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喂，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怎麼了，我的臉色怎麼了！」

「你又發什麼神經！」

智姬嘆息了一聲。哼哼……

第一節晚自習結束，到了休息時間，我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神經質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哦，哎呀！」

我突然感覺有人正用滿足的眼神望著我，同時還有一陣陰森森的寒氣向我襲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些女孩子們緊緊貼在窗前，好像是在竊竊私語。

「這應該算是大大的滿足了吧？」

「大大的滿足？」

「今年剛入學的一年級男生，一個個臉長得像石頭，就算在柏油路上磨一磨，再修理修理，也不會比他好看的。」

「一年級男生真的那麼丑嗎？」

「是的！怎麼找也找不出一張像樣的面孔。只是皮膚像是黃種人，看長相，簡直就是怪物。」

既然智姬這麼說，看來情況一定相當嚴重！！

「這麼說，那些女人看見我……」

「笨蛋！」

「誰是笨蛋？」

「你以為你長得是普通帥嗎？就算我和你一起進浴池，我想那些女生可能還是把你當成男人看。」

「這怎麼可能呢！」

「我們看漫畫吧……」

哼，倒是挺會轉移話題。

「你不想看看這部漫畫嗎？」

「那是什麼？」

「和你有關的故事，或者說是可能發生在你身上的生活故事。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是那個有名的女扮男裝的故事。」

「呀，呀，呀，呀……」

「哇，太有趣了，我朋友的一生……」

「去死吧，你趕快去死！你還活著幹什麼！！」

我抓住智姬的頭髮，使勁搖晃。

「哇啊！」

窗外傳來不速之客的驚叫聲。

她們的目光真的好可怕啊。看見我抓著智姬的頭髮，她們似乎以為我要吻她。

不一會兒，上課鈴響了。女生們遭到老師的訓斥之後，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智姬獃獃地看著我說：

「沒想到你還挺有艷福，女人緣還不錯。」

「我不需要這樣的福氣！」

「嘿嘿，真的嗎？初中的時候，你收了很多女生送給你的巧克力和零食呢。就像男生踢足球得到的待遇一樣。貝貝魯（Pepero）節①的時候，你收了一大堆好吃的，拚命地吃個不停。現在又想脫身了？」

「我什麼時候這樣了？」

……我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仔細一想，我確實收了女同學的不少東西。

「而且你還對粉絲進行過整頓。」

「哪有這種事！你胡說八道！！」

「不管是胡說八道也好，是實話實說也好，你自己想想吧！」

智姬看了看我，呵呵笑了。

「今天算你撞到槍口上了！呵呵！」

「誰會喜歡你這樣的女生！」

啪——

我「輕輕」地推開智姬的頭。智姬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大聲喊道：

「老師！男生打女生了！」

「什麼？！男生竟敢對女生動手！！」

「我是女生！」

我氣呼呼地大聲喊道。老師剛要發火，話音又模糊了。

「你是怎麼回事！哦哦……原來你是七班的……出去站著。」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雖然我的外貌和個子像男人，可是這也太過分了！連老師都對我的存在持有反感，恐怕沒有這個必要吧！我在家裡可是最討人喜歡的！！

……小事一樁。

我想來想去，好像自己從來沒得到過身為女人的特權，不是嗎？

我站在外面，過了好久晚自習才結束，我回到宿舍，剛剛躺在床上，我就收到一條簡訊：

「外面冷不冷？你沒事吧？男人應該挺得住的。智姬。」

今天你已經死過好幾次了，去死吧！

我一回到宿舍，就先換好衣服，鎖好窗戶。到管理員老師那裡簽個名，然後打開需要預習的教科書，不一會兒，我就開始打盹了，感覺文字都在書頁上飛舞。

我做了個夢。夢見有人敲窗戶，好像要把窗戶敲碎似的。

「真討厭……」

我抬起頭。

咣咣！咣咣！！咣咣咣！！！

「幹什麼，是誰？！」

我抬頭一看，那個美男子正在使勁敲打我的窗戶。我驚訝地抬頭看了看他，他好像又喝醉了。

他是不是瘋了，每天夜裡像惡鬼似的來找我？今天我是絕對不可能為他開窗戶的。

咣咣，咣咣！！

我不會給你開窗戶的！

咣，咣咣咣咣！！

我不得不打開窗戶——

「你到底有什麼事……」

「快開開窗戶吧，真是的……」

「你進不來的！你這副德行，根本不可能進入我的房間。」

我在胸前畫了一個大大的「×」，表示拒絕。男生點了點頭。他好像喝醉了。他點頭的時候很用力……到此為止，一切都很好。可是，這個傢伙竟然脫下鞋子，輕鬆自如地翻了進來，動作是那麼敏捷，如入無人之境……

「看來你不是一兩次了。」

「那當然，以前這是我的房間。」

「你回自己房間里睡覺吧……」

我的話音一落，這個男生就撲通躺到床上，對我說道：

「我的房間在二樓，我進不去。」

「那你通過正門進來呀。」

「討厭，門鎖上了。」

難道這是我的錯嗎？為什麼要在前面加上「討厭」兩個字？

男生習慣性地躺在床上，看了看我，他問道：

「可是，你是誰呢？」

「啊哈哈，對了，明天早晨我肯定會暈乎乎的！真討厭！昨天我就被人吵得沒睡好覺！你這個瘋子，為什麼總是闖到別人的房間里來！」

「……」

「你弄得我的房間里充滿了酒味，整整一天，我忙著放新鮮空氣，又怕校服上會有酒味，你知道我多麼緊張嗎？真是的，我真想用盤子狠狠砸你的後腦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

「我真的很不喜歡你！」

現在完了，一切都完了，喝酒的人是他，為什麼發瘋的人卻是我呢？難道是我醉了嗎？

「真見鬼……」

我轉過身，正要收拾書桌……

「喂！」

身後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

我的腦子一片眩暈，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身體立刻僵住了。

「……」

「你怎麼不回答？」

「是的，是的……」

這個皮膚白皙、長相秀氣的美男子聲音很低沉，讓人感覺挺害怕的。真的很可怕，我雖然經常和男生打交道，但是，哼哼……還是第一次聽見他這樣的聲音。

喝醉了酒，也能這樣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嗎？

「媽的，你在搞惡作劇嗎？」

「啊？！」

「啊，煩死了。」

這個男生是不是酒醒了，口齒怎麼這麼清晰？難道他用了啤酒味的香水，假裝喝醉？——我竟然能想到這個，看來我真是病得不輕。啤酒味香水……誰會買呀？

我正在胡思亂想，這時，那個傢伙又大吼大叫了。

「你的話怎麼那麼多？男人家±稔∴碌摹

***

「討厭，我好累呀。」

「怎麼了？昨天你做什麼了……」

智姬把頭湊過來，好奇地望著我，追問起來。

「昨天？什麼也沒做啊……」

「那你的臉色為什麼會這樣？眼睛下面怎麼會有黑眼圈？臉上又為什麼會充滿疲憊之色？」

「不知道。」

打死我也不會說的。都是因為昨天夜裡闖進我房間里的那個瘋子。

「你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智姬一邊問我，一邊往後退了兩三步。我的黑眼圈越來越重。

「沒什麼……」

我被那個傢伙吵得沒睡好覺，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僅此而已。

早晨，我稍微打了會兒瞌睡，那個傢伙就像鬼一樣消失不見了。他可能回自己的房間去了。我的房間成了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旅館，連聲招呼都不打。我成了一隻靠在房門上打盹的狗！

「你自從住進宿舍后，性格變得越來越凶了，你知道嗎？」

「是嗎？」

「是不是宿舍風水不好？」

「也許是吧。」

就是這該死的風水把那個討厭的傢伙引到我房間里來的，說不定就是這樣。

「睡吧，伸開肩膀，放心地睡吧！」

「你想表現出男人特有的風範，是嗎？」

「你找死！」

啪——

我「溫柔」地撫摩著智姬的頭髮，然後邁開大步上樓去了。

智姬倒騰著她那兩條小短腿，向我跑過來。她這副小巧玲瓏的身板怎麼可能趕得上我一米七五的大高個子……

啪——

……真沒想到。

智姬不過只有一米五八，可是這個小女孩兒的手卻差點兒把我的腦袋打飛。我長得這麼高，卻敵不過智姬。真是不折不扣的悲劇！

「討厭，你打得我好疼！」

「哎呀，長得真帥呀！」

「她的輪廓簡直像個藝術品，45度……」

「這樣一個人竟然生為女人，真是神靈降臨人間的最大悲劇。」

混……混賬東西！

我們班的女同學從我們面前經過，看了看虎視眈眈地站在那裡瞪著智姬的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說別的都無所謂，可是，為什麼說這是神靈降臨人間的最大悲劇呢？怎麼會是最大的悲劇呢！

「你長得真帥。」

智姬獃獃地望著我說。不用你說，我早就聽過無數次了，從小就聽！

「因為我從小就留短髮，我姐姐她……啊啊！總是把我的頭髮剪成短髮……啊啊！」

「你即使把頭髮留長，也是個長發飄飄的美男子。」

「是啊，長發飄飄的美男子……喂！！」

我正要同意智姬的說法，突然回過神兒來，氣得火冒三丈。智姬朝音樂室相反的方向跑去，我在後面拚命追趕。

等我追上你，你就等死吧。

我一邊在心裡發狠，一邊卻忍不住心痛。我現在並不想抓住這個一米五八的小女孩兒，狠狠打她一頓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之所以心痛，是因為我唯一的希望，我原來以為我的頭髮長了，就可以有女人味了，可是現在，我唯一的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長發飄飄的美男子。

「喂喂喂！嘻嘻！！」

我正急切地追趕智姬，突然看見對面跑來一個英俊的美男子，我趕緊掉轉方向，朝音樂室那邊跑去。

「嗬，嗬，嗬！」

我不知道這裡是二年級的樓層，仍然不顧一切地猛跑。不知道他會不會看見我？

「真沒勁，你怎麼不追我了？」

「你希望我追你嗎？」

「是的！」

「你希望被我捉住？」

「是的！」

這朋友的性格真是古怪。

她做手勢讓我追她，伸出手讓我抓住，看來她知道我真的會去追她？哦，看來她是知道……

「嘿嘿，抓到了！」

「你看起來好凶啊。」

「哼哼……」

「你的性格和外表反差很大，挺像女人的……」

「討厭！」

「天啊，仔細一看，還是更像男人！」

「討厭，煩死了，我沒睡好覺。我現在很敏感，你不要惹我，聽見沒有？」

「跑了這麼長時間，你也抓到我了，話也說夠了，現在又說你累！」

我沒理智姬，徑直走進音樂室去上課。下課以後，我去了小賣店。可是，不幸的是我又在小賣店門口遇到了那個美男子。

我尷尬地笑了笑，那個美男子沒理我，徑直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哼哼……真沒教養。」

我對著那個傢伙的後腦勺，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走進小賣店，買了麵包出來。我和智姬一邊吃麵包，一邊往二樓教務室走去，可是沒想到又一次遇見了那個倒霉的傢伙！

「今天我們總是遇見那個前輩啊！」

智姬低聲自言自語。那個傢伙又假裝沒看見我，從我身邊過去了！

這個該死的傢伙，就算恩將仇報，也不該是這樣的「報」法。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在教務室，我們從老師手裡接過一張數學試卷，然後走出教務室。可是，我們竟然又遇見他了！臭小子正在下樓，我正往樓上的教室走。這次只有美男子一個人。

「討厭，又見到你了。」

這次先說話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智姬，更不是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其他人，而是那個美男子自己。

「啊啊，誰說不是呢。」

我的性格前怕狼后怕虎，做什麼事情都小心翼翼。我羞澀地笑了笑，竟然說了聲「誰說不是呢」，這算什麼嘛！以後我絕對不可以這樣了！！

「你先上去吧。」

「啊啊，是的……」

我的膽小性格怎麼可能在短時間之內改掉呢？

我從他身邊走過，緊緊抓住智姬的手。那個美男子愣愣地盯著我和智姬握在一起的手。

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們？難道他看上智姬了？或者是因為我抓得太用力，所以他感到驚訝？

我的腦海里浮現出種種亂七八糟的想法。

「好疼啊，你輕點兒。」

智姬沖我叫喊。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上了樓。剛走上幾級台階，我就聽見那個美男子在小聲嘀咕：

「這麼快就在校園裡談戀愛了？」

胡……胡說八道！這個該死的傢伙，直到現在還把我當成男人看嗎？！

「討厭，疼死我了！好疼啊！」

智姬大驚小怪地叫喊。

我怎麼用那麼大力氣呢，智姬的手都被我抓紅了。

我和智姬一起回到教室，望著窗外。很多男生在外面打籃球，總共有四個人。二比二，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算正常。

可是，他們的校服怎麼都脫下去了，現在是上課時間，為什麼只有他們四個人在打籃球？難道這就是以前聽說過的脫離教室，蔑視課堂，分崩離析的教育現狀？

「老師，我想去衛生間……」

「好，你去吧。」

得到老師的許可，我走出教室。我去衛生間洗了洗手出來，看見那個英俊的美男子和他們幾個。我們是迎面遇見，那個英俊的美男子也停下了腳步。

「喂，你還不走？」

他的一個朋友問道。美男子做出不耐煩的表情，擺了擺手，說道：

「你們先走吧。」

「哦。」

你們不用走的，不用走的……你們留在這裡吧！

另外三個人剛離開，英俊美男子看了看，大步流星地沖我走過來，對我說道：

「討厭，你想偷窺嗎？為什麼總是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