈不是師出無名。「這個太子怕是有假!」呂大器嘆道。一句話如同睛天霹靂,將左良擊打得頭昏眼花。
「假的?怎麼可能?」雖然早有暗探將南京城中地各種消息不斷送到面前,太子真假一事,左良玉也有所耳聞,不然他也不會有另立楚王之心,不過此時由呂大器親口說出,左良玉還是心驚不已,他也明白這等大事呂大器決不會開玩笑,應當是千真萬確了。「不錯,真太子早已在北京遇難,若不是這個太子是假的,我等又豈會任由馬、阮二人弄權,任由宏光帝荒淫無度。怕是不等寧南侯興兵,我等早已立太子為皇了。可惜太子是假地,我們若是起事,便是師出元名,反而內亂不止,只能白白便宜了北明。」「如此說來先帝血脈只有現在北京的小皇帝了?」左良玉沉思片刻后,問道。呂大器點點頭,隨即一楞,道:「寧南侯莫不是想……,想投降北明?要知如今的北明只是吳三桂的傀儡而已,一旦天下平定,吳三桂又豈能不興自立之心,到時我大明三百年歷史恐怕真要就此斷絕了。」
左良玉眉頭一皺,他當然也明白吳三桂決非久居人下之人,只是眼下尚需借用大明的虛名而已,才會立朱慈炯登基。不過他卻是另有打算,沉思片刻后才道:「即然先帝尚有血脈留在人間,我等又豈能忍心眼看其落入吳賊手中,當立即迎幼帝回南京,以確保大明江山不落入他人手中。」呂大器聽左良玉並無投降北明之心,這才鬆了口氣,若是左良玉也投了北明,那南明怕真是沒有希望了。不過若想從吳三桂手中奪回幼帝又豈是易事。苦笑一聲,道:「如今吳三桂手下兵強馬壯,幼帝是他號召天下士子的旗幟,尚有大用,要想迎回幼帝他吳三桂又豈會輕易放手?除非咱們都投降了他吳三桂,不然咱們那怕就是想見上幼帝一面也是不可能的。」
左良玉只是低頭嘀咕著:「見幼帝一面,見幼帝一面……。」呂大器見左良玉一時無語,接道:「寧南侯切不可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依我之見寧南侯不如就駐紮在這銅陵,一切糧草軍餉自有朝庭供給,若那吳三桂真敢過江,寧南侯也可為我大明盡一分力。」「好,就依你所言,駐紮銅陵!你回去對馬、阮二人講,若他們再敢虐待百姓,我便立即揮師南京,定叫他二人碎屍萬段!」
呂大器沒想到今日左良玉竟如此好說話,忙道:「寧南侯所言當真?切不可糊弄於我!」「哈哈哈。我左良玉何時說話不算數?如今太子即非真太子,我若再去南京豈不是自取其辱?就駐紮在此,抵擋吳三桂大軍,為我大明盡最後一分力氣。不過我此來糧草不多,你回去可要儘快運來糧草,若是五日內見不到糧草,那我也只好親自率軍去南京取了!」
「沒問題,沒問題,五日內我必命人運來糧草。以供寧南侯使用。」說完呂大器高興之極,差點掉下馬來。
二人商議完畢。呂大器立即命人回京傳信,讓人運送糧草,他自己卻不敢輕易離去,以防左良玉再次東進。信使當天夜裡便趕回南京,向馬、阮二人彙報。二人一聽左良玉願長駐銅陵,以擋遼東軍,當下高興不已,別說供給糧草,只要左良玉能答應不繼續東進南京。除了要他們二人性命外,就是再有些什麼條件他們二人也不會有任何猶豫。不到兩日,便湊集了無數糧草命人從水路押往銅陵,交給左良玉。而此時左良玉在銅陵也已安下大營,只是左夢庚和御使黃澍對左良玉此舉大為不解,前來相詢。左良玉面色一沉,對二人道:「南京的那個太子是假非真,你二人不會沒有一點耳聞吧!」一聽此言,黃澍急了。忙道:「侯帥,這些都是馬、阮兩名奸賊特意放出的消息,當不得真啊!如今太子還在南京翹首以盼,希望侯帥前去清君側,侯帥切不可聽信饞誕,而誤了大事啊!」
「住口!」左良玉喝道。左夢庚本還想說上幾句,卻被左良玉嚇得縮了回去。左良玉指著二人道:「別以為你們想什麼我不知道,你們不過想讓我攻破南京。好讓你們得享榮華,我又豈會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剛才兵部尚書呂大器親口對我講,南京的太子不過是人假冒,我如明知是假。還率兵東進,豈不成了叛臣逆子?」「可是父親,難道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左夢庚小聲道。「算了?當然不會,只是眼下咱們名不正言不順,就算進了南京又能如何?城中軍民、天下百姓又豈會支持咱們?一切我自有打算,你二人只要好好管束手下軍卒便是,切不可讓他們隨意生事,聽到沒有!」
「是!」二人不敢再問,生怕左良玉追究自己欺瞞之罪,得令而去,管束手下軍卒。
南明終因左良玉自願駐守銅陵而暫時安靜下來,可在四川,大戰卻剛剛開始。張獻忠命劉進忠佔了朝天關后,自己也棄成都北上。到達南充后,很快又轉移到西充與鹽亭的交界處金山鋪,在鳳凰山麓駐紮下來。隨即下令依山傍崖,修造工事。不久又傳令各營開山伐木,打造船隻,準備有朝一日順流東下,繞出川東,進人湖北。
吳宇和許立也已率軍來到朝天關前。面對這座天險雄關,二人一時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好駐紮在關前,每日用隨軍火炮轟炸關城。只是騎兵所攜帶的火炮用來對敵還好,用來攻打朝天關這樣的關城卻是力不從心。他們只能命人向吳三桂求援,希望調來重炮一舉攻破關城。面對關外的遼東軍,張獻忠卻是哈哈大笑:「吳三桂那伙龜孫子狗眼看人低,見咱老子不小心打個趔趄,他們就忙著伸出腿來使絆子,想叫咱老子一下子摔在地上背過氣去。可咱老子偏偏沒例下,偏偏又站穩當了。眼下有劉進忠為咱扼守朝天關,就不怕他遼東軍能飛過來,川北和漢中這一大片土地它不姓張!等咱們再順水這麼一下,嘿嘿,湖廣也就成咱老子的乖乖兒了。」張獻忠說得高興,手下人也都跟著隨聲附和,似乎有劉進忠守在朝天關,遼東軍便已無法了似地。殊不知此時的劉進忠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與大西朝正做著絕然不同的兩個夢。劉進忠早已看出遼東軍的強大,而大西朝卻已到了最後關頭,此時朝天關正是自己手上一樁「奇貨」,如能向遼東賣出一個好價錢,自己以後榮華富貴便不用愁了。劉進忠即生出了這個念頭,也知道越早投降,所獲利益越大,很快便派人出關與關外遼東軍商議投降之事。吳宇和許立雖然有些瞧不起這個主動投降的大西將軍,可此時若不能儘快由朝天關進入四川,剿滅張獻忠,一旦吳三桂與李自成和南明交戰,自己豈不是耽誤了大事。因此只好向吳三桂送去信報。吳三桂當然不會吝嗇一個虛名,馬上命吳宇答應劉進忠加官進爵的要求,同時派人送來聖旨,封劉進忠為大明朝二品武將。
劉進忠接到聖旨,高高興興的打開關門,將吳宇和許立迎進了朝天關。可他卻未曾想過,這聖旨是由北京城的小皇帝朱慈蛔發出的,而一旦吳三桂篡位,又豈會再承認這個聖旨。劉進忠自恃開關迎降有功,又被封為二品武將,沒等召見,就迫不及待地竭見吳宇。本以為會得到獎賞,不料吳宇一見劉進忠,劈頭就問張獻忠現在哪裡,劉進忠先是一楞,可再看看身前身後全身武裝有遼東軍,再也不敢廢話,只好據實回答道:「張獻忠現在鳳凰山,如急馳五晝夜即可到達。」
吳宇知道張獻忠能有今天的局面,決非一般蠢材,生怕夜長夢多,當即命劉進忠帶路,導引遼東大軍晝夜兼程向南飛奔,五日後黎明時分趕到了鳳凰山下。此時的鳳凰山,正在黎明前的回籠覺中沉沉地睡著。遠遠的幾豆燈火,幾聲犬吠,有意無意地點綴著山野的寧靜。劉進忠帶著大隊遼東軍,迅速地逼近了張獻忠的營地。想到即將與張獻忠兵戎相見生死相搏,他忽然感到心慌氣短,兩條腿忍不住抖顫起來,想停也停不住。
天色漸漸亮了,晨曦爬進了營帳。張獻忠一覺醒來,想起來昨日視察軍中。諄諄告誡部下同心同德赤心報國一事,情緒不覺又激動起來。於是奮然躍起,來到大帳外。只見滿山遍野一片大霧瀰漫,白茫茫雲騰騰如人間仙界一般。張獻忠不覺來了興趣,立刻喚來十幾名親隨,跟隨他向離營地最近的一個小山頭奔去。大霧終於消散盡凈,陽光油滿峰顛。張獻忠橫刀馬上,站立山頭,極月遠眺。山風把他的斗篷高高掀起來。一把大鬍子在霞光中飄飄拂拂。他揚起手中的鞭子,遙指前方。朗朗的笑聲在山巒間乍然響徹,驚起一群飛鳥。笑聲未絕,忽然在左近五百米左右地地方傳來一陣響聲,張獻忠一楞,隨即卻見自己身前身後響起一連串的爆炸聲,煙塵過後,跟他一同上山的十幾名親隨毫無防備之下,大部分當場喪命,僅剩的五六人也是一身鮮血。四濺的彈片早已穿透了他們的身體。張獻忠雖說僥倖未死,可一塊彈片卻已穿透了他的大腿。看到部下慘樣,張獻忠大驚,他知道自己必是被敵人伏擊了,雖然還未看到敵人,可眼前的這一切卻也讓他知道了敵人是誰,除了遼東軍有這種極為先進的大炮外,其他勢力根本不可能在遠距離便給自己造成如此巨大地傷害。可遼東軍不是在朝天關外嗎?難道朝天關已經被攻破了?可自己為何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張獻忠心中雖然疑惑不已,可眼下卻不是猜迷的時間。他不虧是土匪出身。確實有一股根勁,此時腿部受傷,鮮血已將褲子潤濕,可他卻彷彿無事人一般,抽出腰間戰刀,喝道:「是那個王八羔子偷襲你家祖宗?有種地站出來,偷偷摸摸算什麼好漢!」話音未落,只聽得左邊響起一陣馬蹄聲。僅從整齊的馬蹄聲也可知道,來人至少有百餘人,且受過訓練,必是一支精銳。片刻功夫來人已衝到眼前。為首之人看來看紀不大,騎在馬上卻是別有風彩。為首之人張獻忠不認得,可在他身邊之人卻是熟悉之極。一看到此人,張獻忠那還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那人正是投靠了北明的李進忠。
一見到李進忠,張獻忠二目圓睜,眈眈怒視。那兩道如刀如劍的目光,把李進忠驚得雙腳一軟,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如搗蒜:「老萬歲饒命!老萬歲饒命!小人、小人……」
見到李進忠熊樣,只把吳宇氣得不行,也顧不得李進忠還是北明的二品武官,一腳將其踢翻,向著張獻忠喝道:「逆賊,如個你已是走投無路,此時不降,更待何時!」「投降?哈哈哈……!在我張獻忠心裡便沒有投降二字!想我本是草莽出身,如今連皇帝都已做過了,殺過的人沒有百萬也有七八十萬,睡過的女人也有幾千,此生己再無遺憾,你有本事便來取我性命,我張獻忠若是皺一下眉頭便不是好漢!」
吳宇一皺眉,沒想到這張獻忠竟還是塊硬骨頭,人不畏死,這世間再能威脅到他的恐怕便不多了,看來想讓他投降不是一時半刻能辦得到的,可惜自己剛才還特地命部下小心不要炸死了此賊,真是多此一舉了。不過即然此賊沒有死在亂炮之中,自己也不好現在將其斬殺,一揮手,道:「來人,給我拿下,送住襄陽,交由軍長處置!」吳宇身後站即衝出十幾名親衛,打馬沖向張獻忠。張獻忠雖然拚命抵抗,可這十幾名親衛個個都有一身不俗地武功,眨眼間便已將其挾倒在地,又用一塊汗中塞進其口,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剛才身受重傷,未被炸死的親隨,看到張獻忠被擒,頓時大叫不已,還想上前拚命,卻被幾名遼東軍一刀一個,全部了結了。擒住了張獻忠不過只花了片刻功夫,山下戰事卻還剛剛開始。吳宇率領著百餘親衛站在山崗看向山下,只見山下的大西軍已是亂做一團,無數遼東鐵騎縱橫於大西軍營中,慘叫聲不絕於耳。吳宇一笑,對身邊親衛道:「這個許立還真不虧他血狼的名號,不論到了那裡,必定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炮兵營,立即掉轉炮口,向山下敵軍進行轟炸,近衛連隨我一同下山殲敵!」
原來吳宇和許立剛剛趕到鳳凰山,正好看到張獻忠率人上山,李進忠眼尖,認出了張獻忠,吳宇這才決定擒賊擒王,剛想讓許立去捉拿張獻忠,由自己圍困大西軍營。
沒想到未等吳宇開口,許立已搶先道:「吳大哥,兄弟手下沒個準頭,若是害了這張賊的性命,將來軍長必然會責怪於我,張獻忠便交給大哥了,兄弟去斬殺那幫狗賊。」不等吳宇回答,許立已打馬沖了上去。吳宇苦笑一聲,命副團長吳初、特巴爾跟許團長一同上去,配合許立,自己卻只率領親衛連和團屬炮兵營衝上山來擒拿張獻心。再說許立率大軍沖向大西軍營,看到吳初和特巴爾跟了上來,一笑道:「吳大哥還真夠意思,把你們都派來了,咱們兄弟便給他來個馬踏連營,一舉將其徹底擊潰!」
許立年輕氣盛,從來不缺少激情,而且無論誰跟他在一起也難免會受其影響。吳初和特巴爾也不例外,當即大聲應道:「好,讓這幫賊軍見識見識咱遼東軍的厲害!」四萬遼東鐵騎手雷開路,遠用長槍、近用馬刀,又豈是這些只拿著大刀長矛的大西軍所能抵擋的。加上山上的炮營用強大的火力支援,那裡有大西軍聚在一起,那裡便會在火炮的攻擊下變成一片火海,大西軍根本組織不起有效反擊,本就毫無防備地大西軍。只能被遼東軍追得四散而逃。不過片刻功夫,十幾萬大西軍竟死傷達到兩萬有餘,這時吳宇押著張獻忠也沖入了戰場當中,吳宇命百餘親衛押著張獻忠走在前面,大聲叫道:「張獻忠在此,放下武器投降者免死!抵抗者革殺勿論!」
本來就已經士氣全無的大西軍見到張獻忠被綁在馬上,四周又有百餘遼東軍看押,更是沒有了抵抗之心,在遼東軍鐵騎的反覆穿插下,十幾萬大西軍大部放棄了抵抗。跪地投降。只有小部分四散而逃。吳宇和許立也已會合到一起,兩人無玻去追擊那些潰逃的大西軍,連張獻忠都已被擒,那些潰軍也興不起什麼大浪,還是儘快解決眼前的亂局要緊。
此戰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戰場才平靜下來,在四萬鐵騎的圍剿下,十幾萬大西軍戰死三萬餘人,被俘七萬。另有兩萬餘人趁亂逃走,不過大西軍主要將領卻無一逃脫。而遼東軍的傷亡相對於大西軍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有不到兩千將士傷亡。吳宇親率本部兩萬餘人押著七萬俘虜和張獻忠等人迴轉襄陽,向吳三桂報捷,留許立及李進忠駐守四川繼續征戰。大西軍主力即已經潰散,張獻忠也被押往襄陽,整個四川剩下的大西軍那裡還是許立的對手。又有李進忠隨軍勸降,遼東軍所到之處,大西軍無不望風而降。許立見此情況,心中雖喜,卻也沒有了初入川時的激情,奪下保寧府後。率著親衛營駐守保寧,命各部以營為單位,四下出擊,僅僅半月時間,遼東軍不僅奪下了大西軍原有領土,就連南明剛剛奪回地川東等地也乖乖地交給了他們,至此整個四川已全部落到了遼東軍手中。而甘肅、青海、西藏等地眼看遼東軍勢大,生怕將戰火引到自己身上,在許立佔了四川后立即派來使者,向遼東示好,許立請示吳三桂后,回書三省,只要三省安分守己,遼東願與其和平相處,決不會輕啟戰事。
三省首領得此承諾,一顆心才放到了肚子里,只等全國局勢明朗后,是戰是降再做決斷。吳宇率軍返回襄陽后,吳三桂立即派人將七萬大西軍俘虜押往遼東,充當勞力。李自成、左良玉與南京能夠暫時和平相處,實在是出了吳三桂的意料。吳三桂也知道他們之所以能夠各安其境,不過是因為有遼東這個強大的敵人在側,為了自保,他們才不得不安分守己,只要自己等上一年半載,不用自己出兵,他們之間自會暴發新一輪戰鬥。不過吳三桂卻已不願再等下去了,在遼東強大的實力面前,無論李自成和左良玉如何,也是難逃失敗的命運。奪下四川,生擒了張獻忠,又與甘肅、青海、西藏定下了和平協議,吳三桂已再無後顧之憂,是到了徹底解決李自成的時侯了,當即命各部做好戰前準備,隨時兵發武昌。
九月初十清早,吳三桂率吳宇、許有利、祖大壽及自己的親衛團近十萬步騎從水陸一齊殺向武昌。吳三桂大軍剛出襄陽城不到一日,遠在武昌的大順軍便也得到了消息。剛要朦朧人睡的劉堂,被中軍輕輕叫醒,稟報道:丞相前來,有要事相商。」劉堂騰地一下坐起身,一面披衣下床,一面說道:「快請丞相,快請!」劉堂將牛金星迎進套間,在燈下隔著茶几坐下,趕快問道:「不知丞相深夜前來,是有什麼緊急大事嗎?」
牛金星小聲道:「剛剛接到信報,吳三桂已率軍南下,兵鋒直指武昌。」「啊!吳三桂終於率軍南下了,咱們形勢不妙啊!萬歲也曾知道?」
牛金星搖搖頭,道:「聖上近些日子似乎已方寸無主,精神狀態大非昔日可比。而且已是深夜,我沒去打擾萬歲。吳三桂雖已發兵,不過沿途都有咱們兵馬駐守,他們若要趕到武昌,也非一時半刻地事情。眼下咱們大順軍中原本的大將只有你一人,國家存亡,繫於一身。明日消息傳到萬歲耳中,萬歲必會召集御前會議,決定戰守大計。你有何主張?」劉堂嘆口氣道:「如今這種形勢還能有什麼好計策?除了固守,還有什麼法子好想?」
「我也認為應該在這兒固守啊!可是目前咱們的軍心如此不穩,能守得住么?」牛金星憂慮地道。
第一百三十章進逼武昌
劉堂聽了牛金星之言后很是無奈,不過他也知道眼下的形勢對大順軍極為不利,可如今已是退無可退,只能道:「守不住也得守。除了這裡,我們已再無處可去!」「是呀,是存是亡,就看我們能不能在武昌擋住敵人的進攻了。」
「正是此話。倘若在武昌不能立足,以後的事情就不敢說了。」聽到此處,牛金星忍不住問道:「劉堂,據你看,咱們能不能憑著武昌、漢陽一帶的地利,殺一殺敵人的威風?我大順朝的生死存亡,就看這一步棋了。」
劉堂沉思片刻,長嘆道:「一年來步步失利,沒有打過一次勝仗,連陝西老家也失去了,無處可以立足。到了今日,人心已經散了,人們都害怕同敵人打仗,誰也不去想著如何固守武昌,打敗敵人,只想著如何避敵,如何先走,如何保住性命和家小。你說,如何能夠使人心振作起來?」牛金星也是無言以對,二人在室中半響無聲,過了半天,牛金星才道:「此戰艱難,只能希望天佑大順,明日朝堂之上還望將軍做好準備,我就先告辭了。」
近四更的時候,李自成派人傳令牛金星和劉堂及所有大順重要將領朝中議事。劉堂知道,定是萬歲也已經得到吳三率軍南下的消息。簡單收拾了一番,趕往朝堂。在正殿兩邊地廂房站了片刻。才有人傳呼萬歲已經升殿,眾將領立即起立,準備進人殿內議事。今日不是上朝,而是御前緊急會議,所以午門不鳴炮,階下不奏樂,院中沒有儀仗。眾將領由牛金星和劉堂率領,魚貫進人殿中,按等級分班,向李自成行才L之後。肅然坐下。
李自成坐在龍椅之上愁眉不展。看著堂下眾將道:「據探馬回報,襄陽的吳三桂已率軍從水陸兩途東進,兵鋒直指武昌,大家有什麼主意都說說吧!」除了牛金星和劉堂外,其餘眾將都是一臉蒼白,一時間朝堂之上眾將議論紛紛,過了半響,牛金星見眾將一直無人上前獻策,他看了一眼劉堂。劉堂立即反應過來。知道牛金星是讓自己首先開口,只得站起身來,躬身道:「啟稟萬歲。臣以為當據險死守,以保武昌。」
眾將一聽劉堂建議死守武昌,更是一片嘩然,有人不禁問道:「劉將軍,如今咱們僅有二十萬軍卒。且多是新兵,如何是十萬遼東大軍的對手?況且前段時間屢敗於遼東軍手中,士氣全無,軍卒一見遼東軍,恐怕未等開戰,便已潰敗。這仗如何打法?」牛金星見形勢不好,若任由眾將亂說下去,李自成本就不甚堅決的信心恐怕更弱了,只得上前道:「啟稟萬歲,依臣之見當固守武昌,況且如今除了湖廣咱們怕是已無路可退了。」
李自成聽到此言,也不禁長嘆口氣,道:「唉,這天下之大,竟已無我大順立足之地!傳令下去,固守武昌、漢陽,如有人膽敢不戰而退,定斬不赦!」而時的遼東軍卻是仗著軍卒精銳,火器先進,一路上竟無敵手,大軍先是南下到承天府,不到兩天時間,承天府便已落入遼東軍手中。隨後遼東軍過應城,又佔領了德安府,九月二十六日,遼東大軍已佔領了孝感,並有部分水軍從荊州長江順水而下,沿路奪得船隻,日夜不停地前進,已經於二十五日在金口登岸。金口一失守,大順軍駐守大君山、小君山人馬便不戰自退。牛金星得報后,立即來見李自成,商議對策。未等二人商議出一個結果,劉堂等一眾將領也聽到戰報,慌慌張張的來見李自成,道:「從陸路往東來的遼東軍,佔領了承天府以後,經過應城,佔領了德安府,於前天夜間破了孝感。孝感守軍潰散,一部分投降了。從襄江水路來的敵兵,已經過了酒陽,逼近蔡甸,萬歲,眼下可如何是好啊。」
李自成聽后,恨恨地哼了一聲,說道:「敵人如此猖狂,好像是入無人之境。你們大家商議,看有何策迎敵。」大家互相望望,都不肯說出主張,實在也是沒有主張。牛金星和劉堂主張繼續固守漢陽和武昌,眾將雖然沒人敢表示不同意見,只是點頭,但實際上沒有一個人有信心。又過了一天,到九月二十七日,漢川和蔡甸同時失守,兩地的大順軍一部分投降,一部分潰散,並未發生惡戰。從金口來的遼東大軍很快便攻破紙坊,然後從紙坊過來,進攻洪山。從漢川和蔡甸來地敵人,開始進攻大別山。駐軍大別山地大順將領雖決心死守。但因大別山外邊的美娘山、扁擔山等許多山頭的營壘紛紛失陷,大有全軍崩潰之勢。正在這時,劉芳亮也從黃岡附近派人來告急。
據劉芳亮的緊急稟報,敵人先頭部隊已經從黃破、新洲過來,已經到了國風,似要攻佔黃岡,截斷大順軍東去之路。李自成大驚失色。如果黃岡失守,遼東軍過江佔領葛店,與洪山之敵會師,武昌也就不能守了。當天下午,李自成又得到稟報,知已準備對武昌大東門和小東門進行強攻。他立刻召集少數重要將領開御前會議。他自己提出來要趕快撤離武昌。因為形勢所迫,牛金星和劉堂也不敢強作主張。只是牛金星道:「如今遼東軍佔據了北面江山,南明佔據了南京等地,咱們要退到何處安身?」
李自成想了一下,說:「南京不能去,就退到宣州、歙州一帶,暫時立足,嘆后再說。」大家沒有話說,明知道這不是上策,也只好走一步說一步了。會議之後,李自成立刻下令,駐守漢陽和大別山的人馬於二十八日撤回到武昌,並下令黃州守軍堅守到三十日,然後撤到長江南岸,與東下大軍會師。就在李自成想要撤軍之際,吳三桂也已探知李自成將要從武昌逃走的消息,遂下令祖大壽的步兵團猛攻武昌城外營壘,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攻進武昌,生擒李自成。此時的大順軍別說火器,就連大刀長矛都難以保證人手一把,那裡經得住遼東軍新式火炮和火槍手雷的攻擊,洪山守軍很快投降,武昌大小東門外的陣地也陸續失去,江夏縣城也落入了遼東軍手中。
李自成帶著牛金星和劉堂立馬蛇山頭上觀戰。看見情勢很急,擔心倘若遼東軍向東攻陷青山礬和葛店,從武昌往東去的水路和陸路就都被截斷了,急道:「丞相,你同劉堂守城,聯親自出城去將敵人殺退,奪回洪山。稍遲一步,敵人大軍全到,將武昌重重包圍,我軍要退走就沒有路了。」
劉堂知道遼東軍兵強馬壯,火器犀利,士氣正盛,李自成出城風險很大,大聲說道:「這是臣的事情,用不著皇上御駕親征!」李自成點道:「也好,你出城去代朕督戰也好。」
他轉望著牛金星道:「禾相,立即命城中軍民收拾行囊,咱們今晚二更突圍。」牛金星得令而去。劉堂親自率領一萬人馬出了大東門,沒有走多遠,便遇到了許有利所率的兩萬遼東鐵騎,雙方在洪山腳下展開了激戰。大順軍的騎兵遠不如遼東軍鐵騎。火器也少,加上怯敵心重,剛一按仗,便紛紛後退。大順軍越是畏敵,遼東軍攻得越是兇猛,很快大順便抵擋不住了,這時城中又殺出一支騎兵,大概有萬餘人。原來是李自成見城下情況危急,不得不派出親衛隊。不過在手下眾將地勸止下,李自成留在城中未帶隊出戰。這支新衛隊還算精銳。會合了劉堂后。勉強頂住了遼東軍的攻勢,劉堂又當場斬殺了幾名臨陣後退的將領,才健免了全線崩潰。可是儘管劉堂拚死督陣,大順軍還是沒有反攻能力,城外的營壘一個接一個地失去,最後只得退到大東門和小東門一帶死守。幸而天色漸晚,遼東軍在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當然不會與大順軍在夜中亂戰,不然必然會有許多誤傷。許有利暫時收兵休息。等候後繼部隊,誰備明日將武昌城從陸路完全包圍。夜色漸濃,二更時候。大順軍水陸同時離開武昌,劉堂奉命率領五千人馬保護全營老小家口,幾乎是日夜不停地東下,打算趁九江空虛,佔領九江。船隻由湖口進人鄱陽湖。李自成親率步騎兵從陸路轍退,表面上十分鎮靜,心中卻充滿絕望情豬。他現在惟一的希望是能夠擺脫敵人的追擊,在一個月內不被消滅。只要皇后率領的十幾萬大軍及時來到湖廣,進逼武昌,遼東軍對他就不能奈何了。有時他在馬上望著東逃的部隊。再望左邊的滔滔大江,暗暗地發出長嘆,在心中呼叫著:「皇后,你現在何處?能夠來得及助我一臂之力嗎?」十月初三下午,李自成到了富池口停下。沿路只經過幾個小地戰鬥,但因為每次遇到敵軍,自己手下這些軍卒都有潰散地和投降的、被俘的,所以他大約只剩下三萬人馬,分散駐在富池口小街上和富水東西兩岸。富水西岸地勢稍平,駐軍方便,李自成和老營在西岸安營。尚有兩千多隻帆船,載著將士們的眷屬、傷員、輜重和一部分護送船隊的步兵,都泊在大江南岸。
富池口小街上的老百姓一天前就聞風逃走,連鍋碗水桶也沒有留下。附近十幾里以內的小村莊的百姓也全逃光,躲進深山、湖盪。往年在豫西和陝西一帶,老百姓都明白李闖王是起義的英雄豪傑,做過很多得民心地好事。可如今在大江以南,沒有人對他同情,在南明的宣傳下,百姓只說他是反叛朝廷的「流賊」,破了北京,逼死了皇帝和皇后。人們一代代都是大明地子民,為人要忠於大明的思想和感情很深蒂固。使老百姓特別不能同情李自成的是他連打敗仗,逃到武昌以後不但士氣低落,連軍紀也壞得不成樣子。這支大軍不能不靠四齣打糧生活,一遇抵抗就不免殺人、放火、槍劫。何況在那個時代,南方人和北方人,地域觀念很深,這就更增加了大順軍和百姓之間的感情對立,所有這些不利情況,使大順軍殘部逃到富池口以後,遇到了平日不曾想到的困難。許多步兵地腿跑腫了,腳打泡了,有的還流著鮮血,實在沒有力氣再走了。李自成估計敵人需要一天以後才能趕到,便下令在這裡駐下休息。李自成的御營駐守在江邊,周圍有兩千百騎兵和步兵護衛,但是來不及修築營壘和設立寨柵。有兩隻大船停在江邊,載有從西安帶出來的許多金銀珠寶和各種貴重物品。另外有二十隻大船載著李自成的親軍,保護這兩隻大船。宿營以後,牛金星和劉堂來到李自成大帳中坐了片刻。商議之後,他們決定在這裡休兵兩日。他們估計遼東軍佔了武昌,應該不會這麼快趕來,所以打算等敵人的前鋒趕到,大順軍已經得到了休息,可以在此地打一仗,取一小勝,然後再走不遲。牛金星和劉堂從李自成地大帳中出來以後,騎馬到幾處營壘看了一看。他們最不放心的是找不到一個百姓,得不到敵人的一點消息。牛金星嘆口氣道:「我們一離開北方,就好像變成了瞎子、聾子。」劉堂搖搖頭,嘆口氣,卻是無話可說。
李自成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實在困得要命,便在臨時給他搞的地鋪上和衣躺下,將花馬劍放在枕頭旁邊。一例下去便沉沉入睡,可剛睡不過片刻功夫,李自成便聽到耳邊有人叫他,一個機靈坐了起,抬頭一看,身邊站著自己的親兵。那親兵見李自成已經醒了過來,忙道:「皇上!皇上,不好了,敵人到了,趕快起來!」
李自成聽了親兵報告,又聽見帳外一片紛亂的呼叫聲、腳步聲、馬蹄聲和兵器的碰擊聲。來不及詢問情況,霍地從輔上躍起,匆忙穿上鞋子,抓起寶劍,衝出御帳。原來遼東軍攻陷武昌、漢陽以後,吳三桂只留下少數部隊駐守,大隊人馬幾乎是全力追趕李自成,中途並沒有停下休息。只因李自成的偵探不明,消息遲緩,才錯誤地判斷遼東軍要一天之後才能追到富池口。其實當大順軍在富池口宿營的時候,遼東軍水陸並進,主力已經到了富池口附近。躲在近處山頭上的老百姓,對於李自成宿營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他們認為李自成是傾覆了明朝、逼死了帝后的「流賊」,又認為吳三桂所率的明軍是來替先帝報仇的,至於北明和南明那個才是正統,卻不是他們所考慮的,這些百姓將李自成的宿營情況告訴了遼東軍,而且將富池口一帶的地理形勢以及李自成御營駐紮的地點都告訴了遼東軍。有了這些百姓的幫助,遼東軍很快便弄清了大順的布置,為了擒住李自成,吳三桂命親衛團團長吳洪率一營鐵騎直接奔襲李自成的御營。其餘人馬分別從后趕去,攻擊大順軍的各處宿營地。這三千精銳騎兵,一直快到李自成御營處不到千米時才被發覺。大順將士們從夢中驚醒,倉促應戰。幸而李自成這些親衛拚死保護皇上地御帳。同遼東軍展開了慘烈的混戰。儘管一批一批人死在衝殺之中,但是在遼東軍的強大戰力下,只能是步步後退。而吳洪此時也已看到了前面李自成的皇旗、御帳,更是加緊攻擊,很快遼東鐵騎距李自成的大帳已只有不過五百米左右。李自成衝出御帳看到前邊正在進行混戰,李自成一時驚慌不已,一個親將牽著烏龍駒趕了過來,大聲催促道:「皇爺上馬!」李自成剛上馬,吳洪已帶著幾名遼東軍衝到李自成身前,認出眼前這個便是大順的皇帝李自成。當即揮刀斬來。李自成忙中揮動寶劍。勉強抵擋。兩不過剛一交手,李自成的親衛便已沖了上來,將兩人衝散,吳洪見已無法生擒李自成,從懷中掏出火銃,對準了李自成,「砰」的一聲,一陣火光閃起,李自成應聲而倒。
好在李自成身邊親衛拚命上前擋住了吳洪及遼東大軍。搶了李自成慌忙後退到江邊。這時突然又衝上一支人馬,來的不是別人,竟是大順軍大將劉堂。原來劉堂奉命東下佔領九江。不到兩日便已趕到九江城下,卻發現城中並無守軍,派兵入了九江后,擔心李自成安危,忙又率軍出城來接應李自成大軍。趕到此處。恰好看到李自成倒在江邊,不禁痛哭,從親衛手中搶過李自成,抱在懷裡,沒想到這時李自成竟重新睜開了雙目,見身前劉堂正痛哭流泣。怒道:「我還沒死呢,哭什麼!」
原來剛才李自成與吳洪交過手后,僅從吳洪的身手,便知他必是遼東重要將領,雖然被大軍沖開,可李自成卻一直注視著吳洪地一舉一動。當李自成見到吳洪從懷中取出一物對準了自己時,雖因天黑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也知不好,連忙躲閃,可火銑又豈是能輕易閃開地,子彈最後還是透過李自成的左臂飛出,李自成也被這股巨大的衝力帶落馬下摔得昏了過去,不過他畢竟沒有傷在要害,不過片刻功夫便已醒了過來。轉頭向前望去,只見剛才的御營已被遼東鐵騎攪得亂作一團,雖然不斷有大順軍趕過來救駕,可遼東鐵騎也是越聚越多,始終壓著大順軍。再回頭望向江面,此時江面上更是燈火通明,遼東軍為了徹底殲滅大順軍,特意從海軍中調來幾十艘中型戰艦,若非鐵甲戰艦和宇字型大小戰艦在這江中實在施展不開,恐怕現在大軍要面對的就是鐵甲戰艦這種戰爭巨獸了。遼東戰艦從上游疾駛而下,一部分船隻從北面包圍過來,江上火把通明。炮聲、人聲、水聲,亂作一團。遼東軍的海船又豈是李自成手下那些小戰船所能匹敵的,雖說水戰開始較早,可從開戰到現在也不過大半個時辰,隨李自成一同撤到此處的兩千餘支大小戰艦竟已有近半燃起了熊熊烈火,將整個江面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李自成看到他那兩隻御用的大船正被三艘遼東戰艦圍困在江邊,雖然船上地將士們正不斷地向敵船射箭,施放火器,可遼東戰艦仗著船大板厚,根本不在乎大順軍的攻擊,而且不斷向兩艘大船靠,一路上只放火銳,卻並未放炮,看來是要俘虜這兩艘御船。成看得大急,叫道:「快撤、快撤!」可三艘遼東戰艦早已逼住了兩艘御船的去路,船上之人已是逃無可逃。李自成不想便宜了遼東軍,而且船上還有自己地兩名貴妃、十幾名選妃,更不能讓遼東軍生擒,只能大叫道:「將船上財物投入江中,你們跳水向岸邊游過來!
片刻之間,遼東軍戰艦已衝到兩艘御船跟前,李自成眼看已經來不及再拋去財物,紅著眼,急道:「火速投江自盡!投江!投江!寧死也不能落到遼東狗賊手中!」站在甲板上的三位選妃及兩名貴妃聞言看了一眼岸邊的李自成,縱身躍人江中。剩下一位選妃大哭,尚在遲疑,只聽李自成在岸上厲聲喝道:「推下去!」立刻有一位護船的將領將她推落水中。其餘宮女和僕婦們也跟著紛紛投江,也有怕死的躲入艙中,但隨即又出來,跟著跳人江中。許多船上地年輕婦女大部分都投江自盡,一部分連同船隻被遼東軍奪去。護船的將士多數戰死,也有一部分投江自盡,一部分被俘。
遼東三艘戰艦俘虜了李自成的兩艘御船后也注意到了岸邊的李自成,一艘戰艦調轉了炮頭,向著李自成所在位置開了一炮,好在有親衛捨命相護,將李自成壓在身下,李自成才逃過了一劫,不過他卻也不敢久留此地,乘著江南岸和江面上到處混戰,在劉堂的掩護下過了富池口,往東奔去。李自成一路上慌不擇路,一直奔逃到江西境內的桑家口,聽不見遼東軍的喊殺聲了,而此時李自成及其身邊的護衛也是人困馬乏,又飢又渴,實在不能再走。李自成只得下令在此地略作休息,趕快打尖喂馬。逃出的大順軍漸漸匯聚到了此處,總共有三千餘人,其中一部分掛了彩,這些人幾乎全是陝西延安府各縣的人,有的跟隨李自成起義十多年了,也只有他們才會在如此情況下依舊追隨李自成。李自成認識他們的面孔,甚至對絕大多數人的姓名、籍貫也還記得,顧不得身心勞累來慰問這些軍卒。只是李自成在敗軍走了一圈卻未發現牛金星和劉堂二人,李自成心中不免為其擔憂,剛才一陣亂戰,不知二人是否能保住性命。正在這時,劉堂率領著二三百騎兵狼狽奔來,下了馬,跪倒在李自成面前,道:「臣等有愧萬歲恩典……」
李自成看到劉堂及他身後的騎兵真是個個帶傷,忙扶起劉堂道:「不要緊。不要這樣,這樣只能夠動搖軍心。現在前方戰事如何?牛丞相現在何處?」「啟稟萬歲,遼東狗賊彷彿知道咱們地一切布署,先是騎兵衝殺,隨後又步兵如潮水般的涌到,幸虧將士們拚死同敵人廝殺,才拖住他們,不能追趕聖駕。可是他們……」劉堂說到此處激動得大聲嗚咽,說不下去。能跟著李自成走到今日的都是相處幾年的弟兄,可這一戰下來。原本的幾十萬大軍。現在只剩下幾千,大部分戰死,其餘也已走散,這叫劉堂怎麼能不傷心。
李自成也忍不住流淚,哽咽說:「我明白,我明白,我們的將士雖然士氣已經低落,常常遇敵即潰,可是還有不少人是鐵漢子。到艱難關頭懷抱著赤膽忠心哪!」
劉堂擦去眼角淚水,又道:「萬歲,牛丞相為保聖駕。竟也衝到遼東軍中與敵軍撕殺,我本想率軍上前救援,可敵軍太多,臣兩次去救她,都被敵人擋住。白失了一二百弟兄。後來丞相見我實在無力救援,便叫末將來援萬歲,不必理他,現在、現在怕是……」李自成聽到此處,只覺眼前一片金星,腳下一個跟路。險些摔倒,幸好劉堂上前一步,扶住了李自成。李自成按著左側太陽穴,連連頓腳,絕望地長嘆一聲,不覺說道:「這是天意亡我,奪去我的左右膀臂!」
「請皇上不必憂心,打尖之後火速動身,趕到九江,收集潰散,還可以有幾萬人馬,轉到宣、歙一帶再說。李自成聽后卻沒有做聲,他原來就明白去宣、歙立足只是一句不得已鼓舞人心的空話,如今再說這句話就沒有一點意思了。正在打尖的時候,遼東水陸大軍再次銜尾追到。大順軍來不及整隊,倉促應戰,好在這段時間又有幾千敗軍撤到此處,會合了李自成。不過在遼東大軍的打擊下,大部分潰散、死傷、投降。劉堂率領一部分將士拚死抵抗,掩護李自成逃走。可等劉堂再想突圍時,才發現,自己周圍已聚了近萬遼東步騎,而自己身邊僅剩下不到千人,已是無路可逃了。又戰了一刻鐘,近千軍卒或降或亡,只有十幾人倖免,劉堂剛想揮劍自刎,卻被幾名遼東軍卒上前按倒在地,而劉堂本就死意不堅,也就再未作反抗,任由遼東軍將其綁了,按到後方。十月初五傍晚時分,好不容易突圍而出地李自成奔到了離九江大約四十里地地方,身邊殘兵不過千人,不過想到即將可入駐九江,便可據險而守,總可拖延一些時日,心中一輕。可就在這時,突然有哨騎來報,九江竟已被遼東搶佔。李自成一聽此話,彷彿晴天霹靂一般,「九江不是在咱們手中嗎?怎麼會被遼東奪了去?」那探哨回道:「據城中逃出的軍卒說,劉堂將軍佔了九江后,隨即率大部分人馬回援萬歲,城中只留了三干守卒,兩個時辰前,有一支人馬打著咱們旗號,來到城下,騙開城門,隨即佔了九江城。」
李自成回頭望去,只見幾裡外煙塵滾滾,戰鼓號角與喊殺之聲震天動地,看來遼東軍又追了上來,不由大嘆道:「真是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啊!看來這地方就是我的瑕丘,我李自成寧死也不會投降於遼東狗賊!」說完橫著舉起花馬劍,準備往自己的喉嚨砍去。這時身邊李自成身邊親衛沖了上來,抓住他的右臂,使他的劍沒有砍到自己脖子上。而在路邊的樹林中突然衝出一片黑影,為首之人未到近前便大叫道:「皇上不可輕生!趕快隨我突圍!」李自成聽聲音極為耳熟,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牛金星,不由驚道:「丞相?你怎麼會在此處?」
牛金星來不及細說,只是道:「萬歲快隨我來,待路上我再詳細稟報。」說完牛金星帶領一百多名將士在前開路,折向西南,落荒而走。
原來牛金星被遼東軍包圍后,本也以為必死無疑,可沒想到遼東軍圍殺了他片刻后,只聽遠處有人在喊:「李自成在此,快來圍殺!」這些遼東軍一聽,想起來前吳三桂曾告訴過眾將士,誰能抓到李自成,不論死活,一率記大功一次。而牛金星因是倉促應戰,一身便服,遼東軍未認出其竟是大順丞相,所以他們才會放棄了包圍,向前追去。牛金星死裡逃生之下,一路向九江逃來,沿途又收攏了幾百軍卒,正好遇到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