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憂傷(2)
「我想去坐摩天輪,我想去玩雲霄飛車,我想去游雕塑公園,我想去逛花市,我想去吃法國大餐,我想去看電影,我想去拍大頭貼,我想去打耳洞穿耳釘,我想去……」「好好好,都依你。那麼,快點起床吧。我的跑車可是在你們家樓下早早等著了。嘟嘟嘟。」說到最後他按響了車喇叭,我趕緊跳下床跑到窗戶邊撩起一角窗帘看,可不是嗎?一身白衣勝雪的寒夜優雅無比地倚在他豪華氣派的黑亮轎車旁;修長的身材,高尚的姿態。那樣俊朗的眉,挺拔的笑眼,長過額的頭髮,白玉石似的臉頰閃爍著光芒。他就如同漫畫里隆重登場的男主角,和頂級香車搭配著,完美得就像一幅珍藏在盧浮宮內的絕美名畫。真的是太過漂亮的畫面哪,耗盡我花骨朵短短的一生都看不夠……心有靈犀般,寒夜抬起頭看向我的窗戶。我們四眼相交,時光就在這一刻停滯,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和他兩人,面對著面,眼望著眼,凝成化石。然後我的眼眶就情不自禁地開始泛紅。幸福終於來臨,卻讓我心內充滿不確定的恐懼。他會不會有一日再次離開我,就像3年前一樣地決絕離開?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死吧?「哎呀哎呀,想多了呀!還是快點換衣洗漱下樓去吧,不能讓我的夜光杯等久了哦,Hoho。」我以閃電的速度完成一切,跳上了我的絕對男友寒夜的漂亮轎車。隨即,寒夜邊開車邊扔過來一包熱乎乎的東西。「早餐!」「哇塞,夜光杯你想得可真周到哇!謝謝你的愛心早餐哦,賞你一個飛吻——啵。」「沒正經!」「什麼啊,我可是很正經的……啊!」車窗玻璃外突然飄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大叫,「停車停車!我好像看到我的凈水弟弟了。凈水。凈水!純凈水!」車子停下,我邊喊邊跑出了車子。真的是凈水呢,我絕對不會看錯的。那樣修長的背影,那樣優雅的姿態,那樣高貴的氣息,那樣安靜的味道,那樣漂亮的髮絲,如同海水一樣地在風裡流淌。可是他為什麼不回頭,不停住?他一定聽到了我的呼喊,我那麼大聲,而且離他距離又不遠!但他就是不理睬我,好像完全沒聽到一樣。他故意地裝做完全沒聽到,只是安靜而躁熱地走著自己的路,很執意的,執意得太過倔強!他怎麼了?有點反常耶。心裡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慌,我趕緊加快腳步追上去,跑到他前面張開雙臂擋住了他:「凈水,是我啊——姐姐,你剛才沒聽到姐姐叫你嗎?姐姐在你後面很大聲地叫了你很多遍的。」「聽到!」凈水低著頭很小聲地回答。在我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就一直低著頭。我知道他習慣走路低著頭。可是這樣不好吧,這樣我就看不到他那雙晶亮如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了。我只能看到陽光在他額前的劉海上翩躚起舞。很奇怪耶,凈水往常看到我時都會很開心地立刻抬起頭來看我,一個勁雀躍著叫我姐姐的,但是今天怎麼這麼冷淡?「凈水,抬起頭來回答姐姐:你既然聽見姐姐在後面叫你了,怎麼不理姐姐呢?」凈水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那麼漂亮的眼睛一點一點地自上往下晃進我的視野,金光灼灼的,太過眩目。我獃獃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我發現這個14歲的小男孩總有辦法給我太多的驚艷,每一次都是這樣,無論見過了他多少次之後還是這樣,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蘊藏著多少美的爆發力,我只確信他前生一定是美神!他也獃獃地看著我,卻是沒有絲毫表情的,沒有絲毫反應的,就像一具木偶一樣,早已喪失原本的模樣。然後,他一字一頓地緩緩出聲:「姐姐不等於姐姐!已經!我的!」「什麼?你的意思是說:姐姐我已經不是你的姐姐了嗎?」「嗯。」那麼小聲,卻又那麼肯定、那麼執拗、那麼堅決、那麼悲傷的聲音。我聽到心裡「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破碎了,隨即消融,化成淚水要自眼眶奪出。我拚命壓抑、拚命忍耐、拚命裝做平靜地咬牙問他:「為什麼?為什麼突然之間我就不是你的姐姐了呢?我們不是在神龕面前結拜過的嗎?當時還有那麼多的公證人。你怎麼可以突然一下子就變卦呢?」凈水沉默不語,只是獃獃地、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那麼憂傷的美麗眼睛,裡面有一片沉悶的海洋漸漸地動蕩起來,潮水四處沉沉涌動。可是當他看到停了車過來找我的寒夜緊緊地立到我身邊的時候,他立刻熄滅了那些作亂的潮汐,閉上眼,要轉身離開,可是寒夜及時阻止住了他:「凈水,我正要跟我的女朋友——也就是你姐姐去約會!你現在是要到哪裡去?說出地方來,說不定順路,我可以順便載你一程。」「我是要到你們倆約會的地方去。這樣你也可以載我嗎?」凈水的語氣刷地變得成熟而冷酷,緊緊地盯著寒夜說。寒夜微怔了下:「你……你現在好像有點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凈水的眼神坦然而淡漠,「我是在問你:我要到你們倆約會的地方去,這樣你也可以載我嗎?」「這個……呵呵,抱歉,我要先問問你姐姐的意見,因為她是——女主人。」寒夜扭頭來看我,「親愛的小骨頭,你聽到了吧?你的結拜弟弟要到我們倆約會的地方去。你願不願意他跟我們一起去?」「願意願意!當然願意啦!」我居然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聲音中還帶著一絲情不自禁的雀躍。寒夜怔住了,目光中劃過一絲不悅,但是他趕緊掩飾起來,努力擠出笑容來。「呵呵,既然女主人都同意了,那我……當然……也……歡迎啊。」「那太好了!凈水,凈水,你快點跟我來吧,我幫你開車門。」我蹦跳著跑到凈水身邊,笑眯眯地沖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凈水輕輕一笑,跟著我往車子走去。寒夜獃獃地站在身後,靜默地看著我們倆一直往前走。我回頭提醒他:「喂,夜光杯,站著發什麼呆啊?快點過來啊,車子不是被你鎖上了嗎?你不過來,車子怎麼開啊?」「好。」寒夜努力將自己一直僵硬著的嘴角往上扯出一個弧度,緩慢地走了過來。可是,當凈水跟著我走到車門邊時,他卻突然頓住,然後轉身,看著天幽幽地說:「我還是不去了吧,我不想有人不開心。」「沒有誰會不開心啊!我和寒夜都很開心呢。你是我們倆都很疼愛的小弟弟嘛,跟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的!夜光杯,你說是不是啊?」我說到最後,轉頭去向寒夜求證,寒夜有點不在狀態地含糊回應:「啊?……哦,嗯……呵……」凈水看看寒夜,又看看我,擠出一個淡漠而憂傷的淺笑:「抱歉!突然不想去了!再見!」之後,他起步,刻意地躲開陽光,從那些屋檐下的陰影中快速離去。白色的襯衫背影那麼灰黑,如同被強力膠定格的色塊。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一個凈水!陌生得那麼遙遠!鼻子發酸,好想哭。可是不能哭出來,今天是我和寒夜的約會日子呢,怎麼可以破壞他的情緒,破壞這麼美妙的約會氣氛?我努力把所有的不快全部壓進肚子,然後轉過臉去沖寒夜用力擠出一個笑容,裝做很無所謂地說:「呵呵,沒什麼呀。凈水就是個怪小孩,他一向都是這麼怪的,所以做出什麼樣出格的行徑都不足為奇。也許他今天只是心情不好吧,過一下子應該就又沒事了。好啦好啦,我們別管他了,去約會吧。約會的第一站去哪裡?」「雕塑公園,怎麼樣?」「好耶好耶,就去雕塑公園!」